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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藍晶 -【劍的旋律】《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11-18 10:10 AM     標題: 藍晶 -【劍的旋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5-11-30 06:45 AM 編輯

【書名】:劍的旋律

【作者】:藍晶

【內容簡介】:

      少年拉佩目睹一件刺殺血案,由於一個特殊的原因,被害者的靈魂找上拉佩,要他幫忙報仇。亡靈給拉佩一枚可以讓他擁有神奇能力的金幣,但持有者得付出極其可怕的代價。

      拉佩很心動,因為這枚奇異的金幣會改變他的一生,但又很害怕,要如何才能逃過悲慘的下場?於是他想到,也許魔法可以祛除金幣上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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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11-18 10:18 AM

劍的旋律 1

【第一章】——剌殺
【第二章】——幸運?厄運?
【第三章】——麻煩來了
【第四章】——時間緊迫
【第五章】——解決麻煩

第一話  剌殺

「快一點,我已經把你的衣服熨燙好了,你還沒收拾好嗎?」一名婦人站在樓梯口,擡著頭朝樓上大聲喊著。

這個婦人看上去有三十幾歲,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美人,但是常年的操勞讓她顯得憔悴,身上穿著的長裙打滿補丁,顯然這戶人家的境況算不上很好。

在婦人的身後,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正對著鏡子整理他的領結。他身上穿著一套禮服,樣子倒是挺光鮮,不過稍微靠近一些就可以聞到一股發黴的味道,顯然在箱子里面放久了,平時肯定不大穿,只有節日才會拿出來撐場面。

在椅子上還有一套小一些的禮服,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名少年跑下來,他叫索德.拉佩,今年十四歲。

拉佩已經穿好了襯衫,那件襯衫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領口和袖口綴著蕾絲花邊,顯然不是這個並不寬裕的家庭所能擁有的。他的下半身是一條緊身褲,腳上踩著一雙皮鞋,雖然剛剛刷了鞋油,看上去光亮,卻掩飾不住鞋面上的那些皺褶,這雙鞋也已經有些年頭了。

少年長得很不錯,繼承自他的母親,臉頰狹長,額頭很高,挺直的鼻梁,唯一不太讓人滿意的就是那雙灰色的眼睛。

「看你的頭發,都亂成什麼樣了。」少年的母親輕聲抱怨著,她一把拉過兒子,搶過丈夫手里的木梳,幫兒子梳起頭來。

又是一陣腳步聲從樓上傳下來,這一次跑下來的是個女孩,只有十一、二歲,瓜子臉,大眼睛,臉頰紅撲撲的。年紀還小,卻可以看得出是美人胚子,不過她身上那件破舊的衣裙讓她的美貌大大失分。

「我什麼時候也能有一件這樣的衣服?」女孩滿臉羨慕。

「你又用不著。」母親訓斥道。

女孩委屈地撅起嘴巴。

父親看到了,連忙走到女兒旁邊,溫和地說道:「我親愛的小蘇珊,現在你正在長身體,今年的衣服到了明年就穿不上了……這樣吧!再等幾年,等你不再長個子了,我會給你買一套新衣服的。」

「我要碎花的那種,腰上還要有個蝴蝶結。」女孩開始提條件。

「我答應你。」父親摸了摸女兒的臉頰。

「別亂許諾,這是浪費錢。」母親卻有些心疼。

父親的眼神中多了 一絲黯然,他轉身對妻子說:「很抱歉,嫁給我,讓你受苦了。」

「別這麼說,你知道的……我已經很滿足了。」母親低聲說道。

拉佩很聰明,他知道這時候最好不要打擾父母,所以他朝著妹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上樓回房間去,然後拿起母親為他準備的那件衣服出了大門。

一邊穿衣服,拉佩一邊看著大街上來往的馬車。

拉佩家沒有馬車,甚至舍不得坐馬車,不過今天情況特殊,父親肯定會奢侈一下。

拉佩最大的願望就是賺錢,他想賺很多錢。

拉佩家算不上貧窮,父親在郵政署上班,是個坐辦公室的職員,拿的薪水能夠讓一家溫飽,還供他念了幾年書,所以拉佩能夠讀書寫字,還會簡單的算術。

妹妹就沒有這樣幸運了,還好母親認識字,所以平時母親會教她念書。

看著那來來往往的馬車,特別是那些私人馬車,拉佩的心里很羨慕,他有錢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買輛馬車。

等了五、六分鐘,拉佩看到一輛出租馬車過來,連忙伸手攔下,然後轉頭朝著門里喊道:「爸,馬車來了。」

拉佩的父親立刻跑出來,並朝車夫喊道_?「去魯登海姆廣場。」

魯登海姆廣場在市中心,如果走路過去要半個多小時,坐馬車就快得多了。

不過快接近廣場的時候,道路變得越來越堵,大街上全都是馬車,好像整座城的馬車都集中在這里。

拉佩透過車窗看著旁邊的馬車,那里面的人也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就像過節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今天有大人物到來?」車夫疑惑不解地問。

「沒錯,確實有大人物要來,是從馬內來的,我們父子倆就是去迎接他。」父親頗有些得意。

「從馬內過來的?那就是欽差大臣嘍?」車夫異常驚嘆。

這也難怪,塔倫只是一個小地方,屬於二線城市,一百多年前這里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漁村。因為遠洋貿易的西移,這里漸漸熱鬧了起來,從村變成鎭,然後再從鎭變成了市。

「欽差大臣倒是談不上,只能說是國王的特使。」拉佩的父親一副見多識廣的模樣:「欽差大臣必須帶有國王的懿旨,可以代表國王做決定,擁有無上權力。

而特使只是帶個口信,順便走走看看,地位很高,權力卻不大。」

「那也不得了,畢竟是代表國王來的。」車夫很有小人物的自知之明。

「爸,已經不遠了,咱們下車走過去吧?」拉佩看到馬車如同蝸牛爬,不由得勸道。

做父親的猶豫了 一下,畢竟走過去不太有面子。

「沒錯,你們還是下車吧,按照這樣的速度,過去至少要半個小時,你們走路卻只要五、六分鐘。對我來說也是好事,我可以直接調頭了。」車夫也勸,他指了指車上的鐘,出租馬車是以分鐘計費的。

拉佩的父親妥協了,他付了車錢,從車上下來。

此刻魯登海姆廣場早已經是人山人海,拉佩的父親墊著腳尖找了半天,才看到郵政署的人全都擠在廣場的西南角。他只看到總署長,這位郵政署的老大此時也只有資格站在人群的一角,至於他的頂頭上司──分署署長根本就看不到人影。

郵政署的地位比較尷尬,別的部門最高一級是廳,最高長官是廳長.,他們卻只有一個總署,最高長官是總署長,地位低了半級。別的部門的老大全都在廣場中央待著,他們的老大卻在西南角。廣場上可以看到財政署、檢察署、警察署的官員,郵政署的人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窩著?

「咱們還得繞一圏,早知道就在安德文大街下車了。」拉佩的父親抱怨道。

嘴上這樣說,眞讓他這樣做,他絕對不幹,因為剛才付車錢的時候,他已經感覺肉痛了。

「爸,你跟我走,咱們抄近路。」拉佩自告奮勇。他當然能說這話,他也在郵政署上班當郵差,工作就是送信,因此對塔倫的大街小巷全都了如指掌。

「我還用你帶路?」父親翻了翻白眼,他也是從郵差做上來的,對這里的路父子倆走街穿巷,很快就繞了半個廣場。

那邊早已經人山人海,整條馬路都已被堵死,站在這里的全都是郵政署的人。

拉佩的父親總算看到他的上司,分署署長正挑著一根竹竿,上面掛著歡迎的標語,因為人矮,只能看到一個紅彤彤的禿腦門。

「你待在這里。」拉佩的父親對兒子說道,他朝著署長那邊擠了過去。

拉佩很聽話地站在那里,他可不想把衣服弄皺,要不然回家會被母親罵的。

再說,他看到父親點頭哈腰的樣子,心里總覺得不舒服。

拉佩從來不覺得這有用,他有種感覺,署長對父親並不滿意。哪怕父親幹活再賣力,加班到再晚,平時表現得再恭敬,馬屁拍得再多,也一點都沒用。

拉佩替父親感到不値,人活成這樣,實在太辛苦了。

此時拉佩隨意走動著。這里也有些人年齡和他差不多,他卻沒興趣搭理,那里面有不少人是郵政署里面各級官員的孩子,剩下的也都是圍繞著他們打轉,拚命獻殷勤的小走狗。

於是拉佩遠遠地離開擁擠在一起的人群。

這里其實也有一群人,他們三三兩兩地湊攏著閑聊。

對於這群人,拉佩一向都很羨慕,他們被稱作為新派,全都念過大學,屬於各個黨派的中堅。他們根本用不著卑躬屈膝,也用不著拚命去爭,因為他們背後的黨派會幫著他們去爭。

父親原本也想供拉佩上大學,可惜三年前母親大病一場,錢花了個精光,使得他不得不放棄學業去郵政署上班。

在這群人旁邊閑逛著,拉佩聽著這些人的交談。

身為精英階層,又身為社會先鋒,這些人談論的東西絕對高深,讓人聽不懂。

拉佩轉了半天只聽到他們在說什麼重新制憲,什麼保王黨、保守派,什麼等級會議,什麼國民會議,還有加稅、限制物價之類東西。不過有一點拉佩倒是弄明白了,這些人顯然對今天迎接的那位大人物很不滿。

拉佩對此毫不在意,這根本不關他什麼事。

突然,拉佩看到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滿頭卷發,一臉雀斑,戴著鴨舌帽,穿著格子衫,里面是皮背心,底下是肥大的毛呢褲子的少年。那個少年正在人群中走來走去。

拉佩不認得這個少年,但他有一種感覺,這個少年和他不是同一類,他甚至已經猜到這小子的身分——扒手。

作為一個港口城市,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所以城里的扒手也很多。拉佩送信的時候經常遇到這類人物,因為扒手和郵差一樣,也整天走街串巷。

拉佩正猶豫要不要告發?或者提醒那些高談闊論的同事一聲。小扒手居然朝著他走過來,走到他跟前的時候,這名小扒手笑嘻嘻地低聲說道:「你摸摸上衣口袋。」

拉佩微微一楞,不過他下意識地摸了 一下,緊接著臉色就變了。

拉佩的上衣口袋里面有東西,應該是一條項鏈。拉佩絕對沒有項鏈,因為家里根本沒錢買。但母親倒是有一根項鏈,那是她的嫁妝,以後要傳給妹妹的。

「這是好處費,你拿了之後就當作什麼都沒看見。」小扒手輕聲說道。

這是封口費,更是一種警告.,拉佩明白,如果他告發的話,自己也不會有好拉佩心動了,母親的那條項鏈是父親攢了半年的工資買的,這條項鏈應該比母親那條更貴。再說,他也不是喜歡惹麻煩的人,如果告發的話,對方很可能反咬一口,就算警察不相信扒手的話,但那小子很可能會事後報復。

拉佩可不想被人捅上一刀。不過,他又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惜,一時半刻想不出來。

就在這時,遠處鼓樂管弦的聲音響了起來,大人物到了。

拉佩頓時忘記了剛才的煩惱,也忘記了那名小扒手。

大人物的到來和拉佩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是來看熱鬧的,父親不在身邊倒也是一件好事。只見他沿著墻猛地一蹬,一只手已經攀上墻頭,稍微一用力,整個人已經翻上去。

拉佩做這事很熟,有時候為了 一封信必須繞一個街區,翻墻的話就近得多,會偷懶的郵差都擅長翻墻。

拉佩剛剛站穩,就看到對面的一堵墻上,那名小扒手早已經坐在墻頭上閑蕩著兩條腿。這家夥爬墻的本事比拉佩還厲害,居然還朝著他點頭致意。

拉佩當作沒看見,他的目光盯著廣場的方向。

只見一輛白色的敞篷馬車正緩緩而來,一隊騎兵在前面引導,馬車上坐著一名年輕人,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他戴著一頂銀色的假發,臉色蒼白,嘴唇很薄,眼睛細而且微微彎曲著,好像很無神,又像是在打瞌睡。

拉佩明白,這就是所謂的貴族風範,城里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是這副德性,那些社會精英也都是這副鬼樣子,只有當他們爭吵的時候,才會拋棄這種風度。

「這家夥沒什麼了不起的,只不過是投了個好胎罷了。」對面那名小扒手酸溜溜地說道。

拉佩雖然沒有任何表示,卻感覺這話說到了他心里去,他如果出生在一個貴族家庭,肯定也可以擁有這樣的風光。

馬車越來越近,在廣場上轉了半圈,然後緩緩地停下來,四周恭候在那里的人們紛紛迎了上去。走在最前面的是市長,老家夥穿著一身暗紅色的禮服,里面是銀色的背心,底下還踩著高跟鞋,打扮得就像是一只孔雀。

大人物已經站起來,旁邊的侍衛幫他打開車門,他朝著市長伸出手,市長也伸出手,兩只手眼看就要握在一起。

突然,旁邊軍樂隊里面一名吹長笛的家夥瞬間閃了過來,他手中的長笛已經扔在地上,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劍。

那是一尺多長,手指粗細的短劍,沒有握把,也沒有護手,那個人只用兩根手指夾著。

此時短劍瞬間穿透了大人物的咽喉,劍尖從脖頸後面穿出來。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旁邊的人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最先清醒過來的是打開車門的侍衛,他頓時拔出腰際的佩劍,不過還沒等他出手,那名刺客手腕一轉,劍光劃過他的脖頸。

侍衛倒下了。

引領馬車的那一隊騎兵連忙調轉馬頭,他們也已經抽出佩劍。可惜還沒等他們靠近,那名刺客打出一連串的寒芒,這些寒芒不是釘在他們的眉心上,就是擊中太陽穴。

打扮得如同孔雀一般的市長連滾帶爬地朝著人群沖去,一邊逃,嘴里一邊喊:「抓刺客,抓刺客!」

其他有頭有臉的人物看上去也不怎麼樣,一個個都在慌亂逃命。反倒是底下有些人不畏危險地拔出佩劍,其中有一個人還拔出火槍。那是一把護身用的短槍,只有巴掌大小,槍管的長短和粗細都和食指差不多,這玩意的威懾作用遠遠超過實際效果。

不過火槍畢竟是火槍,隨著「砰」的一聲響,火光一閃,白色的硝煙四處彌漫,所有的人都精神-震。

但是眾人很快就傻了,因為他們看到劍光一閃,「叮」的一聲清響,子彈居然被刺客用劍擋開。

開槍的人茫然無措,他下意識地又扣動扳機,這把火槍有兩根槍管,可以連續打兩發。

又是一聲槍響,然後是劍光一閃,子彈再一次被擋開。在子彈被彈開的同時,開槍的人倒在地上,他的右眼上釘著一把銀色的飛刀。

邊上的人頓時失去了勇氣,能夠格擋子彈的家夥絕對不是他們能攔住的。

就在這時,遠處有很多人大聲歡呼起來:「護衛隊來了,護衛隊來了!」

歡呼聲來自於南面的街區。拉佩站的位置不好,看不到那邊,此時他也顧不得身上的衣服,踩著下水管便往上爬,翻到了二樓的陽臺上。混亂中他發現對面墻頭上的小扒手不見了,那家夥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

遠處已經響起了槍聲。

最先趕到的是護衛隊的劍士,他們一手持劍、一手握著短槍;後面是火槍隊,清一色的長槍。先發起攻擊的,反倒是後面的火槍隊,隨著一聲號令,所有的火槍手全都舉槍貓準。這些火槍手訓練有素,前面的人趴在地上,後面的人半跪著,再後面的人站立著,雖然隊伍並不整齊,但是動作卻頗為劃一。

跑在前面的劍士,立刻朝著兩邊散開,他們絕對不敢擋住子彈的去路。同時他們也打算兩面包抄,不讓刺客逃脫。

「砰砰砰!」一陣硝煙彌漫,槍聲響成一片,雨點般的子彈朝著刺客飛去。

國王的特使遇刺,事關重大,已經顧不上會不會誤傷。反正大人物身邊都有保鏢,會幫他們擋子彈的,沒什麼身分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此時那名刺客終於展現出眞正的實力,他的身形如同魅影一般閃爍不定,子彈根本就打不著,即便有一、兩發子彈能夠威脅到他,也被他手中的短劍格擋開。

這家夥朝著人群沖過去,手中的短劍舞動如飛,所過之處,敢擋在他前面的人全都立刻倒下。

「殺人如割草,這傢夥太猛了。」對面墻頭上,那名小扒手瞪大了眼睛。

「你如果是被殺者,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拉佩當然不會贊同,不過他心底對那名刺客也充滿了憧憬。

每一個孩子的心里都有英雄夢,可惜這個年頭英雄越來越少,眼前這名刺客已經是最接近拉佩心目中英雄的人物。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一顆橘紅色的火球照亮了那條街道。

這一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拉佩看到火球是在人群中爆炸的,那底下至少有二、三十人,其中還有女人和孩子。

拉佩的臉色變了,已經沒興趣繼續看熱鬧。不只是他,底下的人也開始紛紛逃跑,他們可不希望被卷入這樣的戰鬥中。

「不許亂跑。」在街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護衛隊封鎖了,臨近廣場的幾個街區全都被圈了進去。

看到有人試圖穿越警戒線,一名似乎是隊長的家夥從旁邊的士兵手里取過火槍,朝天扣動了扳機:「誰敢再朝前一步,別怪我們不客氣。」

大家頓時煞住了腳。

此時身後又傳來一聲爆炸,不過這一次並不是在人群之中,而是在樓頂。

大部分人都沒看到發生了什麼?但拉佩看清了,他的位置比較高,所以能看到刺客。

那名刺客踩著墻壁上了屋頂,墻壁對於他來說,就仿佛是平地一般。

到了房頂上之後,刺客如同鬼魅一般竄來竄去,一會在這里,一會又跳到對面的房房頂上還有兩個人,都是魔法師。他們手握魔杖,魔杖的頂端閃閃放光,時不時地飛出一顆橘紅色的火球。火球只有拳頭那麼大,不過一炸開,那威力足以將整層頂樓掀飛上天,所以每一次爆炸,總有一幢房子遭殃。

倒黴的仍舊是底下的人,炸飛的磚塊、瓦片四處亂飛,被砸到的人全都頭破血流。不過這還算是幸運的,拉佩親眼看到有一根房梁砸落下來,砸在一輛馬車上,馬車一下子就被砸成無數破木片,車夫和車里面的人立刻就死了。

拉佩感到心悸,同時也震驚於魔法的威力。

不過更讓拉佩驚詫的還是那名刺客。那家夥根本不怕,大部分火球都被他閃身避開,有幾次沒避開,這家夥居然直接一劍,將爆炸的氣浪劈成兩半,兩旁的東西全都被炸得粉碎,只有他和他腳下的地方分毫無損。

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的劍術!

傳說中的英雄能夠一劍劈開大山,甚至分開海水,看來並不完全是假的。

戰鬥終於結束,以刺客的逃脫告終。城里就像是剛剛發生了 一場戰爭,到處是殘垣斷壁,四周都是嚶嚶哭泣的聲音。一具具屍體被擡出來,停放在廣場上。

哭泣的大多是前來認領屍體的人,被波及的全都是市政各部門的屬下,所以核實身分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有一些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有些麻煩,需要把失蹤人員名單整理出來之後才能確定。

此刻魯登海姆廣場和周圍的街區都已經被封鎖,每個十字路口都有護衛隊把守著,想要從封鎖圈里面出去必須有人擔保,一旦發現身分不符就會被抓起來,或許會被視為是刺客的同黨。

拉佩當然用不著擔心,他和他的父親站在一起,分署的同事也都在這里。他們的頂頭上司,此刻正在名單上簽字,副署長則在一旁點名。

「我需要你幫個忙。」那名小扒手又溜了過來。

小扒手的話音落下,拉佩就感覺到身體一沈,他連忙摸了 一下口袋,口袋里面果然多了很多東西。

「你幫我把這些運出去,過幾天我會來拿。你如果不幹的話,等一會我被抓住,絕對會咬出你來。」小扒手嘿嘿陰笑了 一陣。

拉佩這才明白剛才為什麼會下意識地感覺不妙,他忘了,這種人沾不得,一旦被沾上,就會沒完沒了。拉佩可以肯定,這只是開始,以後還會有很多麻煩。

但是他沒辦法拒絕,也不敢拒絕。

小扒手離開了,那小子的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拉佩臉色發白,目光兇厲地看著那家夥的背影,他在心底里面無數次把那家夥殺死,用刀捅死,澆上油燒死,綁上石塊扔進河里淹死……可惜,他只敢想想,就算眞的讓他做,他也不敢。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白?」拉佩的父親走過來,他看出兒子的異狀,不過他並沒有猜出眞相,只以為兒子被剛才的場面嚇壞了。

別說兒子,他自己都嚇壞了,他的上司更是不堪,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簽字就是因為手抖得擡不起來。

「放心,馬上就回家了,外面已經準備好了馬車。」父親安慰道,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用不著走路回家了。

拉佩不再多想,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後悔也來不及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說實話,拉佩內心之中對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很認同,他不想象父親那樣活著,整天低頭哈腰看人眼色,卻只能讓家人塡飽肚子,他渴望有所改變。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拉佩完全沒有記憶。他渾渾噩噩地跟著父親回家,脫了衣服之後就跑回自己的房間,倒頭就呼呼大睡。母親原本還打算讓拉佩去洗臉、洗腳,卻被父親阻止,因為父親自己也感覺到心力交瘁。

不知道過了多久,拉佩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在他耳邊喊話:「醒來,你給我快點醒來,我命令你立刻醒過來。」

他睜開眼,擡頭看了看,然後尖叫了起來。

此刻正是夜深人靜之時,刺耳的尖叫聲遠遠傳了出來。過了片刻,房間里面響起一片嘈雜的腳步聲。拉佩的父親第一個趕過去,後面跟著母親,然後是穿著睡袍的妹妹。小丫頭睡眼朦朧,手里還牽著一只布娃娃。

「怎麼了?」拉佩的父親連忙問道。

「他他他……」拉佩指著床頭站著的那個傢伙。

頭戴著假髮,身上穿著華麗的禮服,薄嘴唇、微瞇起的眼睛,原本就蒼白的臉現在更是毫無血色。最恐怖的是喉嚨的部位有一個很大的傷口,流出的鮮血染滿了胸前。

拉佩對於這個人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幾個小時之前,拉佩親眼看到這個人遭遇刺殺,也親眼看到屍體被擡進市政廳大樓,怎麼會出現在他的床頭前?

「別怕,別怕,我知道你嚇壞了。」父親走過來安慰道。

拉佩驚詫地看著父親穿過那位大人物的身體,好像那根本就是一團空氣,他又看了看母親和妹妹,顯然她們也沒有意識到家里來了不速之客。

拉佩頓時明白,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鬼魂。

「沒事,一切都已經過去,睡一覺就會好的。」父親繼續安慰。

「我感覺好一些了。」拉佩坐了起來,他的臉色仍舊蒼白。

「要不要我陪你一會?」父親問道。

拉佩很希望父親能夠留下,可惜他聽到鬼魂朝著他惡狠狠地說道:「讓你的父親離開,我有很多事要和你談。」

拉佩可以確定,這話只有他能聽到,父親、母親和妹妹都沒有任何反應。

「你去睡吧,你肯定也累了。我坐一會就好,剛才只是做了個噩夢。」拉佩選擇了服從,他連一名小扒手的命令都不敢違抗,更不用說是一個鬼魂,而且這個鬼魂活著的時候還是一名大人物。

「我幫你燒一碗姜茶,喝下去就會好的。」母親在一旁說道。

「蘇珊,回去睡覺。」父親轉身拍了拍女兒的臉頰。

「爸爸,您也可以回去睡覺,我只要坐一會就好。」拉佩揮揮手,很明顯,這是趕人的意思。

父親感到有些奇怪,不過他最後還是點點頭。

門關上了,拉佩看著眼前的鬼魂輕聲問道:「你為什麼會來我家?殺你的不是我。」

「當然不是你,不過你拿了我的一件東西。」鬼魂指了指拉佩的枕頭。

枕頭底下有個袋子,里面都是那名小扒手塞過來的贓物,拉佩並不知道里面有些什麼?

此時拉佩解開系住口袋的繩子,拎住袋底一倒,六、七只精美的懷表,十幾枚戒指和同樣數量的項鏈,還有幾十枚金幣一下子倒了出來。

「就是它,這是一枚幸運金幣,帶著它就可以一帆風順……」鬼魂指了指其中一枚金幣。這枚金幣比其他金幣要大一些,正面印著玫瑰花的圖案,反面是一個天平。

鬼魂有些出神,臉上浮現出一陣哀傷的神情,好半天他才繼續說道:「不過,這也是一枚厄運金幣,它會為你帶來一連串的幸運,讓你心想事成。但同時也在積累厄運,等到了 一個特定的時候就會爆發,它的歷代主人最後都不得善終。」

拉佩倒抽一 口涼氣,不由自主地問道:「也包括你?」

鬼魂點點頭。

「我會想辦法把這枚金幣還給你的後人。」拉佩連忙說道,如果有必要的話,他甚至可以發誓。

「我沒有孩子,也沒有値得在意的親戚,所以這枚金幣已經屬於你了。不過你得到它的同時,也必須承擔起責任。」鬼魂的臉湊近過來??「你必須幫我報仇。」

拉佩的臉更白了,他想起了那名刺客,想起了那鬼魅般的身影,想起了那連子彈都能擋開的身手。

「我做不到。」拉佩毫不猶豫地搖搖頭。

鬼魂並沒有發怒,而是悠然說道..「你無法拒絕,也不可能拒絕。」

「這枚金幣是別人給我的,你可以去找他,他絕對比我有潛質。」拉佩想起那名小扒手。

「我知道,是那名小扒手,我看到他從我屍體上把東西偷了出來,還包括兩枚戒指和一只懷表。」鬼魂倒是很悠閑,仿佛說的是別人的遭遇:「可惜,這就是命運,命運選擇了你,而不是他。」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拉佩連忙躺下,裝作睡著的樣子。

門開了,母親端著一個小鍋子走進來,鍋子里面散發著辛辣的生姜氣味。她看到拉佩睡了,苦笑著搖搖頭,隨手把鍋子放在床頭櫃上,然後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看著拉佩的母親離開,那個鬼魂來到拉佩的床頭前,用略帶羨慕的口氣說道:「我現在總算明白幸運金幣為什麼會找上你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是一個幸運的小子,看得出你的父母都很愛你,你的家庭雖然貧窮,但是充滿了溫拉佩隨手搗住了耳朵,他不想聽。

「沒用的,我們是用靈魂直接交談,根本不關耳朵什麼事。」鬼魂的聲音仍舊傳了進來。鬼魂輕嘆了 一聲說道?? 「擁有這枚金幣,有點像是賭博,你必須要有賭本才行,也就是說你本身就需要有足夠的幸運。那名小扒手擁有不錯的潛質,膽子大,腦子快,動作靈活,可惜他沒賭本。」

「你可以去找別人,這個世界上比我更幸運的人多得是。」拉佩低聲吼道。

「這可不行,除非你死了,要不然,幸運金幣不可能找另外一個主人。就算你想送出去也做不到,它始終會回到你的手里。」鬼魂解釋著,他很有耐心,對於一個死人來說,時間永遠很充足。

「看來你不怎麼相信。」鬼魂笑了。

下一瞬間,原本在裝睡的拉佩發現自己進入了 一個夢幻般的世界。

四周的人全都穿著幾個世紀以前的衣服,正前方是一個巨大木架,木架頂上有根柱子,柱子上綁著一個人,一名年輕美貌的女人,她的頭發被剃得很短,臉上還烙著烙印。

拉佩並不知道那名女人是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那名女人的身影,心頭就不由得一顫,有種想要匍匐在地,頂禮膜拜的沖動。

「那是幸運金幣曾經的主人,一個正直、善良,而又充滿了理想的女孩。她一無所有,唯一的財富就是堅定的信念,她得到了金幣,實現了她的理想,在最危難的關頭拯救了這個國家,還帶領著國家一次又一次走向勝利。但是最後她得到的卻是背叛,被自己人背叛,被她拯救的國家背叛……」鬼魂目光深遠地盯著柱子上綁著的女孩。

「我不要再看了。」拉佩的心里一陣揪痛,他知道那名女孩是誰I?那是他最傾慕的一位英雄,一個被後世的人尊稱為「聖女」的偉人。

「可以,我就帶你看另外一位幸運金幣的主人。」鬼魂變得很好商量起來。

周圍的景象瞬間一變,變成了 一座高臺,劊子手在一旁磨礪著斧刃,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正在高臺之上,旁邊一個審判官似乎在勸說著什麼。

「這是一個得到幸運金幣,卻又試圖抗拒命運安排的人,他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和心愛的女人在一起,成立一個家庭,然後生兒育女。可惜命運的安排沒那麼容易擺脫,他所在的那塊土地,領主對於領地之中的女人享有初夜權,他的妻子不肯服從,最終因此而慘死。從此之後,他走上了複仇之路。」和剛才不同,鬼魂說起眼前這位,語氣非常輕松,甚至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

拉佩已經知道眼前這位是誰,這個人也是一名英雄,不過並非他所敬佩的英雄,還要看其他的例子嗎?」鬼魂笑著問道。

「不需要了。」拉佩決定向命運低頭。

眼前這位即將被砍頭的騎士可不同於剛才那位「聖女」。那位「聖女」擁有的是無瑕的品行、高尙的人格,和一顆勇敢無畏的心。這位騎士卻是個傳奇等級的人物;白天在廣場上大殺四方的那名刺客,如果和這位騎士相比的話,那根本就是個渣滓,三招之內就會喪命。這樣的人都逃脫不了命運的安排,拉佩就更沒指望。

「問題是我沒這個實力。」拉佩感到很痛苦。

「實力可以慢慢積累,擁有幸運金幣,就意味著你擁有無限的未來。」鬼魂顯得很高興。

「你說得輕松,誰來教我?你嗎?我看不出你有什麼實力?」拉佩並不擔心這話會觸怒鬼魂。

「不需要我教,幸運金幣里面儲存著歷代擁有者的記憶和感悟。」鬼魂很輕松地回答道:「要不是這樣,僅僅憑借運氣,一名十六歲,以前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農家女孩,能夠率領一支弱勢的軍隊屢戰屢勝,救國家於危難?」

「她那天才的指揮,源自於幸運金幣里面的記憶?.」拉佩驚訝地問道’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揭開歷史的眞相。

「那倒也不完全……」鬼魂的口氣變得含糊起來:「幸運金幣只是一個引子,是一堆傳承,但是眞正能夠得到多少,那就要看你自己了,看你的天賦和努力。」

「那麼你呢?.」拉佩反過來將了 一軍,他可以肯定這家夥既沒有戰鬥方面的能力,也沒有魔法之類的本事。

鬼魂顯得有些尷尬,他咳嗽了 一陣之後,有些氣弱地說道..「我擅長的是政治和外交,我的出身比你稍微強一些,不過強得不多。我是一個沒落家族的後裔,我的父親欠了 一屁股的債,他是自殺的。我得到這枚金幣的時候,擁有的只是一個曾經顯赫的姓氏,和昔日的榮耀,還要加上一堆債務。但我後來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得來的。」

拉佩微微一楞,他想起白天那名小扒手說過的話,現在看來,這位並不只是投了個好胎。

「你為什麼不學一些能夠防身的東西?」拉佩問道。

「這有什麼用?那名刺客的實力你已經看到了。」鬼魂在那里強詞奪理,其實很後悔,早知道有今天,他肯定會學一些防身的技巧。不過這傢夥嘴硬:「就算實力再好又有什麼用?那個被砍頭的傢夥是傳奇騎士,在他的那個時代,他幾乎稱得上所向無敵,最後怎麼樣?還不是被抓起來砍了頭?」

這是一個不錯的理由,也是一個強有力的理由,讓拉佩不由自主地沉思起來。

現在拉佩成了幸運金幣的主人,他首先需要想的是怎麼保命?

那位傳奇騎士不但被砍了腦袋,還被挖出了心臟。那名聖女是聖騎士,結果被判處火刑,活活燒死在火刑柱上。歷史書上說她「無垢升天」,但是他看到的那一幕,讓他很懷疑那位聖女曾經慘遭淩辱。

「魔法師是不是更強大一些?也更不容易死?」拉佩問道。

「強大倒是眞的,隨便一顆火球下去,對面可能就有十幾人喪命。不過說到不容易死,那就未必了,魔法師一旦被近身,就必死無疑。再說現在有火槍,特別是來複槍,一名神槍手在幾百尺外就可以要了他們的性命。」鬼魂對戰鬥沒什麼研究,但常識是有的。

「刺客呢?他們逃跑的本事好像一流,保命應該很容易吧?」拉佩繼續問道。

鬼魂已經明白拉佩的想法,說實話他當初也曾經這麼琢磨過。或許,每一個得到幸運金幣的人,都曾有過這樣的選擇。

「你別白費力氣了,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安全的職業。騎士依賴盔甲和戰馬,如果沒了這些東西,他們的實力就會縮水大半。很多騎士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陰謀暗算之下。戰士就更不用說了 ’不管是重甲戰士、塔盾戰士、長戟戰士、大劍戰士,全都是炮灰。和騎士比起來,他們沒有馬匹代步,逃都逃不了。

「弓箭手、十字弓手、火槍手的情況和魔法師差不多,被近身就完蛋。不過這里面有一些分支很厲害,比如騎射手、龍騎兵,結合射手和騎士的打法,都曾經橫掃天下,所向披靡。還有叢林戰士,名為戰士,進攻的手段主要是弓箭,不過近戰也不差。

「剩下的就是刺客和劍客,戰場上沒他們的地位,但是戰場下卻很厲害。不過這兩種職業都有一個問題,他們都怕魔法師。」鬼魂不想讓拉佩走彎路,所以解釋得很詳細。

「殺你的那名刺客好像不怕魔法。」拉佩覺得奇怪,他不認為鬼魂有必要騙他。

「這些只會射火球的魔法師根本就是白癡、蠢驢、低能、垃圾,是軍隊成批制造的次品,根本算不上眞正的魔法師,如果是在馬內,那家夥根本就逃不了。」

說到自己被刺,鬼魂就變得異常憤怒,他不停地咒罵著,用各種貶低的字眼來形容那兩名魔法師。

「那麼……」拉佩沈思了片刻,然後不太肯定地問道..「我同時學習劍術和魔法怎麼樣?」

「你只會讓自己成為一個廢材。」鬼魂很不屑地說道:「每個人的精力有限,不管是在劍術還是魔法方面,想要有所建樹,就必須投入大量的精力,根本不可能兼顧。」

拉佩沈默下來,他聽進去了,不過並沒有完全相信。所有這些組合里面,只有魔法師和劍士或者刺客的搭配最完美。

「對付刺客,什麼樣的魔法最方便?」拉佩問道,既然他已經接受幸運金幣,就不得不考慮如何完成任務。鬼魂說刺客怕魔法師,應該不是信口開河。

「你為什麼問我?直接從幸運金幣里面找答案不就行了?幸運金幣的歷任主人里面肯定有刺客,看看他們是怎麼死的?里面肯定也有魔法師,看看他們如何幹掉過刺客?你應該能夠得到答案。」鬼魂並不打算誤導拉佩,他對魔法有點瞭解,卻不完全。

「這東西怎麼用?」拉佩撚起那枚金幣。

「放在右手掌心里面,然後把右手枕在腦袋後面,讓金幣緊貼著後腦杓,心里想著你要的東西……然後睡覺。」鬼魂仔細地解釋著。

「這倒是很方便。」拉佩點點頭。

拉佩照著鬼魂的指點,將幸運金幣貼在後腦杓上,幾乎一沾上枕頭,他就睡著了,這顯然也是幸運金幣的作用之一。

迷迷糊糊之中,拉佩感覺自己變成一名刺客,一個眞正的刺客,一個非常高明的刺客,所有剌客應該懂得的東西,他幾乎全會。

讓拉佩驚訝的是刺客的種類有很多,有些甚至南轅北轍。

有的刺客舉止高貴,談吐文雅,學識淵博,讓人根本就看不出他們是刺客。他們精於偽裝,擅長表演,能夠瞬間變成另外一個人;殺人大多用毒,武器往往很精致,從外表根本看不出絲毫的危險。

有的刺客擅長潛入和伏擊,他們總是偷偷摸摸地在背後下手,用的也多是匕首之類的武器,要不然就是制造陷阱,布設機關。他們中的一部分人還擅長弓、弩或者火槍,喜歡在很遠的距離射殺目標。

白天拉佩看到的那名刺客,其實更像是劍客。

轉瞬間,拉佩又變成劍客,他懂得所有劍客的技巧。劍客可以適應任何環境,他們身手靈活、動作敏捷;打不過,還能逃。和騎士 一樣,劍客精通騎術;和海盜一樣,劍客擅長攀爬。

很快,拉佩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拉佩選擇了第一種刺客運用毒藥的技巧,選擇了第二種刺客潛入別人家里的本領,這些都不需要花費太多的精力就能夠學會。

最關鍵的是拉佩選擇了劍術。

此時拉佩的腦子里面塞滿和劍術有關的東西,從基礎動作到複雜的劍法。數量眾多的劍法讓拉佩眼花繚亂,有簡單的軍用劍法,大開大合,樸實無華.,有炫麗的宮廷秘劍,變幻萬千,耀眼奪目;還有聖堂劍法,環環相扣,連綿不斷。不同的劍法有各自的長處,適合的地方也不同。比如軍用劍法適合戰場,而宮廷秘劍適合決鬥……

拉佩沒有忘記鬼魂的忠告,看到有這麼多種劍法,他已經明白選擇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想要有所成就,必須把精力投入到一件事上。

於是拉佩做出了選擇,至少是最適合他的選擇。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11-18 10:35 AM

第二章 幸運?厄運?

清晨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拉佩一下子坐起來,他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看到鬼魂,一切都好像是場夢,不過手裡捏著的那枚金幣卻告訴他,這不是一場夢。

拉佩從床上下來,穿著拖鞋,在狹小的房間裡面走動著。他的腳步很奇怪,一隻腳始終在前,另一隻腳始終在後,腳尖始終都不離開地面,而且多以滑步為主。

這是劍客的步法。不只是這種古怪的步法,拉佩的呼吸也顯得有些奇怪,長而緩慢,一股暖流在他的體內流淌著。

不同的劍術流派,有著不同的呼吸法。這就相當於魔法師的冥想,只不過冥想增加的是魔力,而劍客的呼吸法增強的是某個方面的能力。拉佩選擇的這種呼吸法,提升的是速度和反應力,對力量、耐力、靈活性方面也有提升,不過沒那麼明顯。

拉佩攤開手掌,又看了那枚金幣一眼。這東西的能力超乎他的想像,它雖然不能讓他一下子變得強大起來,卻能夠讓一些東西變成下意識的本能。一般的情況下,想要像拉佩現在這樣無時無刻都保持著那種特殊的呼吸方式,至少要十年的時間。

拉佩一時興起,抄起了壁爐邊上的通條,猛地就是一個突刺。只聽到「奪」的一聲輕響,通條異常精準地刺中了窗框。

拉佩家的窗框只是一片薄薄的木板,他站著的位置離開窗口有兩尺遠,能夠一擊命中絕對不容易。

只是一晚上的工夫,拉佩卻像是練了十幾年的劍法一樣,出劍就如同他的本能。不過這也和拉佩的選擇有關——他選擇的劍法就是「刺」。

捨棄其他的變化,拉佩的劍法只有刺--直刺、斜刺、突刺、連刺、正手刺、反手刺、側身刺、反身刺......

一個晚上,拉佩學會了所有刺的技巧。但是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剛才拉佩試著刺了 一下,立刻發現和夢中的感覺完全不同,力量、速度、靈活性、控制力方面全都差得遠。想要達到夢中的水平,沒有任何快捷方式可走,只有練習,不停地練習。

拉佩又看了手中那枚幸運金幣一眼,心裡說不出的滋味。他一直都不甘平庸,卻始終沒有機會,現在他終於擁有一個機會,卻又背負上一個沉重的責任。不用說這枚金幣歷任主人的下場,那位國王的特使被一劍穿透咽喉,瞬間斃命,這已經是最美好的死法。他所敬佩的聖女是被活活燒死的,這還不是最痛苦的死法,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裡面有幾人是死在酷刑之下,就算是旁觀,也讓他毛骨悚然。

拉佩突然打開窗戶,猛地一用力,將幸運金幣遠遠地扔出去。

金幣離手的一剎那,拉佩有種揪心一般的痛楚,他差一點捏緊了拳頭,好在他忍住了。看著那枚金幣消失在對面的屋頂之後,他鬆了 一 口氣。

就在這時,拉佩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母親正朝他的房間走來。

拉佩連忙放下通條,回到床邊,把塞在枕頭下面的那些贓物全都收起來,這些東西可不能讓母親看到,他沒辦法解釋它們的來歷。

門打開了,母親走了進來:「好點了嗎?」

「好多了,之後我再也沒做噩夢。」拉佩隨口說道。

母親看了床頭櫃上的那個小鍋子一眼,鍋子動都沒有動過:「為了保險起見,臨走之前你把薑湯喝了。」

「我會的。」拉佩知道母親是一番好意,當然也有不希望浪費的原因,在他們家,浪費是絕對不允許的行為。

「喝完之後就下來吃飯,我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母親催促道。

「等我換一件衣服,馬上就下來。」拉佩連忙回答,說完這話,他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穿著那件佈滿了蕾絲花邊的襯衫。

換成以前,這絕對是拉佩最喜歡的一件衣服,但是現在他卻看不上眼了。

拉佩換上一件粗布襯衫,外面套了 一件厚布馬甲,然後穿上郵政署的制服,他下了樓。其他人已經坐在餐桌前面,餐盤裡面放著烤面包和煎雞蛋,他和父親居然還有一杯牛奶,這絕對是平常沒有的待遇。

「感覺好些了嗎?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幫你請假。」父親關切地問道。

「用不著。」拉佩連忙搖頭,請假的話,不但少了 一天薪水,還拿不到全勤的獎勵。雖然並沒有幾個錢,但是對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意味著餐桌上的東西能夠豐盛一些。

「今天署長應該不會來上班,他昨天嚇壞了。」父親笑著說道。

拉佩知道父親仍舊想勸他休息一天:「眞的沒關係,昨天晚上我睡得很好。」父親看了看兒子,也不再勸了。

吃完早餐,兩父子走出門去,他們是在同個郵政署上班,而郵政署離拉佩家有半個小時的路程。

走著走著,拉佩臉色微變,因為他看到路邊躺著一枚金幣,上面有著玫瑰的圖案。

拉佩裝作沒看見,徑直走過去,然後東瞧瞧,西望望,讓他覺得驚訝的是過往的行人好像都看不到那枚金幣。

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兩父子往左一拐,突然拉佩的臉色變白,他又看到那枚幸運金幣,仍舊躺在前方幾尺的地方。他連忙轉頭看了 一眼,剛才的地方已經看不到幸運金幣的蹤影。

「眞是陰魂不散。」拉佩低聲嘟囔著。

「你說什麼?」父親沒有聽清。

「沒什麼,只是不小心踩到一坨狗屎。」拉佩惡狠狠地說道。

拉佩原本想得了好處,就把這枚會帶來不幸的金幣扔掉。現在看來他想得太美了,那麼多傳奇人物都擺脫不了最終厄運,他這樣一個小人物怎麼可能倖免?父親「哦」了 一聲,繼續往前走。拉佩無可奈何地彎下腰,將金幣撿起來,放進衣服口袋裡面。

父子倆上班的郵政署第七分署位於伯爾尼大街九十七號,那是一幢用紅磚砌成的四層大樓,前面是院子,被一圈圍牆圍攏著,唯一可以進出的就只有一扇黑漆的大鐵門。此刻鐵門敞開著,上班的人陸陸續續進來,大多是和拉佩差不多年齡的孩子,他們都是郵差。

一進大樓,拉佩和父親就分開了,父親的辦公室在上面,拉佩則去大廳領郵包。大廳裡面已經有很多人,所以裡面亂鬨哄的,大家一邊檢査郵包,一邊聊天,談論的正是昨天的那場刺殺。

「你昨天跟著你爸一起去迎接國王的特使,肯定全都看到了吧?」一名小郵差問拉佩。

大家的注意力頓時轉了過來,畢竟他們聽到的全都是二手、三手,甚至四、五手的消息,早已經走樣了。

「有什麼可說的?刺客裝成軍樂隊的人,那位特使還沒下馬車就被刺死了,護衛隊都是一群草包,拿刺客一點辦法都沒有,反倒是誤傷了很多無辜者。」拉佩說得很平淡,沒有絲毫加油添醋。換成以前,有這樣一個引人注意的機會,他
肯定大肆炫耀一番,但是現在,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聽說死了很多人。」另一個郵差小聲問道。

「這倒沒錯,那名刺客逃跑的時候殺掉了三十幾個人,但被護衛隊誤殺的人是這個數字的幾倍。那名刺客一開始往人群裡面逃,護衛隊的火槍手直接就開槍了,至少有二十幾個人被誤殺。緊接著,護衛隊的兩個魔法師出手,兩顆火球在人群中炸開,至少有五、六十人被炸死,很多人連屍體都拼不齊全。那名刺客卻沒事,他可能是嫌底下人多,跑得太慢,所以乾脆跳上房頂,那兩名魔法師也追上了房頂。之後的戰鬥全都發生在房頂上,很多房子遭了殃,坍塌的房子和亂飛的石塊又砸死很多人,砸傷的就更不用說了。」

拉佩毫不掩飾他對護衛隊的不滿。現在想起來都有些餘悸,幸好刺客是往碼頭的方向逃,如果朝著他們這邊過來,他和父親都有可能喪命。

「不是說刺客強悍無比,殺了 一條街的人,他強行衝了出去嗎?」仍舊有人不相信。

「如果眞有那麼強的話,他為什麼不殺了市長和市政廳的那些老爺?要不然,劫持他們做人質也行。」拉佩冷笑一聲。

這下子那個不相信的人說不出話來了。

拉佩又是一陣冷笑:「國王特使遇刺,市政廳的那些大人物必須給個說法。塔倫這邊死的人越多,損失越大,就越顯得那名刺客厲害,搪塞起來就越容易。反正死的不是那些老爺,也不是他們的親戚。」

拉佩原本沒這樣的腦子,也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的腦子卻變得明明白白,一眼就看透昨天那起慘案背後隱藏的眞相。

大廳裡面頓時變得一片沉默,很多小郵差感到心底發冷,他們的年紀畢竟還小,無法接受人世間的冷酷和兇殘。

拉佩沒心思管這些同伴,他走到一側牆壁前,那裡有一排長長的架子,被隔板分隔成很多正方形的格子,每個格子裡面都塞滿了信件。

這些格子全都是按照街道和區域排列的,拉佩從其中的幾個格子裡面取出信件,然後塞進郵包裡面。

所謂的郵包就是一個超大號的肩背包,用帆布做成,裡面有很多夾層,不同街區的信件放在不同的夾層裡面,這樣送信的時候就不會弄亂。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包裹,好在包裹的數量並不是很多。

和其他郵差一樣,拉佩拎著郵包回到桌邊,找了 一個座位坐下。他開始分檢那些信件,按照門牌號碼依次排列,省的來來回回走冤枉路,順便也把不屬於他的信件剔除出來。這是每個郵差每天都要做的第一項工作。

眼看這些信馬上要整理完了,突然拉佩聽到一名小郵差慘叫了 一聲:「又是那名瘋子的東西。」

拉佩根本用不著轉頭去看,就已經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包裹肯定是傑弗裡街二三號的,那幢房子裡面住著名瘋子。他自稱是魔法師,一天到晚都在做各種稀奇古怪的實驗,所以經常爆炸、著火,冒濃煙,警察局和消防隊員是那裡的常客。

拉佩見過那名瘋子。第一眼他就覺得那傢伙不正常,頭髮蓬亂,就像被炮仗炸過似的,腦門鼓突,眼窩深陷,兩眼時而無神,時而精光亂冒。下巴上全是稀稀拉拉的鬍子,衣服就不用說了,像抹布一樣,還穿著兩隻不同的襪子,腳下踩著的是拖鞋。

當時拉佩還慶幸過,那片街區並不屬於他管轄的範圍。

給那名瘋子送郵件絕對是一項苦差事,很可能會被他抓去做實驗,被抽取一、兩管血是家常便飯,被灌下不知道什麼藥水都算幸運的。拉佩在這個郵政署上班的三年裡面,負責給那傢伙送信的郵差換了七、八個,現在這個郵差恐怕也做不長。

如果是在以前,拉佩從來不關心這種事,有父親在,這樣的苦差事絕對不會落到他的頭上。他對那幾個倒霉蛋報以同情之心,卻不會傻到代替他們受苦。但是這一次拉佩卻心動了。因為昨天晚上拉佩已經為自己選擇了方向:劍術加魔法。

前者倒也容易,只要有把劍就行。後者就難了,魔法師至少需要一枝魔杖,還需要各種施法材料,那些材料有時候還要經過處理,這就需要相應的器材,所有這一切都需要錢,窮人不可能成為魔法師。

拉佩原本打算等到劍術有成之後就去賺錢,用賺來的錢學習魔法。但是此刻他卻生出另外一個念頭,或許可以說服那名瘋子,借用那裡的器具和材料。拉佩很快打定了主意。

那名小郵差整理完郵件,哭喪著臉,肩背著那袋碩大的帆布郵包出了門,剛剛走到郵政署旁邊的巷子口,突然被人一把拉了進去。

「幹嘛?」那名小郵差大叫一聲,等到看清是拉佩,他不由心生疑惑。在小郵差這群人眼裡,拉佩屬於背後有靠山的人物,雖然拉佩以前沒欺負過任何人,但是他們仍舊懷有戒心。

「傑弗裡街二三號的包裹,我幫你去送。」拉佩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想要什麼?」那名小郵差一臉警戒。

拉佩先是一愣,緊接著明白過來,像小郵差這種人絕對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無私的幫助」和「親切的關懷」,他們只相信善意的背後有另外的目的。

拉佩的腦子轉得不慢,馬上就找到合適的藉口,他打開郵包,指著裡面的包裹說道:「你幫我把這些包裹全都送了。」

小郵差相信了。他們都不喜歡送包裹,包裹和信不一樣,不是往信箱裡面一塞就行,這東西必須交到收件人手裡,讓包裹的主人簽字,然後再把簽字拿回來歸檔。

「好吧。」小郵差一 口答應下來,他甚至沒有猶豫。

說實話,小郵差情願多走十幾個街區,也不願意看到那名瘋子。前幾天他剛剛被抽了 一大管血,更早的時候他還被逼著喝過很多藥水,這些藥水不但味道恐怖,還讓他上吐下瀉,渾身浮腫,要不是找工作不容易,他早就辭職不幹了。

傑弗裡街二三號是一幢很漂亮的小樓房,牆壁是用紅、黑兩色的磚塊砌成,磚塊組成了菱形的花紋。門廊和窗沿全都有雕花,木門上鑲嵌著鐵條,那些鐵條構成漂亮的圖案,同時兼顧美觀和堅固。

誰能想到這裡住著的會是一名瘋子?

拉佩走上前去,拉了拉門口的一根繩索,裡面立刻響起一陣鈴聲。

突然,頂樓「轟」的一聲爆炸了,爆炸聲有些沉悶,威力不會太大。

拉佩先是嚇了 一跳,然後鬆了口氣,那名瘋子應該沒被炸死。

「該死的王八蛋,下水道裡面的臭蟲,糞坑邊上的癩蛤蟆,我要把你剁成肉醬,把膽汁都踩出來……」伴隨著一陣憤怒的咒罵聲,那名瘋子從樓上跑下來,他的腳步聲異常急促。

門一下子被打開,一個頭頂微禿,四週一圏白髮蓬鬆散亂,額頭高聳而且堆滿皺紋,眼窩深陷,但是兩隻眼睛瞪得溜圓,半邊臉被熏得發黑的老頭衝出來。這個老頭看上去有五、六十歲,眼睛裡滿是怒意,更帶有幾絲瘋狂。

雖然上了年紀,但是老頭的身手不錯,他一把揪住拉佩的領子,把拉佩拎了進去:「說,你小子是不是專門來搞破壞的?是不是皮埃斯特派你過來的?那家伙知道我快要成功了,所以讓你過來搗亂……」

老頭用腳把門關上,把拉佩壓在門背後。

拉佩沒敢亂動,他原本也以為老頭是名瘋子,但是一進門就感覺不對;這個房間裡面瀰漫著混亂的能量,各種元素的濃度也很高。

幸運金幣的歷任主人裡面有魔法師,昨天晚上拉佩已經大致看了 一下。他懷疑老頭不是什麼痴心魔法的瘋子,而是一名貨眞價實的魔法師。「我是來送包裹的,我這裡有你的包裹。」拉佩大聲喊道。

「包裹?.」老頭鬆開了手,他上上下下打量著拉佩,這才看清拉佩是郵差。

老頭有些瘋狂,特別是他發火的時候。不過他也清楚,眞的惹惱了郵政署,把他列入黑名單,拒絕為他送信的後果。難道讓他像一個世紀以前的魔法師那樣,買隻貓頭鷹用來送信?現在還有白痴會這麼幹嗎?

從拉佩手裡接過包裹,老頭拆開包裹看了 一眼,罵罵咧咧簽了字,然後把單子丟還給拉佩。

「魔法師先生,你有辦法毀掉帶有詛咒的東西嗎?」拉佩輕聲問道,他仍舊不死心,想要嘗試一下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那枚幸運金幣在拉佩看來,就是一件帶有詛咒的玩意。

「詛咒?」老頭上上下下打量著拉佩,說實話,他並不認為拉佩有資格接觸這種東西。

拉佩也不解釋,從口袋裡面掏出那枚金幣。

老頭狐疑地看了 一眼,他沒感覺到有魔力的跡象。

「您為什麼不試試看能不能毀掉它?」拉佩輕聲問道。

「但願你不是在開玩笑,要不然……」老頭輕哼了 一聲,接過金幣,徑直朝著樓上走去。

拉佩緊隨其後。

實驗室在頂樓,也就是剛才爆炸的地方。這幢房子外面看上去很漂亮,裡面卻像垃圾山。一樓是客廳和廚房,卻堆滿亂七八糟的東西,給人的感覺像是倉庫。二樓是臥室和書房』但滿地都是一堆堆的書,甚至樓梯口都堆滿了書,書架上反
倒空空如也。三樓就更不得了,簡直就是戰場,幾張桌子亂擺著』上面同樣亂放著各種器材,桌子底下也全都塞滿東西。

老頭拿了 一隻空燒杯走到牆角,那裡放著幾個圓桶,這些圓桶就是普通的啤酒桶,擰開龍頭便會有酒出來的那種。不過上面的龍頭與眾不同,銀光閃閃,還刻印著魔紋。

老頭擰開其中的一個龍頭,從裡面流出一種略微帶有些紅色的液體,差不多盛了三分之一燒杯便停下來,他將那枚金幣扔了進去。

老頭用的是一種非常厲害的酸液,如果這是一枚普通的金幣,絕對抵擋不住酸液的腐蝕。幸運金幣確實不是普通的金幣,等了好半天,也看不出一絲腐蝕的痕跡。

「有點意思。」老頭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的眼睛開始發亮,眼前這東西引起他的興趣。

金幣被撈出來,老頭將金幣放在一個托架上,然後他從旁邊取過一副眼鏡。

「如果不想變成瞎子,你最好轉過身去,甚至閉上眼睛。」老頭冷冷地說道。

拉佩很聽話,他並不擔心老頭會掉包,如果眞能做到的話,他反倒高興,失去幸運金幣並不是什麼壞事。

一陣「嗤拉嗤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很刺耳,讓人渾身發毛,伴隨著這種聲音的是刺眼的光芒。拉佩背對著,看到的只是牆壁的反光,眼睛仍舊受不了,無法想像直視會是什麼後果?

過了五、六分鐘,那聲音才停下來。

「這東西確實有點意思。」老頭已經把金幣取下來,正顚來倒去不停地看著,過了片刻又說道:「你如果信得過我的話,就把這東西留在我這裡……要不然,我出錢買下它,你想要多少?」

拉佩早已經轉過身子,「如果能夠解除詛咒,就算送給您也沒關係,可惜做不到。」他嘆息了 一聲。

「為什麼?」老頭問。

「我試過把它遠遠得扔掉,甚至試過把它扔進海裡,但是它總能回到我的手裡。」拉佩回答。

「這就更有意思了。」老頭摸著下巴,有這種功能的絕對不會是普通魔法物品,十有八九是神器,就像石中劍、黑弓、弒神之槍等等。

「你怎麼知道這東西有詛咒?」老頭問。

「裡面有一隻鬼魂。」拉佩沒說幸運金幣的功能,也沒提曾經擁有過它的那些傳奇人物,他怕老頭起貪念。

「如果不能銷毀這枚金幣的話,你能不能幫我祛除裡面的鬼魂?」拉佩退而求其次。他總覺得那隻鬼魂逼他幫忙報仇,根本就是挾有私怨,金幣本身應該沒有這樣的限制。

老頭的眼睛骨碌碌地轉著,他越發認定這是一件神器。神器都有自己的意志,有時候會化作人的模樣,那就是所謂的器靈。他以為拉佩年幼無知,把器靈當作了鬼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種東西其實差不多。

「我不擅長祛除鬼魂,你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路是加入教會,藉助聖力祛除鬼魂;另外一條路就是學習黑魔法,擁有和鬼魂溝通的能力。」

老頭當然不是眞心指點,他指點的第一條路是想確認金幣裡面到底是器靈?還是鬼魂?如果是鬼魂的話,進入任何一座神殿都會產生反應。第二條路是為他自己著想。

老頭生過殺人奪寶的念頭,不過他又怕適得其反,神器這東西很難說得清楚,萬一不肯承認他為新主人,豈不是枉費心機?還不如留在這個小子的手裡,老頭需要的時候,可以讓這小子配合他做實驗。

「我不認識別的魔法師,您能教我嗎?」正如老頭所料,拉佩忐忑不安地問道。

老頭欲擒故縱,搖了搖頭說道:「我可不是黑魔法師。」

「您至少可以給我一些指點吧?」拉佩心中暗喜,他感覺有門。

拉佩沒懷疑老頭別有用心,從幸運金幣的記憶裡面,他確實知道魔法師分很多派系;老頭似乎是煉金術士,這類魔法師專注於物質的轉換。事實上煉金術士裡面還有許多分支,有的擅長製造魔法物品』有的擅長煉製藥劑.,前者還有大型和小型之分,就如同建築師和首飾匠的區別。所以魔法師沒有全能的說法,「隔行如隔山」這個說法對魔法師同樣有效。

「我只能教你一些基礎的東西,不過……」老頭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我不能白教。」

「我可以幫你打雜,甚至幫你打掃衛生、整理房間。」拉佩急不可耐地說道,

後面半句話並不是他犯賤,而是為了自己考慮。說實話,在這樣一個像垃圾山似的地方,他一刻鐘都待不下去,不把這裡收拾乾淨,他就渾身難受。

「可以考慮。」老頭動心了,他以前也請過幾個傭人,但是沒有一個傭人能夠幹完一個星期。

「您能給我一些工錢嗎?」拉佩不太有自信地問道,他怕老頭拒絕。拉佩倒不是貪心,練劍是需要營養的,劍客的飯量比一般人要大得多』修練魔法更是需要花錢。

「沒問題,我一個月給你五十比紹。」老頭想都沒想一 口就答應下來,這是當初他開給最後一個傭人的薪水,比一般的傭人的薪酬高了 一倍。即便如此,那名傭人也沒幹滿一個星期。

老頭並不缺錢,身為魔法師絕對不可能缺錢,身為煉金術士就更不用說,煉金術士是魔法師裡面的富翁。

「那麼就這樣說定了。」拉佩大喜,緊接著他看了看自己的郵包,低聲說道:「我先去送信,送完信再過來。」

「去吧,去吧。」老頭心情好極了。突然,他又叫住拉佩,只見他跑到一樓,在書房的抽屜裡面一陣亂翻,最後翻出一把鑰匙』跑下樓來遞給拉佩:「以後你直接進來,別再拉門鈴。等一會我還得重新做實驗』今天沒時間教你,你來了之後就幫我收拾一下房間。」他猛地一拍腦袋,又跑到樓上,過了 一會又跑下來,將一雙髒兮兮的手套扔到拉佩的手裡:「這是怪力手套,戴上之後你的力氣就相當於五名壯漢,用來搬東西很方便。」

拉佩激動不已,接過手套就往手上戴。

「別高興得太早。」老頭連忙在一旁提醒:「魔法並不是無中生有,而是遵循等價交換的原則,獲得多少,就必須付出多少。戴上手套之後,你得到的力量仍舊來自於你的身體,所以你會累得很快。」

拉佩頓時失望了,他原本還想藉助這副手套彌補力量上的不足。他選擇的那一套呼吸法,對速度、反應能力的提升很明顯,但對力量的提升卻很差,於是力量就成了 一個短處。在力量和耐力之間選擇,拉佩肯定會選擇耐力。

從佛勒老頭那裡出來,拉佩深吸一 口氣,快步奔跑起來。平時送信,他都是走著去,現在為了盡快把信送完,他必須用跑的。

所有的路人都驚訝地看到一名小郵差背著郵包在大街上飛奔。

「希比連大街二十五號,希比連大街二十六號,希比連大街二十九號……」拉佩的手裡捏著一迭信,心裡一邊默唸著,一邊跑過一扇扇大門。每當他從門口一掠而過的時候,他的手總是閃電般地一伸一縮,一封信就飛快地被塞進信箱之
中。

這看起來很輕鬆,實際上並不容易。

每一幢房子的大門都不一樣,有台階、沒台階的,有護欄、沒護欄的。信箱的開口也各不相同,有的只是簡單地在門板上開條縫,有的卻加了防雨的遮擋,還有帶翻板的、帶插銷的,他必須眼捷手快,動作要異常精準。

一口氣跑了十幾條街,拉佩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來,他兩隻手支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

拉佩很累,但是他不能停下,用這種方式送信不但節省時間,還是一種訓練。

把信塞進信箱的動作可以看作是突刺,還伴隨著上挑、下壓、輕撥之類的變化。

還好用不著送包裹,如果送包裹的話,就不能這樣訓練了。拉佩已經打定主意,以後只送信,把包裹交給別人去送,他情願多送幾個街區。

拉佩並不擔心沒人願意交換,包裹要比信少得多,如果專門送包裹的話,時間花得多,但是不累。

不過在這之前,拉佩必須買一雙鞋子,一雙適合長跑的鞋子。大口喘息了一陣,稍微恢復了 一些體力,拉佩繼續奔跑起來……

把最後一封信送掉,也就下午兩點鐘左右,這比以往要早得多,當然拉佩也為此付出了代價。他的胸口就像要爆炸一般,兩條腿也像灌了鉛,小腿又酸又脹,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他很想回家,然後躺在床上就再也不起來了,連晚飯都讓母親送到床邊,可惜做不到,他還必須去傑弗裡街二三號,幫佛勒老頭整理房間。

「不知道老頭那裡有沒有吃的東西?」拉佩自言自語著,緊接著他想到一件事,那個老頭瀬得連臥室都不願意打掃,很難想像他會自己做飯,十有八九是乾面包配乾酪。

要不要接管老頭的一天三餐?這絕對能討好老頭,而且拉佩還可以塡飽肚子,順便幫家裡省掉一筆飯錢。一想到這,拉佩頓時不感覺勞累了,連腳步都輕盈許多。

「 一天三餐你全都包了?」老頭聽到這個消息,果然精神一振。

正如拉佩猜測的,這傢伙啃了好幾年的乾麵包加乾酪,早就想換換口味。

「你的手藝怎麼樣?」老頭唯一擔心的是這一點。

「絕對沒問題,父親原本想讓我當廚師的。」拉佩隨口胡說,其實他並不擅長廚藝,炒個雞蛋還行。不過他不在乎,他有幸運金幣,幸運金幣的歷任主人裡面就算沒有廚子,也少不了美食和烹飪方面的記憶。

老頭不再猶豫了,他下樓,過了 一會又回來,手裡多了 一隻錢袋。

「這是兩百比索,廚房已經幾年沒用過了,盤子、碟子之類的應該能用,但是幾口鍋子都已經生鏽了,重新置辦一套吧。還要買木炭和調味料,剩下的再買一些食材……如果錢不夠的話,再來拿。」老頭反正不缺錢。

一下子看到這麼多錢,拉佩已經忘卻了勞累。

整個下午拉佩都在忙碌著,收拾完客廳和廚房就跑去市場,不但買了需要的東西,還雇了幾個人,讓他們幫忙把東西送回來。順便也讓他們把收拾出來的垃圾全都扔出去,其中包括一套老舊的家倶。

這就是有錢的好處,拉佩愈發渴望自己變得有錢,不過他絕對不敢生出貪污的念頭。佔點便宜,白吃頓飯什麼的沒問題,但是錢不能沾,這是他的原則。

傍晚時分,佛勒老頭從實驗室出來,他看到整潔一新的客廳,頓時挑了挑眉毛說道:「很不錯,不,是非常好。」

最讓老頭滿意的是餐桌上放著的食物,一隻烤火雞,一塊厚厚的牛排和一盆色拉。他已經忘了自己多少年沒有好好吃頓飯了,老頭雖然對生活質量的要求不高,卻也不想住垃圾堆、啃乾麵包。

「這是你做的?.」老頭問道。

「您覺得滿意嗎?」拉佩沒有正面回答,這些是他從餐廳裡面買的,他可沒那麼好的手藝。不過這也讓拉佩打定主意,睡覺的時候搜索一下幸運金幣裡面的記憶,看看有沒有和烹飪、廚藝、美食之類有關的東西。

「我把原來的家倶扔了,這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拉佩轉移了老頭的注意力。

「扔了就扔了吧。」老頭果然沒在意,他這裡根本沒客人來,以前連吃飯都在實驗室裡面,客廳對於他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更別說那些傢倶了。

「您什麼時候教我魔法?」拉佩低聲問道。

老頭猶豫了 一下,好半天才說道:「我沒空,你自己看書吧。書房角落裡面的那一堆全都是基礎類書籍,是我以前用過的,裡面有我的一些筆記,還有幾本辭書,記錄了大部分常見的植物和礦物類的材料。這不光是對煉金術士有用』對其他魔法師同樣有用。」

老頭這樣說,多少有些敷衍的味道。

那幾本辭書老頭自己都沒全部看完,更不用說記下來了,他能夠記住的只有經常用到的材料,碰到不認識的東西也得去翻書。想要把那幾本辭書全都看完,少說要半年,全都背下來的話,恐怕要十幾年。

「錢還夠嗎?」老頭也開始轉移話題。

「足夠……只要別買傢倶。」拉佩看了空蕩蕩的客廳一眼。

「用不著在乎錢,不夠的話,和我說一聲就行了。」老頭可不想虧待自己,讓他自己打理這一切,他當然沒興趣,但是有人代勞的話,他絕對想享受一下。

突然老頭招了招手,過了片刻,一張卡從樓上飛下來,老頭接住卡,隨手扔在拉佩的面前:「有空的話,你幫我跑一趟圖書館,我好像有幾本書沒還,說不定已經找不到了……」老頭又突然擺了擺手:「不去管了,反正頂多罰點錢,你
問他們要罰多少?然後回來告訴我。以後這張卡由你幫我保管,需要借什麼書的話,我會告訴你的,那些書同樣也由你管理,你順便再幫我收拾一下書房……臥室裡面的那些書你別去碰,那是我經常要用的,我記得它們在哪兒,整理過之後我反倒可能難以找尋。」

「我記住了。」拉佩連忙回答,他已經打定主意,搜索一下幸運金幣裡面有沒有和管家有關的內容?看來他要學的東西很不少。

「我又要做實驗去了,一頓大餐果然有助於思考,我突然有了靈感。」老頭扔下刀叉,匆匆忙忙地跑上樓去,此時他的樣子看上去眞的有幾分瘋癲。

拉佩連忙過去收拾餐盤,盤子裡面還有大半隻火雞,他是故意的,買的時候,他就算準了老頭吃不完,剩下的就全歸他了。拉佩留了 一對火雞翅膀,他打算帶回家,和家裡的人分享.,色拉也留下一大半,他也裝了 一部分,因為這玩意不太好攜帶。

吃飽喝足,把桌子擦乾淨,清洗餐具,然後放進櫥櫃裡面,拉佩離開了那幢房子。

回家的路上,儘管疲憊不堪,拉佩的腳步卻異常輕快,他的心情不錯。眼看著就快到家了,突然旁邊的小巷裡面衝出來幾個人,其中一個人一把抓住拉佩的衣領。

拉佩身體一個側轉,緊接著一個肘沖,那個人就捂著胸口倒在地上。

撂倒一個,拉佩搶步上前,對準另外一個人就是一個高位側踢。只聽到一聲脆響,他的腳正踢在那個人的臉上,那個人也應聲倒地。

「別——我們是來拿東西的。」最後一個人大聲叫道。

「拿東西?」拉佩這才注意對面這三個人,剩下這位正是昨天把贓物塞在他口袋裡面的小扒手。

拉佩看了看左右,拉著這個傢伙進了小巷。

「這都是你的東西,以後別再招惹我。」拉佩從衣服底下掏出那隻口袋,除了幸運金幣,所有的贓物全都在裡面。

小扒手掂了掂份量,感覺差不多,應該沒偷拿,他正打算說兩句好聽的話,沒想到最先被打倒的傢伙已經爬起來,罵罵咧咧地說道:「數量不對,東西少了。」

「連我們的東西都敢污,你活得不耐煩了?」另外一個傢伙還躺在地上,居然也開口罵道。

「你們連看都沒看,就敢肯定我拿了你們的東西。」拉佩頓時火了,換成昨天的他,或許會忍氣呑聲,現在卻不可能。幸運金幣的擁有者哪個不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就算那個被刺殺的傢伙也是國王的近臣,拉佩至少不能給他們丟臉。

「我就咬定你拿了我們的東西,怎麼樣?」躺在地上的傢伙罵得更凶了,剛才的側踢正踢在他的臉上,就像挨了 一記耳光似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拉佩一個箭步竄到他面前,朝著他的右手踩下去,緊接著就聽到「喀嚓」一聲響。

「啊i」那個傢伙慘叫一聲,抱住了手腕。

「你,你別撒野,我們拿你沒有辦法,難道拿你的老媽和妹妹也沒辦法嗎?弄火了咱們,就點一把火把你家燒了,再把你老媽和老妹賣到妓院去抵賬。」另外一個傢伙擺出一副招架的姿勢,嘴裡卻罵得愈發凶毒。

拉佩怒火中燒,不過這番話戳到了他的軟肋。

拉佩可以不在乎,大不了往佛勒老頭那裡一躲,他不相信一幫混混敢招惹魔法師,但是他的家人卻不行。

拉佩絕對不會忘記那個被砍頭的傳奇騎士,他的悲劇就是從未婚妻的慘死開始的。他本人實力強橫,所向無敵,但他的未婚妻卻只是一個弱女子。

「你們想怎麼樣?」拉佩咬牙問道。

「頭要見你。」那名小扒手搶著說道,他已經後悔帶這兩個白痴過來了。不過小扒手也沒想到拉佩會如此暴戾,和昨天完全就是兩個人。

拉佩額頭的青筋微微跳動著,他用屁股都能猜到這幫傢伙的意圖。昨天就是因為一個小小的把柄,最後被這幫傢伙拖下水,不得不幫他們運贓物,現在他們又想進一步把他拉下水。

「你在這裡等著,我先回家一趟。」拉佩徑直朝著自己家走去。

一進家門,拉佩就看到一家人已經坐在餐桌前,不過還沒開飯,都在等他。

「我已經吃過了,還帶了 一些東西回來。」拉佩將兩隻油紙袋放在桌子上。

「噢耶——」妹妹歡呼一聲,跳了起來,她已經聞到香味了。

但是父親和母親的臉上卻沒有喜色。

「這是哪來的?」父親神情凝重地問道。

「你知道傑弗裡街二三號的那名瘋子嗎?考斯比求我幫他送包裹,他很害怕那名瘋子,我答應了,結果我發現那名瘋子其實挺不錯的。我幫他收拾了 一下房子,結果他僱傭我幫他做事,媽,我會把他的衣服拿回來,你能不能幫忙洗一下?」拉佩問最後那句話,是為了轉移注意力。

拉佩的母親果然上當了,她立刻歡天喜地得說道:「當然可以,我家時來運轉,碰上貴人了。」

「等一會我還得過去,他那裡像個狗窩,有很多東西要整理。明天早上,我也要一早過去,幫他做早餐。以後不要再為我準備晚餐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會像今天這樣,帶點東西回來。」拉佩找了 一個晚上外出的理由。

「好啊!好啊!」妹妹在一旁拍手。

「拿人家的東西……總不太好。」父親很猶豫。

「放心,佛勒先生看上去瘋瘋癲癲的,實際上是一位貴族,一位痴迷於魔法的貴族。隔夜的東西他是不吃的,是他讓我處理掉。」拉佩隨口撒了個謊,他不認為父親會去佛勒老頭那裡確認。

「那就好,那就好。」父親安心了,說實話,他看到女兒滿眼希冀,也不忍心拒絕。

「我要過去了,今天可能會晚一些回來。」拉佩說著,轉身出了門。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11-18 01:15 PM

第三章 麻煩來了。

狹窄而又彎曲的巷道,骯髒而又濕滑的台階,牆腳滿是青苔,兩邊全都是窗戶,互相之間挨得很近,窗上全都是鐵欄杆,顯然是為了防止小偷進入。

這裡離拉佩的家並不遠,同樣也屬於第七區。

整個塔倫總共分七個區,第七區是最後劃分的,面積也最大,又因為臨近城市邊緣,所以住在這裡的大多是窮人,而且越是靠近外圍,那裡的人就越窮。

正因為窮,所以小偷和扒手的數量也多。

在狹小潮濕的巷子裡面鑽了十多分鐘,拉佩被押進一幢小樓。

這是一幢帶天井的小樓,四周是一圈五層的房子,中間是一個長、寬差不多十尺的天井,把唯二扇出入的門關上,這裡就成了 一個獨立的王國,果然是一個當作據點的好地方。

「你待在這裡,我去和頭說一聲。」小扒手對拉佩說道,接著他看了另外兩個人一眼:「你們倆別多事,一切都由頭來決定,頭可不喜歡自作主張的傢伙。」那兩名打手原本確實有報復一下拉佩的想法,聽到這話,不敢亂動了。

小扒手扔下這三個人,快步跑上樓。

在樓頂靠南的一間房間裡面,一個人影正站在窗口。那個人身材很高,氣色卻不怎麼樣,臉顯得有些青灰,眼神也發虛,顯然是被酒色給掏空了。他的顴骨高聳,配上一對三角眼和鷹鉤鼻,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陰鷲狠辣的角色。

小扒手上了樓,站在門口輕聲說道:「頭,東西拿回來了,來的路上我已經數過,一件都沒少。」

小扒手其實知道少了 一枚金幣,如果拉佩仍舊像昨天那樣唯唯諾諾,他肯定會告發。但是今天的拉佩暴戾狠辣,一句話不對,立刻踩斷對方的手腕,這讓他不寒而慄。

「你進來說話。」那個人站在窗口冷冷地回答。

小扒手開門進去,先畢恭畢敬地彎腰鞠了個躬,這才滿臉堆笑地說道:

「頭,有一件事我要告訴您,我看走眼了,原本以為這小子很嫩,很容易對付。沒想到他是個神經病,一會軟趴趴的,一會又像條瘋狗,而且手底下很有兩下子。禿頭和雞爪都不是他的對手,禿頭挨了他一肘子,雞爪的臉上挨了 一腳,爪子也被踩斷。」

「神經病?」扒手頭目猶豫了起來,他相信小扒手的眼光。這小子八歲就開始幹這行,身為扒手,必須會察言觀色,能夠迅速判斷對方的身份。

「你說他的身手很厲害?」扒手頭目又問道。

「他出手很快,而且很有章法,不像是打架打出來的,倒像是專門練過。」小扒手一邊回憶剛才的情景,一邊說道。

「如果等刀疤、鬼皮他們回來,能不能拿得下這個小子?」扒手頭目仍舊心有不甘。

「不知道,不過我擔心這小子發瘋拚命,您沒看到他剛才踩斷別人手腕時的模樣。」小扒手不想把事做絕。而且他再一次看到拉佩的時候,心裡有種感覺,拉佩非常危險,絕對不能得罪,要不然以後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扒手頭目猶豫了片刻,最後說道..「你把他帶去訓練室,我在那邊等你。」

「頭,這小子的身手不錯,不如讓他當打手。」小扒手在一旁提議道,這也算是賣拉佩一個人情。

如果換成別人說這話,扒手頭目早就一記耳朵捩過去了,唯獨對這名小扒手,他很容忍。只見他擺了擺手說道:「你不明白,這小子的身份很合適。他是郵差,可以正大光明地進出別人的家,讓他打探個消息,或者負責踩盤,再合適不過。讓他專門負責運貨也很不錯,就算被警察包圍住,也沒人敢亂拆包裹找東西。」

「原來是這樣。」小扒手一臉恍然,緊接著就是一個馬屁拍過去:「還是頭高明,讓他幫著運東西,還是我先想到的,我卻沒您想得那麼深。」

「你年紀還小,再過幾年,等你閱歷多了,你也會想到的……我這個位置遲早屬於你。」中年人難得收起那副陰鷲的神情,露出一絲笑意,不過他的笑意多少有些虛假的味道。

訓練室在二樓。整層二樓全都被打通,所有的房間連成一片,裡面佈置得稀奇古怪,東面像是菜場,西面像是餐廳,南面像是馬路,北面像是劇院。裡面全都是假人,這些假人製作很粗糙,就和插在田裡的稻草人差不多。不過它們的身上卻穿著眞的衣服,有些還很貴,假人的身上還戴著懷錶、項鏈、手鐲、戒指之類的東西。

拉佩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眼前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新奇。

拉佩已經知道這群扒手的頭目叫霍夫,只是不知道是姓?還是名?又或是假名字?小扒手叫漢德。拉佩看著那個叫霍夫的扒手頭目。

霍夫也正看著拉佩,兩個人似乎在比耐性,看誰先支撐不下去。

「你是個聰明人,想必已經明白自己的處境。」扒手頭目終於開口:「就算你再能打,我們有這麼多人,足夠收拾你。我們甚至不需要動粗,你有父母,還有一個妹妹,他們可沒你那麼能打。我們還可以做得更絕一些,讓一個人故意被
警察抓住,然後供出你來,等到你被抓進警察局之後,我們再去你家,和你的家人說話。」

這傢伙果然是個頭頂流膿、腳底生瘡的惡棍,卑鄙無恥,簡直沒有人性。一般的人聽到這話都會被嚇住,這傢伙的下流手段很難破解。拉佩卻不在乎,因為他有破解的辦法。

破解的辦法其實就只有一個字——殺。

拉佩已經下定決心,眼前這個傢伙必須殺掉,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會把這裡所有的人都殺掉。

此刻拉佩的腦子異常冷靜,他在思索要如何毀屍滅跡?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放一把火,偽裝成火災。問題是火未必受控制,萬一蔓延開,變得不可收拾,可能會燒死很多人。到時警察也會介入,以拉佩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和警察抗衡。但如果火太小的話,一大堆屍體堆在一起,擺明了是毀屍滅跡,警察仍舊會插手,雖然調査的力道不會太大,但是也會有麻煩。

要不然裝成黑道爭鬥?拉佩的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霍夫注意到拉佩走神,他有些撓頭。這既不像是很嫩的表現,也不像暴戾狠,反倒有點冷漠無情,視生死若等閒的味道。至此霍夫愈發相信拉佩是神經病。

但這三種性格相差很遠,沒人會同時擁有這三種性格,除非這傢伙人格分裂。

「漢德,給他演示一遍,先來一段快的,然後再放慢速度,讓他看仔細一些。」霍夫既然懷疑拉佩是神經病,威脅的話也就不再多說,他怕拉佩暴起傷人。

「看我的。」那名叫漢德的小扒手快步在訓練場上走來走去。

漢德的腳步異常輕盈,像是在嬉戲打鬧,又像在雀躍玩耍。他兩隻手一直插在口袋裡面,和那些假人只是擦身而過,並沒有故意撞上去,或者挨得很近。但是他的手裡總會掏出一樣樣東西,有時候是項鏈,有時候是戒指,有時候則是錢袋.,然後一轉身,這些東西又都消失了,顯然被他放了回去。

昨天的拉佩一點都沒看出這傢伙是怎麼做的,但是今天,他看明白了。

漢德這傢伙的動作很快,每一次他和假人擦身而過的時候,手都會閃電般地抽出來,兩根手指在對方的手上、脖頸上,或者口袋裡面一勾,東西就到手了。秘訣就是速度,瞬間爆發的速度,而且距離很短,一般不會超過半尺。

拉佩想到了連刺。

連刺是刺的一種,一般上臂不動,只靠下臂或者手腕發力,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擊刺—I收回!再擊刺的動作。

「我現在放慢速度再演示一遍。」小扒手得意地說道。不過這一次他沒玩那些花樣,而是像普通的小偷一樣,從後面靠近一個假人,手慢慢地伸出來,從假人的胳膊肘底下繞過去,將兩根手指插進假人的口袋,然後一勾,一隻錢袋就到
了他的手裡。

「你來試試。」霍夫揚了揚下巴。

出乎這兩個人預料之外的是,拉佩並沒有拒絕。他學著小扒手漢德的模樣,從後面接近另外一個假人,右手閃電般地在假人的口袋裡面一勾。

拉佩的手指勾住的是一塊懷錶,不過他立刻感覺不妙,手指立刻縮了回來。

只聽見「啪」的一聲清響,一個鐵夾子夾下來,就是那種用來抓老鼠的鐵夾子,只不過彈簧沒那麼緊,不至於把手指打斷。

拉佩沒有被夾到,不過他的手指被掃到一下,有種火辣辣的感覺。

「你居然沒被夾住,反應夠快的。」小扒手漢德驚詫地叫道,他以前可沒少吃苦頭,最清楚這個的厲害。

漢德可不是一上來就練這個。最先練的是夾肥皂,一開始是夾冷水裡面的肥皂,練的是手穩。等到練熟了,再把肥皂扔進滾燙的開水裡面,練的是手快,最後才會上鐵夾。

漢德很清楚,頭是想給這小子一點顏色看,所以一上來就是最高難度,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沒被夾住。

「你的手確實很快,天生就是做扒手的料,但是你的動作太大,也不夠靈活,更不夠敏感。一個成功的扒手,他的手應該像貓的鬍鬚那樣輕柔而且敏銳。」扒手頭目很不甘心,卻也無話可說,只能隨口點評兩句。

拉佩靜靜地聽著,此刻他想的卻是劍術。

劍術之中有一種技巧叫「聽勁」,就是靠劍與劍的碰觸,感覺對方發力的征兆,提前做出反應。

這是一門高級技巧,一般來說只有那些練了七、八年劍,才有資格接觸,能夠掌握它的全都是高手。

但拉佩卻是一個例外,因為幸運金幣的關係,他可以很容易地掌握這種技巧。問題是沒辦法練習,這需要兩個人同練,他到哪裡去找這樣的對手?

此刻拉佩的心情豁然開朗,他突然感覺做一個扒手也不是什麼壞事。

今天一邊送信,一邊練習突刺,已經讓拉佩嘗到甜頭。如果再一邊扒竊,一邊練「聽勁」,效果肯定也不差。

此時拉佩的手又閃電般地一伸一縮。

和剛才一樣,假人的另外一個口袋裡面也發出「啪」的一聲輕響,不過這一次扒手頭目被嚇了 一跳,但是他故意貶低,大聲吼道..「你那是搶劫,不是扒竊。」

拉佩沒有回答,而是再一次出手,此刻他的手指快如閃電,不過這次多了 一絲靈動。這是前兩次失敗給他的經驗。

扒竊畢竟不同於連刺,動作要多得多,光有速度不行,該快的時候要快,該慢的時候也必須慢下來。

當拉佩的手指收回來的時候,他的兩根手指上再一次夾著一隻錢袋,而這一次鐵夾沒有被觸發。

「哇哦——」小扒手漢德發出一聲驚嘆,他張大了嘴巴。

霍夫也傻了,他確實沒想到,這小子只試了三次就成功。這樣的天賦比漢德更恐怖,稍微訓練一下,就能和漢德一樣成為扒手中的王者。

不過,這也讓霍夫感到很沒面子。

「有點天賦。」扒手頭目不冷不熱地讚了 一句,隨即又道:「可惜你只會用一隻手,這可不行,作為一個小偷,必須兩隻手同樣靈活。」

拉佩皺了皺眉頭,他知道,這是雞蛋裡面挑骨頭,不過他沒有發火,扒手頭目的話讓他生出一個想法——如果他的兩隻手同樣靈活會怎麼樣?

劍術的流派有很多,有些流派就是用雙劍,大多是一長一短,長的用來進攻,短的用來防守。不過也有用兩把長劍的,敢這樣做的劍客,實力往往很強,他們的進攻快如閃電,而且攻勢連綿不斷。

扒手頭目的話,讓拉佩動心了。

「今天有什麼消息嗎?市政當局對剌殺事件有沒有一個說法?」拉佩一回到家,那隻鬼魂就冒了出來,急不可耐地問道。

「還能有什麼說法?這個人把責任推給那個人,那個人又把責任推給這個人,大家推來推去,還拚命在死亡人員的數量上做文章,把傷員都算在死亡人員名單上。」拉佩確實打聽過。

拉佩去買廚具、調味料和食材的時候,來回都是直接叫馬車,所以順便跑了幾個地方,打聽了 一下刺殺事件的後續反應。

沒人會懷疑到拉佩,因為他是穿著郵政署制服去的,被誤殺的人裡面也有郵政署的職員。辦案子的人當然不會對他透露什麼,但是他們堵不住死者家屬們的嘴巴。

「是這樣啊。」鬼魂顯得有些落寞。不過這也在他的預料當中,換成他處理類似的案件,也肯定能拖就拖,能搪塞就搪塞,實在不行就找個替罪羊,就說是某某激進組織成員所為。

「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拉佩問道。

鬼魂一愣,然後才自我介紹起來:「我全名是比格.萊斯特.波斯洛夫.威爾,你可以稱呼我為威爾勛爵,或者直接叫我勛爵。」

「好吧,比格。」拉佩被那幫扒手弄得火氣正旺,正需要有所發洩。

比格?威爾呆了 一下,緊接著滿臉怒氣,不過他最終壓抑住了怒火。他是聰明人,很清楚一點,他已經死了,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報仇。想要報仇,他必須適當地容忍這小子的無禮。

「怎麼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面,擁有足夠的實力?」回來的路上,拉佩一直在想這件事,那個扒手組織就像一根利刺深深地紮在他的心頭。

拉佩不知道,這個扒手組織是不是伴隨這枚金幣而來的厄運?畢竟他碰到那名小扒手是在得到金幣之前。不過他可以肯定,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會越來越糟。

「你已經決定替我報仇了?」鬼魂大喜,昨天拉佩雖然已經答應,但那是他強迫下的結果。

「沒人喜歡身邊總是有個鬼魂出沒。」拉佩嘲諷道,他當然不會提扒手組織的事,同時這也是一種試探,他必須弄清楚,這個鬼魂會不會知道他白天做的事?

「我沒辦法給你明確的答案,據我所知,幸運金幣只能給你一個高於常人的起點,卻沒辦法直接賜予你力量。」比格?威爾確實很希望能夠幫到拉佩,這也是在幫他自己。

拉佩放心了,看來鬼魂並不知道他白天的經歷。

「給我一點建議,你擁有這枚金幣的時間比我長得多,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拉佩並不指望一 口吃成個胖子。他需要對付的不是一支軍隊,也不是某位大領主,更不是整個國家,而是一群扒手。那群扒手雖然人多,但是能打的沒有幾個。

比格?威爾思索了起來。幸運金幣在他手裡已經有七、八年,對於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他曾經做過詳細的調查,大致能夠猜測出他們得到金幣的時間,這樣一來就能推算出他們提升實力的速度,從中可以看出一些東西。

「我確實可以給你幾個建議。第一,信仰的力量非常強大,那位聖女就是最好的例子。她應該是在十六歲的時候得到這枚金幣,她死的時候只有十九歲,短短三年的時間,她不但指揮作戰屢戰屢勝,本身也成為一名非常強大的聖騎士。
如果給她足夠的時間,她肯定也能像另外那位騎士 一樣,達到傳奇等級,而她憑藉的,正是信仰的力量。」比格給出第一個建議。

拉佩只能搖頭,他知道自己肯定學不了。那位聖女的虔誠程度已經到了非人類的地步,古往今來那麼多殉教者也沒幾人能夠達到這樣的高度,更何況他?

「第二,心靈的強大很重要,那名被砍頭的騎士之所以強大,就是因為他的心中充滿仇恨,那是他的力量泉源。」比格給出第二個建議。

拉佩仍舊只能搖頭,那種心靈的強大是用悲慘的命運換來的,他可不希望父母或者妹妹出事。

「第三,藉助魔鬼的力量或許也有用。幸運金幣的歷任主人裡面很有一些十惡不赦的人物,他們貪婪,陰險,嗜血,殘暴,其中有幾個人還挑起戰爭。另一個人更加恐怖,他製造了 一場史無前例的瘟疫,造成無數人死亡,這些傢伙無一
例外都擁有傳奇的實力。」

比格為了報仇,已經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他才不在乎拉佩會不會走上邪路,反正他已經死了,就算這個世界變成人間地獄,也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拉佩的嘴角抽搐了幾下,他不認為自己是好人,卻也沒覺得自己有這麼壞。不過比格?威爾的這番話,給了拉佩一個啟迪,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

瘋狂的殺戮是一種偏執,不惜一切的復仇也是一種偏執.,至於虔誠,同樣可以看作是一種偏執。

「讓我想想,我要好好想想。」拉佩坐在床頭邊上。

「你有的是時間考慮。」比格一反昨天的態度,居然沒有絲毫逼迫拉佩的意思。

拉佩很頭痛,他不是一個感情激烈的人,他也不是那種捨己為人的人,不管怎麼看,他都不像一個能夠成功的人。

過了好一會,拉佩終於做出了決定——他選擇了逃避。

拉佩將幸運金幣扣在掌心裡面,枕在腦後,並躺在床上。他的事還有很多,要學雙手劍術,要搜索和魔法有關的知識,還要學點烹飪的技巧和管家的能力。

第二天清晨,天一亮,拉佩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起床之後,拉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到壁爐前,用左手拿起壁爐邊上放著的通條揮舞了兩下。拉佩不是左撇子,一向都用慣右手,原本左手頗為遲鈍,但是現在,他卻沒有一絲生澀的感覺。

這就是幸運金幣厲害的地方。

不過拉佩仍舊需要大量的練習,左手的感覺和夢中相比,實在差得太遠。拉佩下樓出門,他的兩隻手各夾著一枚銀幣,銀幣在他的手指尖旋轉跳躍著,有時候還會被彈飛起來,然後再被他一把接住。

這不是什麼高明的技巧,純粹就是手熟,不過這種練習還是很有用的,最重要的是隨時隨地都可以練。

和往常不同,拉佩並不是去郵政署,現在時間還早,他要先去佛勒老頭那裡,替老頭準備好早餐,順便試試他剛學的烹飪手藝。

佛勒老頭所在的傑弗裡街同樣也屬於第七區,不過那裡屬於上等街區,離拉佩家稍微有點遠,所以他走在半路上看到有一輛出租馬車,隨手就把馬車攔了下來。

拉佩沒必要虧待自己,也相信老頭不會在乎這點錢,所以有坐馬車的機會,就絕對不走路。

這完全是一個心態問題,如果拉佩沒有得到那枚幸運金幣,他肯定不敢這樣做,他會擔心老頭萬一計較此事,他將失去這份難得的工作。但是擁有幸運金幣的他,早已經把自己看作是未來的傳奇人物,他現在替佛勒幹活,那是佛勒的榮幸。

馬車很快就到了傑弗裡街二三號,拉佩付了車錢,用鑰匙開門進去,聽到 裡面靜悄悄的,他知道老頭還在睡覺,昨天肯定做實驗到很晚。

拉佩輕手輕腳地進了廚房,從隔板上取下一隻大號平底鍋,又從櫥櫃裡面拿了昨天買的硬面包、蒜蓉,還有奶酪之類的東西,再取了幾顆雞蛋。

拉佩開始幹起活來。

和別的大廚不同,拉佩居然一心二用,兩隻手干的是不同的活,一隻手打蛋,另外一隻手在點火。

這同樣也是在練習運用雙手的技巧。

剛才拉佩玩銀幣的手法讓人眼花繚亂,好像兩隻手已經很靈活,但是此刻卻看出了差別。

拉佩打雞蛋的那隻手用力過頭了,而拿火石的手卻怎麼也打不出火花來,勉強點著了火,他又忘了把引火的干稻草塞進爐膛,以至於火苗熄滅了。鍋子掉在了地上,碗又給打碎,雞蛋也被燒焦……失敗,又是失敗,一連串的失敗。

一個多小時之後,拉佩苦笑地看著一堆東西。

面包有的烤過了頭、有的卻沒烤透,塗抹的奶酪有多有少?,煎雞蛋大多是散黃的,有的焦了、有的沒熟?,火腿片有的乾枯如同樹葉,有的異常油膩,看著就倒胃口。

這絕對是一堆失敗的作品。

拉佩從那裡面挑出最好的一份,放進餐盤裡面。然後把剩下的東西胡亂地塞進嘴巴,他還沒吃早餐呢,正好把這些失敗的作品全都解決掉。

這也是拉佩家的傳統,絕對不能浪費東西。

把自己當垃圾桶,毀屍滅跡順帶塡飽肚子之後,拉佩托著餐盤上了二樓。

「佛勒先生,早餐準備好了,要我拿進來嗎?.」拉佩站在門口喊道。

裡面發出一陣哼哼聲,顯然老頭還睡得迷迷糊糊,好半天才終於清醒過來,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地說道:「端進來吧。」

拉佩開門走了進去。

昨天拉佩只收拾了底樓,二樓還沒來得及收拾,所以這裡仍舊像垃圾堆,老頭的床邊全都是書。

朝著拉佩點點頭,老頭深吸一 口氣,似乎很享受早餐的香味。

「昨天晚上的實驗做到很晚吧?」拉佩特意表示了一下關心。

「一切都挺順利,十一點鐘結束的。」老頭一邊說,一邊給自己施了個咒,轉眼間,他就變得精神起來,臉也變得乾淨起來。

「魔法眞是方便,一個咒語就能完成洗臉、刷牙的步驟。」拉佩羨慕不已。

「還相當於洗了個澡。」老頭得意地笑道。

「我有一件事想要請教。」拉佩將餐盤放在老頭面前:「我的左手和右手一樣靈活,但是我沒辦法同時控制兩隻手,它們總會互相干擾。」

「你打算一心兩用?」佛勒老頭的心情很不錯,只見他伸出兩隻手,突然同時打了個響指,只見左邊的手上多了 一團火,右邊的手上則多了 一道不停流轉著的水流。

「您會這種技巧??」拉佩兩眼發亮。

「一心兩用算什麼?我還能一心多用,甚至多重施法。」老頭愈發得意起來。

「您能教我嗎?」拉佩連忙問道。

「這很容易。有一種魔法可以將人的意識分裂開來,每一個意識佔據一部分大腦,互相之間絕對不會干擾。不過這樣做有個問題……」老頭看著拉佩。

「什麼問題?」拉佩連忙問。

「有可能造成人格分裂。」老頭倒也不隱瞞。

拉佩的臉色頓時變了,他現在才知道,原來老頭眞是瘋子。如果人格分裂都不能算瘋子,那麼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瘋子了。

「你還打算這樣做嗎?」老頭笑著問。

拉佩很猶豫,他不想變成瘋子,不想像老頭一樣不正常。但是不這麼做的話,他就沒辦法達到扒手頭目提出的要求。

拉佩不知道扒手頭目會幹出些什麼來?或許只是一通嘲諷,也或許會是辱罵,更可能比這更糟糕。

拉佩很清楚,他不會無限制地容忍.,一旦扒手頭目超出底限,他絕對會反擊,甚至會殺人。

問題是拉佩還沒準備好。

「我願意這麼做,您能不能幫我?」拉佩做出了決定。

老頭大笑起來,三口並兩口地吃完了早餐,然後一 口喝掉拉佩為他準備的牛奶,從床上爬了起來。

老頭這傢伙不管是做實驗,還是睡覺,身上都是一件睡袍,甚至出門也一樣,只見他朝著拉佩招招手:「跟我來。」

到了樓上的實驗室,老頭朝著四周指了指??「把桌子、椅子全都拉開,施展這個魔法需要有一片空地。」

拉佩立刻戴上怪力手套幹起活來。

很快,所有的東西都被搬到旁邊,中間空出來很大一片空地。

拉佩幹活的時候,老頭在旁邊的一排鐵皮櫃裡面翻找著,一邊翻,嘴裡一邊說:「我記得放在這裡的,怎麼會找不到了?」

好半天老頭大叫了 一聲:「就是這東西,就是這東西。」

只見老頭掏出一隻巴掌大小的銀色圓盤,圓盤兩面平整光滑,就像鏡子,不過那上面隱約可見許多繁複的花紋。

老頭把圓盤往半空中一拋,圓盤離開變大起來,而且一分為二,一隻落在地上,另外一隻貼在天花板上。

「這是魔法陣?」拉佩瞪大了眼睛。這和幸運金幣裡面的那些記憶有些不相符,不過魔法師也有各種流派的分別,這種佈置魔法陣的方法可能是佛勒老頭所屬流派獨有的。

「你用不著多管,你只要考慮,想要分裂成幾種人格?」老頭不耐煩地擺擺手,緊接著他又道:「你用不著告訴我,這是你自己的秘密。」

「我應該怎麼做??」拉佩暗自鬆了口氣。

「站在魔法陣裡面,想一想你需要分裂出的人格,然後你會看到另外一個自己,他會擁有你需要的性格。」佛勒老頭解釋道。

「這都可以決定?」拉佩很吃驚。

「沒什麼了不起的,一個深度催眠就可以搞定,就如同畫畫之前先打上底稿。」佛勒老頭興致很高,解釋完之後又道:「你甚至可以決定分裂出的那個人格的信仰,或者塞一段虛假的記憶進去……」

老頭侃侃而談,越說越離譜,他顯然想讓拉佩全都試試。當然他也沒奢望拉佩眞的會這麼做,只有眞正的瘋子或者無可救藥的白痴才會那麼幹,人格分裂原本就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老頭都只敢分裂出兩個人格。

老頭絕對想不到,拉佩居然動心了。

昨天晚上,比格.威爾給拉佩的三個建議裡面,第一個建議就是在信仰上想辦法。為此他還舉了那個聖女的例子,不到三年的時間,從一個什麼都不會,只有虔誠信仰的農家女,變成戰無不勝的統帥和英勇強悍的聖騎士。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裡面,她的實力並不是最強的,但她絕對是進步最快的。

這就是信仰的力量。

從傑弗裡街二三號出來,拉佩看上去很不正常。他一會眉頭緊鎖,一會滿臉微笑,一會臉色陰沉,一會神情冷漠,一會東張西望,一會目光專注。

此刻如果有人注意到拉佩的話,就會知道他已經離瘋不遠了。

拉佩確實瘋了,他把自己分裂成九個人格。

第一個分裂出來的人格是個冷酷無情的殺手。這是為那幫小偷準備的,拉佩要殺人滅口,還要毀屍滅跡,就必須有一個專門幹這活的人。

第二個分裂出來的人格是個求知慾強、喜歡探索的傢伙。這是為了最大限度利用幸運金幣,拉佩需要一個學者,一個願意把大量的時間用在看書和查閱數據上的人。

第三個人格是個思維縝密、擅長尋找線索的偵探。既然答應替威爾勛爵報仇,拉佩就必須査清楚這場刺殺的內幕。

第四個人格擅長表演。有這個人格在,就算拉佩變成一名瘋子,別人也看不出來。

第五個人格是為劍客準備的,一心追求劍術的巔峰。

第六個人格是黑魔法師。為了尋求魔法的眞諦,可以不擇手段,泯滅良知。

第七個人格是個貴族公子哥。深諳上流社會的那套東西,這同樣也是為了調査刺殺案準備的,同時也是為了讓生活變得更好一些。

第八個人格則是一個智者。他將永遠隱藏在幕後,冷漠地看著外面發生的一切,暗中出謀劃策,掌控一切。

再加上原來的人格,正好九個。

拉佩並不是沒想過人格衝突的問題,所以他在分裂人格的時候,給每個分裂出來的人格都增加了 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孤獨、自傲、不合群。殺手人格、劍客人格、黑魔法師人格、幕後黑手人格擁有這種特性倒是很合適.,而學者人格專注於知識,往往也不太合群。唯有偵探人格、演員人格和公子哥人格有些麻煩,這種人一般都是耐不住寂寞的,所以這三種人格最不服貼,當其他人格全都隱藏於無形,這三種人格仍舊不停地跑出來,試圖和原來的人格爭奪控制權。

直到進入第七郵政署,拉佩的神情仍舊不停地改變著,好在演員人格從外表很難分辨出來。所以他從外表來看,只是一會平庸,一會深沉,一會傲慢,在這三種氣質間變來變去。

「小心,笑面虎要找你麻煩。」剛一進門,一個和拉佩關係不錯的小郵差輕聲警告道。

「怎麼回事?」拉佩對笑面虎找他麻煩並不感到奇怪。

第七郵政署有兩個威爾森,笑面虎是小威爾森,另外一個大威爾森是他的叔叔。拉佩的父親和大威爾森是競爭對手,兩個人的職務差不多,資歷也相當,下一次晉陞,就輪到他們倆中的一個人。

「昨天你是不是幫約克去傑弗裡街二三號,給那名瘋子送包裹?」小郵差問道。

「沒錯。」拉佩已經猜到問題出在哪裡了。

「考斯比那傢伙是個白痴,逢人就說他逃過一劫。」小郵差解釋。

拉佩翻了翻眼珠,他已經猜到原因,冷笑一聲說道:「恐怕不是那小子白痴,相反,他太聰明了。」

「什麼意思??」小郵差聽不懂這話的意思。

「一直以來沒人願意去傑弗裡街二三號,當初小威爾森看考斯比是新來的,所以把這個差事扔給他。考斯比明白過來之後,一直想找人調換,但是沒人願意。這一次我看他可憐,所以幫了他一把,沒想到這小子欺騙我。」拉佩隨口解釋了一番。

「這傢伙……眞是一坨狗屎。」那名小郵差罵道。

「放心吧,他會倒霉的。」拉佩拍了拍小郵差的肩膀。

拉佩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信步進了大廳,正當他走向放信件的隔板,卻看到一個小胖子朝著他走過來。

來的正是小威爾森。他長得倒也不錯,肉呼呼的並不難看,額頭有些窄,兩只小眼睛總是瞇著。不管見到誰,臉上都堆著微笑,所以小郵差們私底下才叫他「笑面虎」。

「拉佩,我和署長打了聲招呼,幫你調換了 一下轄區。傑弗裡街一直都是個大難題,因為那名瘋子的緣故,沒人願意送那裡的信。沒想到瘋子被你搞定了,實在了不起。」小胖子嘴裡說得異常好聽。

換成以前的拉佩,只會覺得這小子虛偽,但是此刻,他卻不由佩服起這個小胖子來。

小威爾森這傢伙年紀不大,心機卻挺深,不但把署長拉出來當招牌,還給拉佩戴了 一頂高帽子,讓他推脫不得。現在就算父親幫拉佩說話也沒用了,反倒會在署長的心目中留下糟糕的印象。

兩邊有了比較,拉佩不由得嘆息,兩天前的自己是那樣稚嫩,完全不能和這個小胖子相比。

與此同時,拉佩也在為父親擔憂,畢竟他的性格就是來自父親的影響,什麼誠實善良是做人的根本,什麼正直本分才是處世之道。抱有這樣的想法,父親十有八九爭不過大威爾森。

「沒問題。」拉佩懶得和小威爾森這傢伙多說,他還巴不得正大光明地去佛勒那裡呢。

拿了信件和郵包從郵政署出來,拉佩進了旁邊的小巷,一群和拉佩關係不錯的小郵差們也跟了進來,大家都想安慰拉佩幾句。

「與其安慰我,不如幫我一個忙。」拉佩說道:「我不想送包裹,這太費時間了。我幫你們送信,你們幫我送包裹,當然傑弗裡街二三號的包裹由我來送。」

那些小郵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沒問題吧?」一名小郵差問道,他看著拉佩的靴子。

其他人這才注意到拉佩的打扮。

拉佩上半身穿著郵差的制服,下半身卻是緊身褲,底下是一雙靴子。

做郵差的哪裡買得起靴子?更何況這不是一雙普通的靴子,雖然外表看上去很醜陋,用帆布而不是皮革製作,固定的方式是綁腿,而不是繫鞋帶。但是小郵差們都知道,這是探險家專用的靴子,價格非常昂貴。

「昨天我看到你在街上狂奔,你沒事吧?」另外一名小郵差露出關切的神情。

「我沒事,放心好了。」拉佩不想多解釋:「你們先回答我,願不願意交換?」

「好吧,如果你想這樣的話。」第一名小郵差點了點頭。

「明天輪到我。」另外一名小郵差說道。

「後天是我。」給拉佩報信的那名小郵差喊著,緊接著他又問:「考斯比怎麼辦?不給他一個教訓?.」

「他會倒霉的。」拉佩的神情變得異常冷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11-18 01:31 PM

第四章 時間緊迫

拉佩坐在馬車裡面,他靠著窗口看著外面的景色。

此刻的拉佩穿著一件雪白的襯衫,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不過從面料和做工來看,絕對不便宜。外面還套著一件寶藍色的絲質背心,底下仍舊是緊身褲和那雙探險者專用的靴子。

只用了 一個上午的時間,拉佩就把信全都送完了,現在他正前往神殿。過了十字路口,遠遠的就看到一個高聳的尖頂,尖頂之上,豎立著一把長劍,四週一圏鐵欄杆如同一把把犀利的長槍,厚重的鐵門類似於城堡的鐵閘。

那就是戰爭之神的神殿。

在拉佩看來,這裡更像一座要塞,或者騎士學院。

這座神殿看上去有些破落。

在一千年前,世界的中心還在亞得里亞海的時候,戰爭之神曾經是最受推崇的神明。但是時至今日,雖然戰爭從來沒有斷絕過,但是戰爭之神卻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輝煌。

馬車停在神殿門口,拉佩下了車,推門走進去。

此刻的拉佩已經換成劍客人格,而劍客人格信仰的正是戰爭之神。

這裡不是拉佩拜訪的第一座神殿;之前他已經拜訪了智慧女神的神殿,用的是殺手人格。

在神明中,女性並不意味著柔弱,那位智慧女神更是如此,事實上她同樣也是女戰神,戰鬥力絕對不比眼前這位戰爭之神差。

這也是拉佩選擇殺手人格,而不是學者人格或者幕後黑手人格的原因。

「你需要什麼幫助嗎?」一位牧師走了過來,和其他的牧師一樣,他的頭頂也被剃光,只有四週一圏有頭髮。不同的是,這位牧師長袍裡面還穿著一件厚厚的棉布背心,就是軍人穿的,那種裡面襯了鐵片的背心,這玩意的防禦力還算不錯。

內穿鐵甲背心,腰上掛著戰錘,這是戰爭之神的牧師獨有的裝束。

「我渴求神明的祝福。」拉佩直截了當地說出目的,因為劍客人格不喜歡多說廢話。

「願神明保佑你,你需要付兩百比索。」身為戰爭之神的牧師,同樣喜歡直截了當。

這也是戰爭之神日漸沒落的原因,其他教派的牧師越來越注重嘴上的功夫,唯獨戰爭之神的牧師仍舊看中實力,憑實力論高低。

拉佩掏出一隻紫色天鵝絨的錢袋,這是事先準備好的,他已經打聽過「行情」。

兩百比索對於普通家庭絕對是一筆巨款,不過對佛勒老頭卻不算什麼。拉佩離開老頭的家之前,向老頭借了 一大筆錢,條件就是他在老頭那裡白干三年。

「跟我來吧!」牧師接過錢袋,轉身在前面帶路。

拉佩連忙跟上去,他已經有過一次經歷,知道應該怎麼做。

接受祝福是在神殿後面一間獨立的包廂裡面,包廂是用手臂粗細的木頭拼成的,四周釘著鐵條,給人的第一感覺就像牢房。

拉佩不由得搖頭。智慧女神的神殿只能用金碧輝煌來形容,那個包廂也異常奢侈,四周是金漆的欄杆,頭頂是貼金的鏡面,屁股底下坐著的是小牛皮做的沙發,還被染成優雅的紅色,和這裡根本不能比。

怪不得戰爭之神如此沒落,這幫傢伙實在太死腦筋了。

拉佩不敢繼續想下去,他怕那僅有的一點信仰會為之動搖。

拉佩只得將注意力轉到手中的一張紙上,那裡面全都是讚美戰爭之神的話,或者說得更確切一些,這是一篇讚美詩,同時也是祈禱文。

按照佛勒的話來說,祈禱也是一種自我催眠。

魔法師全都是無神論者,他們認為神祇不過是一種精神寄託,因為信仰的人多了,所以產生某種特殊的精神共鳴,這就是神術的由來。

祈禱文並不長,詠誦一遍也就十分鐘的時間,拉佩念了 一遍又一遍。

突然拉佩感覺到頭頂一陣刺痛,好像有一根燒紅的鋼針紮了進來。

劇烈的疼痛讓拉佩不得不咬緊牙齒,不過他的心裡卻一陣狂喜,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一個人只能得到一位神明的祝福,但是不同的人格,卻被視為不同的人。

在智慧女神的神殿,拉佩得到的是「心靈手巧」的祝福,那個祝福讓他能夠更加輕鬆地學習各種技巧。

智慧女神賜予的各種祝福裡面,「心靈手巧」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祝福,但是對拉佩來說卻非常適合,因為他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

此刻拉佩獲得的祝福是「戰鬥的藝術」。

這絕對是一個慢熱的祝福,越往後,效果越明顯,能夠讓拉佩更容易地踏足巔峰,或許他也能成為傳奇,但是對眼前的他卻沒什麼用。

正因為如此,欣喜的同時拉佩難免有些失望。

不過拉佩很快就調整了心態,反正他分裂出來的人格還有很多。

離開戰爭之神的神殿,拉佩重新上了馬車。下一站是圖書館,圖書館同時也是知識和書籍之神的神殿,這一次他打算讓學者人格獲得祝福。

圖書館在第三區,也就是港口區,那裡還有海神殿和風神殿。對於海神,拉佩並不感興趣,他既不打算出海,對遠洋貿易也沒興趣,海神對他沒什麼幫助。

風神就不同了,不管是「輕如羽毛」,還是「與風共舞」,對於劍客來說,都是很適合的祝福.,如果運氣好,或許還能得到「風之翼」的祝福。

然後拉佩還要去一趟第五區。

第五區緊挨著港口區,但是和第七區一樣,在七個行政區裡面地位墊底。因為那些下了船的水手全都會聚集在那裡,久而久之,那裡也就成了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也是扒手、盜賊、走私販子的樂園。不過最有名的還是那裡的妓女,她們喜歡水手,因為水手有錢而且大方.,甚至她們更喜歡走私販子,因為走私販子的錢更多,還會送她們一些昂貴的禮物。

拉佩當然不是去找妓女,那裡有一座愛情之神的神殿。

別小看了愛情之神,其他神明都只有一位,但愛情之神卻有兩位,因此能夠得到的祝福也最多,像「花言巧語」、「察言觀色」、「隨機應變」都是不錯的東西。不過拉佩最在意的卻是「絕境逃脫」,這原本是為偷情者準備的祝福,卻
成了盜賊和刺客的最愛。

最讓人喜歡的是愛情之神的祝福明碼標價,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太陽眼看著就要落山,一輛馬車停在傑弗裡街二三號門口。

拉佩從馬車上下來,進門之後直衝廚房,過了一刻鐘,他托著一隻很大的托盤從廚房裡面出來。今天的晚餐是烤羊排、煎鮭魚和奶油牡蠣湯,這三樣東西做起來很簡單,正適合他拿來練手。

和早上一樣,拉佩不但要練習烹飪的技巧,同時還要練習一心兩用。

中午的時候,拉佩已經試過一次,分裂人格之後,果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控制兩隻手,同時做兩件事。現在又比中午強了幾分,羊排三分熟,油脂還滲著血水;鮭魚被煎成金黃色,看不到一點焦黑的痕跡。

把晚餐端到客廳裡面,拉佩上了樓。

老頭沒在三樓做實驗,而是在書房裡面寫寫算算,拉佩走到老頭身後輕聲說道:「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佛勒老頭猛地抬起頭來,怒瞪著雙眼,不滿地吼道:「你打斷了我的思路。」

「那我用罩子把晚餐罩起來,您什麼時候想吃都行。」拉佩早已經摸準老頭的脾性,老頭其實很好唬弄。

果然,拉佩這麼一說,老頭立刻把筆扔在桌子上,然後站起身來,往樓下就走。

走到樓梯口老頭突然站住,轉過頭來看著拉佩,然後又貼近了 一些,上上下下地打量好半天,緊接著大笑起來:「別人都說我是瘋子,原來你比我更瘋,你居然分裂出這麼多人格,還讓這些人格各自接受了神的祝福……」老頭若有所悟:「怪不得你向我借了那麼大一筆錢,原來是做這件事。」

「您居然看得出來。」拉佩有些擔憂起來,佛勒老頭能夠看出來,說不定那些牧師也能看出來。

「放心,幫你分裂人格的是我,所以我看得出來,換一個人只會覺得你有些不正常。再說,你剛剛接受祝福,所以身上還殘留了 一絲神力的痕跡。又因為接受了好幾個神的祝福,所以神力痕跡非常紊亂,過一段日子,這些痕跡會自然散
去,到那個時候就沒事了。」

拉佩鬆了口氣。

「你如果夠膽量的話,我就再教你一招。」老頭的腦子裡面生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我的膽量絕對夠用。」拉佩已經豁出去了,人格分裂、多重信仰,如果是在一個世紀以前,他早就被送上火刑架。

再說,拉佩已經分裂出這麼多人格,遲早會變成像佛勒那樣的瘋子,甚至可能更加瘋狂,還有什麼能夠讓他畏懼的?

事實上,當拉佩想到幸運金幣必然會帶來的厄運,想到這枚金幣歷任主人全都死得很慘,他已經是破釜沉舟了。

「那好。」老頭顯得異常興奮,因為他擁有了 一個夢寐以求的實驗品..「你聽著,你既然選擇了黑魔法,完全可以試著和魔鬼做交易,神的祝福和魔鬼的饋贈是可以共存的。」

「這怎麼可能?」拉佩難以置信。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不管是神,還是魔鬼,都並非眞實的存在,只是一種精神的寄託罷了。你可以把它們當作是一種抽象的符號,或者是一道公式……」佛勒滔滔不絕地灌輸著拉佩他的那套魔法師的理念。

「我需要怎麼做?」拉佩連忙打斷,他聽不懂,也不需要聽懂。

「我不知道。」老頭聳了聳肩,關鍵時候這傢伙居然退縮了,不過他的理由很充分:「我告訴過你,我是煉金術士,對黑魔法不熟。」

拉佩很失望,老頭把他的胃口吊起來,卻又中途撤手,好在他有心理準備,這傢伙是名瘋子,不能期望太大。

突然拉佩想起一件事,隨即問道:「幫我構築魔力回路怎麼樣?.」

「我說過我對黑魔法不熟……」老頭連連搖頭。

「我已經查到了。」拉佩不等老頭說完,搶先開口,為了增強說服力,他掏出了借書卡:「你有六本書沒還,分別是《納西斯魔法符號詳解》、《夢境分析和占卜》、《帕色特生物探秘》、《亞特蘭提斯I—失落的眞相》、《神的紀元是否存在?史前時代探秘》、《龍的種類和分類》。其中《納西斯魔法符號詳解》是絕版書,圖書館已經進不到了,所以他們對您處以十倍的罰款,我帶的錢不夠……」拉佩瑣瑣碎碎說了 一大堆。

「那本書我有用,罰就罰吧。」佛勒老頭果然不在乎錢。

老頭對拉佩的話沒有絲毫懷疑,既沒有懷疑十倍罰款的眞實性,也沒懷疑拉佩提供的魔力回路圖是從圖書館查的。

拉佩在這兩件事上都撒了謊。圖書館的人一開始確實索要十倍的罰款,但是拉佩去了 一趟愛情之神的神殿,得到「花言巧語」和「絕境逃生」的祝福之後。他再一次回到圖書館,纏著圖書館的人說了半天,最終把罰款的金額降下來,只需要多一倍就行。

拉佩問心無愧地把殺價的錢,算作為自己的收入,他還欠佛勒老頭一大筆錢呢。而且構築魔力回路也需要錢,總不可能接下來的幾年眞的幫老頭白幹活吧?拉佩雖然有自己的原則,卻也知道變通,有些錢不能貪,有些錢卻可以拿。

另一個拉佩撒謊的地方就是魔力回路圖,這不是他從圖書館查到的,黑魔法畢竟是禁忌之術,圖書館裡面怎麼可能有?

好在拉佩有幸運金幣,幸運金幣歷任主人裡面有不少黑魔法師,那個用瘟疫殺了無數人的傢伙就是。拉佩打算用的魔力回路就是那傢伙的。

讓拉佩感到不爽的是,幸運金幣裡面的記憶都屬於主要技能,就比如劍客的劍術、步法和呼吸法、魔法師的魔力回路、施法技巧和冥想法。卻沒有告訴他該如何繪製魔法陣?如何和魔鬼溝通?他仍舊得找其他黑魔法師,購買相關的書籍、學習相應的知識,還有做大量的實驗……

餐桌前,老頭津津有味地享用著午餐。拉佩則坐在另外一頭,拿著一枝筆,在一張方格紙上畫圖,他畫的正是魔力回路圖。

而老頭時不時會伸長脖子看一眼。

這東西是基礎,基礎一般都差不多,煉金術士也有自己的一套魔力回路,和這個的區別不大。

「這不是一般的魔力回路,看上去很高級……圖書館裡面會有這樣的東西?」老頭嘟囔著說道,他塞了 一嘴肉,所以說話很含糊。

老頭並沒有起疑心,只是覺得不可思議。

魔力回路越是複雜,就越是稀有,老頭身上的魔力回路已經很不錯了,但是和這一比就差得遠。他的魔力回路只有六圏一百二十個節點,而拉佩畫的魔力回路卻有十二圏二百七十二個節點。這東西如果是某位傳奇法師的秘傳還說得過去,但怎麼可能在圖書館就查得到,難道因為黑魔法不受重視,所以被到處亂扔?又或是某位傳奇黑魔法師希望吸引更多的英才加入黑魔法師的行列,所以採用這種辦法?

老頭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最終決定不再多想,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欣喜。這東西雖然不能直接用在他的身上,卻給了他很多啟迪,或許可以推導出他能用的魔力回路。

當然這有一個前提,這張圖必須是眞的,而不是某個人的玩笑。

「你打算用什麼東西作為魔源?」老頭拿著叉子,戳了戳那張圖的中央。

拉佩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明白了,老頭已經答應了。

「魔源?」拉佩不由得問道,這是幸運金幣的記憶裡面沒有的東西,可能因為太簡單,屬於基礎中的基礎,反倒不會被記錄下來。

老頭看到拉佩一臉迷惘,愈發放心,心情不錯的他耐心地解釋道:「人不是魔法生物,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天生就能運用魔法,一百萬人裡面也就只有一、兩個這樣的天才。所以古代的魔法師發明出魔力回路,用人為的辦法讓我們能夠運用魔法。魔力回路的關鍵就是魔源,也就是把魔法生物身上的東西製作成一個核心,植入我們的體內。」

「您有什麼建議?」拉佩知道自己是外行,乾脆直接問。

「我手上有摩多克魔蠍的尾刺,天藍魔蜘蛛的毒腺,深淵魔眼的眼珠,吸血鬼的牙齒,狼人的爪子,夢魘的尾毛……」老頭在那裡數著他的收藏,好半天他終於停頓下來,想了 一會,最終說道:「我如果是你,會選擇吸血鬼的牙齒或者狼人的指甲,畢竟吸血鬼和狼人原本也是人。」

「那就拜託了。」拉佩沒有絲毫的猶豫,老頭沒有必要騙他。

在三樓的實驗室裡面,拉佩全身赤裸地躺在地上,底下是一座魔法陣,比早上那座魔法陣更加繁複。

在拉佩的胸口正中央,胸骨的位置,有一道剛剛切開的小口子,一枚尖銳而又鋒利,形如彎月的鉤爪正鑲嵌在傷口裡面。

這就是狼人的爪子。

傷口正在迅速癒合,不過長出來的肉卻是黑色的。而且以胸骨為中心,一道道紫色的血管浮現出來,如同樹根一般朝著四面八方延伸,又如同蜘蛛網一般互相交聯,遍佈全身。

「你感覺到什麼了嗎?」老頭站在拉佩的旁邊問,他的腳緊貼著拉佩的腦袋。

「四周有很多五顏六色的光團。」拉佩迷迷糊糊地說道。

「很好。」老頭髮神經似地高聲叫起來??「這些就是游離的魔法元素,你試著捕捉它們,然後把它們吸收進體內。」

其實用不著老頭說,拉佩也懂,他已經暗中這麼做了,可惜那些五顏六色的光團根本就不聽他的。

等了半天,看到沒什麼動靜,老頭又變得沮喪起來:「你的魔法相性並不是很高。」

「我很差嗎?.」拉佩受到老頭話意的感染,也變得異常沮喪。

「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老頭根本不通人情世故,不知道這時候拉佩需要的是安慰。

不過,老頭隨即又變得精神起來,大聲說道:「好在你選擇的是黑魔法。」

「黑魔法對魔力的要求不高?」拉佩可不知道這些,因為幸運金幣裡面根本沒有。

「那倒不是。」老頭搖搖頭,好在他隨即就給出解釋:「黑魔法可以借用魔鬼的力量。」

「你不是說沒有魔鬼嗎?」拉佩感到奇怪。

「所謂的魔鬼其實是指那些激烈的情感,大部分是負面的,比如仇恨、憤怒、貪婪、絕望等等。一個人情緒激動的時候,往往能夠發揮出讓人難以想像的力量。」老頭進一步解釋。

「你不是說過,魔法師需要的是冷靜和理智?」拉佩愈發感到奇怪。

老頭擺出一副你說對了的樣子:「所以這被認為是邪道。」

拉佩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老頭是站在哪一邊?

時間一點點過去,那些青紫色的血管漸漸隱沒,拉佩胸前的傷口也已經長好,只留下一道小小的傷疤,不仔細看的話,很可能會忽略過去。

「你可以起來了,穿上衣服。」老頭喊道。

拉佩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從旁邊一張實驗桌上取過衣服,快速穿了起來,他可沒興趣光著屁股站在別人的面前,更不用說是一個瘋瘋癲癲的老男人。

用狼人的爪子作為魔源是拉佩自己的選擇。

在老頭說出來的那些材料裡面,狼人的爪子是最差的一種,因為狼人本身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魔法生物,但是對拉佩來說,絕對是最合適的。

狼人的魔力被用來強化身體,用狼人身上的材料作為魔源,也會擁有同樣的特性。拉佩的力量會變得更大,速度變得更快,身體變得更靈活,反應變得更迅速,感覺也會變得更敏銳,最重要的是他會擁有恐怖的恢復能力。

狼人就算受了致命傷,也能迅速癒合。牠們精力充沛,一天只要睡兩、三個小時。耐力也驚人,可以連續奔跑幾天幾夜。

對於選擇了劍客和魔法師兩種身份的拉佩來說,狼人的這些特性實在太適合他了。

「你還需要一枝魔杖。」老頭拉開一個抽屜。

身為煉金術士,製作魔杖是基礎,老頭的抽屜裡面放著一堆魔杖,有長、有短,有木頭的,也有象牙的。

拉佩看了半天,這裡面沒有一根能夠讓他滿意,便猶豫著問道:「能不能換成劍?最好是兩把。」

「劍?.」老頭滿臉古怪,像是啃了一口狗屎,他亂搖著頭說道:「我沒見過用劍的魔法師。」

「您做不到?.」拉佩隨口問道,他打算放棄了。

「誰說我做不到?」老頭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一下子跳起來:「不就是一根能夠當作劍來用的魔杖嗎?這很簡單。」

老頭瘋瘋癲癲地跑到實驗室的一角,那裡放著一本厚厚的小冊子,每一頁上都畫著一種材料,看上去就像一本百科大全。

「能夠當作劍來用……也就是說,至少要有一尺長……還不能一下子被砍斷了……」老頭嘴裡念叨著,一邊亂翻。

「不能用鋼鐵?」拉佩輕聲問。

「金屬的導魔能力都很差。」老頭看都沒看拉佩一眼,隨口回答。

「導魔能力??」拉佩感覺自己需要好好補一下課,他不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就是傳導魔力的能力。導魔能力好的材料一般都來自於魔法生物,比如神經、骨骼、毛髮之類的東西。有一些植物也有不錯的導魔能力,只是不太常見。」老頭一說到和魔法有關的東西,就變得健談起來。

突然老頭大叫一聲:「找到了!」

只見老頭翻到的那一頁上畫著一條蛇的骨架,底下還有一個數字——63。

那本書的旁邊有一個托盤,也不知道老頭做了什麼,托盤沉下去,過了片刻,等到托盤重新出現的時候,上面已經多了兩副蛇骨。與此同時,書頁底下的數字也變成了 61。

拉佩已經明白,這本厚厚的冊子應該是類似貨物清單的東西,而托盤連接著倉庫。

魔法實在是太神奇了。

拉佩還在感嘆不已,老頭卻已經開工了,他取過一把小刀,把那細而彎曲的肋骨全都切下來,只剩下兩根又細又長的脊椎骨。

這兩根脊椎骨都有一尺多長,拉直之後確實像一把細刺劍。

「儲存魔力就用一般的紫水晶。」老頭從抽屜裡面翻出了兩塊,這東西作為通用材料,實驗室裡面是常備的。

「骨頭的東西都太脆弱了,稍微用力一抖,恐怕就會散開。」拉佩在一旁提醒道。

「放心,我早就想到了。」老頭朝著另外一個抽屜招招手,那個抽屜自動打開,從裡面飛出一個線團。那線團略微帶著一點銀色,像是金屬質地,卻又比金屬絲要綿軟得多,而且彎折之後沒有印痕。

只見老頭朝著蛇骨一指,線團便抽出一根絲線,在纖細的蛇骨間穿來穿去。脊椎骨就相當於一節節空心的圓管,而那根絲線就像串珍珠一樣,將它們串在一起,變成一條又細又長的項鏈。

「最後還需要一層保護。」老頭又從抽屜裡面取出一隻罐子,打開之後裡面是水銀一樣的東西。

老頭掐了 一團出來,在纖細的蛇骨上輕輕抹了 一下,原本蒼白的蛇骨頓時變成了銀色,就彷彿用銀子打造而成。

「這是什麼?」拉佩很好奇。

「這叫奧格希蘇娜絲,是一種稀有的樹膠,沒看過它的人都會以為這是水銀。不過它比水銀要輕得多,而且有很強的附著力,黏在這上面之後,剝都剝不下來。」老頭將已經做好的魔杖拎在手裡。

這玩意軟綿綿的,看上去像一條項鏈。

老頭的手猛地一抖,他的嘴唇微微動了 一下,顯然是念了一句咒語,那軟綿綿的蛇骨頓時被抖得筆直,而且上、下兩邊可以隱約看到波光流動。

拉佩隱約猜到那流動的波光是類似鋒刃的東西,他仍舊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鋒刃術,我幫你固化的魔法,你不是要一把劍嗎?」老頭問道。

「這能持續多久?」拉佩繼續問,任何魔法都需要消耗魔力,這個常識他懂。

「如果是我用,多久都沒問題。」老頭不以為然地說道,鋒刃術這樣的小魔法所消耗的魔力,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不過他隨即把魔杖轉過來,指了指末端鑲嵌的紫水晶:「你就不行了,必須事先注入魔力,滿的話,一次可以
維持二十幾分鐘。」

拉佩皺起眉頭,這實在太短了,他看了 一會,突然說道:「我不需要兩面開 刃。」

老頭倒也沒反對,只見他用手一抹,一側的波光頓時消失了,刺劍變成了直刀。

「只要頂端的三分之一開刃就行,這把劍沒有護手,我還怕手指被割傷呢。」拉佩不好意思地說道。

老頭並不在意,又抹了 一下,這一次只剩下頂端的三分之一還有波光。

這下子魔力足夠維持兩個多小時。

「能不能再幫我加點東西上去?」拉佩再一次提議,他指了指那尖銳無比的頂端:「這東西的殺傷力太小,能不能塗抹上毒藥,或者加一些詛咒?」

老頭停頓了 一下,他從來沒聽說過在魔杖上涂毒的,不過這兩枝魔杖既然是當作劍來用,倒也情有可原。思索了片刻,他搖頭嘆道:「我對黑魔法不熟,只能在其中一枝魔杖上加上一些普通的詛咒,比如麻痺、虛弱或者失明之類的。另外一枝魔杖,我幫你附上『猛毒注入』,想要什麼毒,你自己去弄。」

「這太好了。」拉佩興奮地跳起來。

又是新的一天,拉佩肩上背著一個很大的郵包在人群中穿梭。

信已經快送完了,比前幾天又快了許多。

這是狼人的特性給拉佩帶來的好處。每當他體力耗竭,只要稍微停下來休息一會,很快就會恢復過來,身上的勞累和肌肉痠痛也一樣,很快就會消失。

恢復得快,訓練量就可以大一些,可以用更快的速度奔跑,實力的提升也會快得多,還能節省下更多的時間。

此時有兩個人迎面走來,其中一個是有錢人,正在悠閒地散步.,另外一個是工人,扛著包裹匆匆而行。拉佩徑直從他們倆的中間穿過去,他的兩隻手全都閃電般地動了 一下。

這是拉佩的另外一個訓練。

拉佩沒有偷東西,而是塞了 一片樹葉在那兩個人的口袋裡面,就算被人發現也沒關係,這只是一個惡作劇罷了。

拉佩沒有被發現過,他已經找到了竅門,那是一個女孩教他的。也是從女孩的嘴裡知道扒手頭目故意提升了難度,他應該先學夾肥皂,從冷水開始,然後換成熱水,最後才是鐵夾。同時他也知道了那名小扒手的演示有問題,偷東西的關鍵不在於速度,而是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就像剛才,拉佩穿過那兩個人的中間,因為那兩個人都怕被撞到,下意識地閃避,所以注意力也隨之集中在可能被碰撞的部位,於是他順勢把兩片樹葉塞進他們的口袋。

前面有一輛馬車,那是一輛專門訂製的私人馬車,下車的絕對是有錢人。

拉佩跑了過去,此時他肩上的背包掃過那個人。

「你眼睛瞎了嗎?」下車的是一個胖子,四、五十歲,衣冠楚楚,拎著一根金頭手杖,他朝拉佩怒吼著。

拉佩根本不搭理這個傢伙,他的嘴角滿是笑意,因為郵包裡面多了 一隻錢袋。

身為一名窮人,拉佩多少有點仇富的心理,對於偷有錢人的東西,他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

連著兩天轉下來,拉佩終於知道一件事,小偷絕對是很賺錢的行當,他現在已經足夠還掉佛勒老頭的欠債了。

拐進前面的小巷,拉佩飛快地掏出錢袋,打開一看,頓時露出驚喜的神情。

裡面全都是金元,大概有一百多枚,按照一金元兌換八比索來算,他的收穫相當於八百多比索,抵得上父親一年的工資。

這讓拉佩欣喜的同時,愈發仇恨那些富人了。

整個下午,拉佩都在街上閒蕩,佛勒老頭那裡已經沒東西需要整理了,他現在有大把的空閒時間。

傍晚時分拉佩去老頭那裡,幫老頭準備晚餐,而偷來的錢全都被他藏在一袋麵粉裡面。老頭就算餓了,也不會去碰麵粉,而外人根本不可能進來,所以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吃完晚飯,拉佩回家,眼看著就快要到家門口,旁邊的小巷裡面走出來五個人,為首的正是小扒手漢德。

「練得怎麼樣了?」漢德笑嘻嘻地走過來。

「我放好東西就跟你走。」拉佩和那天一樣,手裡拿著一隻油紙袋。

「有好吃的?老子正餓著呢,拿過來孝敬老子。」一個跟著漢德過來的傢伙大剌剌說道。

拉佩早就注意到這四個傢伙,他們的身材都很魁梧,滿臉橫肉,顯然不是什麼好貨色。

「為什麼你每次都要帶上幾個噁心的傢伙?」拉佩看著漢德搖了搖頭。

突然拉佩動了,一腳踹在那個出口成髒的傢伙臉上。

那個人倒飛了出去。

三天後的拉佩可不同於三天前,他的力量提升了 一倍,速度也提升了將近三倍。三天前的那兩名打手挨揍之後,還能爬起來,今天這位躺在地上就起不來了。

另外三個人看到拉佩動手,全都從身後抽出一根棒子,他們是有備而來的。不過拉佩的速度更快,瞬間衝到一個人面前,格開那個人手中棒子,就是一腳,他踢的是褲襠。

那傢伙慘叫一聲,捂著褲襠倒下去。不過他沒能躺倒在地,被拉佩一下子拎住脖頸拉起來,然後當作盾牌朝著另外一名打手推去。那名打手只能接住同伴,緊接著他感覺右側的耳根一陣劇痛,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此時拉佩手裡拎著一根木根朝著剩下的那名打手走去,木棍是褲襠被踢爆的那個倒霉蛋的。

「你別過來,我……我可沒得罪過你。」那名打手腿都軟了,幹他們這一行的,最清楚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最怕的就是拉佩這樣手裡有兩下子,而且心狠手辣的人物。

拉佩看都不看那名打手,扔下木棒,徑直朝著自己家走去。過了片刻他又走出來,朝著漢德打了聲招呼:「走吧,你帶路,上一次繞來繞去,我沒記住地方。」

漢德鬆了口氣,他原本還擔心拉佩自恃武力,不願意合作,沒想到最後還是服軟了。

半個小時之後,拉佩和漢德又來到那幢樓裡。

讓拉佩感到意外的是,天井裡面居然站滿了人,年紀都不大,從他們的氣質來看,似乎都是和漢德一樣的扒手,他還看到那個教他偷東西的女孩也在裡面。

「刀疤和鬼皮他們呢??」扒手頭目沒有看到那四名打手,心裡就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他立刻問漢德。

「他們度假去了,刀疤、鬼皮和爛眼圏恐怕要度長假,快腿送他們去了。」漢德一口黑話。

度假就是受傷的意思,度長假則是受重傷,甚至有可能廢了的意思。

扒手頭目的神情頓時變得陰沉下來,他原本還指望那四名打手能夠震懾住拉佩,沒想到居然又被拉佩廢了,現在他手裡已經沒人可用。

但是到了這個地步,扒手頭目已經沒辦法退縮。

「要不要看看我的手藝?這三天裡面,我一直在拚命練,現在我的左手已經和右手差不多靈活了。」拉佩看那個頭目不發話,乾脆主動挑釁。

「我當然知道你練得不錯。」扒手頭目冷笑一聲,他不敢來硬的,卻不意味他沒招了,他還可以借勢:「知道我為什麼把大家召集起來嗎?因為這兩天有人在街上瘋狂作案,這傢伙要嘛是個白痴,要嘛是個新手,連那些不能招惹的人都
敢偷,兩天的時間就偷了五、六千比索。」

拉佩一愣,他沒想到會惹出這樣的麻煩,顯然失主找到扒手頭目的頭上。

「你認為是我?」拉佩問道。

「除了你,還有誰?」扒手頭目原來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此刻他卻動了心,不再是為了栽贓,他有種感覺,這件事眞的是拉佩幹的。

不需要證據,這是扒手頭目的直覺。

「城裡的扒手很多,恐怕不只這一家吧?說不定是另外一夥人偷的。」拉佩當然不會認賬。

扒手頭目看著拉佩,原本他還有些吃不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你懂什麼?幹這一行的都知道規矩,什麼人能偷,什麼人不能偷。大家都明白,那些不能動的人一旦丟了東西,警察立刻就會找到我們頭上,大家碰一下頭,馬上就能搞清
楚是誰幹的。」

「我不相信小偷有那麼誠實,說不定有人悶聲大發財。再說,偷錢的人或許是從外面來的,甚至有可能只是路過一下,你們怎麼查?」拉佩已經打定主意洗手不幹。

「你說得沒錯,我們確實沒辦法證明這一點。」扒手頭目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所以我們只能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我們的辦法就是讓警察來查,我已經把名單交上去了,裡面也包括你,明天警察就會過來。我把手下的人全都召集起來,就是為了讓大家知道這件事,明天用不著幹活了,放假一天,等事情査清楚再說。」

霍夫的眼神裡面滿是洋洋得意之色,他等著拉佩求饒。

這只是威脅,霍夫不想把事做絕。再說,就算他幫警察抓到犯人,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可是如果拉佩肯把錢交出來,他會非常高興。

可惜,霍夫忘記了拉佩是一個新手,不但不懂規矩,更不知道進退。

此刻,拉佩的心裡充滿憤怒,腦子裡面滿是殺意,但是他的神情卻異常冷漠。拉佩之所以沒有出手殺人,是因為現在已經晚了,不但滅不了口,還會招來警察。

拉佩現在想的是如何化解危機?

扒手頭目必須死,三番五次地挑釁拉佩,他和這傢伙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是怎麼才能讓警察不找麻煩?

換成以前,拉佩的腦子早就暈了,但是現在他的意識之中多了 一個幕後黑手人格。

「那麼我明天再來,我的家人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呢。」拉佩冷冷地說道,說完話他轉身就走。既然已經決定要干掉這個傢伙,也就沒必要在意什麼臉面了。

「你……」扒手頭目氣得臉色鐵青,拉佩不給他面子也就算了,還當著這麼多手下的面讓他下不了台。

此時此刻,扒手頭目對拉佩也起了殺心。

剛才那番話原本只是恫嚇,現在扒手頭目打算把恫嚇變成現實。

不過扒手頭目也頭痛。別看他和警察說得上話,實際上人家是利用他。那小子不管怎麼說,也是郵政署的人,父親更是郵政署裡面坐辦公室的,有那麼點地位,都是吃公家飯。郵政署和警察署的關係總比他密切,那小子只要把前因後果一說,他試圖拉郵政署職員下水,利用公家的身份運送贓物的企圖肯定暴露無疑,弄得不好他自己的麻煩更大。

霍夫越想越後悔,原本沒必要走到這一步的。

拉佩和霍夫都在頭痛,都在為如何了結這件事而煩惱。

拉佩渾渾噩噩地回了家,此刻他的腦子全都被幕後黑手人格佔用了,正不停地盤算著各種可能。

「你回來了?」父親的聲音讓拉佩稍微清醒了 一些。

「你們還沒睡啊?」拉佩有些意外,為了節省燈油的錢,他們家睡得很早。

「你是不是讓同事幫你送包裹,你幫他們送信?」拉佩的父親問道。

「有這回事。因為送信的速度快一些,而送包裹的話,需要親手交到包裹主人的手裡,還要等他們簽字,有時候主人不在家,還可能白跑一趟。以前也就算了,現在我多了 一份兼職,所以不想浪費時間。」拉佩有的是理由。

果然,拉佩一提到兼職,父親的臉色就和緩了下來,畢竟兒子也是為了這個家考慮。

「分拆郵件……從制度上來說,是不允許的,每個郵差各自負責一個區塊,萬一出了差錯,追究起來也容易。像你們這樣分拆郵件,出了差錯怎麼辦?」父親苦口婆心地說道。

「是不是大威爾森藉這個機會找你麻煩了?.」拉佩一下子就揭破問題的本質。

分拆郵件確實是不允許的,但是私底下很多郵差都這麼幹,小威爾森也不例外。這傢伙是隊長,郵件的分發就是他負責,他經常利用職務的便利,把屬於他的郵件交給別人,卻沒人找過他的麻煩。

「是不是署長暗示過什麼?升職的事因此而耽誤了?」拉佩一連串地問道。

大威爾森和父親是競爭對手。父親是老實人,不會在背後使詐;但大威爾森就不是了,那傢伙是個小人。

不過更讓拉佩感到發火的,卻是那位分署署長,那傢伙明顯偏袒大威爾森,卻還要擺出一副公正的模樣。

實際上拉佩早就知道,他父親不可能升職,或許父親自己都知道這一點,所謂的競爭只不過是堵人口舌罷了。

「是你的,總會屬於你,一切都會好的。」拉佩輕輕的擁抱著父親,溫柔地拍了拍父親的後背。

拉佩看上去很平靜,心裡卻怒火燃燒,他不打算繼續沉默下去,雖然他的實力還不夠,時機也還不成熟,但是他必須做些什麼。

拉佩要保護他的父母,保護妹妹,保護這個家。

「去睡覺吧,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好的。我也要睡覺去了,晚安。」拉佩對父親說道。

拉佩快步上了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比格,你出來!」一進房間,拉佩就在心裡大喊起來。

那隻鬼魂應聲冒了出來。

「你讓我幫你做事,至少要讓大家相信我是你的人吧?」拉佩在心裡說道,和鬼魂說話用不著發出聲音,只要在心裡默念就行。

鬼魂沒有回答,他在權衡利弊。

拉佩看到鬼魂不說話,頓時惱怒起來:「我根本沒有線索,也沒辦法得到線索,甚至連查點東西都做不到。你總不可能讓我在大街上攔住每一個行人,然後問他們是誰安排了這場刺殺?別人肯定把我當精神病人!」

拉佩已經想到了擺脫困境的辦法,那就是借勢。佛勒老頭是一個選擇,不過那傢伙是名瘋子,肯不肯很難說。相比之下,比格.威爾是更好的選擇,這傢伙是國王的特使,身份就擺在那裡。

「你打算怎麼尋找線索?」鬼魂來了興趣,他死都死了,唯一的執著就是替自己報仇,只要能夠達到這個目的,他不在乎採用什麼手段。

「我打算從警察那裡下手,肯定有人負責你這個案子,他的手上或許會有些線索。」拉佩很容易地找到理由。

「警察?」鬼魂很輕蔑地搖著頭??「警察能派什麼用?他們都是一群豬,只會搪塞,找各種理由搪塞。反正刺殺屬於政治事件,原則上和警察系統無關,應該交給秘密警察部門去調查。而塔倫這樣的小地方,根本就沒有秘密警察的分
部。」

「秘密警察?」拉佩突然靈光一閃,他原本並沒想到:「秘密警察不屬於警察系統嗎?」

「秘密警察直屬於國王,花的是特別經費,國王陛下掏一部分,再從國庫裡面拿一部分。不像警察隸屬於市政當局,由地方稅收來維持。」比格.威爾說到秘密警察的時候,神情有些古怪。

拉佩注意到這個細節,他原本只有六成勝算,現在增加到八成。

「你來塔倫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刺殺你?」拉佩沒急著提秘密警察的事,他不想讓鬼魂猜到他的意圖。

鬼魂這一次沒有猶豫,他似乎也在思索,是什麼原因導致他被殺?

「我來塔倫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加強各方面的管制,包括郵政管制、新聞管制以及集會管制……」他說道。

沒等鬼魂說完,拉佩就打斷了:「我要知道具體的細節,只有這樣,我才能知道你妨礙了誰?」

「好吧。」鬼魂聳聳肩:「我妨礙的人多了。郵政管制需要在郵政署設立一個新的部門,這個部門專門負責信件的檢査,採用強光照射的方法,檢查信件的內容,有必要的時候,甚至得拆開信件。新聞管制也需要設立專門的部門,城裡每一份報紙在發出之前,都必須送交這個部門檢査,確定什麼消息能夠刊登。集會管制就是各個黨派想要集會』必須提出申請,還需要有人監督,如果違反就屬於非法集會,一旦被發現,集會召集者要為此負責,甚至有可能坐牢……」

「我知道你為什麼會被刺殺了。」拉佩捂著額頭,這傢伙做的全都是招惹仇恨的事,肯定有很多人想宰了他。怪不得這幾天拉佩聽到的閒言閒語裡面,很多人把這傢伙叫做國王的走狗,甚至為他的遇刺歡喜雀躍。

這要怎麼査?

「或許……確實有必要看看警察手裡有什麼線索?」鬼魂服軟了,他原本不想幫忙的,但是現在為了幫自己報仇,他不得不妥協。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11-18 01:48 PM

第五話 解決麻煩

外面一片寂靜,時間還早,大多人還在睡夢之中。

拉佩輕手輕腳地從樓上下來,因為魔源的緣故,他的精力有些過於旺盛,再加上他剛剛學會了 一些新的東西。

拉佩打開儲物室的門,在底下的一個小盒子裡面翻找起來,那裡面放著榔頭、扳手之類的東西,雖然這些東西從來沒見父親用過,卻保養得很好。

拉佩翻出一個紙包,這東西沉甸甸的,打開之後,就看到裡面全都是釘子,兩寸長的那種。

拉佩把釘子塞進綁在腰帶上的盒子裡面,尖頭朝下,平頭朝上,一根根塞進去,排列得整整齊齊。

拉佩腰帶上總共掛了十個這樣的盒子。

剛才拉佩從幸運金幣裡面得到的記憶,是運用暗器的技巧。

對付眞正的強者,暗器沒用,那名剌客連子彈都能格擋,更別說暗器。暗器的作用是對付雜兵。

那名刺客也用暗器,至少有十幾個人是死在他的飛刀之下,比死在他劍下的人多得多。

讓拉佩記憶最深的就是,護衛隊的火槍手瞄準那名刺客的時候,那傢伙隨手撒出十幾把飛刀,火槍手頓時倒下去一大片。雖然只有兩個人喪命,但是火槍手們全都喪失了鬥志,蜷縮在街角不敢動彈。

拉佩用不起飛刀,所以他選擇了鐵釘,一比索可以買一大包鐵釘,大概有五百多根,夠他用很久了。想要更便宜,還可以去打鐵作坊批發,兩萬根才十五比索,絕對物美價廉。

把鐵釘裝好,關上儲物室,拉佩出了門,他去佛勒老頭那裡。

從現在開始,拉佩必須爭分奪秒,今天一定要把那名扒手頭目解決掉。

一邊走,拉佩也沒閒著,時不時甩手打出一根鐵釘,他的目標是路邊的行道樹。

和之前練突刺、連刺及聽勁不同,這一次就沒那麼順利,一上來要嘛打不準,要嘛不是尖頭命中目標。一直到可以看見佛勒老頭的房子了,拉佩才勉強能夠保證釘子尖命中目標,不過大多數情況是歪的,所以釘進去不深。

用佛勒老頭給拉佩的鑰匙開門,他輕手輕腳地上了二樓,然後躲進書房裡面。書房已經被收拾一新,原本堆在地上的書重新放回了書架。

拉佩在最底下的一排裡面翻找起來。《初級魔法入門》、《咒語、手勢》、《施法步驟和相關要點》……拉佩大多只看一下目錄和開頭。

佛勒老頭說過,拉佩現在學魔法還太早,因為他根本沒什麼魔力。按照老頭的意思,他現在應該夯實理論基礎,記住各種材料,記熟處理常見材料的方法。如果還有精力的話,就學一下魔法文字和符號。

拉佩原本確實照著老頭的意思在做,但是現在情況逼迫他不得不改變計劃,他必須學兩手魔法,不需要有什麼威力,只要能夠唬人就行。

突然,拉佩的臉上露出喜色,他發現了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那是一本名為《你也能行》的書,從書頁泛黃的程度來看,這本書應該有些年頭了,十有八九是佛勒老頭年輕的時候買的。書的序言寫得很明白,這是寫給初學者看的,讓那些剛剛接觸魔法的新人明白魔法的世界有多麼精彩,一個新人
也可以做到很多不可思議的事。

書的第一篇是「螢光術」的運用,它的升級版「亮光術」倒是很有用。佛勒老頭的房子裡面沒有油燈,到了晚上,只要一個「亮光術」就足夠了。而「螢光術」要闇弱得多,頂多就是在漆黑的夜晚製造出一點光明,勉強可以照個路什麼的。

這正是拉佩需要的。

施展「螢光術」並不需要多少魔力,只要用白磷、螢石、水銀和玻璃屑按照一定比率混合,製作成焚光粉,用一點點魔力激發,就能發出光亮。還能添加一些東西改變光的顏色,加鹽是黃光,加藍礬是綠光,加錳酸是紫光。

拉佩繼續往下翻。

第十篇是煙霧塑形,就是讓煙霧變成所需要的形狀,比如變成幽靈或者死神,要不然就是凝聚成一團,用來隱藏身形。別看只是一個等級很低的魔法,用處還眞不少。

拉佩牢牢地記在腦子裡面。

越往下翻,拉佩的眼睛就變得越亮。

拉佩突然發現就算他沒多少魔力,也能做很多事。再差的魔法師,也是魔法師,絕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擬的。

拿起書,拉佩就朝著樓上走去,老頭說過,靠窗的那個角落現在屬於他了。還給了他一套簡單的器具,雖然只是天平、酒精燈、量杯、燒杯、玻璃試管之類的東西,卻已經足夠他完成一些簡單的實驗。

這本書裡面提到的那些魔法,需要的只是最基本的材料,老頭的抽屜裡面都能找到。

換成以前,拉佩要做實驗的話,肯定會先和老頭說一聲,但是現在等不及了,他必須在天亮之前完成所有的準備。

天亮了,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拉佩打開窗戶,將一團樣子古怪的煙霧搧了出去。那團煙霧凝而不散,彷彿凝固在半空中一樣,從外表來看,隱約像是一個人。

「很不錯,唬人的東西已經有了。」拉佩將幾個紙包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裡面,這是救命的東西,絕對不能出事。

拉佩最後收起來的是幾根釘子,這些釘子經過特別的處理,尾部已經用榔頭敲平了,變成尾羽一般的模樣。他已經試過,把這些釘子打出去,百分之百是尖頭命中目標,百分之八十的機率是筆直射入,而有一半的機率能夠做到盡根沒入。

把這些釘子貼身放好,拉佩走到老頭放危險品的櫃子前,他輕手輕腳地拉開櫃子,取出一隻棕色的瓶子,裡面盛滿了液體。

拉佩倒了 一試管,用橡木塞把試管口封住,確定裡面的液體不會漏出來,他這才鬆了口氣,最後一項準備工作也完成了。

玻璃試管不可能這樣拿在手裡,拉佩用報紙把試管包起來,然後塞進一根鐵管裡面,鐵管是他從家裡拿的。

這可不是小題大做,拉佩必須小心,試管裡面的東西實在太危險。

鐵管被塞進拉佩的褲子口袋,他衣服上的口袋全都經過特別的加工,每個口袋都多了兩顆紐扣,一明一暗,把口袋嚴密地保護起來。畢竟那幢樓裡面全都是扒手,其中更有漢德這樣的扒手之王,再怎麼小心也不過分。

做完這一切,拉佩滿臉微笑地看了窗外一眼,這時初升的太陽恰好出現在窗口,他臉上的笑容和朝陽差不多,昨晚的陰霾已經盡數散去。

拉佩轉身下樓,去為佛勒老頭準備早餐。

半個小時之後,拉佩出門去上班。

離第七郵政署還有兩個街區,拉佩看到了父親的身影,父親仍舊是一臉沮喪。

「爸爸,你今天起得特別早。」拉佩快步走了過去。

「啊--」拉佩的父親這才注意到兒子??「你那邊幹得怎麼樣了?」

「僱主對我很滿意,他打算加我工錢。」為了安慰父親,拉佩隨口撒了個謊。

「是嗎?」父親果然振作了許多,他也琢磨著要不要找一份兼職了。

昨天晚上拉佩的父親想了 一夜,已經想明白過來,這次升職他原本就沒多少希望。一旦大威爾森升上去,他以後也沒機會升職,因為大威爾森肯定會時不時踩他兩腳,讓他永遠無法翻身。

「爸爸,等一會幫我請個假。」拉佩請求道。他要去那群扒手的據點,昨天忘了問時間,不知道警察什麼時候才會來?所以他只能一早過去。

拉佩的話音剛落,就看到前面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小扒手漢德。

「別忘了幫我請假。」拉佩對父親又叮囑了 一遍,就朝著小扒手走去。

「你沒事吧?」父親衝著兒子的背影喊了 一聲,他已經感覺到情況不對。

「沒事,你放心。」拉佩轉頭回了 一聲,隨即拐進旁邊的一條小路。

漢德也拐了進去,他居然還朝著拉佩的父親笑了笑。

拉佩的父親愈發覺得問題嚴重,因為漢德明顯不是一名正經人。

「你為什麼過來?」離父親有一些距離,確定父親不可能聽到拉佩的說話聲,他怒聲問道。

「我也沒辦法,一大清早,頭就讓我把你叫過去,其他兄弟都已經在那裡等候著了。」漢德油腔滑調地說道。

「他自己呢?」拉佩問,他必須確認霍夫在不在。

「他出去了,說要請警察吃早餐。」漢德說得很小心,他不想刺激到拉佩,萬一拉佩凶性大發,把他揍個半死,或者乾脆把他廢了,他找誰哭去?

「你眞當我怕警察?」拉佩轉頭看了漢德這傢伙一眼。

「你當然不怕。」漢德很誠懇地笑了笑,不過他心裡卻有些不以為然。

拉佩猜到漢德這傢伙的心思,慢悠悠地問道?.「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這我怎麼可能知道?」漢德回答。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也宰了?」拉佩看也不看漢德那小子一眼,他說這話的時候,口氣非常平淡,似乎說的不是殺人,而是問別人天氣怎麼樣?

「你現在想到殺我,恐怕有些晚了吧?你老爸在上班,老媽和妹妹還在家裡,你忍心扔下他們逃跑?」漢德儘管不想觸怒這名瘋子,也不由得有些生氣。

「逃跑?我為什麼要逃跑?」拉佩輕嗤了 一聲:「我會跟著你去據點,然後當著你們這幫傢伙的面……也包括那名警察,把你們的頭幹掉。」

這一次漢德沒有答話,他已經認定拉佩是瘋子,現在徹底瘋了。

看到漢德不開口,拉佩也閉上嘴巴。不過他並非沒事可做,仍舊和剛才一樣,一路走,一路用兩邊的行道樹當靶子練暗器,絲毫沒有躲開漢德的意思。

漢德的臉色變了。他表面上還算平靜,心裡卻波濤洶湧,現在他終於明白拉佩為什麼如此鎭定,有這樣一手絕活,確實有說狠話的自信。

這可不是打架的手段。

漢德也看到那名刺客用飛刀殺人的一幕,所以他也有這麼個印象,暗器就是用來殺人的。

從第七郵政署到扒手們的據點,漢德一路上都在琢磨,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發出警報,讓頭有所準備。可惜,直到進了那幢樓,他也沒想出可行的辦法來。

「你們的頭好像還沒來。」拉佩看著天井裡面,此刻天井裡就像昨天晚上一樣,一大群十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少年聚集在那裡。這個年齡正是好動的時候』但是這些少年全都顯得很安靜,東一群,西一群地聚攏著,就算聊天,聲音也壓得很輕。

「看來你們的頭有幾分本事,規矩似乎挺嚴的。」拉佩冷笑了 一聲又道:「你可以回到你同伴的行列,不過最好站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如果我發現你躲起來想溜......呵呵,你能猜到那會是什麼後果。」

漢德只覺得毛骨悚然。

除此之外,漢德還有一種滑稽的感覺,當初他威脅拉佩的那一幕還近在眼前,現在他們倆的位置卻已經反過來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那些小扒手顯然已經習慣了等候』漢德很聽話地站在天井中央,那是拉佩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拉佩則一個人轉來轉去。

拉佩是故意這麼做,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褲腳拖著一根很細的線。更沒人注意到他將五根釘子打在地上,趁著轉圈的工夫,以釘子為節點,用那根細線拉出一個五芒星的圖案。釘子最終被他踩進土裡,然後他又在地上拋撒了 一些粉末,這些粉末正是不久之前他在佛勒老頭的實驗室裡面製作的。

做完這一切,拉佩終於放心了,他就等著那名扒手頭目到來。

閒著沒事,拉佩朝著教他偷盜技術的女扒手走去。

「你可別害我,你現在一身霉氣,誰沾上你都會倒大楣的,我可不想被頭吊起來狠狠抽上一頓。」女扒手連連後退,那天她只是覺得好玩,所以教了拉佩幾招,沒想到惹上這麼大的一個麻煩。

「放心,你們的頭活不了多久,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拉佩毫不掩飾他的殺意。

「你別開玩笑了,他會帶著警察來的。」女扒手倒也好心,她猶豫了 一下,壓低聲音說道:「我勸你還是服軟算了,現在還有機會,你再把偷的錢拿出來,讓頭和那幾個警察分了......你可能會被狠狠地抽一頓,不過性命可以保住。」

「你也認為那些錢是我偷的??」拉佩頗有些奇怪。

「漢德說你是扒手裡面的天才,天生就該幹這行』他的話我相信。」女扒手非常認眞地說道:「你還是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吧。」

「那樣做太麻煩。」拉佩淡淡地一笑:「還是殺了你們的頭算了,這要簡單得多。」

「你難道打算連警察一起幹掉?這樣說來,我們也得死?」女扒手嘲諷道。

「我想,警察會通情達理。」拉佩並不在意。

女扒手翻了翻白眼:「漢德說得沒錯,你是名瘋子,別再和我說話,你會給我帶來麻煩的。」

這個女人說著就轉過身來。旁邊的人也都遠遠地離開拉佩。

拉佩悻悻地在天井裡面走來走去,最後他看到天井的一角放著一張沙發,那是一張雕花貼金的皮質沙發,非常昂貴,顯然是那個扒手頭目專用的「寶座」。

拉佩一屁股坐了上去,翹著二郎腿,無聊地等待著。

這一等就等了半天,快要到中午了,外面才聽到動靜,而且動靜不小。

隨著大樓的門「光當」一聲打開,一群警察走了進來,人數居然不少,扒手頭目是最後一個進來。

拉佩一看就明白,扒手頭目這傢伙顯然對他很忌憚,所以叫了這麼多警察過來。

拉佩同樣也注意到,這幾個警察不但帶著手銬、警棍之類的東西,有兩個人還帶著火槍。不過那是普通的火槍,不是有錢人用來防身的那種。

普通火槍的威力大,但是裝塡麻煩,這玩意還不能事先裝塡好,那樣子彈會滾出來,還有可能走火。防身用的小槍雖然威力小,卻能事先裝塡好,掏出來就打。

「你小子膽子倒不小,居然敢坐我的位置。」扒手頭目看到拉佩坐在沙發上,頓時火冒三丈。但是當他看清拉佩的神情,原本打算出口的那些咒罵的言詞,一下子就堵在喉嚨裡面。

此刻的拉佩正目光淡然地看著扒手頭目,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一片淡然中還帶著一絲輕蔑,更夾雜著一絲殺意。

扒手頭目以前看到過類似的眼神,那是塔倫黑幫頭目瓦克利身邊的頭號殺手。

扒手頭目這傢伙搖了搖頭,事到如今他已經沒辦法退縮了,所以他下意識地告訴自己,這是他的錯覺,一個這麼小的傢伙會有什麼本事?

「就是他,他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小偷,因為不懂得規矩隨便下手,這段日子給大家找了很多麻煩。」霍夫用手指著拉佩大聲喊道。

在扒手頭目想來,那幾個警察至少應該掏出警棍,或者把手銬拿在手裡抖得「嘩鄉啷」直響』這是他們的拿手好戲。用不著動眞格的,很多人看到這副架勢,腿已經軟了。

出乎扒手頭目預料的是,那些警察都沒動。

身為警察,這幫人看到過形形色色的罪犯,像拉佩這樣的也有。那些人要嘛是冷酷無情的殺手,要嘛是心狠手辣的海盜,要嘛是滿手血腥的僱傭兵。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裡面絕對沒扒手。殺人對於這種人來說,就像是喝口茶,打個噴嚏。人命在他們眼裡,就像是路邊的野草,沙灘上的石子。警察們從霍夫這裡只是偶爾得到一些孝敬,錢還不多,根本沒必要捲進這種爭鬥裡面。

「我說的絕對沒錯,你們只要把他抓起來審問一下,肯定能得到口供。如果他嘴硬的話,他還有父母和一個妹妹,威脅他們肯定能夠撬開他的嘴。」霍夫豁出去了,反正已經結下仇,乾脆把最後的底牌也亮出來。

拉佩仍舊無動於衷。如果是原來的他,聽到這樣的話,絕對會怒火中燒,但是此刻的他卻已經換成了殺手人格。

只見拉佩慢悠悠地伸出手,從手臂上摘下一條銀色的「鏈子」,然後慢慢地將鏈子拉直。

「那東西肯定是贓物,他就是一個小小的郵差,家境並不算好,哪裡有錢買這東西。」霍夫以為自己抓住了把柄。

出乎霍夫意料的是,為首的中年警官看到拉佩手裡的鏈子漸漸變直,臉上先是露出驚訝之色,接著驚訝變成了駭然,一下子往後連退了幾步。

看到這位的反應,另外幾個警察也都變了臉色,他們都知道中年警官有後台,所以見多識廣。

此刻「鏈子」已經變成一根細長的棒子,頂部尖銳異常,似乎彈性也不錯,越往後越粗,末端還鑲嵌著一塊紫色的晶體。

「我的媽啊!是魔杖。」又有一個警察認出來。

拉佩手裡的這根魔杖有些特殊,太軟了 一些,也太長了 一些。可魔杖的特徵仍舊是有的,特別是那塊紫水晶還在微微發亮,這是魔杖最明顯的特徵,更不用說拉佩擺出的正是標準的施法姿勢。

「夏克——諾德——波爾多斯——薩克拉多。」拉佩的嘴裡唸唸有詞。

這是咒語,眞正的咒語,屬於黑魔法的咒語,是拉佩從幸運金幣的記憶裡面找到的。不過他只是裝樣子罷了,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就不可能施展這道魔法。

一道紫光射出來,射中霍夫的心臟,還從他的背後穿透出來。那紫色的光芒恐怖而又邪異,像一縷青煙在半空中飄蕩著。下一瞬間,他的身上又冒出縷縷黑煙,黑色的煙霧組成一個人的形狀,那張臉和霍夫有幾分相似,被風一吹,就看到人形在痛苦掙紮著。

霍夫倒了下去,他仰天倒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鮮血從他的身體底下迅速流淌出來,卻並不滲透進土裡,而是如同水珠滴在打蠟的地板上一樣,居然凝聚成團,滴溜溜地滾動著,匯聚到拉佩的面前,形成一座五芒星陣。

「黑魔法……」那個認出魔杖的警察又驚叫起來,他的嘴唇在微微顫抖著。

那幾名警察全都臉色煞白,一步步後退。

此刻警察們的心裡全都後悔得要命,原本以為能夠撈到一筆外快,沒想到遇上這麼個煞星。黑魔法師的名聲可不怎麼樣,什麼殺手、什麼海盜,和他們比起來差遠了。殺手是為錢殺人,海盜是為了利益殺人。但黑魔法師就不同了,他們殺你可能有各種理由,或許是為了你身上的某個器官,或許是某種黑彌撒的需要,或許乾脆就是想殺人。

所有的人都在發抖,不只是警察,同樣也包括那些扒手,但是沒人敢逃,他們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已經中招了?

他們看著霍夫的血迅速流乾,看著屍體變得骨痩如柴,鬆鬆垮垮的皮膚就如同癟了的布袋一樣耷拉著,以至於顯得異常恐怖。

突然,一股深紫色的火焰騰空而起,火焰中隱約可見一團人形煙霧在痛苦掙紮著,明明沒有聲音,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彷彿都聽到淒厲的哀號聲。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明明沒有招惹到這個傢伙,為什麼他拚命找我的麻煩?」拉佩看著那具屍體,用悠然淡雅,略微帶著幾許哲人氣質的口吻問道。

沒人回答,不管是扒手還是警察,此刻全都被嚇壞了。

「你們用不著害怕,我其實很好說話的,黑魔法師並不都是邪惡的。」拉佩辯解道。

這番辯解顯然起到了相反的作用,根本沒有人相信拉佩的話,反倒有不少人愈發確信黑魔法師是邪惡的化身。

「不過這樣也好,最近這段日子,我碰到了 一個麻煩,正需要有人幫我做事。」拉佩將魔杖朝著漢德一指:「你過來。」

「別殺我,別殺我。」那名小扒手的身體抖得像篩糠一樣,沒有尿褲子已經不錯了,而他身後的那些扒手,有不少人褲襠已經濕了 一片。

又是一道紫光射出。

漢德大叫一聲,身體晃了晃,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沒事。緊接著他發現四周的人都遠遠地逃離,而且一個個都盯著他的頭頂。

漢德抬頭一看,在他的頭頂上方懸浮著一團發光的紫色煙霧,煙霧中隱約可見一顆咧嘴微笑的骷髏。

「你最熟悉這裡,以後這裡就交給你管,只要你聽話,就不會有事。」拉佩慢悠悠地說道。

如果以前漢德聽到這話,肯定會高興地跳起來,但是現在他卻沒這樣的心思。他已經猜到頭頂上的那顆骷髏是什麼東西,十有八九是某種詛咒,一旦他不聽話,詛咒就會立刻發動。

「我是您的一條狗。」漢德硬擠出一臉的微笑,他很會見風使舵,要不然也不會混得這麼好。

深紫色的火焰已經熄滅,那道人形也隨之消失,那麼多血液居然全都被蒸發乾淨,只留下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五芒星圖案,和滿院子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

「我讓你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那幾名打手叫到這裡來,我記得總共有六個人。」拉佩剛剛看過馬基亞維利寫的《君主論》,對裡面的觀點印象頗深。

馬基亞維利認為,當暴力不可避免,當殺戮成為唯一的選擇,就必須永絕後患,讓鮮血一次流完。

那幾名打手絕對是霍夫的心腹,而且這幫傢伙都曾經打過拉佩家人的主意,所以一個都不能留。

「然後你去拉爾夫街二〇五號,把威爾森太太和她的女兒請到這裡來。威爾森先生在伯爾尼大街的第七郵政署上班,和我父親是同事,等到他下班的時候,把他和他的侄子也一起接到這裡來。」拉佩命令道。

拉佩打算一次把幾個麻煩一起解決,不過他並沒打算殺掉威爾森一家。一是沒必要,畢竟大威爾森和他父親的爭端屬於辦公室的紛爭,雖然大威爾森採用的手段不太光明,小威爾森也很討厭,但是罪不至死。二是他不打算把事情鬧大,霍夫只是一個扒手頭目,那幾名打手更是不起眼的小角色,殺了也就殺了,沒什麼麼要緊的。但大威爾森就不同了,畢竟是郵政署的職員,吃公家飯的。

「對了,這裡有沒有大點的木盆?」拉佩又問道。

「有,用來洗衣服的,足夠把我們所有人的衣服全都浸進去,同樣也夠塞下五、六個成年人。」漢德絕對是一條好狗腿,他已經沒了剛才的恐懼,腦子活絡多了。

「抬到院子當中,我有用。」拉佩說道。

話音剛落,角落裡面有一名小扒手已經嘔吐起來。那名小扒手也就十一、二歲,在這群人裡面年紀算是小的,臉上還帶著嬰兒肥,看上去也挺稚嫩,應該是剛剛入行沒多久的新人。

拉佩記住了這名小扒手的模樣,反應這麼快,說明這個小傢伙挺聰明,嘔吐說明他良知未泯。

拉佩轉過身來,朝著那幾名警察看過去,滿臉微笑地說道:「現在輪到我們談談了。」

樓上,原本屬於霍夫的房間現在歸拉佩所有了。誰都不會把他剛才對漢德的任命當眞,甚至包括漢德自己也知道,眞正的頭應該是這位。

這個房間,前面是客廳,佈置得倒也精緻,地上鋪著帶有圖案的羊毛地毯,家倶都是白漆勾勒著金線的那種。天花板上是繁複的格子花紋,而且還貼了金,比市長辦公室還要奢華,四周的牆壁上還附庸風雅地掛了幾幅油畫。牆角還有一個紅木做成的酒櫃,裡面琳瑯滿目全都是一瓶瓶的名酒。

拉佩隨手拿了 一瓶,又拿了幾個杯子,然後笑著說道:「弗洛拉蒂莊園六三年產的酒很不錯,可以說是最好的一批,以前我只聽說過,卻沒機會品嚐。應該感謝霍夫先生,這傢伙是個不錯的收藏家。」

這當然是滿口胡謅。

雖然拉佩得到幸運金幣的第二天,就搜索了所有和美食、烹飪、管家有關的知識,但是內容畢竟有限,只能知道個大概。不過他並不擔心那幾個警察能夠看出破綻來,他喝不起這樣的酒,那幾個警察同樣也喝不起,恐怕連接觸的機會都沒有。

果然,聽到拉佩說得有模有樣,那幾個警察全都一臉期冀。

倒好酒,拉佩拿了一杯,學著記憶裡面的那套做法。把杯子托在掌心之中,

一邊旋轉,一邊聞了聞,然後一臉陶醉地說道:「醇香綿厚,果然是好酒。」

「好酒,果然好酒。」

「這香味就與眾不同。」

警察們跟著應和,裝得都像眞的一樣。

拉佩輕輕地抿了一口,把酒含在嘴裡,彷彿是在品嚐,實際上他難以下嚥。他是第一次喝酒,對這種味道很不習慣。

那幾名警察當然不知道,只以為這是眞正品酒的方式,他們以前那種喝法根本就是牛飮,不由得慚愧起來。

「其實沒今天這件事,過一段時間我也會去找警察。」拉佩仍舊用那種慢悠悠的口氣說道,這是貴族的派頭,是從比格.威爾那裡學來的。

那幾名警察頓時緊張起來,他們不知道拉佩想幹什麼?被黑魔法師惦記上,絕對不是讓人高興的事。

「威爾勛爵遇刺的那起案子,有線索了嗎?」拉佩問道。

那幾名警察全都一愣,他們的臉色都變得怪異起來。說實話,大家剛才都在猜測拉佩會說什麼,但是絕對沒有想到會和刺殺案扯上關係。

看到沒人說話,拉佩繼續言道:「我明白,你們上面的人肯定打算一直拖下去,反正這是一起政治事件,不歸警察管,完全可以踢給秘密警察。而秘密警察人員有限,在塔倫這個小地方只有一個聯絡站,管的只是情報傳遞,迎來送往之類的小事,根本沒有調査這起案子的能力。」他裝出一副抱怨的模樣。

那幾名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沒有發出聲音。

身為警察,必須懂得察言觀色。這番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只要不太蠢,全都能夠明白其中的含義,不過他們並不完全相信。

「你們中的一位能不能幫我去一趟警察廳?你們的廳長手裡應該有一封文件,是上個月十二日從馬內寄出的,由專人送交到他的手裡,那上面是陛下的命令,讓他全力配合威爾勛爵。命令是用密碼寫的,不過只有一半密碼,另外一半密碼在勛爵手裡。可惜,勛爵遇刺,沒來得及交代這件事。」拉佩說到這裡,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封信。

信被推到桌子的中央。

那幾個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去接。過了好半天,那個中年警官終於深吸一口氣,雙手很小心地把信拿起來,然後鼓足勇氣說道:「我去去就來,應該不會耽誤您的時間。」

拉佩沒等中年警官說完,隨即又道:「你順便告訴廳長大人,我們並不是要證明什麼,也沒必要證明什麼,我們從來不存在,也不會和警察系統有任何交集。」

中年警官沉默片刻,朝著拉佩微微欠了欠身,他明白拉佩的意思。

另外幾個警察也聽明白了這番話的含義,如果說剛才還有一絲懷疑的話,那麼現在就再也沒有任何懷疑。

秘密警察就應該是這樣——低調、深沉、神秘、恐怖,躲在暗處,不為人知。

中年警官離開了。

拉佩翹起二郎腿,隨口問道:「警察署的福利怎麼樣?應該比我們郵政署強得多吧?」

拉佩說這話是為了放鬆氣氛。

「大家都是吃公家飯的,兩邊能差多少?」一個也算有點見識的年輕警察接下拉佩的話頭。

「話不能這麼說,你們有外快的,我們拿的是死工資。」拉佩嘆了口氣。

「你不是還有一塊,那邊的工資應該很高吧?」那名年輕警察試探道,對於傳說中的秘密警察,他充滿了好奇。

「你肯定不會相信,那塊的工資並不高。」拉佩完全是一副閒聊的模樣。

「我確實不信。」那名年輕警察搖頭。

「那塊的工資眞的不高,畢竟一半的經費是從陛下的口袋裡面掏出來的,另外一半是撥自國庫,而陛下需要用錢的地方又很多......」拉佩現抄現賣,這是從比格.威爾那裡知道的,自然不會錯。緊接著他又道:「我們可沒什麼外快,更談不上什麼福利,不過有一個好處,你想學什麼都行。想學魔法,有最好的魔法師教你.,想學劍法,同樣有最高明的劍客傳授技藝?,想成為騎士也容易。而且那裡面的機會也多,我只要不出差錯,二十年後,要嘛去外國擔任外交官,要嘛進帝國硏究院?,也可以加入軍隊,一進去就是少校。等到我退休的時候,應該能獲得勛爵的頭銜,如果中途立功的話,時間可能會提早。」

這些同樣也是眞話,是拉佩從比格.威爾那裡聽來的。

那幾名警察全都嘖嘖連聲,他們都羨慕極了。

在第七郵政署的外面,漢德雙手插在口袋裡,背靠著一棵樹,眼睛盯著郵政署的大門。在他的身旁,三名打手正不耐煩地走來走去,這三個人正是禿頭、雞爪和快腿。另外三個人被拉佩打成重傷,雖然也被叫了出來,但是此刻只能坐在
旁邊的一輛馬車裡面。

「那小子怎麼樣了?」雞爪問道,他被拉佩踩斷了手腕,所以對拉佩的怨恨比另外兩個人更深。

「放心,他很慘的。」漢德撒謊根本不眨眼睛。

「等一會,我會讓他明白得罪我的下場。」雞爪捏緊了拳頭,當然,他捏的是沒斷的那隻手,另一隻手還綁著繃帶呢。

「我要上他的妹妹。」禿頭在一旁說道。

「那我就上他的老媽!」快腿也興奮地喊道。

「上、上,你們都上。」漢德冷眼地看著那三個傢伙,死到臨頭都不知道,眞是可憐。

突然,漢德的精神一振,因為他看到一輛馬車從郵政署的大門裡面出來。那是一輛私人馬車,兩個輪子的,車輪已經磨損得很嚴重,坐的墊子也又破又舊,拉車的馬也已經上了年紀,不過車身上的油漆卻是新刷的。

這是威爾森一家的馬車。

舊是舊了 一些,但那畢竟是馬車。拉佩一家連馬車都坐不起,更不用說擁有私人馬車,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威爾森一家的家境比拉佩一家要好得多。

趕車的正是大威爾森本人。和他那個侄子一樣,大威爾森是個胖子,個頭也不高,四十幾歲,油光滿面,額頭有些微禿,蒜頭鼻配上一副水泡眼,臉上無時無刻不帶著笑容。

這同樣是一隻笑面虎。

馬車停在門口,過了片刻,只見小威爾森快步跑了過來,喜孜孜地上了馬車,在他叔叔的旁邊坐好。

「今天那小子沒來上班。」小威爾森得意洋洋地說道。

「我和你說過無數次,對於失敗者要表現得寬容一些。」大威爾森搖頭說道。

他雖然嘴上這樣說,不過眼神之中同樣流露出得意之色,暴露了他的眞實心情。

大威爾森衝著侄子說了 一聲「坐好」,便用力地甩了 一下馬鞭,馬鞭在半空中發出一聲脆響,拉車的那兩匹老馬立刻動了起來,不緊不慢地走著。

此刻,大威爾森想的是晚上要不要慶祝一下?因為署長已經透露出消息,晉升的名單已經交上去了,月底就能確定下來。

大威爾森正出神,路邊|下子竄出幾個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幾個人已經爬上了馬車。其中一個年紀最小的鎵伙手裡突然彈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匕首尖頂在大威爾森的肋骨上。

「你......你們想幹什麼?」大威爾森嚇壞了。

「有人請你共進晚餐。」漢德笑嘻嘻地說道,這小子最擅長欺負弱小,當初對付拉佩就是這樣。

「你別亂來,我是郵政署的,只要我喊一聲,立刻會有一大群人跑過來,到時候你們一個都逃不了。再說,消防隊離這裡也不遠。」大威爾森畢竟年紀大,比那時候的拉佩要有氣魄很多,他知道不能跟著這幫傢伙走。

可惜還沒等大威爾森硬起來,漢德就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根項鏈,在他的面前晃了晃。那是一條藍寶石項鏈,是為了紀念結婚十週年,他買給妻子的,透過那顆藍寶石,可以看到底部刻著妻子的名字。

「我們已經先去過你家了,你的妻子和女兒已經在我們那裡等候著了,你如果不去的話,你那份大餐可就要由她們倆享受了。」漢德顯然很精通脅迫別人的辦法。

大威爾森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看了看身後的郵政署,心裡猶豫起來,「叔叔。」小威爾森拉了 一下大威爾森的袖管,這小子同樣臉色慘白,只見他朝著後面甩了一眼。

大威爾森這才注意到後面還跟著一輛馬車,他哀嘆一聲,徹底放棄了反抗。

「你們照顧好威爾森先生,我來趕馬車。」漢德笑嘻嘻地搶過馬鞭,說實話,他對馬車很感興趣,甚至超過偷東西,因為他一直想要一輛屬於自己的馬車。馬車在十字路口拐了個彎,然後朝著扒手們的據點而去。

從郵政署到扒手據點也就七、八分鐘的路程,不過馬車是沒辦法進小巷的,當初霍夫選擇那幢樓作為據點,這條小巷也是原因之一。

走在濕滑的小巷裡面,大威爾森就感覺到腳底發軟,他的侄子小威爾森也好不到哪裡去,叔侄倆看著兩邊緊挨著的窗戶,都在琢磨要不要呼救。

突然,大威爾森眼睛一亮,他看見前面有一名警察。「警官、警官,救命啊,警官。」大威爾森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

那個警察正是剛才離開的中年警官,他先是一愣,緊接著看到後面的漢德。

「這傢伙就是你們老闆請的客人?你的動作也太慢了吧?我都已經跑了 一趟警察廳,你居然才回來。」中年警官看都沒看威爾森。

大威爾森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剛才他鼓足勇氣喊救命,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現在他連最後的一絲勇氣都已經沒了。

「起來吧,別讓我的老闆等急了。」漢德很高興地說道。他高興不是因為大威爾森吃癟,而是因為中年警官幫了他一個大忙,他一直在為怎麼稱呼拉佩而煩惱。叫「頭」?顯然不合適?,叫「老大」?匪氣太重,他不認為拉佩會喜歡?,叫「老板」就不同了,含蓄、低調,卻不失尊敬。

漢德讓身後兩名打手架起大威爾森,他自己則一把抓住小威爾森的領子,連拖帶拽地把這叔侄倆弄進那幢樓。一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女人的聲音:「阿爾,你總算來了,你們倒底得罪了誰啊?」

那個女人一邊說,一邊哭,神情明顯有些失常。

大威爾森正打算安慰幾句,突然他臉色一變,因為他沒看到女兒。

「安妮呢?她沒出事吧?」大威爾森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她嚇壞了。」威爾森太太的情況也不好,只見她哆哆嗦嗦地朝著天井中央一指。

天井中央放著一隻很大的木盆,等到看清木盆裡面的東西,大威爾森差一點坐倒在地。那裡面是一具屍體,一具恐怖到極點的屍體,乾枯精瘦如同骷髏,偏偏皮膚如同癟了的布袋一樣垂著。

不只是大威爾森看清了木盆裡面的東西,那幾名打手也看清了,一開始他們沒認出那是誰,好半天才有一個人大叫一聲:「是頭,頭死了。」

話音落下,只聽到身後匡噹一聲響,唯一的那扇門被關上了,門上的插銷也同時落下。

「歡迎各位的到來。」樓上傳來一陣淡然,同時又帶著幾分優雅的聲音。

「拉……拉佩,是……是你。」大威爾森聽出來了,他的臉上徹底失去了血色。

撲通一聲,小威爾森坐倒在地上,他的褲襠濕了。

這叔侄倆來的時候都以為最壞的可能就是遭遇綁架,可能要花掉一筆錢,但是命應該可以保得住。但是現在看到那個所謂的老闆居然是拉佩,再加上木盆裡面的屍體,他們只感覺眼前一黑。

「你……是你。」一名打手顫顫巍巍地叫道,他的聲音尖銳細長,正是那個褲襠被踢爆的傢伙。

尖叫聲驟然停止,那名打手眼睛發直,身體緩緩倒了下來,他的額頭正中多了 一個黑色的小點,大部分人都沒有看清那是什麼。

但漢德看清了,他離得近,再加上來的路上,他就知道拉佩擅長暗器,用的暗器是隨處可得的鐵釘。另一個看清的人是那位中年警官,他的距離也不遠,再加上他見多識廣,以前也遇到過會使暗器的罪犯。

又是五聲慘叫,剩下的五名打手也全都倒在地上。門口到樓梯口的距離不到七尺,這五個傢伙有三個是廢人,有一個是輕傷員,剩下的那個膽子小,早已經手軟腳軟,所以一個都沒逃過。

中年警官微微皺了皺眉頭,動輒殺人,拉佩的心狠手辣讓他忌憚。但警官當然不知道,拉佩不得不下狠手,因為這五個傢伙全都用拉佩的家人威脅過他。

同樣看到這一幕的威爾森一家,他們已經連哭的勇氣都沒有了。那夫妻倆緊緊抱在一起,眼睛都緊閉著,根本不敢看,如果要死的話,他們情願這樣死。

「過來幾個人,把屍體扔進木盆裡面。」拉佩吩咐道。

一陣遲疑之後,幾個年紀稍微大些的扒手立刻走過來,兩、三個人拖一具屍體,把這些屍體扔進木盆裡面。

此時屍體高高地堆了起來。

「我的暗器手法怎麼樣?這幾天剛學的。」拉佩轉頭衝著中年警官問道。

「漂亮,實在太漂亮了。」中年警官連聲恭維。

「威爾勛爵遇刺的那天我也在場,我親眼看著刺客得手,看著他突破重圍。他的劍術就不用說了,實在是強悍,連魔法都能夠格擋開。他的飛刀也很帥,簡直是帥極了。我以前一直認為魔法師是最帥的,並且為此而自豪,但是看到那名刺客之後,我的想法有些動搖了。我放棄了原來的魔杖,換成現在這根,這根魔杖可以當刺劍來使用,同時我也在練暗器。」拉佩滔滔不絕地說著。

中年警官並不覺得這是謊話,那天他也在場。說實話,他也覺得那名刺客的身手帥極了,如果年輕二十歲,說不定他也會去模仿。當然前提是他必須找得到老師,不管是劍術,還是暗器,都需要有人傳授。正因為如此,他愈發相信拉佩是秘密警察的人,也只有秘密警察才有這樣的資源,想學什麼,就學什麼。

「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拉佩突然轉移了話題。

「廳長大人讓我轉達對您的問候。」中年警官朝著拉佩微微鞠了個躬。

別人聽到這話,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頂多就是那些扒手的臉上多了 一絲驚詫。

唯獨威爾森一家的反應很大,他們抖得更厲害了,大威爾森已經連跪都跪不住,反倒是他的妻子表現得更加堅強一些。

「廳長大人還讓我帶一句話給您,如果您需要警方配合的話,可以找我們的署長,以後就由我們署長和您聯絡。」中年警官說道。

「高明,廳長大人的安排實在太高明了,知道我們存在的人越少越好,我們原本就應該隱藏在暗處。」拉佩突然伸出右手:「將來可能有很多事需要煩勞閣下。

中年警官伸出雙手,握住拉佩的手:「不敢,不敢,有什麼吩咐儘管開口。」

拉佩笑了笑,他收回手之後,悠然地走到威爾森一家跟前,不疾不徐地說道:「讓我想想,應該怎麼處理你們?」

下集預告:

拉佩開始布下樁腳,他首先震懾住威爾森叔侄;同時對小扒手們恩威並施,讓其自願成為他的私人軍隊;接著再向警察署署長拋出肥餌,準備釣魚上鉤!

威爾勛爵的亡靈與拉佩,涉險進入馬文探長的住處査探刺殺案的線索,他們會有什麼發現?

拉佩冒險參加黑魔法集會,打算召出魔王與其締約,他將會付出什麼代價?

請續看《劍的旋律》2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12-12 10:00 PM

《劍的旋律02》

拉佩開始布下樁腳,他首先震懾住威爾森叔姪;同時對小扒手們恩威並施,讓其自願成為他的私人軍隊;接著再向警察署署長拋出肥餌,準備釣魚上鉤!威爾勳爵的亡靈與拉佩,涉險進入馬文探長的住處查探刺殺案的線索,他們會有什麼發現?拉佩冒險參加黑魔法集會……

第六章 收服

  一陣陣慘叫聲在天井裡面迴蕩,威爾森叔侄在地上打滾,他們的身體劇烈抽搐著,似乎正承受著可怕的酷刑,但是沒有人碰他們一根汗毛。

  那群小扒手就站在旁邊看著,慘叫聲讓他們一個個臉色蒼白。那幾名警察同樣也在旁觀,他們見慣了類似的場面,倒是沒什麼太大的感覺。

  發出慘叫的是威爾森叔侄,拉佩沒對威爾森的妻子和女兒下手,他有自己的底限。不過威爾森太太卻感同身受,一臉痛苦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不知道過了多久,慘叫聲終於平息,威爾森叔侄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他們已經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這是一個小魔法,對人的身體沒有絲毫傷害,唯一的作用就是讓人感到痛苦。」拉佩慢悠悠地說道。

  拉佩當然撒謊了,這並不是魔法,而是從佛勒老頭那裡拿的一瓶痛苦劑。這種藥其實是一種迷幻劑,直接在人的意識之中製造出痛苦的感覺,確實對身體沒有直接的傷害。但是劇烈的痛苦本身也是致命的,很多人承受不住,會活活痛死。

  「這個魔法非常有意思,它可以讓中魔法的人想昏過去都做不到,剛才你們是不是感覺到頭腦特別清醒,意識也特別清晰?」拉佩興致勃勃地問道。

  大威爾森和小威爾森連忙點頭。

  「這個魔法還有很多變種,剛才你們嘗到的只是普通的痛苦,你們要不要試試烙鐵燙,或者針刺?要不然兩種一起上?」拉佩笑著問,他笑得就像是魔鬼。

  這一次連威爾森太太都有反應了,三個人同時搖頭。

  拉佩半蹲下身子,笑咪咪地看著大威爾森,然後淡淡地說道:「你侄子的手腳一向不乾淨,上班的時候利用職務便利偷包裹。到了後來,他乾脆連你們家的錢都敢偷,結果被你發現了,這小子居然畏罪潛逃,是不是這樣?」

  「啊?」大威爾森傻愣愣地看著拉佩,他還沒完全從痛苦中恢復過來,腦子有些遲鈍,一時之間沒明白拉佩的意思。

  「看來剛才的教訓還不夠,你還要來點……」拉佩舉起了魔杖。

  「是,是,是,您說什麼就是什麼。」這一次大威爾森的反應不慢,立刻大叫起來。

  「我剛才說了什麼?」拉佩問道。

  大威爾森想了想,頓時臉色大變,他已經明白了。

  大威爾森臉色慘白地看了侄子一眼,眼神中滿是歉疚,不過他猛地一轉頭,朝著拉佩說道:「是的,是的,您說得一點沒錯。我這個侄子狼心狗肺,一點都不顧念我們養他那麼久的恩情,居然偷家裡的東西,更可惡的是還偷郵件。」

  小威爾森的反應慢了半拍,不過馬上也明白過來,他嚇得差一點尿了,這似乎是要殺他的節奏。

  「不要,不要啊!我沒偷東西,我什麼沒偷。」小威爾森哭天搶地大聲叫著。

  威爾森太太也臉色慘白,她動了動嘴巴,但是最終也沒開口。因為她首先要考慮的是她的家,考慮她的丈夫和女兒。

  「給我閉嘴,我沒想要殺你,如果你再敢製造噪音的話,我就不客氣了。」拉佩轉過頭朝著小威爾森怒吼。

  這招很管用,聽到自己不會死,小威爾森立刻閉上嘴巴。

  「警官先生,能不能幫忙備個案,順便錄個口供?」拉佩轉頭朝中年警官問道。

  「沒問題,樂意效勞。」中年警官已經明白拉佩的意思。

  大威爾森被帶到一旁錄口供去了。

  所謂的口供,根本就是中年警官在寫,大威爾森要做的只是最後簽上自己的名字。

  「現在你已經是罪犯了,想不想在監獄裡面度過餘生?」拉佩看著小威爾森。

  小威爾森臉色慘白,雖然他用不著死了,但是也不想進監獄。

  「漢德。」拉佩轉頭喊了一聲。

  那名小扒手連忙跑過來,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

  「從今往後,這傢伙就是你的手下了,你給他找一份活。這傢伙認得字,能寫會算,而且很擅長做那些需要分類歸檔的工作。」拉佩不會刻意貶低任何人,父親花錢讓他上學,所以他能寫會算。而小威爾森和大威爾森只是叔侄關係,大威爾森為人刻薄,怎麼可能拿錢出來供侄子唸書,所以小威爾森是自學的,至少在這一點上,小威爾森比他強。

  漢德可不蠢,一聽到這話,他立刻回道:「這裡正缺一名管賬的,以前是霍夫自己管賬,我是不認字的,更不用說算術了。」

  漢德說的是實話,不過他同時也是在表忠心。讓小威爾森管賬,就證明他只是一個管事的,真正的首領仍舊是拉佩。同樣也等於告訴拉佩,他不會貪污,也沒辦法貪污。

  可惜漢德搞錯了拉佩的意思。

  只見拉佩搖頭說道:「我知道以前你們偷來的東西都要交給霍夫,而且你們每個人的頭上都有份額,必須偷到一定金額的東西,要不然就得挨鞭子,我沒說錯吧?」

  拉佩看了遠處躲在角落裡面的女扒手一眼,這番話都是那名女扒手說的。

  「是的。」漢德提心吊膽地回答。

  「從現在開始,這個規矩取消,我不缺錢,也不需要這種錢,從今往後你們替自己幹活。」拉佩說道。

  漢德一愣,那些扒手也一樣,好半天突然有人歡呼起來。

  漢德也跟著歡呼,他並沒有感到失落,憑他的手藝,想要多少錢都可以自己去偷,用不著剝削底下的人。

  「不過有句話我要警告你們,偷東西要適可而止。」拉佩提醒道。這其實是他自己的經驗之談,正是因為偷了不能偷的人的錢,才引出後面這一大堆麻煩,雖然結局還算不錯,但是他情願這一切沒有發生。

  「我明白的。」漢德連忙回答。

  「霍夫肯定有銷贓管道吧?」拉佩又問。

  「知道,知道。」漢德立刻承認。

  「以後這件事就由你和他管。」拉佩看了小威爾森一眼:「你們倆拿一份作為抽成。」

  漢德和小威爾森對望一眼,兩個人都不敢說話,既不敢答應,也不敢拒絕。

  「我不需要你們的錢,但是我需要你們幫我做事,需要你們幫我探聽消息,眼前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們去做,我要知道大家對不久之前的那起刺殺事件的反應。你們不管聽到什麼,都告訴小威爾森,他負責記錄、整理,並且彙總。」

  說到這裡,拉佩蹲下身子,在小威爾森的臉頰上輕輕拍了拍,低聲說道:「你可別讓我失望,不然的話……」

  拉佩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已經足夠了。在這一天裡面,小威爾森已經經歷得太多,也吃夠了苦頭,他知道拉佩的意思。

  突然漢德靈機一動,滿臉關切地問道:「老闆,咱們算不算是為國王服務?」漢德真正的意思其實是,他們算不算秘密警察的成員?

  很多人頓時豎起了耳朵,這其中有扒手,也有警察,甚至也包括威爾森叔侄。

  威爾森這對叔侄隱約間有那麼點猜測,畢竟堂堂警察廳長不可能和一個小郵差有什麼瓜葛。更何況,拉佩是個魔法師,居然還在做郵差。

  魔法師的地位很高,和教士、貴族屬於同一等級,就算黑魔法師,如果要隱藏身份,也沒必要做郵差吧?

  所以威爾森叔侄也已經感覺到拉佩的身份有問題。

  拉佩思索了片刻,然後才不疾不徐地說道:「你們暫時只屬於外圍成員,不享受津貼,也不在名單裡面……過幾天我會帶一些東西過來,對你們進行一些測試,看你們有沒有天賦?有天賦的人,我會列在另外一個名單裡面。」

  「您是說我們也有機會成為魔法師?」漢德頓時興奮起來。

  「不一定是魔法師。」拉佩搖頭:「有可能是騎士,也有可能是劍客,天賦的種類有很多。」

  拉佩其實是隨口說說罷了,身為一個領頭的,必須給底下的人一些希望。

  收買人心的辦法有兩種,一種是慷他人之慨,拉佩剛才已經做了;以後這些扒手偷到的東西不需要上繳,這就是好處。另一種就是讓底下的人看到上升的空間。

  有沒有天賦還不是拉佩一句話?

  至於傳授什麼?幸運金幣裡面有那麼多人的記憶,魔法師、牧師、聖騎士、騎士、戰士、劍客、弓箭手、刺客、海盜、探險家……應有盡有。

  幸運金幣是好東西,只有拉佩一個人用,那就太浪費了。

  在拉佩看來,最適合的用法應該是自己先學,然後現學現賣,訓練出一批得力的手下。

  這一切都是幕後黑手人格想出來的。殺掉霍夫,掌控這個扒手組織,然後將這群扒手訓練成拉佩需要的手下,他或許可以組建起一支僱傭軍。

  轉過身,不再去管漢德和威爾森一家,拉佩朝著天井中央的大木盆走去。

  拉佩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毀屍滅跡。

  拔出細長的銀色魔杖,拉佩指著那幾具屍體,他的嘴裡唸誦著別人聽不懂的「咒語」。連他自己也聽不懂,他是亂念的。

  一股黑煙從木盆裡面冒出來,之後黑煙化為人的模樣,一個個痛苦掙紮著。然後黑煙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最後把拉佩也籠罩進去。

  在黑煙的掩蓋之下,拉佩將口袋裡面的那根鐵管取出來,再掏出裡面的玻璃試管,把裡面的液體倒在屍體上。

  只聽到一陣「嗤嗤」的聲響,被液體傾灑到的屍體開始冒泡,血肉、筋骨全都化為黃褐色的膿漿,這些膿漿同樣具有腐蝕性,繼續進行著類似的反應。

  隨著一陣陣悽慘的哀號,黑煙非常詭異地往地裡滲透下去,那些由黑煙組成的人形也被「拖」入了地下。

  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相信那六個人的靈魂已經被拉進地獄之中,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加可怕的痛苦和煎熬。

  等到黑煙散盡,在場的人看到木盆裡面的景象,更是毛骨悚然,所有的人都連忙別過頭去,甚至連那幾名警察也不例外。

  對於這樣的反應,拉佩非常滿意——他的表演完美無缺。

  所有這一切都是表演,地上的五芒星陣是假的,那只是五根鐵釘和一根鐵線罷了。拉佩殺死霍夫的那道紫色光芒,其實只是塗抹了螢光劑的鐵釘。那人形的黑煙是煙霧塑性的結果。然而霍夫的屍體變得那樣恐怖是因為拉佩噴了一些干枯劑。至於滴落到地上的血液能夠如同水銀一般流淌,是因為他早在地上拋撒了一層粉末,主要成分是蠟,而這些粉末化作一層肉眼看不見的蠟膜,使得血液無法滲透進土裡。粉末裡面還有助燃劑,燃燒的時候呈紫色,這把火也讓蠟膜徹底消失,省得事後敗露。

  看著六具屍體全部化盡,連殺人用的鐵釘也被腐蝕得一乾二淨,拉佩終於鬆了口氣。表演正式結束,大幕已經降下,唯一可惜的就是沒有熱烈的掌聲。

  「口供已經錄完了,您要過目嗎?」中年警官第一個打破了沉默。

  「沒必要,您辦的事,我絕對放心。」拉佩連忙回道,緊接著他看了看大威爾森:「再說,這位先生是聰明人,他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能放了我們一家嗎?求求你,至少放過安妮,她從來沒冇傷害過你。」大威爾森一臉淒苦,雖然拉佩承諾過不殺他,但是他仍舊感到害怕。

  「放心,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甚至她不會記得今天發生過什麼,臨走的時候我會改動一下她的記憶。」拉佩早就準備了一瓶催眠劑。威爾森太太和女兒被送到這裡來的時候,他就偷偷地噴了一些催眠劑在那個女孩的臉上,女孩看上去是清醒的,實際上腦子裡面一片空白,什麼都不會記得。

  「謝謝,太謝謝您了。」大威爾森誠惶誠恐地說道,這一次不是恭維,拉佩肯放過他一家,他確實要謝天謝地。

  「你要感謝我,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的事,甚至包括我的父親。明天在郵政署,你乾脆就裝作不認識我,不需要對我表現得太多尊敬,也不需要任何特殊的關照,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拉佩吩咐道。

  大威爾森一個勁地點頭,不過他心底裡面卻一片冰冷,此刻他愈發確信拉佩的身份不簡單。

  拉佩的心情好極了,從扒手據點出來,他只想快點回家,不過他還得為佛勒老頭準備晚餐。

  此刻拉佩根本沒興趣進廚房,直接從附近的餐廳裡面買了一些食物,裝盤之後放在了餐桌上。

  「晚餐已經幫您準備好了,您吃完之後,盤子就放在桌子上,我明天會收拾,我有些事要早點走。」拉佩和老頭打了聲招呼就回家了。

  拉佩並不是空手回家的,他的手裡拎著一個大袋子。

  「你怎麼回來得這樣早?」拉佩的母親異常驚訝,緊接著她的臉色一變,有些擔憂地問道:「不會有什麼事吧?」

  「沒事,僱主臨時有事出門去了,放了我半天的假,他還讓我把晚餐帶回來。」拉佩將那個大袋子放在桌子上,裡面是一塊很大的烤排,一隻燒雞和六隻生蠔。

  「你的那位僱主實在太慷慨了。」母親滿臉驚喜。

  就在這時,父親也走了過來,他比拉佩早回家。他以前總是加班,現在知道自己升職無望,他也就沒興趣做到那麼晚了,大威爾森一走,他也跟著下班。

  「爸爸,你幫忙切一下烤排怎麼樣?」拉佩提議,他是想讓父親提起精神來。

  父親沒有拒絕,不過他仍舊是一副萎靡的模樣。

  「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或許明天威爾森就會主動找你和解,說不定他還會放棄這一次升職的機會。」拉佩輕聲安慰道。他原本不想說這些的,只是看父親情緒低落,心裡有些難受,所以稍微透了點口風。

  「這怎麼可能?」父親根本不信。

  「這是真的。」拉佩湊到父親耳邊低聲說道:「聽說小威爾森出了點事,好像警察找過他了,大威爾森可能會受到牽連。」

  「真的?那太好了!」母親在一旁叫了起來,不過她隨即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又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你爸爸或許有機會升職了。」

  「升職,升職。」妹妹跳叫著從樓上跑了下來:「爸爸升職之後能幫我買一條新的裙子嗎?我這條太破了,根本沒辦法出門。」

  「等到我拿了薪水之後,我幫你買。」拉佩笑著對妹妹說。

  「好啊!」妹妹興奮地叫了起來。

  母親責備地看了拉佩一眼:「不要亂許諾。」

  「沒關係的,沒幾個錢,只要大家開心就行。」

  拉佩安慰道,緊接著他朝樓上走去,嘴裡說著:「我回房間換衣服。」

  一進房間,拉佩就把比格·威爾叫出來。

  「我已經問過了,是一個叫馬文的探長在查你的案子,據說這個馬文探長為人固執死板,一向以做事認真著稱。警察廳要嘛是真想查這個案子,要嘛是有人想整這個傢伙。」拉佩從那幾名警察嘴裡打聽到不少消息。

  「我仍舊不認為警察有用。」比格·威爾始終抱著不信任的態度,不過他隨即又道:「你打算怎麼查?那個馬文探長肯定有獨立調查的職權,在結論出來之前,沒人能夠知道他的調查進度,連警察廳長也做不到。」

  「確實是這樣,那傢伙總是隨身帶著卷宗,下班之後也會帶回家,所以我們得去他家一趟。」拉佩很無奈,他總不可能在警察廳下手。

  「你打算怎麼進去?爬牆嗎?」比格·威爾戲謔地問。

  「我怎麼知道?但願幸運金幣裡面能夠找到答案。」拉佩輕嘆一聲,他發現自己要學的東西越來越多。

  「我建議你去弄一套魔法裝備,就像那雙怪力手套一樣,能夠做出這東西人肯定也有其他貨色。」比格·威爾是國王的近臣,那雙眼睛絕對厲害,他看過一眼那雙手套,就立刻知道佛勒老頭在煉金術方面的造詣。

  「魔法裝備?」拉佩心動了。

  那雙怪力手套,原本對拉佩沒什麼意義,但是自從他擁有狼人的特性,耐力和恢復力一下子提升許多,怪力手套就變得有用了。

  「我明天去問問。」拉佩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反正他現在有錢了,扒手頭目的財產現在歸他所有。

  「你能不能給我一些建議?哪些魔法裝備最適合我?幸運金幣裡面沒這方面的內容。」拉佩就算有錢了,仍舊喜歡精打細算。

  比格·威爾沒有拒絕,他思索了片刻,這才說道:「你既然選擇了劍術作為主攻方向,而且是用細刺劍的輕劍客,需要的就是速度和靈活性。所以我覺得一件具有輕靈特性的披風或者斗篷,應該會很有用。還有帶『速度』或者『彈跳』特性的鞋子,對你同樣也非常有用,再來還需要壁虎套裝或者爬行者工具之類的東西。除此之外,還得準備一些非魔法類的裝備,比如讓你悄無聲息行走的『貓掌墊』,一副能夠掩蓋呼吸聲的面罩,一套方便行動的緊身衣。你還要學會開鎖,學會從外面把窗關上,學會徒手攀爬……」

  「你對這一套好像很熟。」拉佩狐疑地看著這位國王的特使,這個傢伙會不會也是假冒的?會不會是個賊?

  「我曾經是一名外交官。」比格·威爾解釋道。

  拉佩不明白,他不知道外交官和這些有什麼關係?

  「一個優秀的外交官往往也是一名出色的間諜,我們不但要在宴會、舞會上獲取情報,有時候也需要潛入某個人的家裡。」比格·威爾不得不繼續解釋。

  「這麼說來,你很精通這套東西?」拉佩萬分驚喜。

  「不——」比格·威爾連忙搖頭:「我本人並不精通,但是我身邊從來不缺這方面的人才,他們負責開鎖進去,然後拆除所有的陷阱,甚至在窗口幫我搭好繩梯。我要做的只是跟他們進去,確認哪些東西有用?哪些東西沒用?哪些是真情報?哪些是假情報?然後把有用的東西全都記在腦子裡面。」

  「原來如此。」拉佩明白了。怪不得找個傢伙說起來頭頭是道,本身卻沒什麼實力,那天被刺客一劍穿透咽喉,居然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還沒換好衣服嗎?」樓下傳來母親的聲音。

  「我馬上下來。」拉佩喊了一聲,緊接著又對鬼魂說道:「你幫我制訂一套計劃,能夠用最短的時間讓我成為這方面的專家。」

  「好吧,讓我想想應該怎麼辦?」比格·威爾沒有拒絕,畢竟拉佩是為他才費這麼大的勁。

  夜還深,拉佩卻已經醒了。

  狼人的恢復力絕對恐怖,真正的狼人只需要睡兩、三個小時就行,拉佩沒那麼厲害,不過也只需要睡五個小時左右。

  從床上下來,拉佩飛身一躍,整個人一下子跳到天花板,只見他用兩根手指揠住窗戶的上沿,兩隻腳各踩住一邊的牆壁,身體完全貼在天花板上。

  貼是貼上去了,不過拉佩沒支撐多久,頂多五、六秒鐘他就下來了。

  「你需要大量的練習。」比格·威爾探出了半邊身體,現在天沒完全亮,夜晚還沒過去,他仍舊能活動。

  「比想像的要難得多。」拉佩看了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剛才揠住窗戶的上沿靠的正是這兩根手指,全身的重量都吃在上面,手指根本撐不住。

  「這個問題倒不是很大,爬行者工具裡面有一對爬行者之爪,有了它,你就可以省力多了。」比格·威爾說道。

  「幸運金幣的記憶裡面沒有。」拉佩嘟囔了一聲,他也有些奇怪。

  「那是給剛剛入門的人用的……我以前就用過,確實很省力,不過對於資深的小偷來說,那只會限制他們的活動。你看到過殺我的刺客,他踩著牆壁就跑上了房頂。」比格·威爾說到那名刺客的時候,臉上有些不太自然。

  「這倒也是。」拉佩清楚地記得那名刺客化裝成軍樂隊的人,身上穿的是軍樂隊的制服,刺殺比格·威爾之後,那傢伙甚至脫掉了上衣,只穿著一件襯衫,看不出有什麼魔法裝備。

  看來真正的強者並不需要依賴外物。

  不過拉佩不是強者,所以外物對於他來說必不可少。

  拉佩現在有些急不可耐,想要去佛勒老頭那裡,但是就算去了也沒用,佛勒老頭現在肯定在睡覺。

  拉佩看了一下窗外,他猜想現在才兩點左右。

  拉佩家睡得很早,為了節省燈油錢,九點就上床睡覺了。以前是五點鐘起床,時間正好,現在就太早了。

  「現在我如果睡下去,還能不能從幸運金幣裡面得到一些東西?」拉佩轉頭問鬼魂。

  「沒用,一天只有一次。」比格·威爾立刻回答,他也曾經試過。

  「看來我只能去佛勒老頭那裡了,至少他的書房裡面還有很多書可以看,我還可以做實驗。」拉佩不想浪費時間。

  「想打發時間,你其實可以考慮自己製作一套爬行者工具,這東西雖然是魔法物品,不過魔法師只負責最後的工序,之前都是鐵匠和裁縫的事。」比格·威爾捉謎道。

  「我又不是鐵匠,也不是裁縫。」拉佩沒把握,更沒興趣。他的目標是成為魔法師和劍客,學點廚藝倒也有用,至少可以自己做東西吃,但學打鐵和裁縫的手藝就沒什麼意義了。

  「你如果打算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就必須學一些簡單的工匠技藝,因為很多工具必須親手打造,只有你才清楚自己需要什麼。」比格·威爾說的這些,絕對是經驗之談。

  當初和比格·威爾合作的那些盜賊一方面為了巴結他,另一方面覺得他沒有威脅,不可能搶他們的生意,所以閒聊之中說了一些這方面的訣竅。

  而這些訣竅是幸運金幣裡面沒有的。

  拉佩聽進去了。不過這樣一來,他又多了一大堆事。

  昨天晚上拉佩已經看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比如各種格鬥方式,駕馭馬匹的技巧,火槍的運用,巷戰的打法,以及被他捨棄的那幾種刺客的訓練方法。

  扒手的手非常靈活,也很敏感,穩定性同樣不錯。再加上他們動作迅速,身手敏捷,膽子也大,稍微訓練一下,就能成為城市作戰的好手。

  所以拉佩首先打算教的就是暗器。

  城市作戰的距離一般不會太遠,頂多幾十尺,在這樣的距離,暗器絕對是最合適的武器。

  此時拉佩隨手扔了一根釘子出去。

  「奪」的一聲輕響,釘子深深扎進了十幾尺外一棵樹的樹幹裡面,尖頭命中,而且筆直釘了進去,盡根沒入。

  拉佩甩了甩手腕,剛才那一下用力太猛,手腕差一點脫臼,不過結果讓他很滿意。

  於是拉佩隨手抽出三根釘子。

  暗器的威力和射程都不能和弓比,更比不上弩,卻有著自己的優點:一是隱秘,二是連續,三是數量。

  暗器可以抓起一把撒出去,但弓、弩、火槍都做不到。

  「奪奪奪!」又是三聲輕響,和剛才一樣,三根釘子打在樹幹之上。不過只有一根盡根沒入,另外一根釘進樹裡三分之二;最後一根打偏了,掀起一大片樹皮,然後打在牆壁上,在牆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劃痕之後,不知道彈到了什麼地方。

  拉佩嚇了一跳,他沒想到會失誤。

  還好現在是晚上兩點多,街上一個人都沒有,用不著擔心誤傷,再加上拉佩的運氣不錯,沒砸到玻璃窗。

  「早起還是有好處的。」拉佩拍了拍心口。

  等到心情平靜下來,拉佩又抽出三根釘子甩手打了出去,不過這一次他小心了許多,儘可能避開別人家的玻璃窗。

  又是三聲輕響,這一次比剛才好,全都釘在了樹上。不過釘進去的深度卻參差不齊,而且其中一根釘子是歪的。

  拉佩繼續練習。到佛勒老頭家的時候,拉佩仍舊沒能掌握其中技巧,總有一根釘子是歪的。

  這還只是基礎,接下來還有五根齊發,十根齊發,更有雙手齊發,雙手連環這樣的高難度技巧,只能慢慢來。

  拉佩掏鑰匙開門進去,和昨天一樣,他輕手輕腳地上了二樓,雖然用不著再爭分奪秒,但是昨天那種看書的方式確實很不錯,隨手拿一本書,先翻目錄,感興趣的東西就看,不感興趣的東西就跳過。

  這會造成偏科,但是效率高,有一句話說得不錯——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當然拉佩也沒忘記佛勒老頭說過的話,那些基礎的東西也是要看的,比如魔法文字和符號,各種材料的鑑別,常用材料的制取和提煉。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佛勒老頭出現在書房門口,他睡眼朦朧地問道:「你這麼早就來了?」

  「這就是用狼人的材料做魔源的好處。」拉佩笑了笑。

  「是啊,確實很方便。」佛勒老頭頓時滿臉羨慕:「當初我為什麼沒想到這一點?狼人的特性對煉金術士來說,實在太合適不過。」

  「您選的是什麼?」拉佩的好奇心冒了出來。

  「我用的是元素妖精的粉塵,可以提高元素親和力,說起來比你的狼人爪子要高等多了。」老頭的臉上並沒有顯露出得意的神情,反倒有些落寞。

  老頭是煉金術士,並不靠元素親和力吃飯,也不需要和人打鬥,反倒是少睡幾個小時要有用得多,那樣他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用來研究。

  可惜魔源一旦確定下來,就沒辦法改,後悔都沒用。

  「需要我幫您準備早餐嗎?」拉佩看了窗外一眼,現在也就四點多。

  「也好。」老頭沒有拒絕。

  拉佩放下手裡的書,朝著廚房而去,一邊走,一邊問:「早餐要來點什麼?火腿片怎麼樣?」

  「你看著辦。」老頭隨口回答。

  拉佩在廚房裡面忙碌起來,現在的他已經做慣了這些事。只見他左手拉開櫥櫃,右手點火,然後右手去切火腿,左手則取出了盤子和碟子。不像是在準備早餐,反倒像在玩雜耍。

  十分鐘之後,拉佩端著一隻很大的餐盤進了客廳。

  老頭早已經在餐桌前坐好了。

  放下餐盤,拉佩像一名真正的管家一樣,站在一旁說道:「等一會家具店的人會過來,之前我訂了一套新的沙發,一張新的餐桌和一張搖椅,您或許會喜歡。」

  「你看著辦。」老頭仍舊是那句詁,說實話他真不在乎。

  「我想從您這裡再買一些東西,我列了一份清單。」拉佩把一張紙條放在老頭面前,這是比格·威爾幫他羅列的。

  老頭只看了一眼,緊接著「咦」了一聲:「難道你打算轉行做賊?」

  「我是一名劍客,將來想成為一位探險家。」拉佩抬了抬腿,露出底下那雙探險家專用的靴子。

  劍客想要買壁虎套裝或者爬行者工具確實說不過去,但是探險家就沒問題了。佛勒老頭沒有懷疑,拉佩就算真的做賊也和他無關。

  老頭看了拉佩的靴子一眼,隨口說道:「你的鞋不錯,我可以幫你加一層鞋墊,讓你一跳就達到兩公尺多高,一步跨出就是五、六公尺。我還有一件輕羽斗篷,可以讓你的身體輕若羽毛。壁虎套裝和爬行者工具我這裡沒有現成的,不過這玩意做起來容易……對了,沒必要自己做,可以幫你弄一套現成的。」

  拉佩心中大喜,他不由得問道:「總共多少錢?」

  老頭張了張嘴巴,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原本要吐出的數字被吞了回去,他搖了搖蓬亂的頭,一本正經地說道:「不要錢。」

  「不要錢?」拉佩不認為會有這樣的好事。

  「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老頭果然不會白送東西:「我和一個人有筆交易,但那個傢伙的名聲很糟糕,出了名的不守信用。我不打算和他親自談,你就作為我的代表,幫我把這筆交易了結掉。」

  「那個人叫什麼名字?我在哪可以找到他?」拉佩連忙問。

  「他叫烏迪內斯,是個走私販子,在倉庫區有一塊地盤。」老頭聳了聳肩:「我就知道這些。」

  「烏迪內斯?那傢伙可不簡單。」說這話的是漢德。

  漢德是被拉佩叫來的。在不遠處有一輛馬車不疾不徐地跟著,那是為拉佩準備的,負責駕車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人也負責跑腿。拉佩才剛說了一聲,那個人立刻就去找漢德,半個小時之後,漢德就出現在拉佩面前。

  「怎麼不簡單?」拉佩問道。

  「這傢伙是塔倫最大的走私商人,他和護衛隊、港口警衛隊、警察、海關的關係都不錯,在稅務局裡面也有關係。他的貨可以貼上稅務局的印花,直接當作正規管道的貨物來買。聽說他和海盜也有密切的聯繫,他的很多手下原來就是海盜,洗手不幹之後就跟了他……」

  漢德把他知道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拉佩的心裡格登一下。他有種感覺,這又是幸運金幣帶來的厄運,不同於扒手頭目,這樣一個大走私商人,絕對不是現在的他所能招惹的。

  問題是拉佩已經答應了下來。

  拉佩很後悔,但是現在他已經沒辦法反悔,所以只能硬著頭皮問道:「烏迪內斯的為人怎麼樣?」

  「聽說還行。」漢德回答得有些含糊,畢竟他只是一名扒手,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那樣的人物:「聽說這傢伙挺大方,也挺講信用,只要你別惹毛了他,他還是很好說話的,畢竟這傢伙怎麼說也是商人。」

  拉佩默然點了點頭,走私商人也是商人,而商人追逐的是利益。

  不過拉佩緊接著又問:「這個傢伙有什麼敵人嗎?」

  這是為了以防不測。

  這一次漢德不敢立刻回答,他想了好半天,才不太肯定地說道:「據我所知,城裡的黑幫頭目瓦克利對烏迪內斯有點看法。」

  拉佩沉默了,他不想和黑幫打交道。走私商人或許還有底限,可是黑幫分子往往連底限都沒有。

  「你對倉庫區的地形熟悉嗎?」拉佩再一次問道。

  「不熟,倉庫區最多的是苦力,他們身上沒什麼油水,所以我們很少去那裡。」漢德實話實說。

  「你幫我弄一張倉庫區的詳細地圖來,我要知道每一座倉庫的位置。」拉佩吩咐道。

  「我想想辦法。」漢德沒敢立刻答應,他畢竟剛剛當頭,並不清楚頭應該怎麼當?他也不清楚怎麼去打探情報?怎麼獲得需要的消息?他以前沒幹過這樣的事,甚至不知道從哪個方面入手。

  「你去做事吧。」拉佩擺了擺。

  漢德沒有急著離開,他湊到拉佩跟前低聲說道:「老闆,有一件事要您來定奪,幫我們銷贓的那個傢伙知道霍夫死了,他打算不認賬。」

  「你說說看那個傢伙的情況。」拉佩原本不想搭理,但是身為老大,如果只拿好處,不解決問題的話,怎麼讓底下的人信服?

  「那傢伙叫夏洛克,是個尤特佬,他明面上經營著一家古董鋪和一家珠寶店,私底下干的是銷贓的活。我們偷來的東西被他拿去改頭換面之後,就直接在他的店舖出售,這傢伙還放高利貸,霍夫有時候會幫他討債,他和霍夫可以說是合夥人。」漢德說著那個人的情況。

  「尤特佬?」拉佩明白了,他沒有種族歧視的想法,不過尤特人的名聲確實很糟糕,在大家的眼裡,他們是披著合法外衣的小偷和騙子。

  「他不知道霍夫怎麼死的?」拉佩看了漢德一眼,他能夠猜到漢德沒安好心。

  漢德這小子肯定沒告訴尤特佬實情。霍夫被殺的時候,有一群警察在旁邊圍觀,如果尤特佬知道殺掉霍夫的是魔法師,還是一名黑魔法師,更是秘密警察的一員,那傢伙絕對會做出另一種選擇。

  「他沒問,顯然他以為是我造反。」漢德一臉委屈的模樣。

  「好吧,我會找他談談的。」拉佩一口應承下來,他當然不會自己去談,他會帶上兩個警察過去。

  尤特人對暴力機構天生就有著某種畏懼。

  漢德笑嘻嘻地離開了,拉佩獨自一人走進了第七郵政署。

  剛進大廳,拉佩就看到管他們的人也在大廳裡面。

  「你總算來了。」那個人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小威爾森現在不在這裡,由你接替他的職務。所以從明天開始,你要早半個小時到,負責分發郵件。」

  「小威爾森沒來嗎?」拉佩裝作不知情。

  「聽說那傢伙偷了東西,現在警察正在找他呢!」底下一名小郵差大聲說道。郵政署的職員走街串巷,消息最為靈通,這件事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今天一大清早,居然就已經有人知道了。

  「他不但偷了家裡的錢,更重要的是還偷了包裹裡面的東西,所以署長讓我警告你們一聲,手別癢。」管他們的人一本正經地說道,他還惡狠狠地看了拉佩一眼,這顯然是一種警告。

  拉佩沒搭理這個傢伙,小威爾森喜歡拍馬屁,他卻沒這個興趣。

  拉佩走到大廳的一角,那裡放著幾十個大郵袋子,這是從別的郵政署轉過來的。

  「所有的郵件都沒來得及整理,誰來幫個忙?」拉佩大聲喊道。

  「我來幫你。」一名和拉佩關係不錯的小郵差舉起了手。

  「我也來。」

  「還有我。」

  拉佩的人緣不錯,一個個郵差走了過來。

  「謝了。」拉佩朝著大家打了聲招呼,然後高聲說道:「大家幫我把郵件和包裹分開,既然這裡我說了算,我打算把人分成兩隊,一隊專門送包裹,另一隊專門送信。然後我們再把送信的區塊重新劃分一下,以前咱們是按照街道劃分,門牌按照單、雙號分開,我們送信的時候要來回跑,還得橫穿馬路,費力而又危險。從現在開始,咱們按照街區來劃分。」

  「好耶!」

  「太好了。」

  「早就應該這樣。」

  底下的那些小郵差一起歡呼,這樣的話,他們可以少走很多路。不過負責分發郵件的人事情就多了,以前只需要按照大街分發,現在要記住每個街區的門牌號碼。

  看著底下眾人興高采烈的模樣,拉佩的臉上也露出一絲微笑。

  這群郵差並不都和拉佩關係密切,裡面也有小威爾森的人。現在他改了兩條規矩,就建立起了威信,順便收買了人心。

  拉佩並不在乎小威爾森的位子,他高興的是辦法收效了,他現在正學習如何成為一位上位者,如何管好一群手下。

  一個個大郵袋子被倒了出來,包裹和信件全都倒在桌子上,所有的郵差都跑過來幫忙分揀信件,拉佩自己則忙著劃分區塊。

  第七區最大,這裡的情況也最複雜,大部分地方屬於下等街區,不過也有中等和上等街區。

  拉佩以前送信都是在上等街區,他的父親畢竟是坐辦公室的,這點面子肯定要給。但是現在他劃給自己的卻都是下等街區,那裡的街道很差,很多地方根本就是一條條小巷,路也難走,住戶的密度又大。

  拉佩並不是故意示好,而是這種地方更適合訓練。

  白天這種地方根本沒人,拉佩想跑多快就可以跑多快,因為兩邊的房子挨得很近,他可以左右開弓。

  只用了二十多分鐘,所有的郵件和包裹就全都分發完畢,此時拉佩也把區塊全都劃分好了,那些郵差一個個高高興興地背著郵包出了門。

  看著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拉佩在角落裡面拿了一個小號的空盒子,盒子上寫著郵政專用。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條項鏈塞進盒子裡面,再把盒子合上,用蠟封好,然後走到桌子邊,拿起筆,蘸了蘸墨水,在地址那一欄上用潦草的字跡填上威士頓大街三百五十八號。

  威士頓大街三百五十八號正是馬文探長家隔壁的那幢房子,他放進去的項鏈是漢德帶過來的,屬於霍夫的收藏品之一。

  做完這一切,拉佩也出了門。

  威士頓大街並不在第七區,而是在第四區,那是個上等街區,住的都是有錢人或者政府職員。

  眼前是一排完全一模一樣的房子,全都是上、下三層,前面還有一座不大的花園。

  拉佩看了馬文探長的家一眼,然後走到旁邊的威士頓大街三百五十八號門前,他拉了拉門鈴。過了片刻門開了,一名女傭人走了出來。那個女人看到是郵差,立刻知道有包裹,她讓拉佩進來,朝著樓上喊道:「夫人,有包裹。」

  「誰的包裹?是我丈夫的?還是我的?」上面傳來一名女人的聲音。

  女傭人從拉佩手裡拿過包裹看了看,然後用充滿疑問的口氣說道:「怪了,上面沒名字,也沒寫發出包裹的地址。」

  拉佩連忙在一旁解釋道:「這是一個飛包,一般是船隻臨時停靠的時候,有人跑到港口的郵政局發的郵件,所以只有收件地址,沒有發件地址……上面沒寫收件人的人名……可能因為時間太緊迫吧?」

  樓上響起腳步聲,一個略微肥胖的紅發女人從樓上走了下來。

  拉佩將手裡的簽字單遞了過去。

  「可能是我丈夫的哪位朋友……」紅發女人胡亂猜測著,她接過簽字單,同時也接過郵包,轉身上了樓。

  進入書房,她找來裁紙刀割開包裹外面綁著的繩子,打開包裹,緊接著發出一聲驚喜的讚歎。

  包裹裡面是一條項鏈,項鏈本身是用細碎的藍寶石和紅寶石鑲嵌而成,用金絲串聯和綴編在一起。底下是一顆黃豆大小的藍寶石墜子,和項鏈放在一起的還有一朵玫瑰花,花已經有些枯萎,不過看得出放進包裹裡面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天。

  「難道是他?」紅發女人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她顯然浮想聯翩,因為走神的緣故,她一時之間忘了在單子上籤名。

  而此刻的拉佩,則在房子裡面東張西望。他在觀察房子的結構。

  這幢房子比佛勒老頭的房子大,底樓除了客廳和廚房,還有兩間傭人房。站在樓梯口可以看到二樓,二樓好像是書房和小客廳。從剛才那個女人下樓的腳步聲可以聽得出來,她原本是在三樓,這樣說來三樓是臥室。這幢房子的後面也有一個小院,看上去像是晾曬衣服用的。

  拉佩信步走到了小院裡面,抬頭一看,頓時眼睛一亮,後面居然有陽台。這些陽台全都緊挨著,從一個陽台可以輕而易舉地翻到另外一個陽台。

  拉佩剛剛把這些記在腦子裡面,那位夫人從樓上下來了,把簽字單交給了他。

  出了門,轉過一個十字路口,拉佩掏出簽字單,隨手撕成碎片扔進水溝裡面。

  郵政署根本沒有這個包裹的存根,他帶回去也沒用。

  走到路邊,拉佩招了招手,很快那輛跟著他的馬車過來了。

  拉佩對跑腿的傢伙說道:「你留在這裡,給我盯著威士頓大街三百五十七號,我要知道那家主人什麼時候回家?房間的燈什麼時候亮著,什麼時候熄滅?」

  「我明白了。」那個跑腿的人答應了一聲,他顯得很興奮,似乎替拉佩做事很光榮。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13 10:44 AM

本帖最後由 sonsan 於 2014-12-13 10:13 PM 編輯

劍的旋律 第二集 第七章 招兵買馬

  小巷仍舊是那條小巷,樓仍舊是那座樓,但是氣氛卻和昨天完全兩樣,沒有了霍夫這個頭,這裡再也不顯得陰森,相反到處是喧鬧的聲音。作為新的頭,漢德自己就不是一個靜得下來的人,他喜歡熱鬧。

  不過當拉佩進來的時候,樓裡面頓時鴉雀無聲,昨天晚上很多人徹夜難眠,一閉眼就做噩夢。因為拉佩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也太恐怖了。

  “老闆,老闆。”漢德遠遠地就迎了過來,他的手裡拿著一份紙卷。

  拉佩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地圖。

  漢德徑直走到那張沙發前,沙發上原本有幾個人坐著聊天,看到拉佩過來,他們全都誠惶誠恐地跑開。

  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拉佩翹著二郎腿從漢德的手裡接過地圖看了起來。

  這是一幅很詳細的地圖,上面不但有倉庫和道路,倉庫的門也做了標記,還把鷹架、絞車、裝貨鐵軌之類的東西全一一標注了出來。

  “這幅地圖是從哪里弄的?”拉佩很吃驚。

  “您滿意就行,這是底下的人從倉庫區消防隊弄來的。”漢德頗有些得意,他聽得出,這是拉佩對他的肯定。

  “消防隊。”拉佩猛地一拍腦袋,他居然把這事忘了。

  “你讓他幫我問一下,能不能讓我登上消防塔?”拉佩想親眼看一看。

  消防塔的高度一般在三十尺左右,站在上面可以將整個倉庫區一覽無餘。

  “吉雅。”漢德朝著遠處招招手,立刻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小扒手跑過來。

  拉佩認得這名小扒手,就是昨天第一個反應過來的那個小孩。

  “很不錯,有頭腦。”拉佩贊許了一聲,然後轉頭朝著漢德說道:“以後他就充當你的副手。”然後又道:“把地圖交給小威爾森,讓他歸檔。”

  “小威爾森。”漢德抬高嗓門喊了一聲。

  三樓頓時探出一張圓溜溜的肥臉,這傢伙誠惶誠恐地跑下來。

  “他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想過逃跑?”拉佩低聲問道。

  “您放心,他的膽子小得很。再說,這邊一直有人盯著他,他想逃也做不到。”漢德同樣低聲回答。

  “他做事怎麼樣?”拉佩又問道。

  “還別說,這傢伙確實有一套。他說這裡太亂了,像個垃圾堆,建議我們整理一下。我們照著做了,感覺確實不錯,不但看上去乾淨很多,還多出來幾間空房間。我拿了點錢,買了兩張撞球桌,一套九柱球,還做了幾個靶子和幾套飛鏢,弄了一個遊戲室。”漢德在一旁彙報。

  “幹得不錯。”拉佩知道漢德這傢伙也在收買人心,不過他不在乎。

  正說話間,小威爾森已經跑了下來,他看到拉佩仍舊充滿畏懼。

  “拿去歸檔。”漢德把地圖遞過去。

  小威爾森拿著地圖就跑,沒想到還沒到樓梯口就被拉佩叫住。

  “讓大家都過來。”拉佩朝著漢德說道。

  “過來,全都過來。”漢德大聲喊著,他現在就是一個傳話筒。

  拉佩從口袋裡面掏出一隻瓶子,瓶子裡面封著的是一些小紙條,只有半寸長,寬度則和牙籤差不多。

  “分下去,每個人刺破手指……隨便哪根都可以,將血塗抹在紙條上,如果有變化的就告訴我一聲。”拉佩懶洋洋地說道。

  大多數人顯得忐忑不安,不知道這是什麼?只有幾個人露出興奮之色,其中就有漢德、吉雅和小威爾森。

  “這是測驗我們有沒有成為魔法師的天賦?”漢德激動地問道。

  “我說過,天賦有很多種,不光是魔法師。”拉佩歎道。

  小扒手們頓時不感覺害怕了,他們全都夢想過自己是魔法師。特別是昨天大家親眼看到頭目慘死,連屍體都化為膿血,徹夜難眠,噩夢連連的同時,也讓所有人對魔法愈發嚮往。

  這就和拉佩看到那名刺客殺人一樣,一方面怕得要死,另一方面卻異常憧憬。

  所有的人都圍攏過來,為了爭搶紙條而你推我擠,好在拉佩準備的紙條夠多。

  搶到紙條的人全都遠遠地跑開,誰都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測試的結果。

  “噢耶!”一個女孩跳了起來,只見她快步沖到拉佩面前,她的手裡攥著紙條,紙條的顏色不是紅色,而是紫色。

  “你識字嗎?”拉佩問道。

  女孩搖搖頭。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這些人如果能讀能寫,也就用不著做扒手了。

  “小威爾森。”拉佩高聲喊道。

  小胖子此刻也躲在一個角落裡面,拳頭裡攥著一張染血的紙片,滿心期待著紙片起變化,聽到拉佩叫他,他連忙跑了過來。

  “我又給你找了個差事,教她認字。”拉佩指著那名女孩。

  小威爾森滿臉嫉妒,他攤開手掌看了看紙條,讓他失望的是紙條一點變化都沒有。

  “看來我也要念書了。”漢德笑盈盈地攤開了手掌,他的紙條也起了變化,不過他的紙條不是紫色,而是淡淡的綠色。

  “你沒有魔法天賦,卻是一名天生的刺客。”拉佩解釋道。

  漢德先是一陣沮喪,緊接著又眼睛一亮:“就和那天的刺客一樣?”

  “我都不敢和那個人比,那個人可不簡單,至少是個大刺客。整個塔倫,只有護衛隊總指揮賈克卜上校有資格和他較量一下。”拉佩閒扯著。

  不過這愈發堅定了漢德的信念,他要成為那樣的刺客。

  “去多買一些釘子來吧,今後釘子的用量會很大。”拉佩吩咐道,弄釘子還是小事,麻煩的是把釘子尾砸扁。

  “我也是,我也是。”另一個扒手跑了過來,他手上紙條也是綠的。

  紙條發生變化的人越來越多,大概佔據了三分之一。大部分是變綠,小部分是變藍或者變黃,紫色只有兩個。

  “變黃說明有成為戰士或者騎士的天賦。騎士就別想了,又要鎧甲,又要馬匹,根本供養不起。我會教你們一些用盾的技巧,自從火槍得到大規模運用,大部分戰士已經失去了用途,只有重盾、重甲的戰士勉強還有點用處。

  “變藍可以成為弓箭手,十字弓手,火槍手,前途要比戰士光明得多。我建議你們也練一下暗器,在城裡,用暗器比用弓箭和火槍方便多了。”

  突然拉佩停了下來,他若有所思,好半天才轉頭問漢德:“塔倫有沒有面積大,而且便宜的土地?”

  “有,北郊那邊有一片廢棄的採石場,那裡滿地都是亂石頭,什麼都不長。造房子又沒人住,離開大路也遠,原本那裡還有一些倉庫,但是因為出入太不方便,最後也廢棄了。”漢德連忙回答。

  “你怎麼知道的?”拉佩有些意外。他是郵差,對塔倫已經稱得上瞭若指掌,也只知道北郊有一片採石場,卻從來沒去過。

  “幾年前有人在那裡養雞,弄了兩座很大的雞棚,那裡就成了咱們經常光顧的地方,嘴饞了就去那裡抓一隻雞。可能因為偷得太狠了,不到一年,那個傢伙就幹不下去了。”漢德一臉遺憾的模樣。

  拉佩為那位場主默哀,看來養雞也得有勢力才行。

  不過這對拉佩來說,卻是件好事:“你去查一下那片土地歸誰所有?想辦法買下來,我打算把那裡建成一座靶場。我想辦法弄一些長弓、短弓、十字弓、還有火槍來。不只是為了紙條變藍的人,大家都必須練一下。”

  “還有暗器。”漢德提醒。

  “暗器打不了太遠,頂多十幾尺,這裡專門騰一排房間出來就行。我還打算弄一批手弩過來……對了,漢德,你找一下城裡有沒有擅長製造火槍的工匠?我想弄一支防身用的短槍。”拉佩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

  “就是抬手能打的那種?”漢德親眼目睹那場刺殺,前前後後讓那名刺客感到過威脅的只有三個人,兩個是魔法師;另外一個是有錢人,他靠的就是一把防身用的短槍。

  “沒錯。”拉佩點了點頭。

  “我會儘快打聽清楚。”漢德拍著胸脯說,緊接著他又道:“我也會儘快搞定那片採石場。”

  “不急。”拉佩擺擺手,緊接著又道:“你不是說弄了幾個飛鏢靶子嗎?拿到這裡來,掛在那邊。”他指了指對面的牆壁,然後掏出一把鐵釘:“我先教你們暗器。”

  靶子被搬了過來,掛在對面的牆壁上。

  拉佩抓著那一把鐵釘,猛地一甩手,只聽到“叮叮叮叮”一連串輕響,那把釘子全都釘在對面的牆上,有五根釘子打穿了靶子。

  這樣的準頭只能說一般,不過那些小扒手並不清楚,他們只覺得這很厲害。

  “暗器還可以這樣玩。”拉佩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張彈弓,只見他拉直了皮筋,瞬間鬆開手指,一根釘子閃電般地被打出去。

  釘子精准地打穿了靶心,因為力量太大,居然一穿而過,深深地陷進牆壁裡面,反倒是靶子被震落下來。

  那些扒手全都看得目瞪口呆,他們也玩過彈弓,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玩。

  “這一手實在太帥了。”一名小扒手叫出聲來。

  拉佩隨手把彈弓扔到漢德手裡:“想要打釘子,必須經過改裝,你們自己去改。”

  漢德拿著彈弓愛不釋手,其他人全都探頭探腦地看個不停。

  “我還有一些東西要給你們。”拉佩打了個響指。

  替拉佩趕車的車夫立刻走了過來,只見他的肩上扛著一捆木棒,粗細和手指差不多,長度在一尺左右,呈三棱形,頂端有個套子。

  “這是練習劍,不過也能殺人,所以你們最好小心一些。”拉佩拔掉了頂端的套子,露出銳利的頂端,那裡是包鐵的,尖銳犀利讓人不寒而慄:“我還會教你們劍術,不管有沒有天賦都可以學。”

  這一次,那些扒手就顯得不怎麼熱情了。畢竟丟暗器不會讓人感到血腥,用劍去捅人就不一樣了,心理負擔要大得多,不過也沒人拒絕。身為扒手都有一種危機感,相信別人,不如相信自己的力量。

  再說,沒人願意當一輩子扒手。

  一名扒手快步跑了進來,他跑到漢德的跟前,在漢德耳邊嘰哩咕嚕說了些什麼。漢德立刻擠開人群,來到拉佩面前低聲說道:“福特曼想見您,他是駕著馬車來的,馬車裡面好像有大人物。”

  “誰是福特曼?”拉佩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那個警官,他叫福特曼•蒂亞戈,是第七區員警署署長肖克特•格拉羅斯的心腹,馬車裡面的人十之八九就是肖克特•格拉羅斯。”漢德連忙解釋,順便還加上自己的分析。

  拉佩沉默不語,他的手插在口袋裡面,右手的口袋裡面還放著一枚金幣,此刻他的手指正輕輕摩擦著那枚金幣。

  眨眼間,一個渾身是血的鬼魂瞬間冒了出來。

  現在太陽已經落下,所以比格•威爾可以出來,但是他只能在幸運金幣附近十公尺之內活動。

  除了拉佩,沒人能夠看到鬼魂,所以大家只看到拉佩在發呆,實際上他在和鬼魂交談。

  “看樣子他們仍舊還有些懷疑,不怎麼相信你的秘密員警身份。”比格•威爾幸災樂禍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員警署署長是來試探的?”拉佩在心裡問道。

  “身為秘密員警,你代表的是國王,如果是廳長還有擺架子的資格,一個分署署長有什麼資格這麼做?那傢伙不進來,卻讓你過去,這明顯是在試探你。”比格•威爾別的本事不怎麼樣,揣摩人心的本事卻是一流。

  “那我怎麼辦?端著架子不出去?”拉佩問道,他畢竟沒有經歷過這些,更沒有勾心鬥角的經驗。

  “你當然得出去,就算是真的秘密員警,你也屬於最底層的那種,架子端得太足,反倒會引起對方的懷疑。”比格•威爾說道。

  “那我要怎麼應付?”拉佩有些發急了,除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和眼前這只鬼魂,他還沒見過其他大人物。比格•威爾不拿一名分署署長當回事,他卻不行。

  拉佩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腳都有些軟了。

  “很簡單,別談什麼公事,有關刺殺事件你頂多含糊地說兩句,然後請那家夥幫忙辦點私事。”比格•威爾指點道。

  “辦私事?”拉佩很驚奇。

  “私下會面的時候,談的當然是私人的話題,請對方幫忙辦點私事很正常。大談公事的話,反倒顯得奇怪。”比格•威爾對這方面很有經驗,他本來就是這個圈子的人。

  “我不太擅長這種交流。”拉佩仍舊有些心虛。

  “好吧,你盡可能放鬆,讓我附在你的身上,由我來應付那傢伙。”比格•威爾很無奈。人不喜歡被鬼附身,他這只鬼也一樣,附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還是一個男人,這讓他感覺很噁心。

  那好吧。拉佩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於是拉佩放鬆了身體。隨著一陣無法控制的顫抖,他整個人變了,儘管只是靜靜地站著,給人的感覺卻是高高在上。

  拉佩(其實是比格•威爾)並不打算這麼早出去,他要讓那位署長等一會。

  “這位小姐,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被附身的拉佩朝著當初教過他偷竊技巧的那名女機手伸出了手。

  那名女扒手不知所措,她既不知道拉佩做出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

  當初她會教拉佩偷東西,完全是閑得無聊,沒想到一個有趣的男孩轉眼間就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黑魔法師,如此巨大的變化,讓她怎麼也想不明白。

  “真是一個沒有見識的鄉下姑娘,你怎麼會喜歡她?”在拉佩的腦子裡面,比格•威爾翻著白眼。

  “你想幹什麼?”拉佩弄不明白。

  “找個女伴,省得那傢伙說一些太敏感的話題。”比格•威爾老謀深算,對人心的把握已經到了無與倫比的境地。

  “有長裙嗎?再拿一套首飾來。”比格•威爾這傢伙對漢德發號施令,緊接著他又問道:“誰有化妝品?”

  “沒有長裙。”漢德很無奈,這裡是扒手窩,就算是女孩也為了行動方便,穿的是長褲。而那些用來練習偷盜技術的人偶身上倒是有幾條長裙,但都又破又髒,根本拿不出手。

  “那就取一匹絲綢來,塔倫這樣的小地方,我原本就沒指望有什麼好裁縫。”

  比格•威爾在那裡冷嘲熱諷。

  幾個女孩拿來了化妝用品,這是白天的時候偷的。以前霍夫在的時候,絕對不允許她們偷這種東西,一來賣不出價錢;二來能夠用得起這種東西的女人往往都有點身份,她們的東西被偷了,員警有可能找上門來。現在漢德成了首領,拉佩成了幕後老闆,自然不會有這樣的禁令,而且扒手們也不怕員警,女人全都愛美,所以她們立刻下手了。

  “這麼濃豔的胭脂……這是什麼?是面霜?還是麵粉?……蛤蜊油?這東西也能往臉上塗?”比格•威爾除了搖頭,還是搖頭,嘟囔了半天,最後毫不留情地說道:“在馬內,就連妓女也不用這種東西。”

  比格•威爾輕輕托起了那名女扒手的下巴,看了看她的臉,然後勉為其難地說道:“你的皮膚還算白,現在又是晚上……算了,稍微撲一些胭脂吧。”說著他親自動手,取過一團棉球,沾了少量的胭脂,在女扒手的臉頰上輕拍了幾下。

  比格•威爾這傢伙的技術絕對是專業的,只弄了幾下,那名女扒手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同,美豔中透著一股野性。

  就在這時,漢德從樓上跑下來,他的手裡托著一塊銀白色,帶著暗花紋的綢緞,這同樣也是霍夫的收藏。別看只是一塊布,少說也值兩千比索。

  比格•威爾把棉團扔到一邊,隨手掏出一副新的手套戴上,然後轉身拿起綢緞往女扒手的身上一披,這邊繞一下,那邊轉兩圈。轉眼間一匹綢緞就成了一條典雅中透著一股時尚的長裙,他最後用剩下的綢緞在女扒手的腰間系了一個很大的蝴蝶結。

  “馬馬虎虎吧,沒有時間弄蕾絲花邊,也缺了一些點綴的東西,好在這匹綢緞還算不錯,勉強能夠掩蓋一些不足。”比格•威爾一邊搖頭,一邊說道。

  突然,門口傳來一陣掌聲。

  “完美,這是我看到過最漂亮,也最雅致的裙子了。”說話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胖子。

  用不著漢德介紹,拉佩也能猜到,這位肯定就是第七區的員警署署長格拉羅斯,看來這傢伙在馬車裡面待不住了。

  “謝謝閣下的恭維,不過這離完美還差得遠。”比格•威爾朝著女扒手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最後有些不滿意地搖搖頭:“這是兩年前的款式,是瑪蒂爾達夫人為安德魯希亞伯爵夫人設計的。伯爵夫人在國王的生日典禮上第一次穿上了它,結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至於陛下反倒成了配角。”

  比格•威爾這傢伙一邊侃侃而談,一邊從漢德手裡接過別針,用來固定住裙子的形狀。

  “瑪蒂爾達夫人?”那位胖署長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不只是因為好奇心,今天一整天胖署長都在研究拉佩。對於拉佩的秘密員警的身份,他多少有些懷疑。

  不過是一名黑魔法師,同時又擅長暗器,卻在郵政署做郵差,一直都表現得普普通通,這確實有些不可思議。

  現在胖署長又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胖署長談不上什麼品味,但見識是有的。拉佩用一匹絲綢隨手弄出來的長裙,絕對比城裡最好的裁縫的作品都要高明,而且這條長裙明顯帶有宮廷風格,一個在塔倫土生土長的小郵差怎麼可能接觸到這些東西?

  “那是陛下的御用裁縫。”比格•威爾隨口解釋道,緊接著他對那位署長欠了欠身:“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能夠看到這樣神乎其技的手藝,稍微等一會也是值得的。”員警署署長笑著說,緊接著他又道:“我已經在羅德餐廳訂好了位子。”

  旁邊那名中年警官看了看署長,他很清楚署長根本就沒訂過什麼位子,原本只是想和拉佩見一面,問兩句話的。

  這個謊當然得由中年警官來圓,所以他立刻跑開,不但要去訂位子,還要幫署長找個女伴。

  “怎麼好意思讓您破費?”比格•威爾連忙說道,不過他絲毫沒有拒絕的意思。

  “我的馬車就在巷子外面等著。”署長說道,他朝著四周看了看,然後聳了聳肩:“這裡別的都還可以,唯獨馬車進不來,實在讓人頭痛。”

  “以後您如果想見我,讓人打聲招呼就是了。”比格•威爾連忙回答。

  比格•威爾的話另有深意,既有對這一次事出突然的不滿,同樣也有加強合作的意思。

  員警署署長聽懂了,他已經可以肯定拉佩是秘密員警,郵差是不可能懂得這種說話方式的。

  “我這邊已經好了,咱們走吧。”比格•威爾說道,他再一次向那名女扒手抬起了胳膊。

  女扒手總算是明白了,她立刻挽住拉佩的胳膊,雖然是第一次,但是她看到過別的女人這樣做,特別是在第五區。

  三個人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比格•威爾停下來,他看了那名女扒手一眼,皺著眉頭想了想,然後將手伸進女孩的裙底。

  “哦——”女孩一下子跳了起來,她的嘴巴張得很大,眼睛瞪得溜圓。

  此時比格•威爾已經將手收了回來,他低聲在女孩耳邊說:“我知道,這讓你很不舒服,但是,這能讓你的步伐看上去高貴,讓你的坐姿顯得典雅……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叫瑪麗……”女孩慌慌張張地說道。

  沒等她說完,比格•威爾已經搶過了話題:“好吧,以後你就叫瑪格麗特。”

  女孩撇了撇嘴,她不喜歡這樣,但是她不敢拒絕,因為她擔心自己會被變成一隻癩蛤蟆,傳說中黑魔法師都喜歡這麼幹。

  “你在吃她的豆腐。”拉佩在腦子裡面對比格•威爾表示不滿。

  “我發誓,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在馬內,等著我吃豆腐的女人可以排兩條街,每一個都成熟豐滿,這種平板身材的柴火妞不符合我的審美觀,我只是不希望她丟我的臉。”比格•威爾一本正經地說道。

  “那是我的臉。”拉佩抗議道。

  “現在我附在你身上,就算丟的是你的臉,我也不允許,我是個完美主義者。”比格•威爾有他的標準。

  羅德餐廳位於第七區和第四區的交界,這是一家以本地菜出名的餐廳,到了晚上這裡總是座無虛席。

  那名中年警官確實神通廣大,居然搞到了一間包廂。此刻四個人正坐在包廂裡面,拉佩和員警署署長面對面坐著,另外兩個座位屬於兩名女人,中年警官則筆直地站在角落裡面。

  吃的東西早已經點好了,瑪格麗特的那份是拉佩幫著點的,接下來是等待的時間,這也是閒聊的時間。

  一上來說的自然是刺殺事件的調查進展,員警署署長說得很含糊,拉佩聽了一會就沒興趣,因為裡面沒有一點有用的內容。

  “其實我並不關心調查的結果,上面同樣也不關心,陛下只是想知道誰是幕後的指使者。”拉佩(實際上是比格•威爾)不疾不徐地說說道。

  “這比抓住刺客更難。”員警署署長不動聲色地回答。

  “您還沒弄明白,陛下不需要證據,也不打算採取行動,威爾勳爵死了也就死了,沒必要為他大動干戈,陛下只需要知道誰是反對者?這樣他就可以小心那些人,我們也可以早做準備。”比格•威爾解釋道,他說起這些的時候,看上去
毫不在意,好像死的根本不是他。

  “不要證據,難道憑猜測?”員警署署長感到有些奇怪。

  “有什麼不可以的?只要有足夠的理由,就算是猜測又如何?”比格•威爾笑了笑。

  “這麼說來,你們做事要容易多了。”員警署署長一臉羨慕。

  “容易?”比格•威爾搖搖頭,突然他長歎一聲:“不說這些了,您覺得我們輕鬆,我覺得你們愜意,只有幹這一行,才真正明白其中的困難。”

  “這話有理。”員警署署長表示贊成:“至少我十五歲的時候,用不著查案子,更不用說是刺殺案件,兇手還是一名頂尖的刺客。”

  “對了,馬文探長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比格•威爾換了一個話題。

  “那傢伙能力很不錯,破過很多無頭案,說到辦案子,他是這個。”員警署署長挑起了大拇指,緊接著他又露出一臉惋惜:“不過這傢伙太過孤傲,還有些自命清高,和誰都合不來,他也不信任任何人。或許在他看來,其他員警都和罪犯有勾結,所以他辦案子,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插手。而且在破案之前,也不會向任何人透露資料,他的卷宗隨時都帶在身邊,即便去見廳長的時候也是如此。”

  “這不可能吧?一個有道德潔癖的員警?他拿什麼養線人?沒有線人,他怎麼破案?”比格•威爾直搖頭。

  拉佩則暗自慶倖他沒打算在員警廳裡面下手,要不然只會白跑一趟,甚至還會引起懷疑。昨天從中年警官那裡得到的消息果然不太準確,中年警官只說那個人古板嚴肅,這已經不單純是古板。

  “他有一筆專門的線人費。”員警署署長異常嫉妒地說道。

  “你不是說誰都不喜歡他嗎?”這一次詢問的是拉佩,他覺得很驚奇。

  “當然是那些想升職的人,馬文雖然很讓人討厭,但是他有一個好處,他對升職不感興趣,唯一的興趣就是破案。上面的人知道他的這個習慣,等到他破了案子之後,大家就拿過來分功勞。正因為這樣,每一次有案子交給馬文,同時也會撥一筆錢給他,因為這傢伙有‘潔癖’,所以用不著擔心他貪污或者挪用。”

  “原來是這樣。”拉佩點了點頭,不管是他,還是比格•威爾,對那位探長愈發多了幾分信心。這樣的人接管刺殺案,說不定真會有什麼線索。

  此時包廂的門被推開,幾位侍者托著餐盤走了進來。

  塔倫靠海,所以這裡最有名的全都是海鮮。拉佩點的是蒸比目魚、烤鱸魚和兩隻生蠔,雖然單調了一些,卻也顯得出他的品味。他給瑪格麗特點的也是蒸比目魚,還有洋蔥煎牡蠣,這兩樣東西吃起來都很容易,用不著動刀叉,也沒什麼刺,就算沒有經過訓練,也可以吃得很文雅。

  拉佩不再說公事,和員警署署長閒聊了起來。這一次是真的閒聊,一開始是員警署長在說,他說的是馬內的閑聞逸事,這同樣也是一種試探,他要確定拉佩是不是真的去過馬內。

  真的拉佩自然沒有去過馬內,他最遠只到過安塞爾,那是他姑姑的家,他的姑姑嫁給安塞爾的一名雜貨商人。好在這裡有一隻馬內土生土長的鬼魂,比格•威爾說得不多,只是偶爾會插兩句,他的話卻總能戳中要害。

  “那個叫佛勒的瘋子也是你們的人?”員警署署長也換了個話題。他已經確認拉佩對馬內很熟,絕對比他熟,而且拉佩混跡的圈子比他的層次高得多,這讓他很沒面子。

  “不是,當初的他比我們要風光多了。”拉佩立刻否認,這一次說話的是拉佩本人。

  “風光?”員警署署長停下了刀叉,他明顯被嚇著了。

  “他是一名煉金術士,最好的煉金術士,曾經得到過帝國院士的提名。不過後來出了一件事,他在馬內待不下去了。”拉佩隨口爆料,他不怕這位署長去調查。

  “他是一名煉金術士?”員警署署長瞪大了眼睛,那個瘋子是員警署的常客,他一直以為那傢伙是癡迷於魔法的精神病人。

  不只是署長,站在角落裡的中年警官也一臉難以置信。

  “老頭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全都是我的老師告訴我的,老師還說如果遇到麻煩可以去找佛勒老頭。雖然老頭不會給我直接的幫助,但是他可以提供我很多有用的東西,而且待在他的身邊非常安全,就算整個塔倫都毀了,他那裡也不會
有事。”拉佩侃侃而談。

  這套說辭是拉佩和比格•威爾商量了很久的結果。

  拉佩的秘密員警身份,最大的破綻就是佛勒老頭。老頭是個瘋子,不可能配合他演戲,所以絕對不能說老頭也是秘密員警,同時還要解釋得通他為什麼找老頭,而且是在刺殺發生的第二天就找上老頭。

  商量的結果就是盡可能把老頭說得很厲害,說成是隱形的靠山,老頭是被拉佩利用,本身並不知情,也和秘密員警無關。

  “原來是這樣。”員警署署長被唬弄了過去,他沒有興趣徹查此事,那個老頭是瘋子,這一點他很清楚,而且拉佩自己也承認。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實力強大的瘋子更可怕的了。

  再說,拉佩含糊地暗示過那個瘋子背景很深,這就意味著被那個瘋子殺了,也可能是白死。

  誰願意去觸這個黴頭?

  拉佩主動轉移了話題,他不想再提佛勒老頭的事:“我有一件事想請您幫忙,想借您的手下派一下用場,有個叫夏洛克的尤特佬似乎不太明白事理。”

  這招果然有用,員警署署長聽說過那名尤特佬,也知道那傢伙是幹什麼的,甚至猜到拉佩為什麼發火。

  “反正順路,等一會咱們走一趟。”署長不只是向拉佩示好,同時也想沾點便宜。尤特佬一向以有錢而出名,不過想要從這幫傢伙身上榨出油水並不容易,這一次他的機會來了。

  幽深的小巷,低矮的廊簷,視窗的位置和街面幾乎平齊,微弱的燈光從窗戶裡面透了出來。

  拉佩推開門走進去,門後的鈴鐺發出“叮噹”的聲響。

  站在門口可以看清整間店鋪,這是一家古董鋪,店面不大,被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塞得滿滿的。一個頭戴圓帽,鼻樑上夾著圓邊眼鏡,額頭高聳,臉頰枯瘦的小老頭正坐在一張椅子上,手裡拿著放大鏡在看一條項鍊的吊墜。

  拉佩順著臺階走下去,這房子一半在地下,所以顯得頗為昏暗。

  看到有人進來,那名小老頭連忙將項鍊收起來。

  “你是夏洛克?”拉佩走到小老頭跟前。

  小老頭這才看清拉佩的模樣,他隨即就明白過來:“是漢德讓你來的?你這名小扒手,給我滾出去。”

  小老頭從旁邊抄起了一根手杖。

  “我如果是你,絕對不會想要動粗。”後面的中年警官淡淡地說道。

  小老頭微微一愣,他這才看清進來的是一群人。其中兩個是女人,另外還有一個胖子,眼前這個說話的警官讓他覺得有些眼熟。

  突然小老頭想起來了,他連忙換了一副笑臉:“福特曼警官,原來是您啊!您的到來,讓我的小店蓬蓽生輝。”

  “讓你的小店蓬蓽生輝的是這兩位。”中年警官連忙朝著拉佩和署長指了指。

  小老頭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他已經想到胖子是誰了。

  “署長您好,您有什麼要求?儘管說話。”夏洛克換了一副謙卑的模樣,他很清楚,面對中年警官,他只需要拍拍馬屁,然後塞點好處。可是面對這位,他就要大出血了。

  “你用不著管我,我只是順道過來看看。”員警署署長根本不搭理,他東張西望的,暗自猜測著那些東西的價值。

  小老頭知道這位署長想要幹什麼,他暗自慶倖剛剛把一批值錢的東西轉移走。

  “角落的桌子上放的貼金面具應該是克里茲文明的遺物,大概價值五千比索。旁邊放著的那個巴掌大小的畫像是畫家米蓋爾的作品,不會低於兩千比索。而門口架子上的鎏金大盤,是尼古拉一世時代的作品;底下的長頸瓶是兩個世紀以前塔斯提拉修道院出產的,兩者加起來差不多值一千五百比索。整家店鋪裡面,也就只有這四件東西有點價值。”拉佩(實際上是比格•威爾)的眼光異常毒辣,一進門,他就把這裡最值錢的東西全都找了出來。

  拉佩說一句,小老頭的臉就抽搐一下,到了這個時候,小老頭已經知道拉佩絕對不是漢德的手下。

  “在下有眼無珠,之前多有冒犯。”身為尤特人,小老頭最清楚該服軟的時候,必須服軟。

  可惜,拉佩卻沒興趣廢話。只見他從口袋裡面掏出一串軟軟的如同項鍊的東西,緊接著一抖,項鍊被抖得筆直,變成一根又細又長,如同銀刺的東西。

  小老頭原本還在奇怪,下一瞬間他就倒了下來,躺在地上渾身抽搐,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嘩啷啷——”隨著一連串清響,旁邊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掉落在地上,有幾個玻璃質地的東西一下子被打碎,玻璃渣撒得滿地都是。

  小老頭痛苦地抽動著,他可不像威爾森叔侄那樣年輕,所以抽動了沒幾下就口吐白沫,眼睛開始往上翻。

  拉佩連忙停下來,他輕聲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嗎?”

  “痛苦詛咒,黑魔法。”小老頭顫抖著回答,此刻他看拉佩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隻魔鬼。

  “你怎麼知道是黑魔法?你以前嘗過?”拉佩很好奇,他的語氣中透出一絲急切的味道。

  拉佩一直在找黑魔法師。

  小老頭顯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他的臉色愈發變得蒼白起來。

  拉佩舉起了魔杖威脅道:“看來你不吃一些苦頭是不會開口的,那就如你所願,你會發現痛苦詛咒根本就是小意思,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比這更可怕的東西。”

  “不、不要,我說,我說。”小老頭服軟了,他不想得罪一群黑魔法師,同樣也不想得罪一個黑魔法師,因為兩者的結果差不多,都足以讓他生不如死。

  “我和一群研究黑魔法的人認識,他們從我手裡買過東西,還讓我幫他們留意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小老頭痛苦不堪地說道。

  拉佩看著小老頭的神情就已經猜到,老傢伙肯定也在那些黑魔法師的手裡吃過苦頭,十之八九也是被痛苦劑折磨了一番。

  “你們聊,我們到外面去,這裡實在太擠了。”員警署署長很知趣地說道。

  黑魔法從來都是忌諱,雖然現在已經不是兩個世紀以前,黑魔法師不再人人喊打,也不至於一被發現就立刻被送上火刑架,但是人們對黑魔法師總是敬而遠之。

  幾個人全都離開了,甚至也包括瑪格麗特。

  “現在我們來談談那群黑魔法師的事。”拉佩坐在小老頭剛才坐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問道。

  “我和他們不熟,他們互相之間的身份都是隱密的,不管是集會的時候,還是來我這裡。他們全都穿著厚重的袍子,連臉都用面具遮蓋起來,出入也都是坐出租馬車。”夏洛克把他知道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如果我想加入這個圈子,怎樣才能進去?”拉佩問道。佛勒是煉金術士,很多地方和黑魔法師不一樣,幸運金幣裡面雖然有黑魔法師的記憶,但是太少,而且不成系統。

  夏洛克爬到桌子旁邊,從其中一個抽屜裡面翻出一塊牌子,小心翼翼地遞給拉佩:“那裡每到月圓之日或者無月之日都會有一次集會,憑這塊牌子就能參加。”

  “很鬆散的組織。”拉佩有些失望,如果幸運金幣裡面的記憶沒錯的話,這應該是一個類似黑魔法愛好者的圈子。

  真正的黑魔法師集會的地方大多是在鬧市之中,這樣進出方便,而且一旦集會被發現,混進人群裡面就可以逃脫。實在不行的話,也可以拿路人當人質。

  拉佩悻悻地把牌子收起來,雖然意義不大,但是有總比沒有強。就算只是一個愛好者組織,裡面也肯定有真正的黑魔法師,從他們那裡應該可以和其他黑魔法師搭上關係,也可以買到一些東西,比如黑魔法類的書籍,或黑魔法專用的材料。

  “據我所知,霍夫的錢都是你在幫他管理。”拉佩說出此行的真正目的,他是來算帳的。

  夏洛克很識時務,這是尤特人的一貫特徵,他們喜歡鑽規則的間隙,喜歡玩點小花招。但是當他們發現自己無力抵抗的時候,則又會非常守規矩,讓你挑不出一點錯來。

  夏洛克這傢伙爬到角落邊上,拿出一種帳本,然後又爬下來,呈給拉佩。

  那是一份獨立的帳本,裡面清清楚楚地羅列著每一筆進項,也羅列著這些錢的去路,大多是用來放高利貸,也有一部分拿來炒地皮,主要是投資店鋪。如果這些店鋪都算是霍夫的話,那個死鬼絕對是個不小的富翁。當然掛名的不可能是霍夫,他這種人根本見不得光,所以這些店鋪全都掛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我如果不來找你的話,這些恐怕都已經成了你的東西。”拉佩笑著說道,他暗自慶倖來得早,老傢伙沒來得及轉移財產。

  “拿兩萬比索來,再把位於第七區的三間店鋪劃到那位署長的名下。”拉佩淡淡地說道,他既然借用了那位署長的名頭,自然要給對方一些好處。

  “其實用不著這麼多。”夏洛克低聲說道,身為尤特人必須擅長見風使舵,所以他立刻幫拉佩出謀劃策。

  “這些錢不是白給的,我還有很多事要請這位署長大人幫忙。”拉佩說道,他拍了拍小老頭的肩膀:“那些扒手我讓漢德管著,多和他聯絡,你會知道很多事。”

  “是的,是的。”夏洛克連連點頭,他現在後悔極了,早知道霍夫是怎麼死的,早知道新老大是一名黑魔法師,他肯定不會幹這種找死的事。

  老頭無比痛苦地爬了起來,開了兩張匯票。

  兩萬比索就算換成金元,也有兩千五百枚,足夠把一個壯漢壓垮。好在如今有了匯票,兩張薄薄的小紙片就代表一大堆錢。

  從尤特佬的店裡面出來,拉佩借著握手的機會,把那兩張匯票塞到員警署署長的手裡。

  “明天讓您的律師來這裡一趟,有三家店鋪需要轉讓。”拉佩低聲說道。

  員警署署長眉開眼笑,他感覺自己來對了,他給拉佩面子立刻得到了回報。

  “我還有點事想請您幫忙。”拉佩給了那麼多錢,當然是有目的的。

  “你說吧。”員警署署長一下子變得大氣起來。

  “聽說北郊有一片廢棄的採石場,您幫我查查那塊地皮是屬於誰的?我打算買下來改成靶場。您再幫我弄一批火槍和十字弓,長槍、短槍都要,長槍十枝就夠了,但是短槍要一百枝,十字弓也要一百把,這些最好能夠掛在第七員警署的名下。”拉佩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員警署署長有些為難,他很後悔剛才答應得太快。

  火槍這東西買一、兩把沒問題,但是一下子購買幾十枝甚至上百枝,問題就大了,這是要組建軍隊啊!掛在員警署名下,確實是一個比較安全的做法,但是他的壓力就大了,如果有人知道這件事,專門派人徹查,他就有麻煩了。

  “這件事必須上報,由廳長定奪。”這位署長猶豫著要不要把那兩張匯票退還給拉佩。

  “放心,我已經走通了上面的門路,廳長大人那邊不會有問題。”拉佩信心十足。

  這可不是吹牛。昨天晚上拉佩和比格•威爾商量過這件事,最後找到一個漏洞,而拉佩郵差的身份,讓他可以利用這個漏洞。

  員警系統原本有自己的一套郵政體系,但是五年前削減財政開支,這套郵政體系因為效率太差,維護費用太高,所以被砍掉了。現在的做法是在郵政署裡面專門劃出一塊給員警系統用。

  所以拉佩只需要偽造一封信函就行。

  涉及到秘密員警,地方員警廳大多不會拒絕,也不敢拒絕,最關鍵的是沒辦法核實。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13 10:45 AM

本帖最後由 sonsan 於 2014-12-13 10:15 PM 編輯

劍的旋律 第二集 第八章 水警

  從那條幽深的小巷出來,員警署署長殷勤地說道:“我先送您回家。”

  剛剛得了這麼多好處,署長的心裡正高興著呢。

  “不必了。”拉佩笑了笑,遠處一輛馬車靠了過來。

  “那就回頭見。”員警署署長打了聲招呼,拉佩也舉了舉帽子和署長道別,兩個人各自上了馬車。

  一上馬車,瑪格麗特急不可耐地從長裙底下抽出一根鐵釘,隨手扔出了窗外。

  “很抱歉,讓你感覺非常不舒服。”拉佩說道,這一次是他本人,若換成比格•威爾根本不會有道歉的念頭,只會認為理所當然。

  女孩點了點頭,不過她的臉隨即一紅,低聲說:“不過很有趣,見識了很多東西,還有那頓大餐,這是我經歷過最美妙的夜晚。”

  “以後還會有這樣的機會,我會找個人訓練你,教你上流社會的禮儀,教你彈鋼琴和畫畫,我甚至會親自教你穿著打扮。”拉佩看了女孩一眼。這是比格•威爾提醒他的,今後他免不了會有應酬,身邊必須有一個帶得出來的女人,這和衣服、飾品、馬車一樣,都是必需品。

  “現在我先送你回去。”拉佩說道。

  馬車繞了一圈,先去扒手窩把女孩放下,巷子口有一個扒手守候在那裡,看到馬車回來,立刻飛奔去報信。

  過了片刻,漢德帶著一大群人趕了過來。

  “我教你們的東西你們好好練,這幾天就別上街了。”拉佩在窗口對著底下的人說道。

  “明白,咱們知道好歹。”漢德連忙回答,就連他也不想一輩子做小偷。

  這些扒手裡面有不少女的,此刻她們都聚攏在那名女扒手身邊問個不停,眼睛裡面滿是嫉妒。

  “你再去找個人來教大家禮儀,僕人的禮儀、管家的禮儀、商人的禮儀……”拉佩看了那名女孩一眼,又說道:“還有貴族小姐的禮儀。”

  “我知道了。”漢德早就猜到他們有很多東西要學,接下來的日子會很辛苦,不過他高興都來不及。

  “走吧。”拉佩朝著車夫喊了一聲。

  馬車動起來。幾分鐘後,馬車停在拉佩家的門口,此時夜已經深了。

  從車上下來,拉佩推門進去,讓他意外的是父親坐在客廳裡面。

  “你回來了?”父親站起身來,他看著拉佩的目光顯得那樣陌生。

  “怎麼?今天還好嗎?我聽說小威爾森出了事。”拉佩笑著問道。

  父親遲疑了片刻,這才說道:“今天我過得很好,聽說員警找了小威爾森,因為這個緣故,大威爾森找了署長,主動退出了競爭。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他對我異常客氣……比對署長還要客氣,甚至……有點小心翼翼的味道,好像我很可怕似的。”

  父親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拉佩,他有種感覺,這一切都是因為兒子。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日子他看到兒子,就仿佛看到一名陌生人。

  “那太好了,媽媽和妹妹知道這個消息了嗎?她們倆肯定很高興吧?”拉佩知道父親在想什麼,他一個勁地轉移話題。

  看到父親仍舊盯著他,拉佩打了個哈欠朝著樓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我今天太累了,要去睡覺,晚安。”

  拉佩飛也似的逃回自己的房間。

  “你在害怕什麼?為什麼不告訴你的父親,你現在已經是一名魔法師?告訴他,你在替秘密員警做事?”比格•威爾從拉佩的身上脫離開來,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錯,或許是因為他的案子有眉目的緣故。

  “我還沒想好怎麼面對他們?”拉佩搖搖頭,他走到窗口,看著一片漆黑的外面,輕歎了一聲:“我以前的目標是出人頭地,賺大錢,但是現在我突然發現這並不是我要的。”

  “那你要什麼?”比格•威爾問道。

  “我不知道。”拉佩坐在床頭邊上,一臉茫然。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別忘了那位傳奇騎士,你如果沒有目標的話,幸運金幣就會強行幫你確定一個目標。”比格•威爾提醒道,緊接著他狂笑起來:“感謝我吧,至少我幫你確定了一個目標,短時間裡面夠你忙的。”

  “短時間裡我的目標是提升自己的實力。”拉佩淡淡地說道:“我要和那些黑魔法師取得聯繫,要練習劍術,要練習暗器,還要練習爬牆,開鎖,潛入,偷盜……我還得把它們整理出來,拿去教那些扒手。”

  拉佩突然發現自己的事其實很多,時間上甚至有些來不及。

  他苦惱地躺在床上,將那枚幸運金幣貼在腦後。

  下一瞬間,拉佩就睡著了。至少睡覺的時候他沒有那麼多煩惱。

  又是新的一天,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當拉佩從佛勒老頭那裡出來,他的腳步變得異常有力,一步跨出就是一尺多。

  拉佩還沒用力呢!如果用力的話,一步可以跨五、六尺。

  這一切都是因為腳底的一雙新鞋墊。

  跨得越遠,就意味著跑得越快,拉佩跑了一陣就不敢跑了,那感覺就像飛起來一樣。當然體力的消耗也變得異常巨大,跑了五、六個街區他就沒力氣了,只能站在路邊大口喘氣。

  拉佩去郵政署,分派好郵件,像往常一樣帶著他的那一份離開了。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拉佩沒了往日的激情,不只是因為心中的煩惱,也是因為最近的進步越來越小,靠這種辦法練習劍法,效果已經越來越差了。

  看著近在咫尺的信箱,拉佩甚至懶得抬手,他隨手一甩,一封信就飛出去,旋轉著飛進那道狹窄的縫隙。

  這裡是下等街區,所謂的信箱都只是門板上開的一道縫,沒有防雨的遮擋,也沒有翻板或者活門,直接丟進去就行了。

  “這倒也不錯。”拉佩自言自語著,乾脆也別練什麼劍法,索性練暗器吧。

  拉佩又抽出一封信,朝著另外一個信箱飛了出去。

  這一次拉佩沒有命中目標,信在信箱口彈了一下就掉出來。好在他的反應夠快,手一抄,半空中就將信接住,然後隨手扔進信箱裡面。

  “看來,還是得練。”拉佩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拉佩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那腳步聲有些熟悉,他猛地轉過頭來。

  走來的人是中年警官福特曼。

  這位警官一臉諂媚的笑容,異常恭敬地說道:“您要查的東西,我已經幫您查到了。那座廢棄的採石場現在歸一個叫小恩格哈的人所有,這個人還是很識時務的,只要以員警署的名義和他打個招呼,那塊地皮很容易搞定,因為當初他拿到那塊地皮的時候也沒付過什麼錢。”

  拉佩頗為吃驚,他吃驚的不是地皮的問題解決了,而是員警的效率:“現在還沒到六點,員警署應該還沒開門吧?而且北郊並不屬於第七員警署……”

  “昨天晚上和您分開之後,我就去了一趟員警廳,那裡有人值夜班,想要查閱資料,只要和他打聲招呼就行。”中年警官輕描淡寫地說道。

  不過拉佩知道,這件事肯定不像中年警官說得那樣容易,值夜班的人那麼好說話?不給好處能行?

  “這應該不是你們局長的要求吧?”拉佩問道。

  “這是在下的一番心意。”中年警官就等著拉佩問這句話,他費了這麼多心機,為的就是拍拉佩的馬屁。

  想要查那片採石場的擁有者並不是什麼難事,中年警官之所以這麼賣力,還倒貼錢進去,為的就是讓拉佩感覺到他的誠意。

  拉佩確實動心了。很巧,他正打算給員警署一樁好處,這是為了進一步證明他的秘密員警身份,同時也有利益捆綁的目的。

  “很不錯,我欣賞你。”拉佩大剌剌地說道,緊接著他壓低了嗓門:“接下來我告訴你的事,你別宣揚出去,頂多只能讓你們署長知道。”

  中年員警頓時豎起了耳朵,他沒想到回報來得這麼快。

  “你想必聽說了,這幾年財政支出不停地增加,稅收卻停步不前,陛下為此而煩惱。所以明、後兩年,財政預算會大幅度縮減,首當其衝的就是你們員警系統。”拉佩先來了一場危言聳聽。

  “已經砍掉了獨立的郵政體系,也砍掉了大部分額外的經費,還打算怎麼砍?難道要裁人?”中年警官果然上當了,一下子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陛下不會做這種冷酷的事,再說大量裁撤員警會造成社會不安。”拉佩說道:“他打算另外增加一些部門,把員警分流過去。”

  “這不是什麼都沒變嗎?”中年警官感到很奇怪。

  “其中一塊是稅警,陛下打算加大收稅的力度,現在的那些稅務官,手段都太軟了,陛下很不滿意。”拉佩解釋道。

  中年警官心動了,跟稅務有關的部門,油水都相當豐厚。

  拉佩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稅警是得罪人的工作,只能風光一時,如果民眾全都表示反對,稅警有可能會被裁撤。”

  中年警官的興趣剛剛被吊起來,一下子又砸了下去,他有些不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讓我仍舊待在員警系統裡面?”

  “別急,你聽我把話說完。”拉佩笑了:“除了稅警之外,還會增加一個水警編制,你如果願意去的話,可以提前準備了。”

  “水警?不是已經有緝私隊了嗎?”中年員警很奇怪。

  “你難道不清楚緝私隊的情況?緝私隊已經爛了,以前還只是和走私商人勾結,現在很多地方的緝私隊乾脆自己走私,有些地方甚至成了走私的主力。陛下對此一清二楚,他非常憤怒,但是不好處理,總不可能把緝私隊取消掉,所以他決定增加這麼一個水警編制。

  “緝私隊受海軍管轄,水警則屬於行政體系,兩邊的立場不同,勾結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正好互相牽制。對於正當商人來說,有沒有水警和他們關係不大。但是對走私商人來說,多了水警,就多了一個必須打通的關節,也意味著多了一筆孝敬的開支,使得他們的走私成本至少提升一倍。

  “另外,陛下對海關也越來越失望,增加水警編制對海關也是一個警告,如果海關不做出一些改變的話,他完全可以用各個港口的稅務官代替海關的職責。到時候三七分賬,地方截流三成,上繳七成,絕對會比現在海關上繳的金額多;而砍掉海關又可以節省一大筆開支。”拉佩又在現學現賣,這也是他從比格•威爾那裡聽來的。

  中年警官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奧妙,此刻的他感慨萬千,這就是員警和秘密警察的不同,兩邊的消息根本不能比。

  中年警官不認為拉佩在秘密員警裡面的地位有多高,肯定還不如他。但是人家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上面的消息,他卻沒這個本事,他甚至懷疑廳長都未必知道這些。

  一想到這,中年警官愈發堅定了信念,一定要抱緊這條大腿,雖然這條腿還沒發育,也不夠粗,卻能夠通天。

  中年警官離開了,他離開的時候拍著胸脯說,肯定能夠幫拉佩搞定那片廢棄的採石場。

  拉佩繼續送信。

  不再把信塞進信箱,而是丟進去,效率明顯要高得多。當拉佩把最後一封信扔進信箱,太陽才升到一半,也就是說,現在才九點多。

  拉佩朝著城裡跑去,那不是第七郵政署的方向,也不是佛勒老頭那裡,他要去的是郵政總署。

  為了熟悉腳下的新鞋墊,拉佩沒上馬車,而是一路跑著去。他還專門挑那些沒人的小巷,就是怕速度太快,嚇到別人。

  對於這雙鞋墊,拉佩是又愛又恨。

  有了它,拉佩用力一跳,可以直接跳上二樓,還可以從街的這邊跳到街的那邊。但是體力消耗太快了,跑幾個街區就得停下來喘口氣。

  難道以後得隨身攜帶兩雙鞋子?拉佩不敢想下去,這實在太傻了。

  一直到郵政總署已經近在眼前,拉佩都沒想出解決的辦法。

  拉佩並沒有進總署的大門,他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

  時間一點點過去,十點半,很多人陸陸續續從總署大樓裡面出來。

  現在是喝下午茶的時候。喝下午茶的時間很長,從十點半一直到十二點。十二點是午餐時間,如果對郵政署的免費午餐不感興趣的話,那些人會蹓躂到下午一點才回來。(十點半喝下午茶?有病麼?)

  這就是郵政署,底下的人忙死,上面的人卻閑得發慌。

  拉佩等了一刻鐘,直到再也沒人從裡面出來,他這才走了過去。

  郵政總署的看門人認得拉佩,自然不會阻攔。

  整棟郵政總署裡面空蕩蕩的,拉佩直接上了二樓。二樓同樣沒人,走廊兩邊的辦公室全都大門緊鎖。

  拉佩一直走到二樓最裡面,那裡有一道鐵柵欄,一把大鐵鎖將鐵柵欄鎖了起來,鐵柵欄的後面就是郵政署為員警系統劃出的專屬區域。

  拉佩的手裡早已經多了一根鋼絲,開鎖對於一名小偷來說,是最基礎的科目。為了潛入馬文探長的家,這段日子拉佩一直在練習各種小偷的技巧。

  拉佩迅速地將鋼絲插進鎖眼裡面,撥了幾下,只聽喀嚓一聲輕響,鎖扣彈開。

  拉佩看了看左右,確定沒人,他迅速地溜了進去,然後反手把鎖掛上。

  這個專屬區域並不大,只有三間房間,其中一間房間最大,那是庫房。對面是兩間小房間,是給負責這塊的員警用的。

  拉佩朝著那兩間房間探頭看了看,裡面果然沒有人。

  比格•威爾說得沒錯,越是看似嚴密的地方,就越鬆懈。

  管這一塊的員警肯定認為那把鐵鎖很安全,再加上這裡是走廊盡頭,兩邊都是辦公室,如果有可疑的人進來,穿過走廊的時候一定會被辦公室裡面的人發現。他們卻沒想過,郵政署的人可不是他們的門房。

  庫房的門也是鎖著的,不過這把鎖同樣難不倒拉佩,他仍舊用那根鋼絲打開門,閃身溜了進去。

  裡面和分署的大廳差不多,一側的牆壁上是木架,上面全都是一個個格子,唯一不同的是這些格子全都有鎖。

  這同樣也難不倒拉佩。

  拉佩打開第一個格子的鎖,拉開鐵皮門,將事先偽造好的信放了進去。

  這封信寄出的地址寫的是馬內員警廳秘書處,底下的印鑒卻是第三裝備科。這兩個抬頭聽上去不怎麼響亮,但知道底細的人卻明白這封信不簡單。

  秘書處直屬于員警總監,從這裡發出的信函代表總監大人的意思。第三裝備科更不得了,這個科室是為王室成立的,專門服務於王室。

  在外面,一名員警正匆匆忙忙地往這邊走來,那咚咚的腳步聲顯得異常急促。員警走到鐵柵欄前,伸手掏出鑰匙,就在這時,他發現鎖是開著的。

  拉佩早就聽到腳步聲,此刻他的心已經提到喉嚨這裡。

  庫房裡面連張桌子都沒有,根本沒地方躲;窗戶上也安裝著鐵欄杆,那些鐵條全都有拇指粗細,根本逃不出去。

  拉佩不由得掏出魔杖,隨手抖得筆直,一旦被發現的話,他只能殺人滅口了。

  那個員警輕聲嘟囔著:“巴爾默這個傢伙又在偷懶,連鑰匙都不肯帶,以為掛一把鎖就沒人會進來。”

  員警把鎖取下來,進了旁邊的辦公室,拉開一張書桌的抽屜。

  “果然在這裡,這段日子記性越來越差了。”員警拿起一個盒子。

  員警轉身出了辦公室,把鐵柵欄門關上,喀嚓一聲上了鎖。

  躲在庫房裡面的拉佩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他的心終於放下了。

  等了差不多兩分鐘,確定外面沒人,拉佩從庫房裡面溜了出來。

  拉佩鎖上庫房的門,又用鐵絲打開那把大鎖,從鐵柵欄裡面出來,此時他徹底鬆了口氣,接著把大鎖鎖上,快步穿過走廊。

  當拉佩從郵政總署出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背心已經濕透了,還有一種虛脫的感覺。這次行動比殺掉霍夫時更加驚險,心裡的壓力也更大,整個過程,他的神經都緊繃著。

  做間諜,果然驚險而又刺激,需要一顆強健的心臟。

  傍晚時分,拉佩從佛勒老頭的房子出來,他立刻發現馬路對面停著一輛很眼熟的馬車。

  拉佩穿過馬路走了過去。

  馬車的車門拉開了,員警署長格拉羅斯的那張胖臉頓時出現在拉佩的面前。

  “福特曼已經訂好位子,今天是他請客。”胖署長笑嘻嘻地說道。

  仍舊是昨天的餐廳,仍舊是昨天的包廂,不過今天只有三個人,而且中年警官也坐在餐桌前。

  “我剛剛從員警廳回來,您交辦的事已經完成了。長槍、短槍、十字弓各一百把,短弩二十把,短弓、長弓各十把,箭矢每種兩千枝,火藥兩百公斤,這些都是從我們員警署的帳面上走。”胖署長一下子把拉佩的要求翻了幾倍。拉佩
原本沒要長、短弓,也沒要短弩,胖署長都加上了。按照拉佩原來的意思,是打算付錢的,現在胖署長直接報在員警署的開支裡面,原因也是為了抱緊這條大腿。

  昨天離開的時候,署長仍舊對拉佩的身份有那麼一絲懷疑。

  今天早上署長去了員警廳,把拉佩提的那些要求傳達上去,沒想到中午的時候廳長就接見他,並且告訴他,上面已經打過招呼,讓他們全力配合。等到他回到署裡面,福特曼就匆匆忙忙跑過來,告訴他有關員警系統分拆和即將成立“稅警”和“水警”的消息。

  到了這個時候,署長再也沒有任何懷疑,而且一心只想抱大腿。

  別看署長的職務高,但和秘密員警這類國王的近臣根本不能比,人家的消息面可以甩開他幾條大街。

  “都已經完成了?”拉佩暗自讚歎,誰說員警系統沒有效率?有時候效率還是蠻高的嘛!廳長應該已經看過他偽造的信了。

  “您也對水警這塊感興趣?”拉佩笑著問道。

  胖署長連連點頭,然後他搓了搓手指,腆著臉說道:“別看我是什麼署長,屁股底下的那張椅子好像很大,實際上這是個苦差事。第七區不能和其他幾個區比,沒什麼油水。水警就不同了,放個屁,也都是滿褲子的油。”

  “不值得……”拉佩搖頭歎息:“我告訴您一句實話,水警確實油水足,但是沒前途,甚至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裁撤。成立水警,一方面是削減財政開支的需要;另一方面是內閣和軍方的博弈,這裡面還牽涉到海軍和陸軍的紛爭。”

  “不至於吧?”胖署長滿臉的驚詫,他從來沒有想到這麼深。

  “這些我沒辦法和你詳細解釋,有很多東西是機密。”拉佩故作高深地說道。

  “明白,明白。”胖署長和中年警官全都點頭,事關內閣和軍方,事關軍隊內部的紛爭,若這不是機密,什麼才算機密?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些其他的內幕。”拉佩吊住了這兩個人的胃口,這才拋出點乾貨來:“陛下很痛恨走私,這讓他損失了很多稅金;但是他又離不開走私,因為陛下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增加財政收入,而是限制物價。這幾年財政
開支不斷增加,行政機構臃腫龐大的因素,不過更關鍵的是物價上漲得太快。但是各個行業工會對限制物價異常抵觸,任何限制物價的法令都會遭到反對,最終執行不下去。所以陛下不得不用走私來逼迫行業工會妥協,因為走私進來的廉價商品會造成大量的工廠倒閉,眾多工廠主破產,而工廠主是構成行業工會的基礎……”

  拉佩滔滔不絕的解釋著,胖署長和中年警官聽得雲裡霧裡。不過他們至少弄明白一件事,水警就是國王手裡的一把槍,不只用來制衡緝私隊,也為了控制走私,逼迫行業公會低頭。這裡面的學問很深,水也很深。

  胖署長明白了,可是他退縮了,但是他又捨不得那裡面的油水,福特曼雖然是他的心腹,可一旦脫離了掌控,心腹也就不再是心腹了。這傢伙拿了錢,難道會分給他一半?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怎麼?捨不得?”拉佩看出署長的困擾:“我倒是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案。”

  “怎麼做?”胖署長瞪大了眼睛。

  “水警油水豐厚,但是沒什麼升職餘地,還要擔心被裁撤。員警署長的職位油水少,但是升職空間大,而且緝私隊可以不給水警面子,卻不能不給員警面子。畢竟他們的駐地在岸上,他們的家人在城裡,這也是上面弄一個水警出來的目的。”拉佩先兜了一番圈子,把兩個人的胃口再一次吊了起來,這才說道:“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兩家聯手,福特曼進水警,為署長大人提供秘密資金。而署長您在員警署裡面幫福特曼保留一個位子,讓他在員警系統裡面兼一個職位。這個職位不需要什麼實權,省得別人囉唆,也不需要什麼油水,福特曼應該不會在乎的。但是地位要高,這是為了將來打算。”

  兩個員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帶著震驚和喜悅,這個建議確實讓他們倆都能接受。

  “這件事閣下出力最多,總不可能讓您白忙一場吧?”胖署長笑著說道。

  “我需要教官,幫我訓練那些扒手,他們是我的‘私兵’。”拉佩沒有絲毫隱瞞,也沒有絲毫掩飾。

  署長和中年警官全都已經明白了。他們聽說過秘密員警系統有很多不入冊的人員,這些人屬於週邊,由底下的人各自負責。這就和員警手底下的線人差不多,每個員警署都有自己的小金庫,線人費就是從小金庫拿的。緝私隊也一樣,很多走私販子就是緝私隊暗中養著,還有岸上負責銷贓的人很多也和緝私隊有關。

  “你們如果信得過我,還可以把走私品交給我,由我來包裝。我敢保證,經過我的手,那些東西的價值至少翻一倍。”拉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胖署長和中年警官沒有絲毫的懷疑,他們看到過拉佩用一匹綢緞和十幾枚別針,轉眼間弄出一條華麗的長裙;也看到過拉佩在古董鋪裡面掃了兩眼,立刻把最值錢的幾件古董都挑了出來。這分品味和眼力整個塔倫都未必能找出第二個


  “要不然這樣,我們按股份來算,大家派一個人負責帳目。”拉佩又有一個進一步的提議。

  “這樣最好。”員警署署長立刻拍了一下桌子。

  員警的辦事效率有時候確實很高,三天之後,那家廢棄的採石場就歸到拉佩的名下。

  很久沒人使用,採石場確實顯得很破落。一側是裸露的山崖,因為當年開採石頭的緣故,山崖呈整齊的階梯狀。另一側是大大小小的亂石堆,還有許多木棚散落其間,這些木棚大多廢棄已久,只有兩座稍微新一些。

  拉佩看了一眼,就捂著鼻子遠遠地走開,那裡面滿地都是屎尿,蒼蠅四處亂飛。

  “你雇些人來,把這裡清理乾淨。”拉佩朝著漢德吩咐道,他指的不只是那兩座養雞的木棚,同樣也包括其他地方。

  “那些亂石堆怎麼辦?集中在一起?”漢德問道:“要不然用來造房子?”

  “造房子?”拉佩有些動心。這麼多石頭可以建造一座堡壘,不過工程量可不小,因為幸運金幣的緣故,他有種危機感,所以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的事不感興趣。

  看了看那些石頭堆,又看了看這片亂七八糟的採石場,拉佩最終說道:“還是用來鋪地吧,這裡坑坑窪窪的,乾脆就用這些石子把坑填滿。然後你再雇人到海邊挖些沙子來,在石頭上面厚厚得鋪上一層沙子。”

  “這倒是方便。”漢德點頭。

  “弄好之後,你把這裡圍起來。”拉佩用手指畫了半個圈。

  “不如用鐵柵欄,畢竟這裡的地方太大,修圍牆的話太累人了,而且得花不少錢。”漢德輕聲提議道。

  拉佩確實沒想到這一點,他是個擅長接受別人建議的人:“你說得對……算了,連鐵柵欄也別用了,每隔十尺打一根木樁,上面掛上漁網就行。”

  “這可擋不住別人進來。”漢德再一次提醒道。

  “我沒指望一張漁網能夠擋得住人,只是為了讓人知道這是有主的土地,別隨意亂闖。你去買十幾條狗來,分成兩班巡邏,我看誰敢碰那些漁網?”拉佩惡狠狠地說道。

  “老闆,您高明,這樣既省錢,速度又快,還能夠增強咱們的實力。”漢德拍著馬屁,突然他諂媚地說道:“十幾條狗是不是少了點?咱們這裡總共五十幾個人,不如一人一條狗?”

  “你看著辦,這些事不需要全都問我。”拉佩並不是那種大權獨攬的人:“不過有一點你必須記住,那些火槍和弓弩必須盯緊,千萬別丟了。”

  “您放心,能夠從我的眼皮子底下偷走東西的人,恐怕還沒生出來呢。”漢德很有自信。

  正說話間,一輛馬車朝著這邊駛來。

  從馬車上下來的是吉雅,這小子氣喘吁吁地跑到拉佩面前,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把鑰匙:“午餐已經送過去了。”

  “那個老瘋子沒灌你什麼稀奇古怪的藥吧?”拉佩戲謔地問道。

  “沒有,他在做實驗,我是看准了才進去的,沒敢發出一點動靜。”吉雅得意地回答。

  “可惜,你沒魔法方面的天賦。”拉佩輕歎了一聲:“要不然拼著被老瘋子當作試驗品,你說不定能夠得到不少好處。”

  拉佩的話讓吉雅一陣黯然,那天他眼睜睜地看著別人的紙條全都變了顏色,他的紙條仍舊是紅的,這讓他很失落。

  “可惜,你們這裡有魔法天賦的全都是女孩,女孩肯定受不了那個瘋子。”拉佩繼續刺激這個小傢伙。

  這一次連漢德也有些神情黯然,天賦也有高下之分,刺客無論如何都比不上魔法師。

  拉佩暗自好笑,他說這話,其實就是為了不讓其他人接觸佛勒老頭。

  拉佩現在要做的事太多,時間根本不夠,再加上他現在有錢了,根本不需要占老頭的便宜,因此替老頭準備三餐的工作就顯得有些雞肋了。早餐還好說,反正他要去老頭那裡看書;而晚餐的時間最長,可以和老頭聯絡感情,遇到難題還可以請教;唯獨午餐最沒意思,老頭經常忙著做實驗,連面都見不著。所以這件事就乾脆扔給手下去做。反正午餐是從外面買的,用不著他們下廚,他們只要用鑰匙開門進去,把東西放在客廳裡面然後閃人。

  拉佩現在擔心的是有人想趁機搭上老頭的關係,把他的位置擠了。

  吉雅並不知道拉佩的想法,他異常殷勤地說道:“老闆,您不是讓我聯絡消防隊嗎?我已經聯絡好了,您隨時都可以去他們那裡。”

  拉佩這才想起來。最近這段日子,他的心思全都放在比格•威爾的案子上,把這件事給忘了。

  拉佩的目光轉向了那些木棚。他記得漢德說過,這裡也曾經是倉庫區,後來因為出入不方便,最終被廢棄了,那些木棚原本應該就是一座座倉庫。

  拉佩朝著一座木棚走去,走到近前,他縱身一躍。

  這一躍就是兩尺多高,不過離開棚頂還有一段距離,拉佩朝著一根柱子用力蹬了一下,他的身體頓時斜著飛了起來,轉瞬間落在旁邊的一座木棚之上。

  這招叫做“連環跳”,是翻牆技巧的一種。

  站在房頂往下看,只見一個個屋頂橫七豎八散亂著,而且高低錯落。房頂上滿是灰塵和垃圾,邊緣的地方還長滿了青苔。屋頂和屋頂之間的縫隙也很不規則,有的地方很空曠,有的地方緊挨著。

  吉雅從消防隊弄來的倉庫區的地圖和眼前的景象實在太像了。

  拉佩又縱身一躍,這一次他用的是“平行跳”,一跳就是三、四公尺,瞬間跳上旁邊的一座木棚。

  剛踩上去,拉佩的腳就一軟,腳下的那片棚頂居然是鬆的。他的反應不慢,順勢一滾,緊接著手腕一用力,往旁邊滑出一公尺多。

  只聽到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音,剛才踩上去的地方已經塌了下去,瓦片紛紛落下。

  “小心!”、“您沒事吧?”漢德和吉雅同時在底下喊道。

  “沒事。”拉佩有些心虛,沒想到失手了,這多少有些丟臉。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其他人也試試,讓他們明白這有多難。

  拉佩稍微一想,就有了主意:“漢德,你去把人全都召集到這裡來……讓他們帶上彈弓和石灰彈。”

  漢德答應了一聲,興沖沖地走了。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八輛馬車氣勢洶洶地直奔而來。

  馬車停下之後,一大群人從馬車上下來。

  這些人全都穿得很古怪,從頭到腳一身黑。褲子為了方便行動,所以做得很寬鬆,腳下是帶綁腿的鞋子,和拉佩的靴子有幾分相似。上半身的衣服更怪,居然連著帽子,有點類似斗篷,帽子還帶著面罩。

  “有點意思。”拉佩笑了,扒手可用不著這種衣服,看來這幫傢伙以前還幹過入門盜竊的活。

  “這種衣服還有嗎?給我一件。”拉佩朝著跑過來的漢德喊道。

  衣服當然有,漢德很快就從馬車上又拿了一件過來。

  換上衣服,拉佩稍微活動了一下,感覺確實不錯。不過他有兩件東西沒換,一是鞋子,他腳上的這雙靴子更好;一是手套,他的手套是爬行者工具中的一件。

  “身體輕的人全都給我爬上來,身體重的人留在下面。”拉佩大聲吩咐道。

  那些扒手立刻行動起來,不過他們可沒拉佩這樣的本事,好在這裡有梯子。

  “我們玩一個遊戲,你們當員警,我當盜賊。你們用彈弓射我,誰如果能夠射中我,就可以得到十比索的獎勵。能夠射中我五下的人,將有機會得到我的親自指點。”拉佩說道。

  “萬一傷到您怎麼辦?”一個扒手問道。

  “用石灰彈的話,傷不到我。”拉佩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面翻出一副眼鏡。這是一副平光鏡,鏡片很厚,就算被石子打中,鏡片都未必會碎。

  拉佩讓漢德召集眾人過來並不是心血來潮,他早就有這樣的打算。

  “怎麼知道是誰打中的呢?”另一名扒手也站起來問道。

  “等一會我會幫你們把石灰彈染上顏色。”拉佩早就想好了,一個很低級的魔法就可以搞定,以他現在的實力,完全可以施展那個魔法。

  準備工作很快就完成,那些扒手全都分散開來,有些腦子聰明的傢伙躲在暗處,想打拉佩一個措手不及。

  沒人在乎那十比索,不需要上繳偷來的東西,扒手們全都不缺錢,他們在意的是拉佩的指點。

  扒手們很早就知道了一件事,別的都是假的,自己有本事才是真的。

  漢德有本事,所以不管以前的頭,還是現在的老闆,都要重用他。吉雅腦子好,一下子就從底層提拔到老二的位置。那兩個有魔法師天賦的女孩也被眾人看好,她們現在的地位不高,將來就很難說了。就連得罪過拉佩的小威爾森,也因
為能寫會算,地位一點不低。唯一不靠本事的就只有瑪麗,可惜大家只有羨慕的分。

  “現在開始。”拉佩飛身躍上了棚頂。

  剎那間三顆彈子就朝著拉佩飛來。旁邊的木棚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趴著一名小扒手,這小子為了增加命中率,一次就是三顆彈子。

  拉佩早有準備,他的手腕一轉,銀色的杖劍瞬間輕點了兩下,兩顆彈子在半空中就破碎開來。他沒管剩下的那顆,那顆彈子從他身邊一尺多遠的地方滑了過去。

  就在這時,底下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五、六個人朝著這邊跑來,更多的人則朝著相鄰的木棚圍攏了過去。

  這幫傢伙都是扒手,免不了會有失手的時候,常常被人攆得像兔子一樣亂跑,被人追堵的機會多了,他們全都有了經驗,知道怎麼逃跑,同樣也知道怎麼堵人。

  拉佩頓時感到壓力巨大,與此同時,他也暗自慶倖沒有立刻去找烏迪內斯,要不然他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憑藉聽覺,拉佩找了一個腳步聲最少的地方猛衝了過去,縱身一躍跳到對面的棚頂上。剛一落下,他又感覺到腳下一軟,看來這些木棚的棚頂都不結實。

  有過一次經驗,拉佩反應異常迅速,只見他深吸一口氣,腳下一錯,頓時躍上了橫樑,緊接著腳尖一點,又朝著另一個棚頂跳了過去。

  突然,一陣“崩崩”的輕響,緊接著拉佩就感覺到腿上和屁股上各挨了一下,居然有幾個傢伙躲在底下。

  “打中了,打中了。”一名小扒手歡喜地叫著。另外一名扒手倒是很機靈,他飛快地朝著拉佩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到處是尖叫聲和呼喊聲,一開始那些扒手們還顯得有些拘謹,但是漸漸地他們放鬆了下來,沉浸在遊戲之中。

  扒手們的年紀大多在十二歲到十五歲之間,正是喜歡玩鬧的時候。不只是男孩,女孩也都很野,拿彈弓打東西是她們的最愛,以前只能打鳥、打樹葉,偶爾打打人家的玻璃窗。現在有機會打人,當然高興得不得了。

  所有的人都玩瘋了,棚頂上的那些人原本是不敢亂動的,漸漸地也有人動了起來。原本在底下的人也都爬了上來,不只是男孩,也有女孩敢這麼幹。有幾個倒楣蛋不小心踩塌了棚頂,從上面掉下來,好在這些木棚都不高,再加上棚頂坍
塌不同於直接掉落,多少有點緩衝,所以摔得都不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拉佩一邊喘息著,一邊喊道:“休息,大家休息一會。”

  拉佩很累,不停地奔跑,還要從一個棚頂跳到另一個棚頂,消耗的體力可不是一星半點。

  “老闆,這樣就不行了?你還是不是男人?”一名女孩挑逗道。她是故意這樣說,為的就是和拉佩搭上話,如果拉佩能夠響應她那就更好了,她正好趁機拉近關係。

  可惜拉佩沒上當,他轉頭朝著漢德說道:“附近有沒有賣烤肉的地方?”

  “沒有,不過我們可以買一些牛、羊肉,再買一些木炭,自己動手。”漢德已經猜到老闆的想法。

  “這樣也行,錢我來出。”拉佩毫不在乎地說道,以前沒錢,他只能過精打細算的日子,現在有錢了,他當然要豪爽一把。

  那些扒手全都歡呼了起來,對拉佩僅有的那一絲恐懼也煙消雲散,有得吃、有得玩,還能夠學到本事,哪裡去找這麼好的老大?

  漢德很快就吩咐下去,被點到名的那幾個扒手坐著馬車走了。

  拉佩獨自一個人在採石場閒逛著,他在思索,思索剛才的得失。

  體力消耗太大是一個問題,現在可以停下來休息,將來萬一真的陷入險境,拉佩還有停下來休息的機會嗎?

  不過拉佩倒也明白體力消耗在了什麼地方。

  拉佩的每一次跳躍都要經歷“發力”、“起跳”、“落地”、“緩衝”、“站穩”這五個階段,前兩個階段是加速,後三個階段卻是減速,因此他的力量在一加一減中消耗掉了。

  如果只需要加速,用不著減速就好了。

  拉佩終於想起比格•威爾的建議——弄一件帶有輕靈特性的斗篷。

  因為身體夠輕的話,拉佩就可以在半空中飄飛。

  看來晚上一定要和佛勒老頭打個商量,拉佩要得到那件斗篷,就算作訂金好了。

  與此同時,拉佩還想到另外一個辦法,一個和魔法無關的辦法——滑翔。

  這可不是拉佩的憑空想像,幸運金幣裡面有類似的記憶。只需要幾根細木棍和一塊布,就可以做成一對軟翼,那玩意不用的時候可以收攏起來,用的時候軟翼撐開,就像一對蝙蝠翅膀。

  記憶中,軟翼有兩種式樣。一種很大,完全展開有七、八尺,可以讓人在天上飛,就像鳥一樣。另外一種要小得多,直接固定在手臂上,適合短距離的滑翔,也可以用在奔跑上,還可以讓人放心地從高處往下跳。

  想到就做,拉佩不喜歡耽誤時間。

  找幾根細木棍並不難,這裡廢棄已久,到處都是灌木。至於布匹就更容易了,他有好幾件多餘的衣服,而且這些衣服是用帆布做的,結實牢靠。

  作為試驗品,並不需要精工細作,也不需要細線縫,扯兩根布條綁上就行。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13 10:46 AM

本帖最後由 sonsan 於 2014-12-13 11:23 PM 編輯

劍的旋律 第二集 第九章 潛入探長家

  佛勒老頭獨自一個人坐在客廳裡面,他坐在那張搖椅上看著餐桌。平常這個時候,餐桌上早已經擺滿好吃的東西,但是今天拉佩還沒來。

  突然老頭聽到用鑰匙開門的聲音。

  “抱歉,今天署裡面有點事,所以耽擱了時間,我馬上去做吃的。”拉佩一進門,不等老頭抱怨,就立刻鑽進廚房。

  拉佩一邊點著爐火,一邊將早上處理好的食材拿出來。晚餐是烤羊肩和波希米亞熏雞,所以他拿出兩隻玻璃罎子,食材已經在裡面醃漬了一整天,味道絕對滲透進去了。

  羊肩被放在燒紅的烤架上,一碰到烤架立刻發出嗤嗤的聲響。醃制好的肥雞被掛在出煙口,熱氣帶動風輪,讓這東西慢慢地旋轉起來。

  趁著燒烤的空檔,拉佩開始調製醬汁和做沙拉。他不但一心二用,時不時還會看一下羊肩,有時還會翻動一下,而且他一邊做事,一邊還在說話。

  “佛勒先生,您能不能先給我那件輕羽斗篷?”

  “怎麼?你有用?”佛勒老頭的聲音從客廳裡面傳了出來。

  “那雙鞋墊確實很好,但是體力的消耗也非常恐怖,稍微跑動一下就累得不行。”拉佩抱怨道。

  老頭坐在客廳裡面,他沒有立刻回答。

  對於拉佩的抱怨,老頭並不覺得意外,那雙鞋墊和怪力手套一樣,都需要消耗額外的體力。

  怪力手套也就算了,那玩意是用來搬東西的,可以搬一會,休息一會。跑步就不同了,總不可能跑幾條街就停下來休息一下,這還不如走路呢。

  “好吧。”老頭答應了:“不過壁虎套裝不能給你。”

  “沒問題。”拉佩一口答應下來。

  拉佩已經不在乎壁虎套裝。那玩意原本就和爬行者工具重疊,他已經有幾件爬行者工具了,所以對壁虎套裝的需求並不迫切。

  除了攀爬,壁虎套裝另一個好處就是能改變顏色,讓穿著者和四周的環境融為一體。想要做到這一點,拉佩可以採用別的辦法。

  此時陣陣香氣從廚房裡面飄了出來。

  老頭更餓了,自從有了拉佩這個管家,他的嘴巴就被養刁了,以前隨便塞幾塊麵包就會轉身上樓去做實驗的他,現在情願待在客廳裡面傻等。

  “要不要先來點沙拉?”拉佩端著盤子從廚房裡面出來,烤肉和熏雞需要時間,他知道老頭已經餓壞了。

  “可以。”老頭急不可耐地坐在餐桌旁。

  拉佩放下盤子,轉身回到廚房,東西還在爐子上,他不敢離開太長的時間。

  “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老頭的讚揚聲從客廳裡面傳了出來。

  “我在嘗試一些複雜的烹飪手法。將來我或許可以開一家餐廳。”拉佩言不由衷地說道。

  “你會是一名好廚子。”老頭當真了。

  “我聯絡上了黑魔法師,聽說他們在月圓和無月的日子都會舉行集會,我打算去參加,您能不能給我一些建議?”拉佩一邊翻羊肩,一邊說道。

  “黑魔法師?”老頭皺起了眉頭:“對於黑魔法師,你最好小心一些,他們很可能會在你的身上偷偷地下咒。”

  “那我應該怎麼做?”拉佩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黑魔法師名聲不好,並非沒有原因。

  “換成別人,我會告訴他根本不可能,魔法這東西沒辦法取巧,只能一步步來。”老頭滿嘴都是沙拉,說話異常含糊。

  “這樣說來,我是特例?”拉佩聽出了話裡面隱含的意思。

  “你不需要擔心,那枚金幣可以保你平安。”老頭羨慕地朝著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當然不會告訴拉佩,他曾經偷偷下過咒,結果發現“監視”、“偵察”、“迷魂”這三類魔法對拉佩都沒用,連打一個魔法標記上去都做不到。

  老頭聽說過,有些神器能夠保護自己的主人。

  將心比心,如果老頭對一名小魔法師接連下咒,卻屢屢失敗,心裡肯定會發毛,在弄清楚對方底細之前,他絕對不敢動手,所以他才說拉佩根本用不著擔心。

  “黑魔法的範圍很大,你打算專攻哪一種?”佛勒老頭隨口問道。

  拉佩想都沒想,立刻回答:“詛咒。”

  老頭微微一驚,又朝著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實在弄不明白這小子為什麼挑選這個方向?

  即便在黑魔法師裡面,也很少有人願意和詛咒打交道。

  “詛咒類的魔法損人不利己,而且比其他的魔法更容易反噬,你為什麼選擇它?”老頭不由得問道。

  “我要為一個人報仇,他是被一名頂尖刺客殺死的。那名刺客的實力很恐怖,可以用劍劈開火球,一般的魔法師對他根本沒用,聽說只有詛咒法師能夠克制他。”拉佩這一次說的是實話。

  老頭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執著於研究,卻不意味著兩耳不聞窗外事,國王特使遇刺的消息他也略有耳聞。想到拉佩第一次見他,正是在刺殺發生之後的第二天,老頭若有所悟。

  不過老頭想歪了,他以為拉佩是那位國王特使的私生子,要為“親爹”報仇;而那枚金幣應該是他們家族世代相傳的寶物。

  “詛咒類的魔法確實對那種傢伙很管用。”老頭表示贊同:“而且你用不著練得很高深,不過你得精通無聲施法,最好能夠做到瞬間施法。”

  拉佩在廚房裡面聽著,老頭的建議和幸運金幣裡面的記憶完全符合,看來老頭確實是一番好意。

  “你幫我搞定烏迪內斯,我就送一件東西給你,應該會對你很有幫助。”老頭含糊地說道,他又在吊拉佩的胃口。

  拉佩中招了。

  沒辦法,那名刺客對拉佩來說,就是心頭的一塊巨石,他必須搬掉才行。

  第二天上午,拉佩又早早地完成工作,和昨天一樣,他坐著馬車去了北郊的採石場。

  和昨天不同的是此刻這裡有很多人,他們有的在平整地面,有的在打木椿,還有一輛輛大車正在卸沙子。

  過了片刻漢德跑過來,一看到拉佩,他立刻點頭哈腰說道:“老闆,今天咱們還練嗎?大家都已經等著呢。”

  “有這麼多不相干的人,怎麼練?”拉佩瞪了漢德一眼,然後擺擺手:“讓大家回老巢吧,這兩天就在家裡練彈弓。”

  突然拉佩想到了什麼,神情變得異常狠厲,好半天才說道:“讓他們把石灰彈換成鐵釘,頂端磨平,再弄個皮套子上去,外面裹上棉花,棉花上沾點石灰……”

  “這太危險了吧?”漢德聽懂了拉佩的意思,他可不敢照著去做。用那玩意射老闆,萬一出點意外,就不是受傷那麼簡單,很可能會致命。

  “沒關係,我會向佛勒老頭討要一件輕甲,再在要害的地方墊上鐵片,應該不會有問題。”拉佩情願準備得充分一些,畢竟他要面對的是一個勢力龐大的走私商人,就算這傢伙身邊沒什麼高手,十字弓和火槍肯定不會缺少。

  拉佩必須做好在槍林彈雨中逃命的準備。

  看著那喧鬧異常的工地,拉佩也多少有些喪氣,沒想到白跑一趟,現在做什麼事好呢?

  突然,拉佩想起昨天晚上佛勒老頭的承諾。

  拉佩朝著吉雅打了個響指,這個剛剛成為老二的小扒手立刻跑了過來,他完全不同於漢德的矜持,根本是一副狗腿的樣子。

  “我打算今天去倉庫區的消防隊,你幫我安排一下。”拉佩說道。

  “遵命,老闆。”吉雅答應一聲,轉身就朝著馬車跑。

  吉雅去聯絡消防隊的人,肯定需要時間。拉佩打算找點事情做,就在這時他注意到有人在修那些木棚。

  “那兩座養雞的木棚已經拆掉了吧?”拉佩問道。

  漢德連忙回答:“拆掉了,連底下的石頭和泥土都鏟掉了,全都扔在北面的臭水溝裡面。等到這邊弄完,我就讓他們把臭水溝填了。”

  “帶我過去。”拉佩說道。

  臭水溝離採石場有點距離,一到那裡,就聽到嗡嗡的聲響,無數蒼蠅如同烏雲一般籠罩著。

  這裡的氣味果然很難聞。

  拉佩掏出杖劍,隨手一抖,將兩把杖劍抖得筆直。

  突然,拉佩一個箭步,右手的杖劍化作一片閃爍不定的銀光。

  那片由蒼蠅組成的烏雲頓時被吹散了,許多死蒼蠅落在地上,它們全都被一劍刺穿。

  拉佩雙手舞動如飛,銀光如同繁星閃爍,又如同密不透風的羅網。轉眼的工夫,地上就鋪了一層死蒼蠅。

  拉佩用的是點刺,那是連刺的進階技巧。

  連刺有一個收劍的動作,而且是下臂和手腕發力。點刺就不同了,是借助手腕的抖動,劍尖迅速改變方向,動作更小,速度更快,相應的殺傷力差,也就只能殺死蒼蠅這樣的東西。

  昨天,拉佩看到養雞的木棚裡面蒼蠅亂飛,就想到了這種練劍的辦法。

  蒼蠅比信箱要小得多,而且是活的,速度還很快,數量更是多得殺不完。

  別看拉佩刺了一地的蒼蠅,實際上更多的蒼蠅被他漏過。才一會的工夫,他就不得不退出來,雙手一陣亂舞,把身上的蒼蠅全都趕走。

  看著身上那斑斑點點的痕跡,拉佩感到噁心,這還多虧他換了一身盜賊的衣服,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的縫隙,連眼睛都有鏡片擋著,要不然他絕對受不了。

  深吸了一口氣,拉佩又闖進蒼蠅堆裡面……

  一個多小時過去,吉雅終於坐著馬車回來,當他見到拉佩的時候,地上已經鋪了厚厚一層死蒼蠅,籠罩在臭水溝上面那層黑沉沉的“烏雲”,已經變得稀薄很多。

  忍著臭水溝裡面散發出的陣陣惡臭,吉雅這個小傢伙遠遠地喊道:“老闆,我回來了,我已經聯絡好了,您現在就可以過去。”

  銀光瞬間收斂,一團黑影從漫天亂舞的蒼蠅裡面沖了出來。

  “幹得不錯。”拉佩一邊誇獎吉雅,一邊掏出一隻瓶子,在頭上、身上、手上、腳上,還有那兩根杖劍上噴了噴。

  轉眼間,拉佩渾身上下泛起了泡沫。一開始是很細小的泡沫,漸漸聚攏成團,變成大泡沫,而且顏色也越來越深,上面沾的全都是髒東西。

  只用了片刻,拉佩的身上就變得乾乾淨淨。

  “魔法真好!”、“太神奇了!”漢德和吉雅全都自言自語著,他們的眼神中滿是羨慕。

  “咱們走。”拉佩朝著吉雅打了聲招呼。

  吉雅立刻跑到馬車邊,把車夫擠開,他坐在車夫的座位上。

  倉庫區在南面,採石場在北面,正好對穿整個塔倫。

  一進入倉庫區,拉佩就感覺到這裡很亂,到處是出出入入的人,大多穿著吊帶褲,推著小板車,應該是碼頭上的工人。也有一些傢伙站在旁邊看著,有些是貨主,不過更多的是滿臉橫肉,面目猙獰的人物。這些人時不時也會朝著這輛馬車掃上兩眼,顯然吉雅這麼一個小孩趕車,引起了他們的興趣。不過那漆黑的馬車和馬車後面釘著的銅牌又讓他們打消了念頭,這是警用馬車。

  消防隊就在碼頭區的週邊,紅色油漆的大門是那樣顯眼,很遠就可以看到。吉雅和消防隊的關係顯然很親密,這傢伙在消防隊門口揮了揮手,大門就打開了,馬車直接駛入進去。

  “老闆,消防塔就在後面,現在沒人,您直接上去。”吉雅拉開了車門。

  “你很會辦事。”拉佩表示了一下他的滿意。

  拉佩下了馬車,左右看了看。

  和郵政署比起來,消防隊的這幢大樓要簡陋得多,只有上、下三層。底層完全打通,停著一輛輛消防馬車;天花板上開了個洞,中間豎著一根滑竿,那是為了讓消防隊員用最快的速度下來。第二層顯然是宿舍,第三層應該是辦公室和庫房。

  拉佩又看了後面的小院一眼。院子真的很小,長只有五、六公尺,寬不到三公尺,但是這麼小的院子裡面卻豎著一座鐵塔。

  整個院子差不多被鐵塔的基座占滿。這座鐵塔有三十幾公尺高,頂上是一間鐵皮小屋子,就是瞭望哨,從上面可以俯視整個倉庫區。

  拉佩沿著螺旋狀的扶梯往上爬。

  越往上,拉佩就感覺越冷。現在已經是深秋,塔倫又臨近海邊,而倉庫區更是緊挨著大海,海風帶著大量的水氣,吹在人的身上,讓人感覺陰寒徹骨。

  拉佩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塔頂沒人看著,負責瞭望絕對是一樁苦差事。

  登上塔頂,拉佩這才發現頂上的鐵皮屋子很小,頂多可以讓三個人站在裡面。屋子的四周是一圈窗戶,全都鑲著玻璃,不過裡面仍舊冷得很,就像進了冰窖一般。門口的搭鉤上掛著一件厚厚的棉大衣,顯然是幫瞭望手準備的。

  拉佩沒碰那件大衣,因為魔源的關係,他的身體很健壯,比常人不怕冷。

  拉佩從口袋裡面掏出那份地圖,又掏出一副望遠鏡,趴在視窗觀察起來。

  從這麼高的地方往下看,拉佩看到的全都是屋頂,正巧昨天他一直在屋頂上竄來竄去,所以別人眼裡單調的景色,在他的眼裡卻另有奧妙。

  屋頂和屋頂看上去一樣,其實不然。有些倉庫年久失修,屋頂的瓦片全都已經碎了,露出底下的木質結構,可能一踩下去就塌了。而有些倉庫卻經過翻修,瓦片相對整齊。那些瓦片也各不相同,最多的是陶瓦,也有些是石板,數量最少的是浸過桐油的木板。

  拉佩把這一切都用筆標注在地圖上,同時他還記下每一座倉庫大致的高度。對他來說,這些非常重要。房頂的高度相差太大的話,他未必能夠跳得上去。斜坡頂和半圓頂的差距也很巨大,斜坡頂上只能走屋脊,半圓頂上卻可以隨便踩。斜坡頂還有坡度的差別,坡度越大,越要小心。

  在這片倉庫區的中央,有一座看上去很普通的倉庫,外表破破爛爛,倉庫裡面也陰暗擁擠。靠門口的地方搭著木架,上面有兩間房間,看上去像是管倉庫的人住的地方。

  沒人能想到,那兩間房間裡面卻佈置得異常奢華。霍夫的房間已經很不錯了,卻根本沒辦法和這裡比。底下的那間房間顯然是客廳,完全是洛可哥風格的樣式,到處能夠看到精美的雕塑,頂上還有一幅《林中仙女》的天頂畫。牆壁上掛滿了油畫,和霍夫房間裡面那些二流畫家的作品不同,這些油畫全都是名作。

  房間裡面有人,一大群人,他們似乎在商量著什麼。

  突然一名站在視窗,渾身籠罩在一條紅色長袍裡面的神秘人物,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老闆,好像有人在注意我們。”

  被叫做老闆的是一名四十多歲的矮子,這傢伙的身高頂多只有一五〇公分。他的腦袋很大,顴骨很高,眼睛卻很小,下巴上長著一撇山羊鬍子。身上的穿著非常考究,但是他的臉和手卻很粗糙,上面佈滿了風霜的痕跡。

  這名矮子就是烏迪內斯,塔倫最大的走私商人。而這座倉庫則是他的老巢,倉庫裡面堆著的那些看上去不起眼的貨物,真實的價格足以買下整個倉庫區。

  “大概又是瓦克利的手下,那傢伙總是不安分。”烏迪內斯站起身來走到窗□。

  旁邊早有人取過一副望遠鏡遞到烏迪內斯的手裡。

  接過望遠鏡,烏迪內斯朝著消防隊的瞭望塔看過去,天底下的聰明人不只拉佩一個,想要監視他,沒什麼地方比那座瞭望塔更好。

  “看上去年紀很輕。”烏迪內斯看到了拉佩,他轉頭吩咐道:“快派人去查查,我要知道誰在上面?”

  一名戴著眼鏡,看上去像會計的人答應了一聲,出了門。

  倉庫區是烏迪內斯的地盤,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替他幹活,這裡到處都有他的眼線,甚至消防隊裡面也有不少他的人,所以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就回來了。

  “老闆,味道有點不對,上面那個小子不知道是誰?但是底下還有一個小家夥,應該是霍夫的手下。霍夫綽號‘排骨’,原本是個扒手,後來自己做了老大,手底下養著幾十名小扒手。”那個四眼回報道。

  “連扒手都欺負到我們頭上?這世道……”烏迪內斯自嘲地搖搖頭。

  四眼急忙又道:“老闆,那兩個小子坐的是警用馬車。”

  房間裡面頓時一片沉默,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來,幹他們這一行的都忌諱員警。

  “我們又沒礙到員警什麼事,他們為什麼來找我們麻煩?”烏迪內斯頭痛了,他不怕員警,但是他絕對不想和員警為敵。

  烏迪內斯心想:是員警想對他不利?還是那個叫霍夫的傢伙吃飽了撐著,借員警的勢力來和他為難?

  “那個扒手頭呢?我想見見他。”烏迪內斯沒興趣亂猜,他情願把事情挑明。

  “我想辦法把您的意思遞過去。”四眼連忙說道。

  烏迪內斯很不滿意,他大聲吼道:“有必要這麼拐彎抹角嗎?你直接找上門去。”

  “是,我馬上就去。”四眼飛也似的跑出了門。

  這一次的時間要長得多,大概過了兩個多小時,拉佩已經從瞭望塔上面下來了,那個四眼才回到客廳裡面,他的臉上滿是慌亂之色。

  “老闆,這件事有點複雜。”四眼氣喘吁吁地回報。

  “複雜?”烏迪內斯撓撓頭,他最怕複雜,對於走私商人來說,越是複雜,就代表著越容易出問題。

  “霍夫死了,死了十多天,沒人肯說新的老大是誰。有幾個員警是知情的,但是不管我提什麼條件,他們都不肯開口,好像對那個新老大很忌憚。

  “那群扒手現在也不上街偷東西了,他們還買下北郊那片廢棄的採石場。我去看過,那裡正在修整,似乎要弄成一座靶場。

  “我還聽說,第七員警署剛剛撥了一批武器過去,長槍、短槍少說有一、兩百把,還有長弓、短弓、十字弓。還要派幾個員警過去充當教官。

  “我最後偷偷地去了一趟那幫傢伙的老巢,發現他們正在訓練,而他們練的東西和員警根本無關。至少我從來沒看到過員警用劍,也沒看到過員警玩暗器。”

  四眼一口氣把他知道的事全都說了出來,這就是他在外面跑了兩個多小時的原因。

  能夠在兩個小時裡面打探出這麼多東西,四眼的能力絕對一流。

  “你有沒有搞錯?”烏迪內斯叫了起來,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一、兩百把長、短槍,還有長、短弓,十字弓,還會暗器,用的又是劍……這是要組建一支軍隊啊!”底下一名胖子喃喃自語著,過了片刻他猛地睜開眼睛:“難道是因為之前的那場刺殺?”

  烏迪內斯渾身一震,刺殺事件發生之後他們就曾經擔憂過,怕這件事會牽連到他們。所以胖子一說,他立刻警覺起來,大聲質問道:“霍夫是什麼時候死的?”

  四眼思索了片刻,也恍然大悟:“好像是刺殺發生之後的第四天。”

  “先是霍夫,然後是咱們,難道……”胖子按壓著額頭,他的腦子有些亂,先對付霍夫倒是好說,從簡單的開始收拾。但是第二個就輪到他們,這就說不過去了,至少也應該把底下那些小幫會收拾乾淨,然後再沖著他們下手吧?

  “這應該不是員警的手筆。”烏迪內斯也在頭痛,不過他頭痛的理由不一樣。

  “收編扒手……這也不像是市政廳那些老爺們的做法。”四眼同樣頭痛,來的路上他就在琢磨這件事。

  “你看到他們練劍了?”站在窗口的紅袍神秘人低聲問道,緊接著他又道:“你學著他們的樣子使兩招讓我看看。”

  四眼很聽話,他走到房間的中央,舉起右手,做了一個握劍的動作。緊接著右手揮動起來,先學了幾個突刺的動作,又學了幾個側身閃避和格擋的姿勢。最後右手在外圈畫了道弧線,做了個收劍的動作。

  “朗多斯王朝宮廷秘劍,和我猜的一樣。”紅袍神秘人喃喃自語著。

  “宮廷秘劍?秘密員警?”那名胖子顯然也是個見多識廣的人物,一聽到宮廷秘劍,立刻明白紅袍神秘人的意思。

  “秘密員警?”房間裡面其他的人全都叫了起來。

  他們可以不把員警放在眼裡,但是對上秘密員警,他們的心裡就沒底了。

  秘密員警人數雖少,裡面卻有很多高手,更關鍵的是他們代表國王。

  “這可麻煩了,難道上面以為刺客是我們找的?”烏迪內斯用力地揪扯著頭發,他的腦袋上面原本就沒什麼毛,一不小心又扯下好幾根來。

  “那倒未必,恐怕是想逼迫我們做什麼事。”紅袍神秘人說道。

  “有這個可能。”胖子也在旁邊應和著。

  烏迪內斯沉思起來,過了片刻,他轉頭朝著那個人說道:“你想辦法弄清楚那群扒手的新老大是誰?我要和他見個面。”

  “您是想回家?還是去佛勒先生那裡?”吉雅駕著馬車離開倉庫區,這才小心地問道。

  “你送我去威士頓大街三百五十七號。然後你跑一趟佛勒老頭家,去之前,到餐廳裡面買一隻火雞、一條烤鮭魚,隨便再來點蔬菜。”拉佩吩咐道。

  “我明白了。”吉雅答應了一聲。

  在馬車裡面,拉佩飛快地換上郵差的衣服,他的肩包裡面還有一個包裹,郵寄的地址仍舊是威士頓大街三百五十八號,也就是馬文探長家隔壁。

  這個包裹可不是拉佩偽造的,而是他想辦法扣下的。

  威士頓大街雖然不在第七郵政署管轄的範圍之內,但拉佩想要扣下一個包裹卻不是什麼難事。因為郵政署的管理非常鬆懈,只要你穿著郵政署的制服,進出根本沒人會注意。而且包裹進來的時間一般是在上午九點,就扔在大廳裡面,這時候大廳裡面絕對沒人,因為郵差們全都出去送信了。

  這個包裹是三天前拿到的,一直被拉佩藏在家裡。

  馬車很快就到了威士頓大街,拉佩遠遠地看到那幢熟悉的房子,就讓馬車停下來,他把吉雅打發走,徑直朝著三百五十八號走去。

  和上次一樣,拉佩拉了門鈴之後,那個女傭人跑出來開門。不過這一次,那個女傭人沒有盯著他,而是立刻跑回廚房。

  現在快要到五點,每家每戶都在準備晚餐,那個女傭人原本正在廚房裡面忙碌。拉佩是故意挑這個時候過來。

  這家的女主人同樣也在廚房裡面,她接過包裹,拿了簽字單就上樓去了。

  趁著女主人不在,拉佩蹓躂進了廚房裡面,他裝作很陶醉的樣子說道:“真香,你的手藝不錯。”

  女傭人顯然很受用,翹著下巴說道:“那是當然,憑我的手藝,開一家餐廳都足夠了。”

  “小心,上面那只鍋子要掉下來了。”拉佩指著櫥櫃頂上喊道。那裡確實放著一隻鍋子,一小半移了出來,看上去不怎麼牢靠。

  女傭人抬頭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回答:“沒關係。”

  女傭當然不知道,她抬頭的一瞬間,拉佩將一撮藥粉偷偷地撒進湯裡。這是佛勒老頭配置的睡眠粉,它的作用不是讓人昏昏欲睡,而是睡眠效果特別好,睡著之後什麼感覺都沒有,一覺睡到大天亮,第二天起來會感覺精神特別振奮。

  這是一種“好”藥,但是在某些人的手裡,也會成為犯罪的幫兇。

  做完這一切,拉佩又和女傭人閒聊了一會,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他從廚房裡面退出來,這時候恰好聽到那位夫人下樓的聲音。

  離開三百五十八號,拉佩穿過馬路,鑽進對面的一條小巷裡面,他派來盯著馬文探長家的扒手就躲在小巷裡面。

  “我讓你盯著那幢房子,情況怎麼樣?”拉佩問道。

  盯梢的扒手誠惶誠恐地回答:“那家的男人七點回家,八點書房的燈就亮了,一直亮到十點,然後回房間睡覺。他的書房在三樓左側,臥室在三樓右側。二樓是他兩個孩子的房間,右側是他妻子的房間;底樓是客廳和傭人的房間。他的家裡除了妻子和兩個孩子,還有一個管家和一個廚娘;管家睡得很晚,其他人早早地就睡著了。他的家裡還養著一條狗,白天跟著他去上班,晚上在房子裡面巡邏。”

  “一條狗——”拉佩皺起了眉頭,對於一個想要偷偷進入別人家的人來說,狗是最討厭的東西。

  好在,對付狗的辦法有不少。

  “等一會我要進去,你幫我把風。”拉佩吩咐道。

  “老闆,您放心好了。”那名扒手拍著胸脯說道。他幹這一行有點年頭了,別說把風,讓他翻牆進去都沒問題。

  拉佩笑了笑,從小巷裡面出來,走到馬丁探長門前站了一會。

  沒人注意到,一些粉末從拉佩的褲腿裡面漏出來,被風一吹,迅速散開,有些飄到街上,有些吹進花園裡面。

  停了片刻,確認院子裡面每個角落都已經沾滿粉末,拉佩回到小巷之中,接下來就只有等待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先是一輛馬車停在三百五十八號門口,一位穿著格子風衣,戴著圓頂禮帽的胖子從馬車上下來,然後進了家門,裡面頓時亮起燈來。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另一輛馬車停在三百五十七號門口,一位身材痩長,臉頰如刀削,眼窩凹陷,雙目異常有神的中年人從車上下來。緊接著一條顏色漆黑,背脊油亮,身上的毛短而密的大狗也跟了下來。這條大狗身體修長,肩膀和大腿全都是繃緊的肌肉,充滿了爆發力,那短而寬闊的前讓它顯得有些猙擰。

  這條狗一下了馬車就東嗅西嗅,突然它打了噴嚏,緊接著嘴裡嗚嗚地低吼起來。

  “給我安靜一些,你怎麼了?”馬文探長冷著臉罵道,他掏出鑰匙打開門。

  “主人,您回來了?”老管家早已經走到門口,他接過了狗繩。

  那條狗突然怒吠了一聲。

  老管家被嚇了一跳。

  同樣被嚇了一跳的還有這家的女主人。馬文太太看上去很年輕,似乎只有三十多歲,她長得不算漂亮,額頭太高,顴骨也太高,卻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很放心的女人。

  “親愛的,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晚上能不能把羅賓拴在院子裡面?”她低聲問丈夫。

  “你不覺得外面太冷了嗎?”馬文不想掃妻子的興。

  “我擔心傷到兩個孩子,他們還那麼小……”馬文太太滿眼的祈求。

  探長猶豫了一下,最後說道:“好吧,晚上我把它鎖在書房裡面,這樣你應該放心了吧?房間裡面比外面暖和。”

  “好吧,如果你堅持要這樣。”馬文太太不得不妥協,她很清楚,丈夫已經退讓了一步,她也必須適當退讓。

  “可能是因為海風的原因,我保證,如果下個星期仍舊是這樣的話,我會帶它去獸醫那裡。”探長不得不再一次讓步。

  馬文太太輕歎了一聲,不再提狗的事:“該開飯了,我讓兩個孩子下來。”

  “抱歉,嫁給一名員警確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探長在妻子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就在這對夫妻溫情脈脈的時候,在隔壁,那扇門悄無聲息地打開,拉佩偷偷地溜了進去。

  剛才送包裹的時候,拉佩就在鎖上做了些手腳,這種門鎖是帶插銷的,一旦從裡面插上,用一根鐵絲可沒辦法打開。

  此刻的拉佩仍舊是一副郵差的打扮,所以大街上的行人雖然看到他進去,卻都沒在意。

  現在只是七點,房子裡面的人還沒有睡覺。不過拉佩並不擔心,他閃身躲進樓梯底下的一個小房間裡面,這是放雜物的地方,第一次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拉佩打開郵差的肩包,從裡面取出一身小偷的衣服,迅速換上,然後把脫下來的制服塞進肩包裡面。

  廚房裡面傳來嘈雜的聲音,應該是女傭人在洗盤子,二樓有腳步聲。拉佩靜靜地等待著,他的耐心很好。

  一陣腳步從廚房裡面傳出來,腳步聲穿過走廊,然後是開門的聲音,有人進了房間,接著是關門聲。那是女傭人幹完活回房間休息。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樓上響起互道晚安的聲音,緊接著是腳步聲,開門聲和關門聲。

  拉佩輕手輕腳地從雜物間裡面走出來,小心翼翼地關上雜物間的門,然後悄無聲息地上了樓。

  拉佩的腳步並不慢,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因為他的腳底踩著一團用棉花做的軟墊,這就是貓掌墊。

  這幢房子已經有些年月,樓梯板踩上去會嘎吱嘎吱響,但是拉佩卻沒讓樓板發出聲音,這是因為他身上的那件斗篷。

  斗篷很輕很軟,就像一縷輕紗,這就是“輕羽斗篷”。當然不可能真的輕如羽毛,只是減去一部分體重罷了,不過這東西能夠把重量分散開,所以樓梯板沒有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這就是裝備齊全的好處。

  拉佩飛快地上了三樓,他側耳聽了聽,兩間房間全都傳出了呼嚕聲。

  佛勒老頭調配的藥效果不錯,果然是一沾枕頭就睡著。

  拉佩推門進去,這間房間和馬文探長家緊挨著,那個胖男人正躺在床上,呼嚕聲震耳欲聾。

  拉佩推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上。隔壁的窗戶關著,裡面的燈已經亮起來,馬文探長此刻正在書房裡面。

  突然一陣暴躁的犬吠聲從書房裡面傳出來。

  “羅賓,安靜!羅賓,你給我靜下來!”馬文探長大聲訓斥道。

  “哦——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了?”拉佩換成了演員人格,他學著床上躺著的胖子的聲音嘟囔著喊了一聲。

  這就是拉佩那麼早溜進來的原因,剛才躲在雜物間裡面的時候,他一直在模仿胖子的說話聲。

  倉促之間,拉佩不可能學得一摸一樣,不過一個睡著的人被吵醒,發火時的聲音肯定會有些走樣,所以他並不擔心會露餡。

  “羅賓,很抱歉,你會吵到大家的。”馬文探長站起身來,從牆壁上取下一個籠頭,給自己的愛犬戴上,這東西可以保證狗不會咬人,同時也能讓狗不至於亂叫。

  夜色已經很暗,書房的燈卻仍舊亮著,馬文探長坐在書桌前,書桌上放著一個檔案袋,裡面零零碎碎地夾著一些紙片。

  馬文探長靜靜地坐著,雙眉緊皺,嘴裡叼著煙斗,一動也不動,唯有煙斗一亮一亮,時不時還冒起一陣火星。

  過了片刻,馬文探長在一張紙上寫下幾個名字,過了一會又用筆劃掉幾個,然後又添上新的名字。

  這位探長並沒有發現,他的身後多了一隻滿身是血的鬼魂。

  比格•威爾只有晚上才能出來,而且他不能離開幸運金幣太遠,這原本是個限制,但是此刻卻成了一件好事,因為那枚幸運金幣就躺在馬文探長的書房窗臺上。

  除了拉佩,沒人能夠看到比格•威爾,就連佛勒也做不到。所以讓這傢伙進去偷看是最輕鬆,最不容易出錯的辦法。

  夜色越來越深,外面也越來越安靜,拉佩無事可做,他只能仰頭看著天空,看著那一輪已經快要消失的勾月。

  拉佩想起黑魔法師的集會,明天就是集會的日子,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收獲?當然,他也沒忘記老頭的警告,黑魔法師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有可能發生任何意外。

  突然,拉佩的手裡多了一根釘子。

  這不是普通的釘子,尾部不是平的,而是十字形狀,如同箭矢的尾羽。這是漢德從港口的制鐵所訂制的,價錢比一般的釘子稍微貴一些,卻省了一大堆麻煩。

  弓箭手、十字弓手、火槍手一向都是魔法師的剋星,看來拉佩只能指望這東西。或許拉佩該去買一把防身用的火槍。

  拉佩正在思索著要做些什麼準備,突然隔壁的書房傳來挪動椅子的聲音。

  馬文偵探離開座位,他一邊整理卷宗,把東西放回檔案袋,一邊對那條狗說道:“羅賓,晚上聽話,別把書房弄得一團糟,要不然明天就把你拴在院子裡。”

  把煙斗放在壁爐上,這位探長出了書房,回到自己的臥室。他在臥室裡面換上睡衣,然後躺進了被窩裡面。

  馬文探長一離開,比格•威爾也飄了出來。

  “看得怎麼樣?有什麼線索了嗎?”拉佩問道。

  “有幾個嫌疑犯了,可惜,只有他翻開的資料我才能看到。”比格•威爾一臉遺憾。

  “你的意思是我還得冒險?”拉佩翻了翻白眼。

  “幫人幫到底。”比格•威爾做了一個拜託的手勢。

  “我可以在屋頂上做點手腳,讓你每天晚上都可以來這裡一趟,時間長了,你肯定會得到更多的線索。”拉佩不願意冒險。

  “萬一線索斷了怎麼辦?那幾個嫌疑人很可能會被滅口,也可能找藉口離開。現在已經過去十幾天了,不能再浪費時間。”比格•威爾顯得有些歇斯底里。

  “好吧,好吧。”拉佩很無奈,既然來都來了,乾脆滿足一下這傢伙的願望。

  又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拉佩推測馬文探長已經睡著了,於是他小心翼翼地爬到對面的窗臺上,伸出一根鋼絲,從窗戶的縫隙裡面穿進去。

  突然,窗簾被掀開,一條大狗趴在窗臺上,隔著玻璃怒瞪著拉佩。

  拉佩一抖手腕,魔杖頓時出現在他的手裡,不過他沒有施展什麼魔法,而是不停地晃動魔杖,就像鐘擺一樣有節奏地晃來晃去。

  那條大狗盯著魔杖,眼珠子也來回晃動著,漸漸地它的眼神變得迷離起來。

  “這招不錯。”比格•威爾不由得讚歎了一聲。

  “因為我事先準備得很充分。”拉佩洋洋得意。

  拉佩並不知道馬文探長養狗,不過他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所以他灑在大街上的粉末是一種迷幻劑,能夠讓狗變得興奮起來,同時也讓狗變得很容易被催眠。

  這種迷幻劑的有效時間只有十二個小時,如此一來就不會留下痕跡,馬文探長也不會起疑心。

  看到大狗被控制住,拉佩收起魔杖,他繼續將鋼絲穿進窗戶的縫隙,勾住裡面的插銷輕輕一拔,只聽到卡的一聲輕響,插銷被拔了起來。

  拉佩從窗戶翻進去,快步走到書桌前,取過檔案袋,解開綁住檔案袋的繩子,把裡面的那些資料全都倒出來……

  在隔壁,原本已經睡著的馬文探長猛地睜開眼睛,他睡覺的時候很警醒,稍微有點響動就會醒來。剛才那“卡”的一聲輕響,別人根本就不會在意,但是對於他來說,就顯得太刺耳。

  馬文探長半坐了起來,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悄無聲息地從床上下來,伸手從牆頭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把長劍。

  這位探長沒拿火槍,在室內戰鬥,長劍比火槍有用。他走到臥室門口輕輕地打開房門,出了房間之後,慢慢挪到了書房門口,緊接著他一下子打開書房的門。

  書房裡面只有羅賓走來走去。

  “沒人?難道是我神經過敏了?”馬文探長走到窗前,他看了看窗簾,窗簾沒問題,他又看了看窗戶的插銷,插銷也是好好的。

  就在這時,馬文探長看到羅賓溜了出去。

  “唉——你這只壞狗,這麼不聽話,明天就睡花園。”馬文探長搖了搖頭,他不得不去追他的狗。

  馬文探長沒注意到,房間一角的牆壁有些怪異。他一走,那塊牆角就動了起來,一張像是壁紙似的東西被掀開來,拉佩就藏在後面。

  “還好有你把風。”拉佩轉頭朝著比格•威爾說道。

  剛才比格•威爾就在隔壁,站在探長的床頭前,探長一驚醒,他就發出了警報。拉佩想要逃出去已經晚了,但是掩蓋痕跡然後躲起來卻很容易。

  過了片刻,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探長牽著狗走回來,他把狗拴在書房的壁爐前,然後走到書桌邊上。他仍舊有些疑神疑鬼,所以拿起檔案袋看了看,又解開檔案袋的繩子翻了翻,確認沒有缺少任何東西,他這才放下心來,重新回自己的臥室,躺回了被窩裡面。

  “我今天晚上別想睡覺了。”拉佩嘟囔了一聲,現在已經快到子夜時分,等馬文睡熟至少要半個小時,看完這些資料,恐怕已經淩晨一點。

  “直接去佛勒老頭那裡不就行了?你至少可以睡三個小時,我會叫醒你的。”比格•威爾輕描淡寫地說道,他一點都不在意。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14 12:03 AM

劍的旋律 第二集 第十章 黑魔法師集會

  到處是霧,伸手不見五指,再加上濕冷的海風迎面吹來,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拉佩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朝著佛勒老頭家跑去。現在正是天色最暗的時候,塔倫是小地方,不可能有煤氣燈這樣的東西。好在拉佩有某種特殊的感應,他知道哪裡是牆?哪裡是路?以他對塔倫的熟悉,就算閉著眼也可以找到要去的地
方。

  “那個安東尼•普拉米奧非常可疑。”比格•威爾一邊飄著,一邊說道。

  “比他可疑的人應該很多,他只不過是一家雜誌社的主編,和你有什麼過節?”拉佩並不是有意和比格•威爾過不去,只是不喜歡這種無端的猜測。

  如果比格•威爾這傢伙每一次猜測都需要拉佩去證實,他就不用做別的事了。

  “安東尼•普拉米奧是《商務月刊》的主編,我這一次要控制的幾家報紙和雜誌社裡面就有《商務月刊》。而且那傢伙是賓尼派的成員,賓尼派現在正到處製造麻煩。”比格•威爾說著說著就轉到政治上面。

  “好吧,就算是因為這個原因,賓尼派想要除掉你,也未必是那個傢伙負責,那裡面還有好幾個嫌疑犯也是賓尼派的。”拉佩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太多。

  “在我來之前的一個月,那傢伙離開過塔倫,時間長達二十天。”比格•威爾說出他懷疑的原因。

  這一次拉佩沒有反駁,他想了想說道:“好吧,我派幾個人盯著那傢伙。”比格•威爾不再說話,他已經得到他需要的。

  拉佩終於到了佛勒老頭家,他用鑰匙開門進去,然後跑到客廳裡面,在一張沙發躺下來,他轉頭對比格•威爾說道:“別忘了四點準時叫醒我。”

  “放心。”比格•威爾淡淡地回答。

  拉佩將幸運金幣扣在手掌心裡面,倒頭就睡。

  此刻拉佩進入了夢境。四周是一片空曠的原野,到處懸浮著無數靶子,這些靶子全都在移動,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在旋轉,有的會瞬間消失。

  拉佩的手裡不停地出現各種暗器,有飛刀、飛鏢及手裡劍,還有他用慣的釘子。

  暗器,威力不強,但是容易速成,而且對付普通人非常有效,適合混戰,還不怕圍攻。

  拉佩現在學習的是暗器的高級運用。

  以最快的速度射出暗器。不瞄準,只憑直覺將暗器一把撒出去。在飛奔中射出暗器,在跳躍翻滾的同時射出暗器。

  拉佩一遍又一遍地演練著,所有這一切都迅速化為了他的本能。

  不知道什麼時候,拉佩手中的東西變成了火槍,是兩把短槍。

  火槍的分類有些特別,說起來應該算是弓、弩一類,但是短槍的射程不過三、五十尺,和暗器也差不了多少。

  夢境中的火槍並不需要裝彈,只要扳動擊鐵,扣動扳機就行。

  相對而言,火槍的用法就沒這麼多了,畢竟這東西發明也沒多久,裝填又麻煩,根本玩不出什麼花樣來,唯一的好處就是威力大。

  一個靶子接著一個靶子被打成碎片,那些靶子動得再快,也快不過子彈。

  火槍這玩意用起來確實很爽,不需要臂力,不需要腕力,不需要技巧,只需要扣動扳機。

  拉佩漸漸感覺出來,玩火槍的關鍵是精准,頂多再加上一個預判。

  讓拉佩鬱悶的是真正要玩好火槍,只有用長槍,還必須是帶來福線的長槍。那種槍可以射殺四百尺之外的目標,這個距離已經遠遠超過弓箭和十字弓,也超過了大多數的魔法。

  突然所有的靶子都消失,百尺之外出現一個人。這個人身穿長袍,手持魔杖,一副標準的魔法師打扮。

  拉佩動了。他的雙手連續揮動,兩把飛刀,四支飛鏢,六枚手裡劍,二十多根鐵釘瞬間飛了出去。緊接著他抬起雙臂,左手是一把十字弓,右手是一把火槍。他同時扣動扳機,先是一陣弓弦聲,弩矢激射而出;緊接著才是火光閃現,煙霧彌漫,在轟鳴聲中,子彈飛出了槍膛。

  飛刀飄開了,在魔法師的身體四周狂風亂舞。

  緊跟著飛刀的是十字弓發射的弩矢,這東西的速度快,超過了飛鏢、手裡劍和鐵釘。狂風讓弩矢晃動了一下,偏離了原來的路徑,不過弩矢的力量大,仍舊執著地往前飛。

  突然,弩箭被什麼東西擋住。

  在魔法師前方數尺,空氣中漂浮著無數細微的粉末,弩矢前方的粉末全都凝聚成一團,硬生生地把它擋了下來。

  飛鏢、手裡劍、鐵釘紛紛飛進狂風之中,它們和飛刀一樣被吹偏了。

  最後是子彈,它完全無視狂風。

  那些粉末再一次凝聚成團,阻擋在子彈的前方,但是這一次卻沒有效果,那顆子彈繼續往前飛,它變得越來越大。

  子彈打在魔法師的胸口……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拉佩從夢境中跳了出來。

  拉佩醒了。他轉頭看了看窗外,天光果然已經泛白。

  “我要休息了。”比格•威爾的身體漸漸消失。

  拉佩從沙發上站起來,他的腦子裡面仍舊在想剛才那一幕。

  暗器是魔法師的剋星,但那指的是沒有準備的魔法師。如果對方有所準備,一般的暗器根本沒用,唯有火槍可以強行擊破對方的屏障。

  拉佩必須去弄一把火槍。

  拉佩飛快地跑進廚房,給佛勒老頭準備好早餐,他也順便填飽了自己的肚子。

  把早餐放在客廳的桌子上,拉佩朝著樓上喊道:“早餐幫你準備好了,別忘了喝光牛奶,這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拉佩和老頭已經很熟,因此不再像之前那樣客套,與此同時,他對老頭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功利。

  從樓上傳來一陣哼哼聲,顯然老頭仍舊在睡覺。

  出了佛勒老頭的家,拉佩朝著對面招招手。

  漢德立刻從對面走過來,這是昨天拉佩關照過的。

  “你幫我做一件事,幫我盯著一個叫安東尼•普拉米奧的傢伙,這個人是《商務月刊》的主編,我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要知道他去過哪裡?見過什麼人?你最好多派幾個人,晚上也必須有人值班,這傢伙很可能會在夜晚偷偷溜出去。”拉佩吩咐道。

  “乾脆直接把這個傢伙抓起來,嚴刑拷問一番,不是更好嗎?應該可以從他的嘴裡撬出一些東西來。”漢德現在也變得狠辣了許多。

  “這可不行,那傢伙不是威爾森一家,他是賓尼派的幹事,很有些背景。再說,如果刺客就是他請來的,咱們把這個傢伙惹急了的話,說不定刺客會來找我們的麻煩。”拉佩看了漢德一眼。

  一提到那名刺客,漢德頓時不敢言語了。這幾天拉佩在進步,漢德同樣也在進步,這傢伙的天賦絕對是頂級的,如果拉佩沒有幸運金幣的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不過正因為進步飛快,漢德也愈發明白那名刺客的恐怖。

  “萬一那名傢伙發現我們監視他怎麼辦?”漢德怕事情辦砸了。

  拉佩沉思了起來。這不能不防,那群扒手畢竟沒幹過監視的活,之前他讓一名小扒手監視馬文探長的房子,那傢伙就公然站在大街上,後來被他罵過,才找了一條小巷蹲著。

  “你去招人,就像當初找上我一樣。你就在安東尼•普拉米奧的身邊找一些眼線,《商務月刊》肯定也用童工,你就在那裡面找。還有在這個傢伙的家附近也找幾個眼線,你還可以看看他家附近有沒有出租的房子?租下來,讓我們的人住進去。”拉佩一連出了好幾個主意。

  “這辦法好。”漢德大喜,如果這麼幹的話,他的壓力就輕得多。上班的地方有人盯著,回家之後也有人盯著;至於路上盯梢,那就是他們的專長了,他根本不擔心手下會被識破。

  拉佩緊接著又道:“你再幫我找一下馬文探長家附近的房子,不能離得太遠,最好在三十尺以內。”

  雖然已經有了一個嫌疑人,但是拉佩不敢肯定安東尼•普拉米奧這傢伙和刺殺案有關,所以他仍舊需要馬文探長這個線索來源。

  像昨天那樣的冒險,有一次就夠了。最好的辦法是把幸運金幣扔在馬文探長家的房頂,讓比格•威爾自己去盯著。

  拉佩曾經做過測試,幸運金幣最遠可以離開他五十尺左右,一旦超過這個距離,金幣就會自動回到他面前。

  這原本令拉佩痛恨的特性,現在卻變得很方便,也很有價值。如果能夠借到房子的話,他只要每天傍晚經過馬丁家的門前,把金幣扔到他家的房頂,就可以躲在房子裡面睡大覺了。

  和往常一樣,拉佩把最後一封信送出去,然後走到路邊,上了那輛為他準備的馬車。

  一上車,拉佩就脫掉郵差的制服,換上一身很不錯的衣服。

  “去席爾瓦大街三十七號。”拉佩對車夫說道。

  席爾瓦大街是塔倫有名的商業街,街道兩旁全都是店鋪,逛街的人也多,兩邊都是行人,馬路中間更是車來車往,所以馬車走得很慢。

  拉佩靠著視窗看著外面的景色。

  兩邊的櫥窗琳琅滿目,街上的行人大多衣冠楚楚,氣質高華。這一切原本和拉佩一點關係都沒有,雖然在同一座城市,卻和他屬於兩個世界。

  拉佩不知道現在他屬於哪個世界?好像兩邊都有點關係,又好像兩邊都算不上。

  不知不覺中,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拉佩要去的那家店鋪是塔倫最有名的武器行。

  站在店鋪門口,就可以看到櫥窗裡面放著兩具精美的鎧甲,還有幾把明晃晃的長劍。推門進去,和櫥窗相比,裡面卻顯得有些陰暗狹小。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從匕首到火槍應有盡有,這裡看不到其他店鋪都有的那種櫃檯,只有一排沙發。此刻三個人正坐在沙發上,其中一個人握著把長劍欣賞著,旁邊的兩個人不停地點評著,看上去很內行的樣子。一個經理打扮的人滿臉堆笑地站在一旁。

  經理看到拉佩進來,連忙朝著手拿長劍的人說了聲抱歉,然後就走過來問道:“您需要些什麼?”

  “我要一把防身用的短槍,偶爾也會用來打獵。”拉佩說出自己的來意,這是比格•威爾給他的建議。

  防身用的短槍和普通短槍的主要區別並不是體積,而是口徑。防身用的短槍口徑一般在五公釐以下,大小類似黃豆,有時候甚至只有三公釐,也就是綠豆那麼大。而普通短槍的口徑一般都在十公釐以上,大小類似一顆葡萄。

  口徑決定了裝填火藥的數量,後者是前者的五、六倍,所以前者走火問題不大,頂多身上多個窟窿,在床上不過躺幾個月。但後者走火就恐怖了,非死即殘。

  而拉佩要的這種防身短槍比較特殊。

  一般的防身短槍為了攜帶方便,體積都很小,槍管也短,所以射程很近,頂多打二、三十公尺。拉佩要的這種,體積也不大,但是槍管被加長,火藥也比一般的防身短槍裝得多,射程可以達到一百多公尺,比很多長槍都打得遠。不過這種槍也就只能打打喜鵲、斑鳩之類的小鳥,對付大雁都嫌威力不足;更不用說打兔子和鹿,如果遇到野豬或者熊,這種槍還不如棍子好用。

  “我這裡正好有一把適合您需要的槍。”那位經理走到旁邊的一扇小窗,沖著裡面說了些什麼,很快小窗裡面探出一隻手,手裡托著一把槍。

  那是一把很精緻的槍,對於一把短槍來說,它的槍管確實很長,差不多有三十公分。和所有的防身火槍一樣,它被打造得很小巧,細細的槍管,小而彎曲的握把,握把是木頭做的,不過兩側鑲嵌著象牙的浮雕,槍身上也佈滿花紋。這東西與其說是一件武器,不如說是一件藝術品。

  “這把槍在一百公尺外都很有準頭,可以精准地命中樹上的蘋果。”那位經理自誇自擂。

  拉佩看了看槍口,根本不相信這樣的說法:“這不可能,槍管裡面沒有來複線。”

  “防身用的短槍都沒有來福線。”那位經理很肯定地說道。

  拉佩只能搖頭,他不知道是這位經理在騙他?還是對方見識淺薄?

  “這只是樣子貨。”拉佩歎息了一聲,想要擊中一百尺外的目標,沒有來複線根本不可能。

  “防身用的短槍都是這樣的,那麼細的槍管,怎麼可能刻來福線?”正在觀賞長劍的那個人在一旁說道,聽他的口氣,好像內行似的。

  “如果您要帶來福線的短槍,我這裡也有,不過都是重型短槍。”經理說道,他從牆上取下一把短槍。

  那把槍又大又重,槍管也長,而且特別粗,管壁比一般的短槍厚兩倍,怪不得叫重型短槍。

  “塔倫畢竟是個小地方。”拉佩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就算是馬內,也不可能有帶來福線的防身用短槍。”經理一臉肯定地說道。

  拉佩不想多囉唆,他已經知道這位經理見識有限。

  不過這未必是那位經理的錯,比格•威爾身為國王的近臣,看到的東西當然與眾不同。

  “給我包起來吧,我要了。”拉佩沒興趣再跑別家,他來之前就已經問過,在塔倫沒有比這更好的武器店。

  從武器店出來,上了馬車,半個小時之後,拉佩回到北郊的那座廢棄的採石場。

  才過了一天,採石場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亂石堆全都消失,地面也變得非常平整,而且鋪著厚厚的沙子。那些木棚被保留下來,損壞的地方已經修好,還加固過。四周也按照他的要求打了許多木樁,木樁上掛著漁網,漢德還弄了一些鐵絲來回拉了幾圈。如果再弄幾條狗在四周蹓躂,這地方就真的和軍事禁區沒什麼兩樣。

  在採石場的正前方,也就是那片山崖的底下,豎著一排靶子。靶子是用木板做的,差不多有五、六公分厚。

  拉佩走到一個靶子前,在距離百公尺的地方停下來,他掏出槍,瞄準靶子,扳起擊鐵,然後扣動了扳機。

  火光一閃,那把槍發出“砰”的一聲輕響。

  防身用的手槍,槍聲都很小,沒有那種震耳欲聾的感覺,後座力也很小,當然相對應的威力也很小。

  讓拉佩感到鬱悶的是,這一槍根本沒上靶。這把槍正如他預料的那樣,根本就打不准。

  重新裝填火藥,拉佩又舉槍射擊。當硝煙散去,靶子仍舊是那塊靶子,上面連個坑都沒有。

  這絕對不是拉佩的槍法不好。他有幸運金幣,暗器最容易速成,而玩槍只需要手眼的協調,比一般的暗器更容易速成。如果換成一把有來福線的槍,不敢說百發百中,至少可以做到十發九中。

  拉佩有些鬱悶的往槍管裡面又倒了一些火藥,他只能靠大量的練習來提升命中率。

  “砰!砰!砰!”槍聲不停地響著,靶子上偶爾會多一個坑,不過成果還是有的。至少間隔變得越來越短,從一分鐘一槍變成一分鐘兩槍,最後變成一分鐘三槍。

  拉佩再一次將手伸進裝鉛彈的盒子,此時他的臉色微微一變,不知不覺盒子裡面已經空了。

  “沒想到這麼不經用。”拉佩搖搖頭,突然他的臉色慘變:“壞了,等一會還要去黑魔法師的集會。”

  此刻做什麼都晚了,防身短槍用的鉛彈是特製的,和普通火槍的鉛彈並不通用。拉佩買這把槍的時候,那家店鋪還搭配了一套模子,那是專門用來澆鑄鉛彈的,但是時間來不及。

  “看來只能靠這玩意了。”拉佩摸出一枚釘子,只要對方沒有準備,這東西也很管用。

  突然拉佩愣住了,因為他發現這枚釘子好像和槍管的粗細差不多。

  拉佩把釘子往槍管裡面塞了塞,釘子的尾部恰好能塞進去。

  或許可以拿這東西當子彈,前提是解決密封的問題。

  有來福線的火槍需要配浸油的鹿皮,鉛彈用鹿皮包裹之後塞進槍膛,這樣才能打得准,而漢德的手上恰好有這樣的鹿皮。

  拉佩朝著旁邊的手下打了聲招呼,很快一疊切割好、已經浸了油的鹿皮出現在他的眼前。

  拉佩拿起一塊鹿皮,將一根釘子裹起來,塞進槍管,然後舉起火槍。

  扳起擊鐵,瞄準靶子,扣動扳機。

  隨著“砰”的一聲輕響,靶子中央的紅心裡面頓時多了一個透明的窟窿。

  “這麼准?”拉佩頗有些驚詫。

  於是拉佩重新裝彈,然後又打了一槍。

  這一次沒打中靶心,但是至少釘在靶子上。

  “太好了。”拉佩大叫一聲。

  “砰!砰!砰!”槍聲再一次響起。

  和剛才不同,這一次靶子上多了一個又一個窟窿。

  一口氣打了二十幾發,拉佩拎著槍走到靶子前,靶子上星星點點全都是彈孔,孔眼很小,卻都洞穿了,這比鉛彈要厲害得多。

  “讓漢德過來。”拉佩對旁邊的手下吩咐道。

  漢德也在練槍,一聽到老闆召喚,立刻跑了過來。

  “你找造槍的工匠,讓他們打造一批防身用的短槍,就像這把一樣,子彈就用你訂制的那種釘子。”拉佩吩咐道:“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制式武器。”

  “我明白了,馬上照您的吩咐去做。”漢德這段日子練槍,也覺得有些不太順手,槍太重,後座力也太大。

  拉佩看了天色一眼,轉身朝著馬車而去,他要為佛勒老頭準備晚餐了。順便向老頭討要幾瓶藥劑,和黑魔法師打交道,再怎麼小心都不過分。

  太陽已經落下,卻沒有月亮升起,今天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來往的馬車只能靠馬車前面掛著的馬燈提供些許亮光。

  “停車。”夜色裡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很快一輛出租馬車停下來。一個身穿斗篷的人從馬車上下來,那件斗篷很大,連頭帶腳一起罩住。斗篷連著帽子,帽子也很大,把他的臉遮得嚴嚴實實,而且他的臉上還戴著面具。

  這個人的手裡拎著一盞馬燈,他走進旁邊的小巷。

  小巷幽深,而且崎嶇,到處都是岔道,這個人在小巷裡面走了一刻多鐘才從另一頭出來。巷子口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的窗戶被厚厚的窗簾遮蓋著,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這個人走到車夫跟前,掏出一塊牌子,遞了過去,然後登上了馬車。

  車裡面有人,兩面的座位上已經坐了四個人,還有兩個空位子。

  拉佩在靠門這邊的空位子上坐下來,一言不發,暗地裡卻在觀察。

  那四個人裡面,有兩個人的身上散發出微弱的魔力波動。其中一個人的魔力波動集中在手上,應該是某種魔法物品。另外一個人的魔力波動是從身上散發出來的,要嘛他穿的衣服是魔法物品,要嘛修練過魔法。不過這種層次的魔力波動,離魔法師還有很遠的距離,頂多就是個學徒。

  另外兩個人沒有魔法波動,但是其中一個人呼吸綿長,絕對不是普通人物。

  過了大概五、六分鐘,外面又傳來馬車的聲音,然後又有一個人登上這輛馬車。

  “大家都坐好,我們要走了。”車夫突然喊了一聲。

  馬車動了起來,速度越來越快。

  沒有月亮的夜晚,一般的車夫都不敢將馬車趕得太快,因為這樣容易出事。但這個車夫不在乎,顯然也不是普通人。

  雖然窗簾被釘住,根本看不到外面,拉佩卻知道馬車在繞著塔倫轉圈子。

  身為郵差,拉佩的腦子裡面有整個塔倫的地圖,就算不用眼睛看,只憑上坡、下坡、轉彎,以及外面傳進來的聲音,他也能夠在心裡勾勒出一條路線來。

  一個多小時之後,馬車漸漸慢了下來,過了片刻就聽到車夫說道:“你們可以下來了。”

  拉佩離門最近,他隨手打開車門,從上面下來。

  外面黑不隆咚的,應該是在室內。

  拉佩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他感覺到有人對他下咒。

  來這裡之前,佛勒老頭在拉佩身上施了一道保護魔法,如果有人對他下咒的話,他就會立刻察覺。剛才他感覺到腦袋被人輕輕地敲了一下,這應該是某種精神類的魔法,可能是意識侵入,也可能是迷魂咒。

  下一秒鐘,拉佩聽到角落裡面傳來了一聲悶哼。很顯然,下咒的人自己吃了虧,魔法反噬,現在肯定不太好受。

  拉佩總算放心了。他和佛勒老頭測試過,老頭在他的身上下咒,就算失敗,也不會遭到魔法反噬。但那個暗中出手的傢伙卻不行。

  要知道老頭是煉金術士,並不擅長戰鬥。而那個人十之八九是黑魔法師,黑魔法師一向以戰鬥力著稱,這說明那傢伙等級很低,實力也不強。

  “主教您好。”

  “祝您健康,主教。”

  從馬車上下來的人一個個朝著站在角落裡面的人鞠躬行禮。

  “主教。”拉佩也欠了欠身,他並不是故意顯得傲慢,面對一個黑魔法師,必須提高警戒。此刻的他一隻手扣著三枚鐵釘,另外一隻手握著魔杖。

  “沒想到有新的兄弟加入進來,反正時間還早,其他人還沒到,我們談談怎麼樣?”那名黑魔法師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和拉佩同來的人全都用驚詫的眼神看著拉佩,他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主教如此客氣,因此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在黑魔法師的圈子裡面,尊重只屬於強者。

  主教在前面帶路,拉佩跟在後面,兩個人上了三樓。

  和佛勒老頭那裡一樣,三樓是實驗室。不過這裡的地方要大得多,房間長十幾公尺,一側的牆壁有個巨大的木架,上面放滿了玻璃罐子,裡面全都是稀奇古怪的動物標本,它們浸泡在淡黃色的液體裡面。

  “我們之間最好開誠佈公,以閣下的實力何必來我們這裡?”主教不再像剛才那樣客套。

  拉佩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左右,他握緊魔杖的那只手鬆開了,轉而握住符石。

  剎那間,四周的空氣如同水波一般蕩開。

  “高級隔絕結界?”那個黑魔法師還算識貨,他的眼神愈發凝重起來。

  “放心。”拉佩仍舊用蒼老的聲音說話:“我不會插手你的牧區。”

  這是拉佩從比格•威爾那裡瞭解到的,比格•威爾不是黑魔法師,但是對黑魔法師的瞭解卻在佛勒之上。

  黑魔法師說是魔法師,有些地方卻和牧師差不多;只不過牧師信仰神靈,他們供奉魔鬼。黑魔法裡面的儀式也叫彌撒,不過是黑彌撒。很多黑魔法師還借用傳教的方式,誘惑普通人成為信徒,這些人就被稱作為綿羊,而他們則是牧人。

  每一位黑魔法師都有自己放牧的地盤,也就是所謂的牧區。

  “看來您另有所求。”主教看上去輕鬆很多。

  “我剛剛來塔倫,對這裡的環境並不熟悉,所以需要一位嚮導。”拉佩直認自己對這裡的黑魔法師圈子不熟。

  這也表示拉佩人單勢孤,如果主教膽子大一些,或者背後有勢力的話,應該會有所行動。

  主教心動了,不過他又覺得對方可能在“釣魚”。主教怕一旦動手,對方就有理由反擊,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他幹掉,然後佔有這裡的一切。

  “非常歡迎,塔倫是個小地方,但是對你、我來說,絕對夠大了。”主教最終決定和拉佩和平相處。

  “您的意思不會是這裡只有您一位黑魔法師吧?”拉佩顯得很驚訝。

  “塔倫是一座新興城市,幾百年前這裡只是一個荒涼的漁村,即便是在幾十年前,這裡也只有四個區。”主教淡淡地說道,他的話語之中已經透露出一絲情報,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對於才只有十五歲的拉佩來說,當然沒有這樣的體會,他出生的時候,塔倫已經很繁華,他沒有看到過塔倫變化最大的那段時期。

  “這樣說來,以後這座城裡就有兩位黑魔法師了。我走的是底層路線,不會碰中、上層的人,當然控制幾顆有用的棋子是免不了的。”拉佩也把自己圈定的地盤亮出來。

  “走底層路線?”主教微微一愣。

  拉佩說的是黑魔法圈子裡面的“黑話”,所謂底層並不是指平民或者窮人,而是扒手、小偷、騙子、走私販子的意思。

  修練魔法需要錢,大量的金錢,不管是成為“牧人”,還是走底層路線,為的都是錢。前者是騙錢;後者是搜刮。前者名聲好,有人脈;後者實力強,來錢快,但也危險,很容易被別人幹掉。

  “那太好了,不如這樣,咱們簽署一項契約,互相扶助、互不侵犯怎麼樣?”主教連忙說道,他擔心拉佩出爾反爾。

  魔法師不會輕易訂契約,因為魔法師的契約有著恐怖的約束力,很難解除。這其中又以黑魔法師的契約最為嚴厲,因為他們的契約有魔鬼作證。

  “沒問題。”拉佩伸出了右手。

  主教同樣伸出了右手,兩隻手握了一下,頓時一道黑色的電弧在兩隻手之間竄來竄起。

  “我們不得互相為敵,不得進攻對方。對方有難,在不危及自身的情況下,必須施以援手。我以魔王法路亞的名義起誓。”主教黑魔法師首先念道。

  “我們不得互相為敵,不得進攻對方。對方有難,在不危及自身的情況下,必須施以援手。我以魔王法路亞的名義起誓。”拉佩跟著複述了一遍。

  黑色電弧發出啪的一聲輕響,化作一道電火花,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在拉佩的食指第一個關節處多了一道黑色的環圈,那環圈很快就隱沒無蹤。

  這是誓言成立的證明。

  “我能不能借用這裡的陰井?”拉佩提出自己的要求。

  “借用陰井?你還沒和魔王締約?”主教大吃一驚,這就意味著對方連魔法師都不是。

  主教現在後悔了,如果沒有剛才那個誓言,他肯定會立刻出手。不是魔法師,卻能夠讓他的秘咒失效,還讓他吃了不大不小的虧,說明對方有一件很厲害的魔法物品,甚至可能是神器。

  現在不可能了,如果主教下手,違背誓言的懲罰會讓他萬劫不復。

  突然,主教又想到另一種可能。或許沒有什麼魔法物品,而是對方身後有人,那個人事先施了保護咒,所以他的秘咒才會失效。

  一想到這,主教只感覺渾身發冷。如果真的有這麼個人,實力絕對比他強得多,很可能是大魔法師,而且是黑魔法師裡面的大魔法師。

  “這是我的榮幸。”一想到這種可能,主教立刻變得大方起來。

  還有一個原因讓主教變得大方。利用他的陰井和魔王締約,或多或少會洩漏出一些秘密,至少他可以知道拉佩和哪位魔王締約,也就能猜出對方擅長的範圍。

  “請跟我來。”主教朝著角落走去,在角落裡有一座魔法陣,他一踏上那座魔法陣,立刻飛竄起一道魔火。魔火瞬間將這傢伙吞沒,等到魔火消失,主教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拉佩被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應該是某種魔法門。

  拉佩敢肯定,門的另一頭離這裡不會太遠,可能就在樓下,也可能在隔壁。

  佛勒老頭說過,遠距離傳送是魔法界的一個大課題,最遠的紀錄也只有五點七公里。老頭自己就進行過類似的實驗,他最好的成績是一點六公里。

  想明白這些,拉佩不再害怕,他同樣站了上去。

  同樣的一道魔火從拉佩腳下竄起來,當魔火消失,他看到自己已經身處於一間密室之中。在密室的中央有一口井,井口很小,只有碗口那麼大,但是深不見底,時不時還會有黑色的霧氣從裡面溢出來。

  這就是陰井,傳說中連接地獄的通道。

  “你還滿意嗎?”主教得意地問道。

  每一口陰井都是半人工半天然的產物,主教能夠成為黑魔法師,就是因為他無意中發現這裡,然後花了五年的時間開鑿出這樣一口陰井。

  “完美無缺。”拉佩贊道。這可不是恭維,他在幸運金幣的記憶裡面看到過幾口陰井,只有一口比這更強,其他的也就這個等級。

  要知道幸運金幣的歷任主人全都不簡單,他們用的陰井都是頂級貨色。

  聽到這樣的話,主教非常受用,他笑著說道:“你儘管自便,我就不打擾你了。”

  又是一道魔火從主教的腳下竄起來,他消失了。

  拉佩並沒有因為主教的離開而放鬆警戒,他從口袋裡掏出那枚符石,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符石上頓時蕩起一陣波紋,將整個密室籠罩起來。

  把這裡和外面徹底隔絕,拉佩走到陰井邊,他掏出一把小刀輕輕割破食指。鮮血從傷口流淌出來,一滴滴地落入井中,與此同時拉佩的嘴裡詠誦著咒語。

  所謂締約就和在神殿裡面領受神恩一樣,不同的是領受神恩需要花錢,和魔王締約卻不需要。但是和魔王締約需要付出代價,領受神恩卻不需要。

  拉佩瞬間換成殺手人格,剛才他用的一直是演員人格。

  “無上的至尊,代表‘傲慢’的魔王,我在這裡無比憧憬地祈求您的降臨。我是您的信徒,我的心中充滿了對您的敬畏,和對您力量的崇拜,我請求您給予我恩賜。”拉佩大聲祈禱著。

  這和領受神恩時沒什麼兩樣。

  按照佛勒老頭的說法,這就是一種自我催眠,所以感情越投入,效果越好。

  神恩和締約並不衝突,智慧女神的信徒可以和“傲慢”魔王締約;戰爭之神的信徒可以和“暴怒”、“貪婪”兩位魔王締約。至於愛情之神的信徒就更沒話說了,乾脆沒限制,特別是和“淫欲”、“嫉妒”這兩位魔王最契合,簡直是絕配。

  “為了獲得力量,我願意捨棄後代。”拉佩說出早就想好的選擇。

  話音剛落,拉佩就感到身體裡面的魔源似乎起了變化,變得更加活躍,也更加強大。

  拉佩的天賦並不好,他不惜分裂人格,跑了一圈神殿,得到一大堆祝福之後,只不過勉強達到及格水準。但是此刻他的天賦一下子提升一大截,達到下等偏上的程度。

  拉佩頓時高興起來,他毫不猶豫地轉換成劍客人格,劃破另外一根手指,這一次他選擇的是“暴食”魔王。

  之所以選擇這位魔王,是因為付出的代價最小,只要暴飲暴食就能夠取悅這位魔王。

  換成別的黑魔法師,這絕對是一件痛苦的事。

  魔法師的身體大多屬弱,黑魔法師就更不用說,經常和負能量打交道,接觸的都是僵屍、邪鬼、劇毒、詛咒之類的東西,身體狀況比一般的魔法師更差,胃口自然不可能太好。

  拉佩卻是個異類。他的魔源是狼人,本身又是一名劍客,吃得原本就多。

  當拉佩完成祈禱,他立刻感到肚子饑餓難挨,和魔鬼締約果然立竿見影。

  同樣立竿見影的還是魔源的提升,沒剛才那麼明顯,不過比神恩還是強得多。

  此時拉佩又瞬間換成花花公子人格……

  在樓上一間黑漆漆的房間裡面,令人不寒而慄的音樂在房間裡面回蕩著,四周的燭光陰森而又昏暗,一場黑彌撒正在舉行之中。突然主持黑彌撒的主教冷哼了一聲。

  “您怎麼了?”旁邊的助手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你不要走神,集中注意力。”主教冷冷地說道,他嘴裡在訓斥別人,實際上他的注意力也不在這裡。

  雖然密室被拉佩隔絕,主教根本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但是憑藉對陰井的感應,他知道至少有三位魔王已經被召喚過。

  在主教想來,這根本就是找死。

  和魔王締約需要付出代價,傲慢魔王需要的是自身擁有的東西,比如健康、美貌、精力或者壽命。貪婪魔王需要的是靈魂的一部分,暴怒魔王需要的是殺戮,暴食魔王需要的是暴飲暴食,淫欲魔王需要的是旦旦而伐。稍微好點的只有懶惰和嫉妒兩位魔王,前者讓人總覺得睡眠不足,別的倒沒什麼;後者只要去陷害那些比自己強,地位高,有錢的人就行。

  話音剛落,主教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要不是有面具擋著,底下的人肯定會發現他的異常。

  主教感覺到第四個魔王被召喚了出來,而且這一次被召喚出來的是暴怒魔王。

  所有的魔王裡面“暴怒”最特殊,想要召喚出它,召喚者必須殺過人。殺人的程度不同,它出場的聲勢也不同。

  此刻這位大君的出場聲勢,絕對屬於“屠殺”等級。

  拉佩自認為掩飾得很好,其實主教早就知道他的年齡絕對不超過十八歲,這樣的年齡就有如此光輝的紀錄,實在讓人心驚膽顫。

  黑魔法師或許都是邪惡的,卻不意味著各個都是殺人狂。主教殺過人,他殺過對頭,殺過礙事的傢伙;但他只敢謀殺,絕對不敢玩屠殺。

  還沒等主教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第五位魔王被召喚了出來。

  主教被嚇壞了,這一次他真的害怕了。

  敢和這麼多魔王締約,不是瘋子就是黑暗之子,按照眼前的情況看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主教不敢有什麼想法了,不管是瘋子還是黑暗之子,都不是他能夠招惹的。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14 12:58 AM

劍的旋律 第三集 第十一章 財源

  濃郁的黑霧縈繞在四周,一團黑色火焰懸浮在半空中,各種莫名的呼喚聲在耳邊迴響,有的像是在祈求、有的像是在哀號。

  伴隨這一切的是強大的感覺,拉佩感到自己渾身充滿力量。

  和幸運金幣裡面的記憶完全不同,拉佩感覺到的不是魔力澎湃,而是源源不斷的魔力正迅速融入身體中,和肌肉、骨骼、內臟、血管、神經融為一體。

  拉佩並不覺得魔力充盈,卻有一種別樣的充實感,這或許和魔源的差別有關,別的魔法師可不會選擇狼人身上的材料作為魔源,拉佩不知道哪種選擇更正確?

  在幸運金幣的記憶中,拉佩看到過很多非常強大的魔法師,甚至還有傳奇等級的存在,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毀滅一座城市,或者毀滅一個國家,甚至小半個世界。

  但是強大的魔法師們也很脆弱,一個用瘟疫殺掉幾千萬人的黑魔法師,卻被一把餐刀割斷喉嚨,還有一位傳奇魔法師則被人堵在巷子活活打死,其他魔法師也大多死在暗算之下,還有一個倒楣蛋是被流矢所殺,在正面戰鬥中被幹掉的魔法師只有兩個。

  對於魔法師來說,威脅永遠來自背後。

  不過拉佩或許是例外,對於他來說,魔法只起到輔助作用,他仰仗的是武力。

  拉佩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原本都被割破,但現在傷口已經癒合,最早割破的手指甚至已經看不到傷口。

  癒合能力是恢復力的一種表現,如此強大的恢復力,絕對令人感到驚歎,這是拉佩的選擇。

  和不同的魔王締約,能夠得到的好處並不相同,“暴怒”可以對任何方面進行強化,不管是魔力、體力,或者是智力,不過只能選擇一種,拉佩選擇了恢復力;“貪婪”能夠強化的是魔源的效果;“暴食”比較廢柴,強化的是體力、耐力、承受力和恢復力;“淫欲”賜予的能力中最有用的是引誘和魅惑,還可以強化幻術的效果,但是他都沒選,而是選擇偏門的恢復力;“懶惰”賜予的能力也有一大堆,他同樣也沒選,仍舊選擇恢復力;“傲慢”是所有魔王中最強大的,賜予的是某方面提升的速度翻倍,而他選擇的仍舊是恢復力。

  拉佩是盤算了很久,才做出這個規劃。

  拉佩很清楚自己的天賦太差,如果說別的學徒是茶杯,那麼他就是一根湯勺,大家都在雨中接水,用茶杯當然比用湯勺容易,接住的水也多,他再怎麼增加湯勺的容積,也不可能超過茶杯,所以最好的選擇是找一隻漏斗,用漏斗接水,提高效率,而湯勺裡面儲滿水就喝掉。

  好在拉佩畢竟不是湯勺,人是會成長的,他提升的速度肯定比別人快得多,因此湯勺會變成飯勺,變成瓢;漏斗也會變成大漏斗、巨漏斗。

  和同境界的人相比,拉佩能夠施展的魔法或許會差一個層級,但是數量肯定多得多。

  “現在該去買幾本書了。”拉佩自言自語道。

  隨著一道魔火飛竄,拉佩回到原來的實驗室。

  樓下傳來奇怪的聲音,像音樂、像嘶吼、像哭泣,也像呻吟,和黑魔法有關的東西總讓人感覺不舒服。

  隨後,拉佩下了樓梯。

  一進入大廳,拉佩就看到其他人正圍繞著一張巨大的圓桌轉圈,圓桌上畫著五芒星陣,五芒星的每一個角都站著一個人,這五個人很恐怖,黑色煙霧從他們的領口、袖管和腳下噴湧出來,好像他們都是由煙霧構成似的。

  拉佩並不知道這是什麼,魔法的世界廣闊無邊,沒人敢說盡知其中的奧妙,其中又以黑魔法最詭異和龐雜,拉佩只能猜測那五個人可能是亡魂或者魔偶,反正不是活物。

  對於這種詭異的儀式,拉佩絕對沒興趣參加,他乾脆坐在樓梯口。

  過了一個多小時,儀式停了下來,眾人紛紛散開,有的人在走廊蹓躂,有的人去了休息室。

  主教朝著拉佩走過來,低聲說道:“恭喜你,成為了一個真正的黑魔法師。”

  “這只是個開始。”拉佩很謙遜,他雖然和“傲慢”魔王締約,卻不意味著他也要變得傲慢。

  拉佩緊接著道:“我還要買點東西,主要是書。”

  “我們去書房談。”說著,主教領著拉佩走進旁邊的一間房間。

  主教的書房三面全都是書架,上面擺滿書,簡直就是一座小型圖書館。

  不過拉佩看了書架一眼,就感到失望,其中兩排書架上放的都是文學、藝術、戲劇、音樂之類的書籍,和魔法有關的只占了一排書架。

  “你可以隨便挑。”

  主教居然還很得意,似乎為自己的藏書感到驕傲。

  拉佩湊到近前看了一眼,失望之情愈發強烈,這些書不管深度還是廣度,都不能和佛勒的藏書相比,好在拉佩要的書都有。

  “《黑暗聖經》、《詛咒之書》、《惡魔書》、《黑彌撒儀式大全》……還有這本《魔法陣基礎•黑魔法類》。”拉佩隨手拿了五本書,道:“我還要一顆黑暗法球。”

  “我非常驚奇,你怎麼什麼都沒有,完全像一個新人?”主教早就生了疑心,只不過礙於誓言,他什麼都不能做。

  “你如果收徒弟,會不會免費提供這些東西?”拉佩笑了笑,問道。

  “當然不可能。”主教回答得非常堅決。

  黑魔法師一向被人敬而遠之,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們往往貪婪、吝嗇、狂暴、惡毒……別指望他們有好的品格,也別指望能夠和他們做朋友。

  “我的老師也不會,他給了我一份報價單。”拉佩歎息一聲。

  “我這裡也有一份報價單。”主教笑著從抽屜裡面拿出一本小冊子。

  所有的魔法師都是商人,因為他們需要很多金錢來維持修練和研究,而黑魔法師無疑是商人中的奸商,他們開價都很黑。

  拉佩接過小冊子翻了翻,他先看了一下那幾本書的價錢,然後又看了材料的價格。

  “這幾本書我都要了,我還要魔鬼藤、鬼面菇、喪屍粉……”拉佩一口氣念出四十幾種材料。

  “看來你很有錢!”主教很驚訝,一般的學徒絕對沒有這樣的手筆。

  “沒辦法,看到你這裡的東西如此便宜,我忍不住就多買了一些。”拉佩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從內側口袋掏出一張匯票。

  主教接過匯票,沒有急著確認價格,而是先問道:“這麼說來,你的老師開的價錢比這貴得多?”

  “一般在三到五倍之間,也有超過十倍的。”拉佩隨口報了一個數字。

  主教倒抽一口涼氣,然後神情凝重地說道:“你的老師肯定是一位大師。”眾所周知,在黑魔法師的圈子裡面,心黑的程度往往和實力成正比。

  這是有原因的,實力強大的黑魔法師根本不靠這些賺錢,也就用不著在乎生意能不能做成,所以會開極高的價錢,成功就大賺一筆,不成功也沒關係,再說,有很多想巴結他們的人會主動湊上來讓他們宰。

  “有些東西我手上也沒有。”主教沒有接那張匯票。

  “你如果願意,可以成為我的供應商。”拉佩晃了晃手中的匯票,道:“一般的材料我都有地方弄,只有和黑魔法有關的材料比較麻煩,我又不想三天兩頭往馬內跑。”

  拉佩的話透露出很多意思,首先就是他有門路,其次是他所屬的黑魔法圈子在馬內。

  “既然你有門路,為什麼連這幾本書都沒有?這些都是最基礎的。”主教表示懷疑。

  “我都沒締約,要這些書有什麼用?以前在老師身邊,他雖然既吝嗇又貪婪,但是偶爾翻翻他的書還是可以的,只要別碰那些比較珍貴的書就行了。”拉佩早就想好了理由。

  拉佩知道主教不信,好在他有辦法讓對方相信。

  “我有一個建議,我們可以互通有無,我有辦法弄到普通的材料,價格絕對便宜。”說著,拉佩拿出一張紙,紙上密密麻麻寫著很多材料,旁邊標注著價格。

  主教看了那張紙一眼,淡淡說道:“這不算什麼,我也能弄到,看來你、我的管道是一樣的。”

  雖然不在乎,主教卻已經相信拉佩的話。塔倫就這麼大,能夠提供材料的地方就這麼幾個,對於那裡的價格他瞭若指掌,這上面的價格只有熟客才能拿到。

  “真是可惜。”拉佩把清單塞回口袋。

  “我進完貨後怎麼給你?”主教問道。

  “我們以後會是鄰居,東西如果到了,你讓你的僕人直接送到採石場,那裡已經成了我的產業。”拉佩笑著說道,緊接著他又朝主教擠擠眼:“替我向小恩格哈問好。”

  主教的身體微微一顫,就算戴著面具,而且身上罩著厚厚的斗篷,也掩飾不了他的震驚。

  “你怎麼知道的?”主教聲音低沉地道。

  “你的車夫兜那麼多圈子,其實一點用都沒有。西維爾大街的鵝卵石路、聖皮亞斯教堂的風鈴,還有最後那段長達六百尺的上坡路,都足以說明這裡是北郊。而且我下車的時候,偶然聽見幾聲槍響,雖然聲音很輕,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聽到,但是我聽到了。”拉佩笑道。

  “你怎麼知道我和小恩格哈認識?”主教咬牙問道。

  “沒人會要毫無價值的土地,採石場的面積那麼大,就算不需要花錢,也是要欠人情的;也沒人肯白白把土地送出去,哪怕當初拿地的時候並沒花錢,土地的主人也應該開一個很高的價錢,然後討價還價一番,最後確定一個合適的價格,這才是正常的情況。

  “事出反常,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土地的主人覺得這樣更有利。原本我以為小恩格哈先生另有所求,現在看來……把賊窩設在員警署的旁邊,確實很安全,因為沒人會想到。”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

  “你是偵探?”主教疑惑地問道,從這番推理聽起來,拉佩確實像是一名偵探,不過主教馬上又想到拉佩的年紀。

  “以你的地位和人脈,不可能打聽不到我的身份。”拉佩故意這麼說,他沒拋出秘密員警的身份,當著員警署長的面,他可以隨便撒謊;但當著一名黑魔法師的面,他就不敢亂說。

  更何況拉佩說出來的話,對方未必相信,還不如讓對方自己去查。

  “你手上的那塊牌子是夏洛克的,他是什麼人?你的手下?”主教點了一句,他的意思很明白,順著這條線索也能查到拉佩身上。

  “沒錯,你如果想和我聯絡,也可以找他。”拉佩倒也坦然。

  “據我所知,夏洛克以前是一個叫霍夫的傢伙罩著……”主教繼續試探道。

  “以後就沒有霍夫這個人了。”拉佩笑了笑,道:“他退休了,到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度假,臨走的時候,他把那些手下託付給我。你只要打發一名僕人到採石場那邊看一眼,就會知道在那裡練槍的都是霍夫的手下。”

  主教明白了,他當然不會相信“到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度假”這樣的鬼話,那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十之八九是地獄。

  “半個月前陛下的特使遇刺,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從馬內趕過來。”主教繼續試探道,這倒是很好猜,最近只發生那麼一件大事。

  “我並不是從馬內過來的,我是土生土長的塔倫人。你如果問那些認識我的人,他們肯定會告訴你,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塔倫。”拉佩笑嘻嘻地道。

  主教的臉頰肌肉抽動一下,他已經明白自己是在和什麼人打交道。

  從主教那裡回來,拉佩松了一口氣,他目前的實力又提升一級,現在去見烏迪內斯就更有把握,不過想要對付那名刺客,可就差得遠了。

  當然拉佩也有點遺憾,他白準備了,甚至連掏槍的機會都沒有,主教比他想像的好說話得多,但願烏迪內斯也這麼好說話。

  一想到烏迪內斯,拉佩突然想起一件事,佛勒當初說烏迪內斯為人狠辣、不講信用,但是他打聽下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烏迪內斯能夠成為塔倫最大的走私商,口碑相當不錯,對老客戶一向都是先貨後款,如果付款爽快,他還會打折。

  拉佩一直下意識地認為佛勒是好人,把烏迪內斯當成壞人,會不會情況正好相反?

  拉佩原本打算回家,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這件事必須問個明白。

  “這是什麼?”

  半個小時後,拉佩在佛勒那裡看到一坨黑漆漆,像是牛屎,還散發著臭味的東西。

  “這是一種溶解劑,可以溶解黃金。如果把溶解劑放在火上烤,溶解劑蒸發,黃金又會被還原出來。”佛勒解釋道。

  “這是真的溶解劑?你沒拿假貨騙人?”拉佩狐疑地看著佛勒。

  “當然是真的。”佛勒的眼睛遊移不定。

  拉佩一看就知道有問題,他掏出一枚金幣,道:“那好,我先試試。”

  好在只是一枚普通金幣,並不是幸運金幣,現在拉佩有錢了,口袋裡總揣著一隻錢袋,裡面放上幾枚金幣,就連睡覺都會帶在身上,雖然有暴發戶的嫌疑,但是他喜歡。

  “別……”佛勒急了。

  “你給我說實話!”拉佩走到佛勒面前怒吼道:“那個走私商不是傻子,他肯定會驗貨的,如果到時發現這是假的,不但我性命難保,你也會有麻煩。”

  佛勒的神情不停地變化著,他的內心在掙扎,他顯然忘了自己是雇主,拉佩是管家兼僕人。

  “你差一點讓我陷入險境!”拉佩的口水都噴到佛勒的臉上。

  “不會的,如果你真有危險,我會把你弄出來。”佛勒振振有詞地說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我去完成這筆交易?為了羞辱他嗎?”拉佩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糊塗。

  佛勒張大了嘴巴卻沒說話,因為他發現自己沒辦法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突然很後悔,早該意識到這佛勒不可靠。

  “現在告訴我,你能不能製造出真的溶解劑?”拉佩再一次沖著佛勒大吼。

  他突然發現自己一直在做白功,最簡單的做法就是完成這樁交易。

  “可以……不過……”佛勒扭扭捏捏,就是不肯說。

  “有什麼困難?”拉佩都快急死了。

  “那傢伙給我的材料,我都拿來做實驗了。”佛勒抱著頭說道,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個知道自己做錯事的孩子。

  拉佩翻著白眼,他已經猜到可能是這個結果。

  佛勒瘋起來完全可能做出任何事,第七區的員警、消防隊和左鄰右舍都能夠證明這一點,以前給佛勒送過信、包裹的那些郵差也能夠證明這一點,甚至拉佩都被抽過好幾管血,至於喝藥什麼就更不用說了,好在他知道佛勒拿人做實驗之前,都用老鼠和兔子先試過,不會有太大的危險,要不然打死他也不會在這裡做事。

  “你能弄到這些材料嗎?”拉佩不再大吼大叫,因為這沒用。

  “可以,不過……很貴。”佛勒很彷徨。

  “要多少錢?”拉佩看到了希望。

  “大概十幾萬比索。”

  佛勒的回答立刻把拉佩打回原形,幹掉霍夫後,拉佩自認為已經很有錢,但是十幾萬比索仍舊是一筆難以想像的數字。

  “不過第一次交易,不需要給他那麼多。當初說定的,我給他三分之一,他給我一半的錢;然後我再把另外三分之二給他,他把另一半的錢給我。”佛勒一邊說道,一邊像個小孩子一樣轉動著手指,那模樣讓拉佩很無語。

  “一半是多少?”拉佩問道。

  “七萬比索。”佛勒對錢倒是記得很清楚。

  “也就是說,你在這筆交易中可以淨賺十四萬比索……”拉佩很震驚,他知道魔法師有錢,卻沒想到這麼有錢,不過轉念一想,能夠拿得出這麼多錢的烏迪內斯才是真正的有錢人。

  這段日子隨著見識的增長,拉佩變得越來越聰明,稍微一想,他就明白這種溶解劑的用途,肯定是用來走私黃金的。

  本國黃金和白銀的比價是一比八,比其他國家的比價高得多,有些國家甚至達到一比二十,所以走私黃金利潤極大。黃金也是最好的走私品,因為用不著考慮銷售的問題,直接可以當錢用,更何況,黃金貴的國家就意味著白銀便宜,回過頭來還可以走私白銀,白銀也可以直接當錢來用。

  這樣來回轉手,在這些溶解劑消耗完之前,天知道已經賺了多少錢?

  “你不是第一次和那傢伙做交易吧?”拉佩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材料的費用就達到十幾萬,整筆交易的金額接近三十萬,換成是他,絕對不敢和陌生人做這麼大的交易。

  “他是我的老顧客,是我的主要財源之一,只靠魔法協會的那點津貼,根本不夠我做幾次實驗的。”佛勒順便還抱怨了一下魔法協會的福利。

  “那你還騙他?”拉佩沒想到佛勒連熟人都坑,他在考慮要不要離佛勒遠一些。

  “我不是沒錢了嗎?我想先拿到那七萬比索再說。”佛勒證明了什麼叫鼠目寸光。

  拉佩已經無話可說,佛勒的腦子用在魔法研究上,絕對是一流的,但是在其他地方卻和白癡沒什麼兩樣。

  “我知道了,你需要的不是一個管家,也不是僕人,而是一個能夠幫你理財的人。”拉佩說的當然是自己,他毫不客氣地接管財政大權,道:“我會幫你籌措到足夠買材料的錢,現在打開你的藏寶庫,讓我看看有什麼能夠換錢的。”

  佛勒別過頭不看拉佩,他覺得坑烏迪內斯一把更方便也更容易。

  “你長腦袋只是為了吃飯嗎?”拉佩破口大駡道:“只要有了錢,你就可以完成這筆交易、就可以得到足夠的錢、就可以繼續做你喜歡的研究。”

  拉佩一連用了三個“就可以”,他已經摸透佛勒的脾氣,就是個老小孩,不能逼,只能用佛勒喜歡的東西一點點引誘,只不過小孩只需要棒棒糖就行,這個老小孩可沒有那麼容易打發。

  果然,一說到研究,佛勒立刻開竅了,事實上他不是沒想過這麼做,只是嫌麻煩,再加上他不擅長和別人交流,根本不知道怎麼去籌錢。

  藏寶庫就在地下室,佛勒的地下室很大,裡面全都是一排排的木架。

  “你的好東西真多。”拉佩看著架子上的東西,眼睛都快花了。

  架子上放著的全都是魔法物品,如果能賣出去,每一件都價格不菲,只要賣掉五、六件,應該足夠湊到那筆錢。

  不過怎麼賣出去卻是一個問題,魔法裝備不是每個人都買得起,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拉佩自己就用過三件魔法物品,確實都很不錯,怪力手套讓他力大無窮,彈跳鞋墊讓他縱躍自如,輕羽斗篷讓他輕如羽毛。不過前兩件魔法物品都需要體力支撐,沒有體力,什麼都白搭,最後一件魔法物品需要魔力維持,不是什麼人都能使用,要嘛自己是魔法師,要嘛身邊有魔法師才行。

  “有沒有清單?”拉佩問道。

  “需要什麼清單?這裡的每一件東西都是我親手做的,我全都記得清清楚楚。”佛勒得意地說道。

  “你清楚,我不清楚。我得找出最合適的東西,幫你換成錢,讓你能夠繼續做那些該死的實驗!”拉佩憤怒地吼道。

  “好吧、好吧,這裡有本實驗筆記。”佛勒從架子上取下一本厚厚的簿子,道:“你慢慢看吧,我還有一個實驗沒做。”說完,老頭轉身就溜了出去,他覺得很丟臉。

  地下室裡面只剩下拉佩一個人,他靠著一排架子,拿起那本厚厚的簿子仔細地翻閱起來。

  不得不說,一旦涉及研究,佛勒的條理還是很清晰,這本簿子說是實驗筆記,其實只是一份清單,只不過比普通的清單要詳細得多,記錄了這裡每一件東西的來歷,底下還有很多備註,大部分是製造這件東西的過程中發現的問題和收穫,這絕對是增長見識的好機會。

  雖然拉佩沒打算成為一名煉金術士,但是多點見識總是好事。

  佛勒的東西很多,他不是那種工匠型的煉金術士,而是學者型的,清單上羅列的這些東西很多都帶有試驗的味道,所以不只有成功的作品,也有很多失敗的產物。

  突然拉佩的眼睛定住了,他找到了要的東西。

  “E64。”拉佩按著編號在架子上搜索著,開頭字母是E的全都塞在最裡面的角落,這些都是失敗的產物。

  好半天,拉佩才翻出一隻小瓶子。

  沒人會喜歡失敗,像這種失敗的作品,佛勒只會保留一部分做樣品,所以這只瓶子只有草莓般大小,還只裝了一半。

  打開瓶口的橡木塞,拉佩一邊看著簿子上的描述,一邊觀察著瓶子內的東西,佛勒煉製的藥劑很多是有劇毒的,絕對不能弄錯。

  好半天,拉佩才確信這是他要的。

  瓶子內裝的是一種藥膏,味道不怎麼好聞,有點像醃泡菜,聞多了絕對讓人倒胃,顏色也很駭人,墨綠中還帶著一些黃褐,有點像膽汁。

  拉佩用小指頭挑了一些藥膏,塗抹在左手食指的背面。

  過了片刻,拉佩輕呼一聲,閃身出了地下室,去找佛勒了。

  過了幾分鐘,書房內傳來佛勒難以置信的聲音:“你說這東西能夠換錢?”

  “不只是能夠換錢,而且是一大筆錢,不過你得按照我的意思把這東西改良一下。”拉佩說道。

  “沒問題,要怎麼改?”

  拉佩在地下室翻看那本實驗筆記的時候,佛勒在書房已經想明白了,他確實需要一個人幫他理財,這樣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他的研究。

  “首先是這顏色太讓人噁心,還有這股味道。”拉佩指著瓶子內的油膏。

  “這玩意還需要顏色和味道?”佛勒糊塗了。

  “你別管,我對它原來的用途沒興趣,我替它找了一個更有用的用途。”拉佩搖頭歎息,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詫,剛才怎麼會閃出這樣一個念頭?

  “你要什麼顏色和什麼味道?”佛勒乾脆不去多想。

  “先弄成無味和純白的,然後我再往裡面攙香精和顏料,這件事還得回頭找一個專家來處理。”

  其實拉佩早就想好,這件事就交給比格•威爾負責,在塔倫根本找不出比他更有品味的人。

  “那沒問題,反正這東西很穩定,不會和香精、顏料之類的東西起反應。”佛勒一口答應下來。

  “你先煉製一些油膏,純白無味的那種,一罐就行了。”拉佩說道:“我去找買家,順便幫你找些錢,讓你能夠完成和烏迪內斯的交易。”

  第二天清晨,拉佩和往常一樣早早地從床上爬起來,他輕手輕腳地下樓,一點都沒吵醒隔壁的妹妹和樓下的父母,和平常不同的是,他沒有直接出門,而是先去廚房一趟。

  廚房的灶臺上放著一隻很大的盒子,上面扣著一隻玻璃蓋子,裡面是乾酪火腿煎蛋、蒜蓉麵包和蔬菜蝦仁沙拉,這些是早餐;旁邊還有兩隻罎子,裡面是醃漬好的鰈魚和做煎臘腸的配料,這是晚餐,不過只是配料,還要經過烹飪,這些是拉佩母親準備的。

  拉佩已經沒興趣替佛勒準備三餐,他一心二用也到了瓶頸,再用老辦法訓練,提升的幅度不大,所以他乾脆把這工作交給母親,這也讓拉佩能夠名正言順地給家裡一些補貼,

  拿了東西,拉佩一出門,就看到中年警官等在他家門口。

  拉佩不由得看了看天色,現在才四點鐘,天都沒完全亮,這位警官居然已經等在他家門口。

  看到拉佩出來,中年警官連忙跑過來,壓低聲音說道:“我剛剛知道,烏迪內斯的人在打聽您的事。”

  “有這種事?”拉佩眉頭一皺,他不清楚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最有可能出錯的就是吉雅,他一次又一次和倉庫區消防隊打交道,可能被什麼人注意到,然後循著這條線索找到拉佩的頭上。

  見拉佩不回答,中年警官又說道:“署長讓我轉告您,如果您打算對付烏迪內斯,儘管開口,咱們大忙幫不上,至少可以幫您盯著那些嘍囉。”

  這顯然是在表明立場。

  員警署長不可能不明白,以第七員警署的實力對上烏迪內斯這樣的地下王者,絕對只有送菜的份。

  不過如果運作得當,也未必對付不了烏迪內斯,畢竟烏迪內斯只是一個外來戶,塔倫還有一個真正的黑道老大,而員警和黑幫肯定有聯繫,黑幫無論如何會給員警一個面子,那黑幫老大早就看烏迪內斯不順眼,如果員警和黑幫聯手,說不定可以讓烏迪內斯吃個大虧。

  如果是在前天,拉佩肯定已經答應,但現在他更希望完成這筆交易。

  現在佛勒的錢袋是拉佩在管,他剛發現一個發財的門路,絕對不比走私黃金差,還更安全,而且能讓他和上流社會搭上關係,這樣的好事哪裡去找?

  “替我謝謝你們署長,對付烏迪內斯是我的老師安排的考核項目。”突然拉佩壓低嗓門,在中年警官的耳邊說道:“那傢伙是個很關鍵的人物,如果你打算進水警隊,最好在他的身上下點工夫。”

  拉佩騙人的本事已經駕輕就熟,即便沒有比格•威爾附身,他也能迅速編出一番天衣無縫的謊言。

  “你和烏迪內斯作對,果然事關水警隊的成立。”

  中年警官雖然語氣顯得異常驚詫,但是從他的話中可以聽出,他其實早有猜測。

  這倒也不奇怪,拉佩之前就說過,成立水警不是為了禁絕走私,而是為了控制走私,甚至在需要的時候加大走私的力道,要做到這一點,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控制那些走私商,烏迪內斯身為塔倫最大的走私商,會進入秘密員警的視線再正常不過。

  “謝謝你的提醒,讓你受累了。”拉佩拍了拍中年警官的肩膀,道:“想不想賺些外快?”

  “當然想。”中年警官連連點頭,他千方百計抱拉佩的大腿,削尖腦袋想要進水警隊,為的不就是發財嗎?

  “想辦法去籌錢吧,也可以告訴你們署長一聲,他如果想發財,也可以開始準備,佛勒老頭果然是一處未曾開發過的金礦。”拉佩沒有詳細說明。

  換成別人說這種沒頭沒腦的話,中年警官肯定會認為遇上騙子,但是拉佩說這話,他絕對相信,隨後急匆匆地走了。

  拉佩拎著東西走在寂靜的街道上,他仍舊是一邊走,一邊扔釘子。他現在練的是單手連射,這比雙手連環更難,再往後還有單手攻擊多目標、彈指連射……

  要練的東西還有很多。

  過了一刻鐘,拉佩到了佛勒的住處。

  走進廚房,拉佩把盒子裡面的東西重新裝進餐盤上,不過他沒急著把東西端出去,反正佛勒還在睡覺。

  廚房的爐子上放著一口鍋,這是一口很大的鍋,掀開鍋蓋,裡面是滿滿的一鍋湯,這是昨天晚上拉佩臨走的時候燉的,裡面是牛肉、馬鈴薯、捲心菜、番茄,慢火熬了四個多小時,已經酥爛了,那誘人的香味在廚房內回蕩。

  拉佩拿起一根大勺子,站在爐子前吃了起來。

  這是拉佩和魔王締約之後的第一次進食,他締約的魔王中有“暴食”,它的要求很簡單,締約的人只要吃得多就好,吃得越多,它越高興,如果有可能,一日三餐之外,最好再來點零食。

  暴食魔王的獎賞很簡單,就是提升體力、耐力、承受力和恢復力,這也是很少有黑魔法師願意和它締約的原因。對於魔法師來說,這些好處實在太雞肋,也只有拉佩這樣的異類對此感興趣。

  和“暴食”魔王締約還有一個副作用,那就是胃酸分泌的速度提升十倍,這有助於消化,也讓拉佩餓得比常人快,如果饑餓過度,胃酸分泌太多,濃度太大,很可能連腸胃也腐蝕掉,這也是它不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只花了十分鐘,整整一鍋雜菜牛肉濃湯就進了拉佩的肚子,他感覺到體力似乎又增加了一些,這絕對不是錯覺。

  打了一個飽嗝,拉佩端著為佛勒準備的食物去客廳。

  一進入客廳,拉佩就看到桌上放著一隻瓶子,底下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你要的東西我已經做出來,還有多的,我已經裝在一隻大罐子裡面,罐子就在地下室,你自己拿。另外我重新設置每間房間的許可權,你以後可以自由出入地下室。”

  拉佩看了天花板一眼,樓上就是佛勒的臥室,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不容易啊,現在佛勒真的把拉佩當作是自己人。

  這幢房子絕對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簡單,地下室的那扇門看上去普普通通,卻是一扇魔法門,如果是沒有許可權的人打開,只會看到一間不大的雜物間,裡面堆的全是亂七八糟的東西;有許可權的人進去,裡面就是那間全都是木架,放滿魔法物品的寶庫。

  拉佩放下託盤,拿起瓶子,打開瓶蓋看了一眼。

  油膏仍舊是油膏,卻沒有那噁心的顏色,味道也消失了,這正是拉佩需要的。

  背著郵包穿街走巷,拉佩看上去很悠閒,和往日不同的是他沒有在奔跑,而是在行走,可只有靠得很近才會發現,他的行走速度有些異常,比大多數人奔跑都快,看上去他總有一隻腳沒離開地面,實際上卻是在滑步,一滑就是五、六公尺,這是拉佩昨天晚上從幸運金幣裡面學會的技巧。

  拉佩的手裡也同時扣著幾封信,每一次只是手腕一抖,所有的信就會朝著各自的信箱飛去。

  這就是單手多目標,靠的是手腕發勁,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清楚拉佩的動作。

  當然肯定不會百發百中,每一次都至少有一封信撞在信箱口,有時候甚至所有的信都沒投進去,不過沒等信落地,都會被拉佩順手接住。

  這些都是高難度的技巧,以前的拉佩就算會,也沒辦法練,因為他的身體素質還達不到要求。

  以拉佩原來的速度,半年後或許能夠達到要求。但是昨天晚上一下子和六位魔王締約,身體素質頓時提升許多,所有條件都滿足了,這絕對是意想不到的好事。

  拉佩現在能練的東西還有很多,比如他曾經看過的那名刺客跑上房頂的本事,還有憑藉幾根飛索在低空滑翔的能力。

  拉佩還打算練運用絆索的技巧,這玩意最適合陰人。

  從一條小巷出來,拉佩正打算鑽進另外一條小巷,卻看到一個小扒手朝著他跑來,於是他站住了。

  小扒手跑到近前,氣喘吁吁地說道:“老……老闆,頭……讓我們找您,他說……員警署署長……想見您,還說……署長已經……訂好了位子什麼的,就……在老地方。”

  “是午餐還是晚餐?”拉佩問道。

  “由……由您來決定。”小扒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他在前兩個街區就看到拉佩,一直追到這裡。

  “那就午餐吧。”拉佩不想浪費時間,再說,他還要替佛勒準備晚餐,母親連食材都幫他準備好了,他可不想浪費,道:“對了,讓漢德轉告署長,幫我點一頭烤全羊,一整頭的。”

  小扒手傻愣愣地坐在那裡。

  拉佩又想起什麼,他把身上的肩包取下來,又脫下那件郵差的制服遞給小扒手,道:“我有事,你幫我送這些信。”

  小扒手仍舊傻坐著,看上去愈發傻了。

  “哦——”拉佩猛地一拍腦袋,道:“我忘了,你們大多不識字,把這東西交給漢德,讓他搞定。”說著,拉佩轉身就走。

  拉佩要去夏洛克那裡一趟,他需要香精,最好是化妝用的玫瑰露、茉莉霜之類的東西,不但味道好聞,顏色也不錯。

  這是拉佩昨天回家之後,從比格•威爾那裡討來的經驗。

  拉佩的運氣不錯,夏洛克在店鋪,而且他手頭就有香精,還是上等的乳香,比玫瑰露、茉莉霜什麼的要昂貴許多。

  “你這裡有瓶子嗎?要精緻一些的。”拉佩問道。

  “有。”夏洛克轉身進入倉庫,過了一會兒抱了一隻大盒子出來,盒子內裝的全是空玻璃瓶,只有核桃大小,樣式很精美,頂上的蓋子還是鍍金的,看上去就很高級。

  “我還有一家珠寶店,為了吸引顧客,我經常會附贈一些東西,比如香水什麼的,所以專門訂做了一批這樣的瓶子。”夏洛克連忙道。

  “我給你留一點,你讓那些顧客試用一下。”拉佩從口袋裡掏出裝油膏的瓶子。

  “這是什麼?”夏洛克探頭探腦。

  “是一種讓人青春常駐的秘藥。”拉佩用充滿神秘的口吻說道。

  夏洛克眼睛一亮,身為一個商人,他當然很明白這種秘藥的價值,連忙問道:“這東西怎麼用?”

  “塗在臉上就行了。”拉佩把裝油膏的瓶子遞過去。

  夏洛克連忙用手指挑了一些油膏,在手掌心上抹開,然後在臉上來回擦了起來。

  拉佩在一旁看著,他正需要一隻小白鼠。

  過了片刻,夏洛克拿開了手,頓時奇跡出現了,他那皺紋堆疊的老臉變得平整光滑,一下子年輕十幾歲。

  “真的有效果,實在是太好了,這東西肯定可以賣個大價錢……不行,這只瓶子太大,我得再訂一批小的,和拇指一樣大就行……或許還可以再小一些,那些老女人肯定會一打一打地買……對了,必須限量……”夏洛克喋喋不休地念叨著,各式各樣的想法不停從他腦中湧現出來。

  “你自己琢磨吧,做生意你最拿手了。”拉佩已經看到漢德正往這邊走,連忙把裝油膏的瓶子蓋起來放回口袋。

  扔下仍舊興奮不已的夏洛克,拉佩出了店鋪。

  “老闆,我已經安排了一群人,以後專門替您送信。”漢德一上來就拍馬屁。

  “不需要,只有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我才會讓他們代替一下,我還是挺喜歡郵差這份工作的。”

  拉佩明顯是在裝腔作勢,誰會喜歡當郵差?不過短時間內他還不能扔下這份工作,他得保持“低調”。

  “讓你的手下讀書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拉佩問道。

  漢德很尷尬,他自己就不喜歡讀書,有種下意識的排斥。

  “教禮儀的人已經找到了,我替每一個人都做了幾套衣服……”漢德避重就輕地說道。

  拉佩多聰明?一眼就看透漢德的心思,他乾脆直接訂下規矩:“讓小威爾森教大家認字,晚上教。一個月後我要檢查,至少要認識一百個字,要念得出街道的名稱。做不到的傢伙就取消福利,各種訓練都沒他的份,給我一天到晚讀書。”

  漢德的那張臉頓時像吃了苦藥一樣,這些規矩簡直是針對他的,讓他讀書簡直是讓他去死,但是不讓他玩槍、不讓他練劍、不讓他扔暗器、不讓他飛簷走壁,更是比死還難受。

  拉佩隨手打了漢德的頭一下,罵道:“想要成為一名正式的秘密員警,劍法可以不好,魔法可以不會,但是必須識字。接下來我還要教你們怎麼用密碼寫信、還要教你們手語。”

  “好吧、好吧,我聽您的,讓那幫小子認真讀書。”漢德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反正倒楣的不只他一個,那群扒手裡面不願意讀書的人占了一大半。

  “還有一件事,你讓幾個人跟著夏洛克,學習管理和經營。”拉佩用手指了指身後的店鋪。

  “您不相信那個尤特佬?”漢德自作聰明地道:“也對,尤特佬都不能相信。”

  “你猜錯了,我在老瘋子那裡發現一條發財的門路,一旦成功,一個月的利潤就相當於霍夫一輩子賺的錢。”

  拉佩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旁邊砰的一聲,漢德居然撞在牆上,顯然這個消息讓他很震驚。

  “悠著點,夥計。”拉佩笑著說道:“這還只是開始。”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14 08:23 AM

劍的旋律 第三集 第十二章 交易

  羅德餐廳一向以海鮮聞名,不過作為塔倫最頂級的餐廳之一,這裡的廚師當然也會做其他類型的美食,比如此刻他們就在烤一頭羊。

  隔壁的包廂內,員警署長正站在穿衣鏡前不停地扭動著身體,他和夏洛克一樣,剛剛試過那種油膏。

  員警署長是個胖子,臉上的皺紋沒有夏洛克那個乾巴巴老頭明顯,但是抹了油膏,還是很有效果。此刻的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臉上光滑得看不到一絲皺紋,唯一的缺陷就是皮膚蒼白毫無血色。不過這並不能算缺點,相反地在員警署長眼中,這是優點,能凸顯貴族的氣質。

  說實話,員警署長一直為自己的皮膚不夠白而煩惱。塔倫地處南方,又緊靠著大海,長年被海風吹著,再加上天氣酷熱,這裡的人皮膚大多偏黑。

  每一次員警署長去馬內,那裡的人總能一眼認出他這個來自南方的鄉巴佬,所以看著他的目光總帶著一絲輕蔑的感覺。

  “這才是貴族的味道。”員警署長在穿衣鏡前左看看,右看看,心裡有股說不出來的滿足。

  “感覺還行嗎?”拉佩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微笑著問道。

  “滿意,滿意極了,沒想到那個瘋老頭還有這樣的本事。你說得沒錯,他是一座金礦。”因為油膏的關係,員警署長臉上始終沒有表情,顯得很冷漠,但是口氣卻激動而又急切,那感覺詭異極了。

  “有件事我得和你說清楚。”拉佩拉長了音調,多少有點戲弄的味道:“這東西是失敗之作,它原本的名字叫‘僵屍藥’。老傢伙想煉製一種藥劑,讓人在短時間內變得像僵屍一樣,因為僵屍力大無窮,刀槍不入,沒疼痛感,就算受傷也不會流血,除了速度慢一些,絕對是最完美的戰士。

  “這東西能夠讓肌肉緊繃,力量得以倍增,也更能承受打擊,同時還起到阻塞血液流動的作用,受傷之後,只會流很少的血,而且還有麻痹神經的作用,這樣就沒有疼痛的感覺,另外一個作用是讓皮膚收緊,而且變得僵硬,皮膚收緊之後密度增大,韌性增強,就像是一層天然的鎧甲。

  “他成功了,也失敗了。肌肉緊繃導致動作遲緩,更談不上什麼爆發力,而阻塞血液流動造成供血不足。用了這種藥之後,並不能製造出完美的戰士,只是一群癡呆的木偶,所以佛勒老頭放棄了研究,把這些東西掃進垃圾堆。”

  拉佩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

  “僵屍藥?”員警署長的眼神變了。

  “放心,和僵屍沒有任何關係。這種油膏的主要成分是曼陀羅花和大麻,裡面絕對沒有任何材料取自於屍體,或者其他什麼讓人噁心的東西。”拉佩連忙做出了保證。

  “你不該告訴我的。”員警署長原來的興奮感全都沒有了,哪怕他知道這東西和僵屍無關也一樣。

  “我需要一個合夥人,所以不希望您沉溺進去。餐廳老闆絕對不會希望親戚朋友整天來他的餐廳吃飯,哪怕不是免費的,他也肯定要打折。”拉佩說得很露骨。

  “您有一顆生意人的頭腦。”員警署長明白了,緊接著又問道:“您打算怎麼做這個生意?”

  “你、我都不是生意人,我這邊還有一位夏洛克,我已經給了他一批貨,讓他放在珠寶店讓別人試用。不過他的人脈畢竟差了很多,所以需要一個能夠和上流圈子搭上關係的代理商。”拉佩看著員警署署長。

  “你背後的那個圈子難道沒人?”員警署署長感到奇怪。

  “當然有人,問題是讓他們知道的話,還有我的份嗎?”拉佩笑了起來,笑得很誇張。

  員警署長恍然大悟,他忘了這一點。換成是他發現一個發財的機會,也肯定不會讓上面知道,而是另外找合夥人,這樣才能保住自己的利益。

  “你的意思是烏迪內斯……”員警署長是聰明人,立刻想到一些東西。

  “有這樣的想法,問題是他和佛勒老頭有些恩怨,我得先幫他們化解。不過這也是一個機會,要不然我可沒有理由和那傢伙搭上關係,總不能直接走過去告訴他:‘小子,國王陛下看上你了,想收編你,從今往後跟著我們幹吧。’”說到這裡,拉佩聳了聳肩。

  “上面真的打算收編走私販子?”員警署長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低聲問道。

  “為什麼不呢?陛下和財政大臣並非一條心,底下的行業工會又在搗亂,馬內和地方上也有各自的利益,軍隊也有自己的要求,陛下已經沒人可用。反倒是和走私販子沒什麼利益衝突,這是不是很可笑?”拉佩哈哈大笑起來。

  員警署長卻不覺得有什麼可笑,這對他來說實在太高深,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署長,管著百來名手下,轄區裡面有七、八萬人,他根本想不了那麼多,也不會去想那麼多。

  突然拉佩收斂起笑容,變得異常嚴肅,道:“這不是你、我要管的,咱們只要管好自己,順便多賺些錢,最好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越說到後面,拉佩的聲音越低沉。

  “留後路?什麼意思?”員警署長感到毛骨悚然。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打算找個適當的時間把一部分財產轉移出去,現在的帝國已經處於火山口上,只是不知道這座火山什麼時候會爆發?”拉佩淡淡地說道,此刻的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十五歲的模樣,反倒像一個飽經滄桑的小老頭。

  這是拉佩的真實想法,不過和什麼火山口根本沒關係,他擔心的是有朝一日會露餡,到時員警、秘密員警、黑幫都不會放過他,唯一的活路就只有逃亡國外。

  “不是說只要召開國民會議,一切問題就都能解決嗎?”員警署長當真了,被弄得心神不定。

  “如果是兩位先王在位,那還好說,他們會放棄一部分權力,以換取民眾的支持,順便將行業工會的那群人當替罪羊,讓民眾有一個發洩憤怒的目標,一旦行業工會的負責人全都被送上絞架,限制物價的法令就能夠落實,情況就會好轉。只有這樣一手軟,一手硬;一手撒金幣,一手握屠刀,才有可能收拾眼前這個爛攤子。

  “現在的國王太年輕了,性格也太軟,一旦召開國民會議,各種牛鬼蛇神都會跳出來,到時情況只會愈發不可收拾。人性貪婪,難以滿足,那些商人、工廠主嘗到權力的甜頭,對權力會愈發渴望。偏偏上面不是真心想要放權,只希望用一部分權力換取財政上的支持,以度過難關。上面想得很好,一旦財政危機過去,他們就可以收回權力,兩邊都做著各自的美夢,把對方當傻瓜,結果怎麼可能好得了?”

  拉佩現在說的這些話,全都出自比格•威爾之口,他活著的時候就是強硬派。

  拉佩是平民出身,照理來說,他應該擁護國民會議,不過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就算再老成,那也是裝出來的,不可能指望他有什麼政治傾向。

  說實話,拉佩更願意成為中間派,或者更確切點,他打算做一名投機者,哪邊佔優勢他就投靠哪邊。

  員警署長眼神散亂,腦子嗡嗡作響,他心亂如麻。拉佩可以一走了之,但他做不到,在這裡他有權勢、有地位、有田地和莊園,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一個貴族的頭銜,到了別的地方舊什麼都沒有。

  “別想那麼多,賺錢要緊。”拉佩拍了拍員警署長的肩膀。

  員警署長這才如夢方醒,手裡拿著那只瓶子,喃喃道:“我會找一個機會,帶去讓市政廳的那些大人物們試試……”

  “您錯了。”拉佩連忙打斷員警署長的話,道:“能夠坐到那個位置,肯定敏感而且多疑,未必會接受您的好意。”

  “那我應該怎麼辦?”員警署長連忙問道。

  “交給您的夫人,讓她找機會讓那些大人物的夫人們看到,甚至可以讓她們的母親、嬸嬸、嫂子之類的知道。大人物們敏感而且多疑,但這些女人卻不會想那麼多,她們會為此瘋狂的。”拉佩現學現賣,把夏洛克的創意說出來。

  員警署長的眼睛頓時亮起來。女人的錢最好賺,特別是老女人,因為她們往往很有錢,卻又沒什麼應酬,花錢的地方不多,只要能夠讓她們恢復青春,哪怕實質上沒什麼變化,只是表面看上去年輕一些,她們也會不惜代價。

  “您說得一點沒錯。”員警署長連連點頭,要不是臉上的肌肉全都僵硬著,此刻他肯定已經笑出花來。

  “至於那些大人物……您也可以給他們一些,不過不是往臉上抹。”拉佩笑得很晦澀,也很淫賤。

  “那要往哪裡抹?”員警署長不明白。

  拉佩並不說話,只是用手指了指員警署長的褲襠。

  員警署長的眼睛再一次亮起來,他明白了,不過他仍舊有些擔心,這東西可不是鬧著玩的,便問道:“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有,硬直之後,沒有兩、三個小時別想軟下來。而且因為神經被麻痹,所以感覺很遲鈍,樂趣會缺失很多,原本應該是享受,卻變成純粹的苦力。”拉佩故作無奈地聳聳肩。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員警署長一把將瓶子塞進口袋,他最清楚,年輕的時候尋歡作樂是為了享受,到了這把年紀,更多是為了面子。

  “如果效果不錯,就儘快告訴我一聲,我會讓佛勒老頭立刻開工。”拉佩提到了正題,這才是員警署長請他過來的原因,同時也是他應約而來的目的。

  果然,員警署長立刻來了精神,道:“這東西的成本不低吧?”

  “確實不便宜,不過也不貴,這樣一瓶差不多花了七百比索。”拉佩早就算好了,他不打算把價格訂得太高。

  “不貴,確實不貴。”員警署長連連點頭,這價錢相當於等重量的黃金,不過這個世界上和黃金價格差不多的奢侈品多得是,比如絲綢、瓷器、麝香、象牙……比黃金更昂貴的東西也不在少數,一百年前,連鏡子的價格都和同重量的黃金差不多。

  “我出兩萬比索,給我四成的股份。”員警署長開了一個自認為不錯的價錢。

  “那可不行。”拉佩搖了搖頭,想要完成和烏迪內斯的交易,至少要十二萬比索,中間還不能出意外;想要保險的話,必須增加到十五萬。雖然第一次只要交三分之一,而且可以拿回七萬比索,他仍舊要準備八萬比索的本錢,員警署長只拿兩萬就想佔據四成股份,簡直是做夢。

  “你出兩萬比索的話,頂多給你一成股份,你應該很清楚這東西的利潤,用不著一年,本錢就可以賺回來。”拉佩直接殺到底限,緊接著又道:“要不然您就做代理商,您賣多少我不管,我給您的價格就是七百比索一瓶,兩萬比索就是三十瓶。”

  雖然看上去有兩種選擇,但只要員警署長不笨,就看得出做代理商沒什麼前途,畢竟拉佩不是只有他一個代理商,他還有夏洛克。

  員警署長還不敢得罪拉佩,為了一點利益得罪拉佩,不但得不償失,很可能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更不用說水警隊的事還要拉佩幫忙,他抱大腿都來不及。

  想明白這些,員警署長一狠心,咬牙說道:“我出四萬,占兩成股份。”

  “頂多三萬,占一成五,不能再多了。我還要留股份給別人,其中兩成是給你們廳長的,你總不能超過他吧?另外兩成是留給烏迪內斯的,真正想要大賣,還得靠他。”

  拉佩有的是理由,同時這也是為了顯示這些股份的價值。

  員警署長恍然大悟,此刻他終於意識到,能夠結識拉佩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

  員警署長覺得拉佩和他根本不是同個層次的,如果換成平時,他一個小小的員警署長,哪裡敢奢望和廳長平起平坐?至於烏迪內斯,私底下他可以看不起烏迪內斯,但烏迪內斯和廳長絕對屬於同一等級。

  “讓福特曼也湊一萬,給他半成,我許諾過他了。現在帶他一起玩,將來他進了水警隊才不會忘記大家。有錢一起賺、有財一起發,這樣才能久遠。”拉佩又說道。

  員警署長呆愣片刻,最後不得不豎起大拇指,按照他的脾氣,肯定不會想到福特曼這個小角色,等到水警隊成立後,到時福特曼還會不會帶著他玩?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對於拉佩來說,這是一段難得的平靜日子。

  不過平靜歸平靜,拉佩還是很忙碌,每天早早起床去佛勒家看書,四點半上班,分好郵件後,他就去送信,一般九點前後把信送完,接下來要嘛去佛勒家學習魔法、做實驗,要嘛去採石場練劍、打靶,或者在木棚頂上躥來躥去,讓那些小扒手射他。

  轉眼間半個月過去,拉佩的實力增長得極快,現在那些小扒手已經不用彈弓射他,而是換成手弩,接下來就要換十字弓。

  就在這時,佛勒告訴拉佩,溶解劑已經做出來了。

  為了籌措材料費,員警署長和中年警官貢獻四萬比索,夏洛克貢獻兩萬比索,拉佩自己拿出兩萬比索;不過拉佩對佛勒說這些錢都是他弄來的,所以佛勒是欠債的,而拉佩成了債主。

  拉佩身為債主,當然有很多權力,比如無償使用所有器材,做實驗需要的材料全都是成本價,所以總體算下來,這筆交易還沒完成,拉佩已經賺了。

  既然東西已經有了,拉佩的準備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他當然不會再等下去。

  這天清晨,拉佩背著郵包從郵政署出來,遠遠地朝著身後的那輛馬車打了一個響指。

  很快的,漢德就跑了過來。

  “你去一趟倉庫區,告訴烏迪內斯,我代表佛勒老頭和他完成當初的交易。”拉佩之所以決定今天完成交易,還有一個原因,今天是月圓之夜。

  拉佩的魔源來自於狼人,月圓之夜,狼人的力量會徹底爆發。

  “我明白了。”漢德肯定不會自己去,他打算讓吉雅走一趟,萬一吉雅被烏迪內斯幹掉,對他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

  “對了,你再跑一趟羅德餐廳,幫我訂午餐和晚餐,上一次的烤全羊很不錯,百吃不膩。”

  “老闆,您厲害。”

  漢德只能這樣說,他第一次看到拉佩一頓吃掉一整頭羊的時候,下巴差一點掉下來,現在雖然好一些,但是聽到拉佩一天要吃掉兩頭羊,心裡仍舊感到無比震撼。

  “這是因為黑魔法的緣故,獲得力量的同時也要付出代價。”拉佩輕歎一聲。

  “我現在有點慶倖自己沒有魔法天賦了。”漢德說的倒是心裡話。

  拉佩笑了笑,黑魔法師提升實力的辦法不只一種,“暴怒”、“淫欲”兩位魔王也一樣,想要得到前者的賞賜,需要殺人,很多人或許難以接受;而後者就簡單了,只要找女人做那種事就行。

  拉佩有些猶豫,心想:要不要把瑪格麗特叫出來?

  “老闆,您還有什麼事要我去辦?”漢德很會察言觀色。

  “你幫我送這些信,今天我沒心情做這事。”拉佩取下郵包遞過去,遲疑了片刻,又說道:“你讓瑪格麗特過來一趟。”

  “瑪格麗特?”漢德一時沒明白過來,好在他的記性不差,很快就想起來了,道:“原來是瑪麗!我知道、我知道。”

  隨後,漢德坐著馬車走了。

  拉佩漫無目的地蹓躂著,他的心裡很緊張,並不是為了晚上的交易,而是即將到來的那件事。

  說起來很丟臉,很多比拉佩小的郵差都已經嘗過女人的滋味,那些小扒手就更不用說,可是他卻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回來了,不過這一次沒看到漢德從馬車上下來,下來的是瑪格麗特。

  “您找我?”瑪格麗特輕聲問道,她顯然知道拉佩為什麼叫她過來,所以特意打扮一下。

  “看來教禮儀的那個人教得不錯。”拉佩上上下下打量著瑪格麗特,和當初第一次見面時那不男不女的模樣完全不同,現在的瑪格麗特多少有了一點淑女的味道,只是不經意間還會顯露出少許野性。

  “你還滿意嗎?”瑪格麗特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後朝著拉佩行了一個屈膝禮。

  “滿意,非常滿意。”拉佩隨口敷衍著,緊接著道:“我找你來……來……”說到正事,拉佩就變得結結巴巴。

  “你是第一次?”瑪格麗特瞪大了眼睛,緊接著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忙捂住嘴巴。

  “你有經驗嗎?”拉佩問道。

  瑪格麗特脹紅了臉,眉宇之間多了一絲怒氣,說道:“我是乾淨的,你要檢查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拉佩翻了翻白眼,他突然感覺愛情之神的祝福根本就沒用,別說什麼花言巧語,他連正常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是老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瑪格麗特也不生氣了。

  “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做?先吃頓飯?”拉佩看了看天色,現在還沒到六點,太陽都還沒升起來,就算要吃飯也沒辦法去餐廳,稍微高級點的餐廳是不會供應早餐的。

  “還是讓我來吧,我們先要找一間沒人的房間,可以找一家旅館。”瑪格麗特乾脆採取主動,在來這裡之前,她已經打定主意要拿下拉佩。

  “你不是說沒經驗嗎?”拉佩很奇怪地道。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那麼多人住在一起,免不了會說到這種事,那些男孩很下流的,女孩中也有好幾個花癡。”瑪格麗特顯然意有所指,她還沒得手,就已經開始護食了。

  拉佩想了想,拉著瑪格麗特上了馬車。

  正好有一個地方很合適,為了監視馬文探長,拉佩讓漢德在馬文探長家附近租了一幢房子。

  房子是空的,之前租房子的那家人把傢俱都搬走了。拉佩租下這幢房子只是為了監視馬文探長,從馬文探長那裡得到一些情報,所以他只弄了一張床和一張椅子,其他都沒買。

  拉佩和瑪格麗特什麼都沒多說,一上來就接吻,兩人的嘴唇緊緊地貼合在一起,兩條舌頭也靈活地攪來攪去。

  拉佩是第一次,不過這種東西不需要人教,每個人天生就會,更何況塔倫是港口,水手多,妓女也多,有一段時間他和一群小孩經常躲在暗中偷窺,回來之後互相交流經驗。

  “你是第一次?看上去經驗很豐富啊。”瑪格麗特笑著問道。

  “你不也一樣?”拉佩道。

  “我和艾米麗是一對,你不知道嗎?”瑪格麗特咯咯地笑了起來。

  “艾米麗?”拉佩想起來了,那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女孩,說道:“你喜歡女的?”

  “不是,以前霍夫活著的時候,他讓我們湊成一對,練習引誘、挑逗的技巧。”瑪格麗特歎道。

  “我不明白。”拉佩真的糊塗了。

  “我們是他養著用來送人的,我有兩個好姐妹就被他送給阿多尼克。”瑪格麗特的語氣突然變得低沉又黯然:“她們被阿多尼克玩夠了之後,最後被賣給妓院,一個兩年打胎五次,最後血崩而死;另外一人染了一身梅毒,也沒救了。”

  說到這裡,瑪格麗特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道:“你殺了霍夫實在太好了,我知道他對我已經有了安排,本來打算過年的時候把我送人,還好他死了。”

  “別再想這些事。”拉佩突然間沒了興致。

  “你說得對,沒必要再想這些,現在一切都變了。因為你,我們現在有了自由,所以我要補償你。”瑪格麗特解開了鈕扣,長裙滑落在地上,然後是緊身衣、襯裙、絲襪……

  “我漂亮嗎?”瑪格麗特張開雙臂,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呈現在拉佩的面前。

  “你很漂亮。”拉佩瞠目結舌地說道,此刻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我知道和你是不會有結果的,我只求你別忘了我。”說著,瑪格麗特仰躺在床上。

  瑪格麗特在來之前就已經想過,她和拉佩屬於不同的世界,她不可能成為拉佩的妻子,頂多當情婦。

  拉佩原本沒想過這些,此刻他卻感到為難,身為一個男人,當然要負起責任。

  拉佩最清楚自己的底細,他根本不是秘密員警,此刻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已經打定主意在一個適當的時間離開這個國家,然後改名換姓開始新的生活,所以與其找一個上等人家的千金小姐做妻子,不如娶瑪格麗特為妻。

  拉佩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和瑪格麗特認識時的情景。

  那時候的瑪格麗特穿著一身男裝,看上去像一個假小子。看到拉佩偷東西,就一把拉住他,把他拉進旁邊的小巷,並且大剌剌地告訴他,他偷東西的手法都是錯的,拉佩之所以能夠偷到東西是因為他的動作快,然後又教他正確的手法,還告訴他用夾肥皂的辦法練習。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緣分。

  “放心,我們永遠會在一起。”拉佩低聲說道,這是他的承諾。

  外套、背心、襯衫……一件件衣服扔在地上。

  房間內突然響起一聲痛呼,過了片刻又變成呻吟聲,那聲音越來越響亮,也越來越癲狂,最後變成一陣聲嘶力竭的尖叫。

  瑪格麗特的身體像一座橋般拱起,肌肉全都繃緊,連腳趾都伸得筆直,過了十幾秒鐘,她又突然放鬆下來,整個人變得像是沒有骨頭一樣。

  又過了好半天,瑪格麗特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差一點死了,這感覺真是……”

  瑪格麗特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但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女孩一變成女人就會迅速墮落?品嘗過剛才的感覺,就算不能去天堂也值得。

  “你還沒滿足吧?”瑪格麗特能夠感覺到拉佩的狀態,

  “想要讓我滿足,好像有點難度。”拉佩無奈中帶著一絲得意。

  此刻拉佩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自古以來不同圈子的人總是在各自的圈子裡面婚配,這不是沒有原因的,除了身份、地位和傳統這三個理由之外,還有一個理由就是體質。

  拉佩的體質已經超乎常人,特別是耐力和恢復力,比同境界的劍客都強,已經快趕上重盾戰士或者騎士,他要找女人的話,應該到那兩個圈子找,只有她們能夠承受。

  “放心,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讓我喘口氣,休息一下,然後你就會發現女人的韌性遠比你想像的要大得多。”瑪格麗特不甘示弱。

  “我們有的是時間,整整一個白天。”拉佩的臉上露出微笑,笑容充滿自信,同時也帶著一絲邪意。

  房間內再一次響起了呻吟聲……

  太陽漸漸升起,又慢慢落下,房間內始終都充滿春意,不過動靜卻越來越小,到了最後瑪格麗特已經再也發不出聲音,她也早已沒辦法動彈,整個人癱軟如泥,而且神志恍惚。

  太陽落山,拉佩終於從床上爬起來。

  此刻房間內充滿淫靡的味道,床上、地上、窗臺上、椅子上全都是男歡女愛的痕跡。

  瑪格麗特已經睡著,她渾身上下早已經濕透,濕漉漉的頭髮散亂著,臉色慘白,渾身上下的肌肉也都是鬆弛的。

  拉佩小心翼翼地替瑪格麗特蓋上被子,然後下樓走進廚房。

  廚房的水缸裡面有水,拉佩用雙手盛了一些水澆在身上。

  現在是深秋,天氣已經漸漸變冷,而水更是冰涼,但拉佩不在乎,冰冷的水正好可以平息他體內的欲火。

  事實證明牛和田的理論並不正確,同一個圈子婚配的傳統倒是很有道理。

  突然拉佩一個沖拳,拳頭在半空中發出啪的一聲輕響,沾在拳頭上的水激射而出,打在玻璃窗上,震得玻璃窗嗡嗡直響。

  “很不錯,力量至少提升了一倍。”拉佩喃喃自語道,突然他動了起來,繞著廚房來回跑動著,身體居然拉出一連串的殘影。

  “速度是一點五倍;耐力用不著測試,至少是兩倍;恢復能力應該也有兩倍,或許更多。”拉佩計算著這一次的收穫。

  一想到恢復力,拉佩忍不住看了樓上一眼,超強的恢復力讓他成了男人中的男人,這倒是意想不到的好處。

  瑪格麗特一個人恐怕應付不了我,下一次或許可以多叫幾人過來。這道念頭只是在拉佩的腦中閃了一下,就被他放棄,這樣做太對不起瑪格麗特,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沉溺進去。

  和魔王締約最危險的就是沉溺在魔王的誘惑中,和暴怒魔王締約,會沉溺在殺戮中;和暴食魔王締約,會沉溺於口腹之欲;和淫欲魔王締約,則會沉溺於性欲之中。

  一旦沉溺進去,人就廢了。

  用毛巾擦乾身子,拉佩換了一身新衣服,然後拿起一隻拎包走出門。

  拎包內裝著的是一坨黑漆漆、散發著臭味的東西,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假貨,而是真的溶解劑,拉佩親自試過,絕對不可能出問題。

  拉佩的馬車停在門口。

  拉佩看了天空一眼,現在已經是晚上,一輪圓月掛在枝頭。

  拉佩感覺到一股能量在體內亂躥,這是一股很不安分的能量,如果不強行壓制住,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去倉庫區。”拉佩上了馬車。

  半個小時後,馬車停在那間外表破破爛爛的倉庫前。

  倉庫四周站著很多人,他們大多滿臉橫肉,光著臂膀,一身煞氣,看拉佩的時候根本不用正眼,全都是斜著眼,這是下馬威。

  拉佩心中暗歎,這一次不可能像上一次那樣幸運,肯定要打上一場。

  隨後,拉佩徑直朝著倉庫大門走去。

  “慢著,這地方是你想進就能進的嗎?”一個大塊頭走了過來,道:“站在那裡讓老子搜身。”

  拉佩沒有說話,只是空著的那只手微微一抖,一條銀色鏈子從他袖管裡面滑出來,轉眼間被抖得筆直。

  “啪!”大塊頭腳邊的地面裂開,一條枯骨手臂從土裡冒出來,瞬間抓住大塊頭的腳踝。

  大塊頭尖叫一聲,整個人都跟起來,不停地亂踩、亂踏。

  拉佩召喚出來的枯骨原本就是普通貨色,被這樣一陣亂踩,立刻碎了一地,不過四周已經有更多枯骨手臂穿出來,仿佛突然間長出一片灌木林。

  “嗡嗡嗡!”一陣轟鳴聲由遠而近。

  那些滿臉橫肉的人一邊亂跳亂踢,一邊茫然地看著四周,他們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發出這樣的聲音。

  但他們很快就知道了!鋪天蓋地的蒼蠅如同烏雲般壓下來,可蒼蠅不是最恐怖的,更恐怖的是蟑螂、蠍子、蜈蚣、老鼠、蛇正從四面八方湧來,片刻的工夫,地上、房頂上、貨堆上就全都是這些生物。

  烏迪內斯手下的這群亡命之徒雖然有點本事,一人打幾人絕對沒問題,但他們畢竟是普通人,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

  不只是這些人,在他們身後的倉庫內,正站在視窗往外張望的那幾個人,也同樣感覺渾身不自在。

  “麻煩了,沒想到是個黑魔法師。”身穿紅袍的神秘人喃喃自語道。

  “他不可能比你還厲害吧?”旁邊的胖子低聲問道。

  “這當然不可能,問題是他肯定有老師。佛勒老頭是煉金術士,和黑魔法一點都沾不上邊。”紅袍神秘人說出他忌憚的原因。

  沒人願意得罪黑魔法師,那幫傢伙陰險毒辣、詭異隱秘,最喜歡暗中下手。

  “就這樣認栽了?”烏迪內斯摸著下巴,他倒不在乎面子,身為走私商人,面子根本不值錢,他擔心的是失去主動權。

  “讓外面的人撤了吧,對方是黑魔法師,這些小把戲根本沒用。”紅袍神秘人淡淡說道,他原本就不贊成這麼做。

  “我出去迎接吧,既然是魔法師,就值得咱們尊重。”旁邊的胖子說道,這番佈置是他的主意,現在搞砸了,自然要由他來收場。

  再說,胖子同樣不想得罪黑魔法師。這幫傢伙比刺客還難對付,無孔不入,防不勝防,而且修練黑魔法的人往往心理扭曲,沒人猜得到他們會做出什麼事。

  胖子跑下樓,三步並兩步地出了大門,臉上滿是微笑,道:“誤會、誤會,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你可以叫我拉佩。”拉佩提著拎包就往裡面走,這一次再也沒人阻擋他,不過他也沒讓那些蒼蠅、蟑螂、蠍子、老鼠之類的生物散去。

  拉佩進入倉庫,看到那幢兩層的小樓,原本有些失望;但是等到他踏入樓裡,看到四周奢華的裝潢,眼睛就亮了,目光掃過那排油畫,在心中替它們估價。

  把所有值錢的東西看了一遍,拉佩這才將目光轉到烏迪內斯身上。

  此刻房間內只有他拉佩和烏迪內斯,胖子沒有跟進來,烏迪內斯的那些手下也不在這裡。

  拉佩不得不佩服,這名走私商人的膽子確實不小。

  拉佩看得出來,烏迪內斯只是普通人,他虎口沒有老繭,手指也不像是擅長暗器的樣子,當然他可能有槍,不過拉佩也有。

  “閣下很有品味,也懂得享受。”拉佩恭維道。

  “那是當然,要不然賺這麼多錢做什麼?”烏迪內斯聳了聳肩膀,信步走到旁邊的酒吧台前,從酒架上拿了一瓶酒,然後拿了兩隻杯子過來。

  “你和佛勒老頭是什麼關係?”烏迪內斯故意裝作不知道拉佩的秘密員警身份,要不然就沒得談了。

  “他和我的老師關係密切。”拉佩隨口杜撰一個老師出來。

  烏迪內斯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我的老師是個女人。”拉佩又補充了一句,他還擠了擠眼,一副你明白的樣子。

  烏迪內斯愈發忌憚了,女人記仇,而且喜歡感情用事。更何況能夠喜歡上佛勒那個老瘋子的女人,絕對不是正常人,十之八九瘋得更厲害。

  拉佩把拎包放在茶几上,然後打開它,道:“你可以看一下東西,讓人來驗一下貨也行。”

  烏迪內斯還沒有想好對策,但是他不甘心就這樣服軟,不由得冷笑一聲,說道:“你不覺得現在才完成交易實在太晚了嗎?這筆交易整整延遲了三年,你算算看,我損失了多少?”

  “我代替他向你道歉,為了補償你的損失,這批貨就打個八折好了。”

  在來之前,拉佩就已經想好補償方案,就算打八折,最後也能到手十一萬兩千比索,除去本錢,還能賺三萬多比索,也算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你還想要錢?我不找你們的麻煩就已經夠意思了。”烏迪內斯大笑起來。

  拉佩的話提醒了烏迪內斯,他不打算繼續追究下去,不過他也不打算給錢,反正這只是三分之一的貨,價值和他當初給佛勒的材料差不多,兩邊正好相抵,而佛勒那裡還有三分之二的貨,如果佛勒真有興趣繼續把這筆交易做下去,他再原價購買,這樣兩邊都不吃虧。

  烏迪內斯的算盤打得不錯,可惜他不知道拉佩必須拿到錢,然後再去買材料,最終完成這筆交易,要不然交易就做不下去,而之前扔下去的那些投資就等於白費,這讓拉佩怎麼受得了?

  “這可不是做生意的方式。”拉佩搖了搖頭。

  “你在教我怎麼做生意?”烏迪內斯感到很滑稽,覺得實在沒什麼比這更可笑了。

  “當然,我也有自己的買賣,本來還打算拉上你一起做,因為你的手裡有我需要的資源。”拉佩很認真地說道。

  烏迪內斯愣了一下,緊接著笑了起來,甚至笑得肚子都痛了。

  “我沒必要騙你,雖然我的生意規模沒你大,但是利潤不比你差,還不需要養那麼多手下。”拉佩說著實話,當然他知道烏迪內斯絕對不會相信。

  果然,烏迪內斯笑得愈發厲害,一邊笑,一邊氣喘吁吁地喊道:“你把東西放下,趕快滾吧。”

  “這可不是我要的回答。”拉佩的臉冷了下來。

  “剩下的三分之二我不打算要了,讓佛勒留著吧。”烏迪內斯總算笑夠了,他說這話是為了掌握主動,那東西對佛勒來說一點用都沒有,只有在他手裡才能顯示出價值。

  原本烏迪內斯以為拉佩就算不滿,也應該可以接受,卻不知道拉佩為了這些東西已經背了一屁股債,這一下打在拉佩的要害上。

  “我本來不想用這招的。”拉佩歎了一口氣,他輕輕撥開那堆黑漆漆、散發著臭味的溶解劑。

  雖然溶解劑有超強的腐蝕性,連黃金都能夠溶解,但是在乾燥狀態下卻沒任何危險。

  上面的溶解劑被撥開,露出一塊赤紅色水晶,這東西被埋在最底下。

  看到那塊水晶,烏迪內斯的瞳孔瞬間收緊。

  “你他媽的也是個瘋子,你不怕被炸個粉身碎骨?”烏迪內斯大聲吼道。

  隨著烏迪內斯的話音落下,原本空蕩蕩的客廳一下子多出一群人,其中就包括那位紅袍神秘人。

  “這塊火晶石足夠把你的倉庫夷為平地。”拉佩一邊說道,一邊撥開那塊赤紅色水晶的底部,露出底下一隻異常繁複的轉盤。

  “六環的魔法鎖?”紅袍神秘人低聲自言自語道。

  拉佩早就注意到這個人,能夠認出魔法鎖,又是這樣一副打扮,絕對是魔法師,身穿紅袍,這人十之八九是元素法師,當然也可能是血法師。

  “只要在十公尺以內,我只要心念一轉,這東西就會爆炸。當然,這樣的距離我也別想活命;可一旦我跑出十公尺之外,底下的魔法鎖就會開啟,你們有六分鐘的時間破解這把鎖,如果超過時間……”說著,拉佩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這話不是說給那個魔法師聽的,而是說給其他人聽。

  “原來你不是來做交易的。”烏迪內斯怒瞪著拉佩。

  “我是來做交易的,可惜你不配合。”拉佩回瞪過去。

  “好吧,我就和你完成這筆交易。”烏迪內斯冷冷地說道。

  烏迪內斯火了,畢竟身為一方大佬,被一個小傢伙逼到這種地步,絕對是在狠狠地抽他的臉,更何況他的性命受到威脅。

  “去拿七萬比索來。”烏迪內斯朝著身後的一個瘦子喊道。

  “慢!”拉佩連忙阻止道:“別說是七萬比索,就算按我剛才說的,給你打個八折,也有五萬六千比索,換成金元也有七千枚,帶在身上實在太累贅了。”

  “那你說怎麼辦?”烏迪內斯的額頭上青筋暴起。

  拉佩卻不在意,他站起身,在房間內蹓躂一圈,然後走到東面的牆壁前,看著牆上的油畫說道:“這幅《蘇姍娜•芙爾曼肖像》沒想到在你的手中。我記得兩年前在馬內拍賣過另外一幅名畫《伊莎貝拉•勃蘭特》,當時拍出五萬比索的高價,這兩幅畫出自同一位畫家之手,都是他的巔峰之作,價值差不多。現在兩年過去,藝術品的價格有所提升,應該值五萬六千比索。”

  這當然不可能是拉佩的見識,現在是晚上,在來這裡之前,他就讓比格•威爾附在他的身上。

  比格•威爾是個鑒賞家,一眼就看出這些畫的價值。

  “你好像很懂藝術。”烏迪內斯有些驚訝,這幅畫是他五年前在一個地下黑市拍到的,當時花了五萬兩千比索。

  此刻烏迪內斯的怒火已經消下去,拉佩的作風讓他想起這小子的身份。

  為了一時的衝動,和秘密員警翻臉,還要搭上一個可能是大師等級的黑魔法師,烏迪內斯的腦子又沒壞,怎麼會這麼做?

  “我只對那些著名的作品有所瞭解。”拉佩故作謙遜,不過他的手卻一點不慢。

  只見拉佩從褲袋掏出一根管子,看上去像短笛的管子被他隨手一拉,居然拉成一公尺多長、碗口粗細的圓筒,明顯是為了裝畫而準備的。

  隨後,拉佩快速又熟練地拆開畫框,輕而易舉地把畫取下來,隨手塞進圓筒內。

  “看來你早有準備。”烏迪內斯仍舊裝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這是做給底下的人看的。

  “那是當然,命只有一條,不能不小心點。”拉佩把圓筒背在背後,他可以將圓筒縮短,但是不敢保證裡面的畫不受到損壞,所以只能這樣背著。

  “下一次我請你共進晚餐。”拉佩朝著烏迪內斯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從視窗飛身跳出去,眨眼間就已經到十公尺之外。

  這時,紅袍法師一下子躥到拎包前,他快速地在撥盤上轉動著,必須在六分鐘之內破解魔法鎖,要不然這東西會爆炸,整座倉庫就完了。

  紅袍法師倒不擔心會死人,就算是爬,六分鐘也足夠爬到安全的地方;但倉庫內的貨可不長腳,他們也不可能在六分鐘之內把所有東西搬到安全的地方,一旦這裡爆炸,損失將難以估量。

  “有把握嗎?”一個粗壯的傢伙大聲問道。

  紅袍法師沒有回答,回答他的是烏迪內斯。

  烏迪內斯跳起來給那個大塊頭一巴掌,道:“別嚷嚷,現在不能分心。”

  大塊頭挨了一下,雖然不痛,卻很委屈,又不敢發作,因為打他的人是他的老大,再說他確實有錯,萬一紅袍法師因此分心,這玩意很可能就炸了,他皮糙肉厚死不了,烏迪內斯卻肯定會被炸成肉醬。

  “我他媽的……一定要把那小子抓回來,將他剁成肉醬。”大塊頭只能把氣發洩在拉佩身上。

  “小心一些,別把那幅畫毀了。”烏迪內斯沒有阻止,不過他怕自己的手下不知輕重,把拉佩殺了,所以才加了這麼一句話。

  “操——”大塊頭鬱悶地破口大駡,但是他又沒辦法違抗,那幅畫價值五萬多比索,好大一筆錢啊!

  “大家跟我來。”大塊頭也不走門,直接從窗戶跳出去。

  其他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跟下去,還是繼續待在這裡?

  “你們都跟著去看看,小心,別讓這頭蠻牛不知輕重。那小子背後有人,本身又是秘密員警,可以讓他受傷,但是不能讓他死在這裡。”烏迪內斯說道,反正屋內全是他的心腹,除了那頭蠻牛,其他人的腦筋都很不錯,他的話絕對不會傳出去。

  烏迪內斯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響起一連串的槍聲。

  “誰讓底下的人準備火槍的?”烏迪內斯差一點跳腳,他飛快地跑到窗臺邊上。

  現在已經是晚上,外面卻如同白天一樣明亮,每隔幾公尺就點著一根火把。

  此刻除了火把的光芒,還到處可以看到火槍噴發出的閃光,除此之外還有亂舞的刀光,很明顯這些人都在亂劈亂砍,胡亂開槍。

  烏迪內斯還沒明白發生什麼事,卻聽到一陣嗡嗡聲朝著這邊而來,黑壓壓的一大群蒼蠅蜂擁而至。

  烏迪內斯的反應倒也不慢,砰的一聲把窗戶關上。

  整個倉庫區早已經亂成一團,到處是蟑螂、蠍子、蜈蚣、老鼠亂竄,頭頂上還有一大群蒼蠅亂飛亂撞。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問題是,這些噁心的生物拼命往人的身上鑽,有的鑽褲腿,有的鑽袖管,還有一些往鼻孔、眼睛、耳朵和嘴巴沖。

  烏迪內斯的手下再怎麼亡命,也受不了,只要想像一下吞了一口蒼蠅,或者被一隻蟑螂鑽進鼻孔裡面的感覺,他們情願死掉算了。

  大塊頭不在乎這些,他的身體四周仿佛有一隻無形的罩子,不管是蒼蠅還是老鼠,跑到他身邊五、六公尺的地方,就立刻遠遠地逃開。

  “他是魔法師,或許會隱形。”大塊頭東張西望,他不相信拉佩逃得那麼快,他們的人早就把整個倉庫區包圍住,想逃出去可沒那麼容易。

  “狗,把狗牽過來!”大塊頭大聲喊道,不過他馬上閉上嘴巴,因為他看到遠處有一條狗正滿地打滾,它的身上爬滿蟑螂,旁邊還有十幾隻老鼠在圍攻。

  “媽的,太窩囊了。”大塊頭罵道,他緊握著手中的長刀,在半空中虛劈了幾下,那凜冽的刀風證明他此刻的心情。

  “紮格,別衝動。”倉庫的門打開了,幾個人走了出來,說話的這個人身材矮小,但渾身都是肌肉,體型異常健,雙手各拎著一把長刀,顯然和拉佩一樣,也能夠一心二用。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槍響,緊接著又傳來一陣呼喊:“他在這裡。”

  大塊頭髮出一陣狂笑,滿臉猙獰地跳上倉庫的房頂,在房頂上一蹬,整個人如同箭矢般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射過去。

  其他人的反應也不慢,有的上了房頂,有的直接從聲音傳來的方向追上去,還有幾個人從兩邊包抄過去。

  喊叫聲早已經停止,一個三十幾歲、穿著H人衣服的人躺在地上,旁邊是他的火槍。這人居然帶著三把槍,全都是短槍。

  這人沒死,身體不停抽搐著,肩膀上釘著一根釘子,上面不停地閃爍著藍色電芒,不時還發出劈啪的聲響。

  拉佩不想殺人,再說用釘子做暗器,威力畢竟有限,所以他在這一個月中,把這些暗器煉製成一次性的魔法裝備,被這種釘子打中,普通人會立刻被擊倒,就算有點本事,能夠承受住這種程度的電擊,也會暫時性麻痹。

  拉佩在逃跑,他射出暗器的時候就開始逃跑,逃跑的同時又不忘記給追兵制造一些麻煩。

  拉佩隨手一甩,隨著一陣叮噹作響,他身邊十公尺的距離,縱橫交錯多了七、八根絲線,這些絲線全都有五、六公尺長,兩頭各固定在一個點,使得纖細的絲線被緊緊繃住。

  “我看你往哪裡逃!”大塊頭拎著長刀已經追到,突然他感覺到腳絆到什麼,緊接著聽到砰的一聲轟響。

  這人塊頭雖然大,反應卻不慢,長刀往旁邊一絞,只聽到一陣叮噹亂響,好幾枚釘子被長刀擋住,不過有兩根釘子成了漏網之魚,一根打在他的大腿上,另外一根釘在他拿刀的胳膊上。

  劇烈的麻痹感讓這個大塊頭渾身哆嗦一下,好在他將長刀抓得很緊,不過腿上的麻痹感讓他失去控制力,偏偏他站在陶瓦頂上,而且年久失修,所以他只感覺到腳下一沉,緊接著整個人連同大片屋頂塌下去。

  在底下,那名手持雙刀的人也趕到了,他同樣也沒看到那些纖細的絆索。現在是晚上,那些絆索只是一根根絲線,還被染成黑色,根本就難以察覺。

  這人揮動雙刀幾下,居然把射來的釘子全都擋住,他的刀法顯然比大塊頭強。

  “我要把你這傢伙活活碾碎。”旁邊傳來一聲怒吼,緊接著牆壁一下子穿了一個窟窿,一道刀光橫掃而出。

  “你瘋了?是我。”手持雙刀的人連忙閃避。

  大塊頭反應倒也不慢,立刻發現對上的是自己人。

  就在這時,遠處又傳來了一陣槍響。

  大塊頭和持雙刀的人對視一眼,然後同時喊道:“追——”

  這一次開槍的不是烏迪內斯的手下,而是拉佩。

  拉佩遇上了真正的對手,那個人也是劍客,不過他用的卻是刀,海盜彎刀。

  烏迪內斯的很多手下原本都是海盜,因為想吃一口安穩飯,所以跟了他,這人就是其中之一。

  拉佩和彎刀劍客是無意間撞上,兩人的反應都很快,幾乎同時出手。

  拉佩占了兵刃上的便宜,他用的是雙劍,兩把劍連環出手,劍光化作點點繁星,招招搶先,不停猛攻;彎刀劍客只有一把彎刀,只能被動防守,不過他揮舞出的刀光如同一道光牆,密不透風。

  拉佩的底子畢竟太弱,一上來還好,漸漸就顯露出缺點。他的劍法只有速度和靈活,卻缺乏力量,如果他的速度能夠徹底克制對手還好說,可惜他還做不到。

  因此當彎刀劍客緩過勁來,刀光瞬間爆閃,如同海嘯般反推回來,拉佩就只能節節敗退。

  不過彎刀劍客也不好受,拉佩是劍客,同時也是魔法師,還是黑魔法師,他的身體四周十公尺之內全都是無色無味的毒氣,還有一圈幾乎難以察覺的暗影,彎刀劍客只感覺到體力消耗得很快,還有種頭暈眼花的感覺。

  所有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十幾秒鐘內。

  彎刀劍客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但是他知道必須速戰速決。

  拉佩同樣也很心急,四周都是烏迪內斯的人,他一旦被纏住,很容易陷入包圍,必須速戰速決。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14 12:59 PM

劍的旋律 第三集 第十三章 再做交易

  “砰——”火光一閃,硝煙彌漫。

  不知道什麼時候,拉佩的右手多了一把防身短槍。

  彎刀劍客倒退了幾步,手微微顫抖著,這一槍打中他的手臂,距離如果遠一些,他或許能躲開,但這麼近沒人能躲開,至少他不行。

  那顆子彈同樣是一枚鐵釘,加了料的鐵釘,劇烈的麻痹感讓彎刀劍客的半邊身體失去知覺,讓彎刀劍客只能用左手握刀,可惜他不是左撇子,根本用不慣。

  對於拉佩來說,這是進攻的好機會,不過他沒打算進攻,而是閃身就走。拉佩很清楚,槍聲肯定會把其他人招來。

  這一次拉佩沒走房頂,從房頂走目標太明顯,他選擇在倉庫間的縫隙中穿梭。

  近一個月的苦練,這麼長時間的準備,終於見到效果,拉佩對這裡的一切都瞭若指掌,挑的全都是那些不太可能藏人的地方,比如堆滿亂七八糟垃圾的巷弄或者是停放推車的小巷。

  拉佩在逃的時候,也不忘記在經過的地方布下絆索。

  比格•威爾當初的忠告是正確的,確實有必要學習工匠和裁縫的技巧,這套絆索就是拉佩自己琢磨出來的。絆索收起來的時候只是手指粗細的圓筒,用的時候甩手打出,圓筒中會彈出兩條飛索,一左一右朝著兩邊飛出,碰到什麼就會勾住什麼,然後絲線會繃緊,一旦被觸發,圓筒裡面的火藥就會爆炸,射出一排細小的鐵釘。

  拉佩用的這些鐵釘全都只有一公分長,很輕、很細,根本沒什麼殺傷力,所以不會死人,不過鐵釘上有帶電,還塗抹了麻藥。

  絆索的效果顯然不錯,每當身後傳來爆炸聲,拉佩就能夠知道又有倒楣蛋撞上絆索,這也是一種警報,告訴他敵人已經追近了。

  有趣的是,大部分爆炸聲都會伴隨一聲怒吼,說明倒楣的人又是那個大塊頭。

  “如果讓我抓到這個王八蛋,我會把他扔進糞坑,先淹個半死,然後撈出來放進油鍋裡炸。”大塊頭一邊拔釘子,一邊咒駡道。

  在大塊頭旁邊的幾個人全都斜眼看著他,挨了這麼多下,他們全都已經長記性,只有他仍舊沒腦子。

  “還要追嗎?”手持雙刀的人看著那扇紅色油漆的大門,那是消防隊的駐地,

  “王八蛋。”大塊頭怒不可遏地將長刀扔在地上,刀瞬間直沒至柄。

  “不是說這小子是魔法師嗎?我怎麼覺得他更像一名劍客?”剛才和拉佩交手的那個人疑惑地問道。

  “魔法師難道不能練劍嗎?”雙刀客不以為然地反問道。

  “這不可能,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再說,怎麼樣才能一邊念咒語,一邊和人戰鬥?”之前那個人對魔法師還是有點瞭解的。

  雙刀客想了想,回答不上來了,只能道:“算了,這些事用不著咱們管,還是讓老大頭痛吧。”

  在遠處,倉庫房間內,烏迪內斯也問著同樣的問題,“這小子的本事好像很雜,他是個黑魔法師,卻精通劍術,還會暗器,更擅長這種飛簷走壁的技巧……

  你不是說同時修練魔法和武技會有障礙嗎?”他問的當然是身邊的紅袍法師。

  “我不清楚。”紅袍法師說話也沒有剛才的自信,此刻他的手裡攥著那塊赤紅色水晶。

  紅袍法師現在才發現,這只是一塊普通的水晶,根本不是火晶石,剛才完全是虛驚一場。

  別人被騙也就算了,畢竟不是魔法師,紅袍法師誤判就太丟臉了。

  “這小子沒下死手,底下的人傷了不少,但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死人。”旁邊的胖子輕聲說道。

  “看來這小子說得沒錯,他眞是來和我談生意的。”烏迪內斯撓了撓頭,他在想接下來怎麼辦?

  “這是他個人的意思?還是秘密員警的安排?”胖子問道。

  “不清楚。”烏迪內斯先回答一句,停頓片刻,又不太肯定地說道:“我覺得兩種可能性都有。”

  此刻仍舊留在房間的人,全都是烏迪內斯的心腹,而且智力都不低,聽到這話,他們已經明白烏迪內斯的心思,看來烏迪內斯打算和對方合作。

  “我明天去找他。”四眼連忙說道,老大出面就太丟臉了,他出面卻沒這個問題,這算不上服軟。

  “用不著你去,你跑一趟第七員警署就行,請署長做中間人,我想和那個小子見個面。”烏迪內斯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署長不肯怎麼辦?我之前托了不少關係,但他就是不開口。”四眼問道,他是為了以防萬一。

  “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他會答應的。”烏迪內斯自然有他的把握。

  第二天清晨,拉佩背著郵包在街上送信,突然看到一輛郵政署的馬車朝著他迎面而來,駕馬車的正是那位中年警官。

  “是烏迪內斯讓你來的?”拉佩知道中年警官的來意。

  “您猜對了,他透過署長想約你共進午餐,署長已經訂好了位子。”中年警官連忙說道,緊接著又道:“您太了不起了,烏迪內斯在自家地盤上吃了大虧,這件事被大家當作笑話四處傳揚。”

  “烏迪內斯是個聰明人,他不想惹麻煩罷了,說到眞實實力,我和他還差得遠。”拉佩並不是故作謙虛,昨天當烏迪內斯的手下突然出現在客廳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這個走私商人的勢力比傳聞中更大。

  “您就不用謙虛了。倉庫區現在還是老鼠亂跑、蟑螂亂攛、蒼蠅亂飛,害得碼頭區也沒辦法正常開工,所有貨船只能緊急啟航,全都停到港口外面,市長都被這件事驚動了。”中年警官說著他剛剛打聽到的情況。

  這確實出乎拉佩的預料,沒想到他和烏迪內斯的紛爭,居然導致港口停擺,不過他不在乎,能夠爬到這個位子的人絕對不是傻瓜,肯定不會輕舉妄動,最大的可能就是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署長訂的地方是不是還在羅德餐廳?”拉佩不想多聽馬屁。

  “沒錯,那裡肯定能訂到位子,也安全。餐廳的侍者全都是熟人,也都很懂規矩,絕對不會亂打聽,更不會偷聽。”中年警官笑嘻嘻地說道,緊接著他又壓低聲音,輕聲說道:“這家餐廳的後臺老闆其實就是咱們署長……或者說是署長夫人。”

  “明白了,我十二點準時到。”拉佩說道。

  拉佩也繼續送他的信。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幾個小時過去了,當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一輛馬車停在羅德餐廳的門口。

  拉佩從車上下來,他朝著門口的侍者招招手。

  那名侍者認得拉佩,知道拉佩是幕後老闆敬重的貴客,連忙跑過來。

  “幫我把車上的箱子搬下來,要輕拿、輕放,別翻倒了。”拉佩吩咐道。

  車上放著一口很大的皮箱,旅行用的,是用老藤編織而成,箱子很沉,侍者不得不把箱子扛在肩膀上,跟在拉佩的身後。

  還沒進包廂,拉佩就聽到包廂內傳來談笑的聲音,是烏迪內斯在說話,員警署長在笑,顯然兩人談得很起勁。

  拉佩推門進去。

  那個侍者也跟著拉佩進入包廂,小心翼翼地把箱子從肩膀上挪下來,問道:“這東西放哪裡?”

  “放在椅子上。”拉佩指了指角落上的一張椅子,那是給突然到訪的客人准備的。

  侍者有些為難,箱子又破又髒,會弄髒椅子的。

  “快去,愣在這裡幹什麼?”員警署長大聲吼道:“放的時候小心點,裡面的東西損壞一點,賣了你全家都賠不起!”

  雖然拉佩之前沒說會帶東西來,員警署長卻已經猜到,箱子內肯定是那種油膏,這玩意現在可了不得,塔倫上流圈子的人全都到處在打聽,想知道哪裡有賣。

  當初員警署長和拉佩還擔心那些大人物疑心太重,未必能夠接受,結果根本沒這回事,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不管是老人還是年輕人,全都對油膏充滿渴求。

  員警署長和夏洛克手頭的那點貨只支撐一個星期,就全都被搶光了。

  員警署長早就想找拉佩,但是拉佩忙著烏迪內斯的事,一直沒空閒,這讓他很鬱悶.,此刻看到這口箱子,他就彷佛看到黃澄澄的金塊。

  拉佩卻沒太在意箱子,他還背著那只圓筒。

  拉佩走到烏迪內斯面前,將圓筒取下來放在桌上,道:“我要換成錢的話,還得去找合適的買家,與其費那個事,不如直接賣給您,五萬六……”

  如果換成昨天,烏迪內斯絕對不會答應,今天就不同了,他面不改色地把圓筒接過去,打開看了一眼,確認是那幅失去的油畫,立刻說道:“沒問題,很公道的價格。”

  得到這個回答,拉佩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道:“現在我們可以談生意了,先談大生意。”說著,拉佩轉頭朝著員警署長問道:“剛才你們聊得那樣融洽,有沒有提到水警隊的事?”

  “沒有,這裡面的門道還是您最熟悉,所以我覺得還是您親口來說或許更好。”員警署長確實擔心自己說不清楚,那可就丟臉了。

  烏迪內斯立刻變得凝重起來,在來這裡之前,他有過各種設想,從配合辦案到索要賄賂,他全都想到了,但是此刻提到的事絕對超出他預料的範圍。

  “水警隊?”烏迪內斯低聲問道。

  “先聽我說……”

  拉佩將當初對員警署長和中年警官說過的那番話又陳述了一遍。

  烏迪內斯是一個不錯的聽眾,他從頭到尾都靜靜的聽著,沒有插一句嘴。

  一開始聽到上面要組建水警隊,烏迪內斯也以為上面要打擊走私;但是等拉佩說到國王和行業工會的博弈,他驚詫中又帶著一絲恍然;等拉佩再說到內閣和軍隊的紛爭、馬內和地方政府的矛盾,他已經被嚇出一身冷汗。

  和員警署長不同,身為商人,特別是走私商人,必須對時局有所瞭解,要不然天知道什麼時候會撞個頭破血流,所以烏迪內斯更明白拉佩這番話的厲害。

  “你打算怎麼做這筆生意?”烏迪內斯已經沒有昨天的傲慢。

  烏迪內斯的眼界比員警署長要開闊得多,自然知道一個小小的秘密員警絕對沒資格參與到這種層級的博弈中。

  烏迪內斯不是沒見過秘密員警,秘密員警確實很厲害,卻也沒這麼神乎其神。

  可像拉佩這樣是魔法師,又是劍客,還是刺客,既精於鑒賞,又懂政治,在秘密員警中也很少見,所以烏迪內斯立刻產生和佛勒同樣的猜測──拉佩是某個大人物的私生子。

  “福特曼警官呢?”拉佩沒有回答,而是轉頭向員警署長問道。

  “他在外面。”員警署長連忙說道。

  “這件事和他有關,還是讓他進來一起聽聽吧,省得我再解釋一遍。”拉佩提議。

  員警署長撇了撇嘴,他有點不太情願;烏迪內斯卻不在乎,他已經猜到福特曼可能就是要塞進水警隊的人,以後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

  福特曼被叫進來,員警署長順便叫侍者又搬一張椅子過來。

  等到眾人重新坐下,拉佩沖著烏迪內斯問道:“你有沒有興趣壟斷塔倫的走私交易?”

  烏迪內斯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明白拉佩的意思。

  那兩個員警卻一陣茫然,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腦子不如烏迪內斯和拉佩聰明,再加上隔行如隔山,所以一時沒明白過來。

  拉佩知道這兩個員警不懂,連忙解釋道:“成立水警隊可不容易,各種妥協、各種博弈,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有的人充滿期待,有的人一心找碴。所以水警隊一旦成立,就必須做出些成績,這樣才能給大家一個交代。”

  “那是必須的。”福特曼連連點頭。

  “想做出成績可不容易,這裡面有很多學問,是抓大放小?還是抓小放大?”拉佩向福特曼問道。

  福特曼張大嘴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此刻他的腦子裡不停亂轉著,但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一會兒覺得應該抓大放小,一會兒又覺得只能抓小放大。

  拉佩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答案,知道不能指望福特曼,只得揭開謎底:“當然是抓小放大,讓上面看到一支支走私隊伍被打掉,每隔幾天就有一次收穫,同時也讓大家看到帝國的走私有多麼倡狂,順便讓各行業工會感受到一些壓力,這就是成績,輕而易舉就能夠獲得的成績。”

  福特曼頓時明白過來,一旦開竅,他立刻想到更多的好處。

  小規模的走私隊伍實力不會太強,抓捕起來容易,事後也用不著擔心遭到報復,可如果換成烏迪內斯這樣的大走私商人,麾下強手林立,還和海盜關係密切,抓他們簡直是找死,就算成功了,也等著被報復,弄得不好還落得個全家死光的下場。

  “還有一點。”拉佩站起身走到門口,開門往外面張望了兩眼,這才關門,走回來低聲說道:“眾所周知,最大的走私販子其實是緝私隊,但是沒人能夠抓捕他們,就算有確鑿證據也不行。打擊大的走私商,只能讓他們獲利,所以抓大放小是損人不利己,抓小放大就不同了,對於水警隊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和大走私商聯手,打壓緝私隊,壟斷走私貿易。”

  三人全都一臉驚詫,別說那兩個員警,連烏迪內斯都感到腦子發昏,這裡面的奧妙超乎他們的想像。

  “我可不想招惹緝私隊。”烏迪內斯雖然心動,但是讓他和緝私隊硬碰硬,他可沒那個膽子。

  “不會惹怒他們。”拉佩猜到烏迪內斯的反應,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是比格•威爾猜到他的反應,走私商人也是商人,不可能有那麼多的血性,所以他早就想到解決的辦法,便道:“你的人只要被抓就行。”

  “被抓?”烏迪內斯不明白。

  “緝私隊屬於軍隊系統,收穫必須上繳,水警屬於行政體系,有自己的一套處理方案,贓物會被出售,得到的貨款一部分上繳,就當作交稅,一部分截流作為經費。這樣一轉手,走私品就全都成了合法的商品。”

  “我現在同樣可以把走私品變成合法商品。”烏迪內斯有些不以為然。

  “你能把所有的貨全都洗白?”拉佩冷笑一聲。

  拉佩事先調查過,只有那些最値錢的貨才會拿去洗白,為的是超額的利潤,而且手續很麻煩,還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大部分走私貨都不可能被洗白,只能在黑市出售,而黑市的價格往往比合法商品便宜很多,這樣才能吸引人購買,但經營黑市的人又要從中剝一層,所以到走私商手上的錢就更少了。

  在大多數情況下,也就賺個辛苦錢。

  烏迪內斯這一次沒辦法反駁,這樣算下來,即便上繳一半的收入給市政當局,剩下的一半幾家平分,也比原來的收入多一些,更何況轉手的過程中還可以做手腳,比如低買高賣、隱瞞虛報、以次充好,手法多得是。

  烏迪內斯正在琢磨,拉佩卻出了門,把一名侍者叫過來,讓他拿來紙和筆。

  重新關上門,拉佩坐下後,用筆在紙上又寫又畫,打表格、列公式,寫了滿滿的大半張紙。

  那兩個員警在一旁看著,但是什麼都沒看明白,上面的表格和公式讓那兩人一頭霧水,烏迪內斯卻看明白了。

  “你怎麼會想到這些的?”烏迪內斯的語氣中充滿嘆服。

  “不是我想到的,我們那裡有專職的分析師。”拉佩沒有居功,不過他說話的時候,那口氣充滿倨傲的味道。

  “我想借用一下這些分析師,花多少錢都行。”烏迪內斯兩眼放光。

  拉佩輕蔑地看了烏迪內斯一眼,搖了搖頭,笑道:“你請不起,他們也不屑為錢做事,他們有些人擁有皇家研究院院士的頭銜,可以隨便進出財政大臣的府邸。”

  兩個員警這一次完全是在旁邊看白戲,反正他們聽不懂也看不懂,只知道拉佩拿出來的東西很厲害,厲害到烏迪內斯眼紅得不得了,至於什麼皇家研究院院士,他們已經想都不去想,這和他們完全屬於兩個世界。

  烏迪內斯則垂頭喪氣,他不認為這是吹牛,能夠搞出這東西的人絕對有資格進皇家研究院。

  “給我點時間,我有我的消息管道,如果上面眞的打算建立水警隊,我肯定能夠打聽到。”烏迪內斯非常謹愼。

  如果烏迪內斯那麼容易輕信別人,就不可能這樣愜意地坐在餐廳裡享用美食,而是在牢房裡吃那些連狗都不屑一顧的牢飯。

  “我得到答案之後怎麼找你?”烏迪內斯緊接著又問道,想找拉佩其實很簡單,不管是讓員警署長傳話,還是找漢德都行,他這樣問,其實是希望拉佩交個底。

  四眼在一開始得到不少情報,但是等到採石場完工,就再也沒辦法知道裡面的情況,而在街上跟蹤那些小扒手卻一次次失敗。扒手們都很敏感,也很小心,想跟蹤他們不容易,反倒有可能被他們反跟蹤。

  因此直到昨天,烏迪內斯才知道拉佩的存在。

  “我告訴你的是眞名字,你要找我的話,可以去第七郵政署,我是個郵差,在那裡上班。”拉佩沒打算隱瞞。

  烏迪內斯的表情異常精彩,他張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得老大,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烏迪內斯知道秘密員警都有另外一重身分,但是當郵差也太低調了一些。

  福特曼和員警署長在一旁看戲,當初他們得知這件事的時候,何嘗不是同樣震驚?

  “現在咱們再來談談另外一樁交易,這次和陛下無關,我只想替自己準備一筆養老金。”拉佩朝著箱子掃了一眼。

  烏迪內斯早就注意到那口箱子,也早就猜到拉佩所說的生意與之有關,只不過成立水警隊的消息把他給弄傻了。

  “那裡面有什麼?”烏迪內斯問道,他知道做生意的竅門,故意裝得不怎麼在乎。

  “最近這段日子,有一種能夠讓人恢復青春的秘藥,您聽說過嗎?”開口的是員警署長,此刻他眉開眼笑,有種說不出來的得意。

  “是‘時光逆轉’?”烏迪內斯這一次再也裝不下去了。

  _烏迪內斯猛然間想起,那藥劑是在最近一個多月才出現的,而身為一名商人,他當然明白這種藥劑的價値。

  “時光逆轉?”

  拉佩和員警署長全都面面相覷,他們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當然也有其他名字,比如青春聖油、美顏油膏之類的。”烏迪內斯連忙解釋道。

  “我們好像忘了給這東西取個名字。”員警署長這才想起自己的疏忽,賣了一個多月貨,居然連個稱呼都沒有。

  這倒怨不得員警署長,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誰是貨主,而知道的人都是用“那種藥”、“那種油膏”來稱呼,根本不需要什麼名字。

  “‘時光逆轉’這個名字不錯,以後就用它了。”拉佩做出了決定。

  “這也是佛勒老頭搞出來的吧?”烏迪內斯問道。

  “沒錯,對他來說,那只是一件失敗的作品,扔在地下室好幾年,被我無意間翻了出來。”拉佩隨口說了一下他發現的過程,不過他沒提翻地下室的原因。

  “我知道那個老瘋子是個天才,可惜他瘋得太厲害了。”烏迪內斯嘖嘖連聲,突然烏迪內斯問道:“老瘋子以前也和我做過交易,為什麼這筆交易拖了如此之久?”

  “因為他煉到一半突然有了靈感,就扔下你的東西去做其他實驗,時間一長……”拉佩聳了聳肩膀。

  這個理由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眞的,但是套在佛勒的身上就不一樣了,他是瘋子,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楚這一點,一個瘋子做出任何事都能夠理解。

  烏迪內斯臉上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樣,他同樣設想過各種理由,卻沒想到結果是這樣。

  “聽說這種油膏賣得不錯,很多人都在打聽哪裡有賣,我不覺得你們需要我插手。”烏迪內斯的注意力又轉回到生意上。

  “塔倫只是一個小地方,市場也小,這東西是奢侈品,不能敞開來賣,必須造成有價無市的假像,這樣價格才會夠高,才能賺更多錢。但是這東西製造起來又不難,放著大把的錢不賺,實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打開市場。”拉佩朝著烏迪內斯擠擠眼。

  烏迪內斯立刻明白,說穿了,拉佩缺乏的是管道,而他恰好擁有現成的管道,不但可以賣到各大城市,還可以賣到國外。

  “原來是這樣。”員警署長喃喃自語道。

  當初拉佩提到兩成的股份要留給烏迪內斯,員警署長的心裡還覺得不舒服,特別是這段日子他手裡的貨根本就不愁賣,就更不願意把好處給別人,現在他終於明白拉佩的意圖。

  “高明,你不去經商實在太可惜了。”烏迪內斯搖頭歎道,這是恭維,也是實話。

  “我去經商的話,那才叫可惜了。”拉佩淡淡說道。

  烏迪內斯三人連連點頭,拉佩這話倒是沒錯。

  “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拉佩對烏迪內斯沒必要太客套,都是你來你去的,不用什麼尊稱。

  烏迪內斯頓時來了興致,道:“只要我能辦得到,絕對盡力去辦。”

  “不是什麼難題,我這裡有一份清單,全都是各種香精,‘時光逆轉’既然是奢侈品,當然要有奢侈品的身分,我打算讓它們盡善盡美。但是塔倫實在太小,也太落後,很多東西搞不到。”拉佩極力貶低自己的故鄉。

  “這沒問題。”烏迪內斯松了一口氣,他原本以為是什麼考驗,原來是這麼件小事。

  這根本不難,烏迪內斯在馬內有人,要什麼東西都可以從馬內弄到,就算馬內沒有,他也可以去別的國家購買。

  “還有一件事,我設計了幾種玻璃瓶子,可惜這裡的大部分作坊都做不出來,僅有幾家能做出來的作坊,已經知道這些瓶子是拿來裝什麼的,居然也想分潤一部分……”拉佩露出一絲冷笑。

  “這簡直是找死。”員警署長和烏迪內斯同時說道,他們都是合夥人,當然無法容忍這樣的事發生。

  “這件事交給我好了。”烏迪內斯包攬了下來,這更是一件小事,大不了把那幾間作坊的老闆全都宰了。

  “除此之外就沒什麼了。”拉佩說道,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猛地一拍腦袋,道:“對了,另外三分之一一的溶解劑恐怕要過一段時間才能交貨,這段日子老頭被我逼著煉製‘時光逆轉’。”

  “沒關係,那些已經足夠我用一、兩年了。”烏迪內斯當然不會斤斤計較。

  “那麼現在讓他們上菜吧,我的肚子已經餓了。”拉佩笑著說道。

  到處是咒駡的聲音,倉庫區仍舊像是戰場,一群人在那裡打老鼠、捉蟑螂、趕蒼蠅。不只是烏迪內斯的手下在做這件事,很多碼頭工人也拎著掃帚、拖把在和這些生物戰鬥。

  一輛馬車駛進來,停在那座破舊倉庫前,烏迪內斯從馬車上下來,一大群人立刻迎上來。

  “錢已經送過去了嗎?”烏迪內斯看著四眼問道。

  “送過去了,七萬比索,一分不少。”四眼連忙說道。

  “車上有口箱子,幫我搬下來,小心一點,裡面的東西很貴重。”烏迪內斯轉頭吩咐道。

  “是剩下的三分之二溶解劑嗎?”胖子在一旁問道。

  “不是,是另外一種藥劑,這將成為我們的另一大財源。”烏迪內斯顯得很興奮,緊接著他又歎了一口氣,道:“我早知道那個老瘋子是天才,但是仍舊小看了他。”

  “那恭喜您了。”胖子的臉上露出微笑,不過緊接著又道:“您這一次的收獲應該不只這些吧?”

  胖子對自家老闆很瞭解,雖然老閣很在乎利益,但是這一次面子丟大了,如果只是一點利益,根本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你讓留守馬內的人査一下,上面是不是打算從員警裡面抽調出一部分,成立一支水警隊?”烏迪內斯低聲說道,此刻他已經進了房間,在這裡是絕對安全的,說什麼都行。

  胖子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臉色也徹底變了,現在他總算明白,為什麼烏迪內斯不再追究昨晚的事。

  “上面要打擊走私?”胖子連忙問道,這才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不是打擊,而是控制,這裡面的學問大著呢,我想了好半天才稍微明白一點。裡面涉及到的東西實在太多,各種利益糾葛在一起,各種勢力在裡面博弈,不管是水警隊還是咱們,都只是人家手裡的木偶。”烏迪內斯有些洩氣。

  能夠把生意做得這麼大,烏迪內斯有他的驕傲,以前他並不把上面那些人放在眼裡,總覺得那只是一群混吃等死的老貴族。

  可現在烏迪內斯再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就算那些老貴族很蠢、很白癡,但是他們的地位擺在那裡,自然會有一批很厲害、很聰明的人才為他們效勞。

  “您好像受了不小的打擊?”胖子不知道烏迪內斯為什麼會這樣?

  “那小子只是在底下辦事,以前頂多就是一個週邊成員,可一旦有了機會,他爆發出的能量連我都害怕。想想看吧,秘密員警有多少週邊成員?又有多少內部成員?”

  烏迪內斯確實怕了,做他這一行,一向講究鬥智不鬥力,就算你的實力再強,烏迪內斯不和你正面交鋒,用各種手段一點點把你弄倒,所以他一向驕傲。但是這一次,他從拉佩的身上卻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挫敗感,不管鬥智還是鬥力,他都不是對手,對方弄個圈套,他還不得不往裡面鑽。

  烏迪內斯同樣也清楚,這一次說好聽點是合作,說難聽點就是收編,上了這條船,他再想下來,可就不容易了。

  但是烏迪內斯又無法拒絕,不管是利益,還是未來的前景都太誘人,他也不敢拒絕,如果不給面子,對方完全可以扶持另一個走私商人取代他的位置。

  “傑克,我問你一件事,那小子一頓要吃一頭烤羊,整只的,還不是小羊羔,這裡面有什麼講究?”烏迪內斯轉頭向紅袍法師問道。

  紅袍法師遲疑半晌,才道:“這小子可能和暴食魔王締結了誓約,怪不得他的力量和耐力都遠遠超出常人的範疇。”

  烏迪內斯倒也聽說過黑魔法師都和魔王締約,從魔王那裡獲取力量,忍不住點了點頭。

  沒想到傑克突然驚呼一聲:“不對,和‘暴食’魔王締約,力量、耐力、承受力和恢復力都會增加,但是速度會減慢,可這傢伙明顯是走速度和靈巧之路。”

  “這可能和他的天賦有關吧?”雙刀客在一旁說道,他也是雙刀流的劍客,和拉佩走的是同樣的路子。

  “不可能,和魔王締約後,體質就會朝著某個方向發展。和‘暴食’魔王締約的黑魔法師都會變成胖子,動作會變得遲緩、笨拙,和‘暴怒’魔王締約的人會變成肌肉男,渾身充滿力量,但是失去靈活性。除非……”說到這裡,傑克想到了一種可能。

  “除非什麼?”烏迪內斯連忙問道。

  “除非他締約的魔王不只一個。”傑克的神情略微有些變化。

  “這有可能嗎?”烏迪內斯只關心眞相。

  “有這個可能,只要肯付出代價就行,不過敢這麼做的絕對是瘋子。”傑克喃喃自語道。

  “那傢伙看上去很正常啊!”烏迪內斯回憶著拉佩的言行舉止。

  “那就更糟糕了。如果他瘋瘋癲癲,時而憤怒,時而憂鬱,這還好一些。每一個魔王都代表一種情緒,和不同的魔王締約,會受到不同的影響。”傑克解釋道。

  “他好像沒這個問題。”烏迪內斯搖頭。

  “所以他瘋得更厲害,外表看上去正常,只說明一個問題,他在締約之前強行分裂了人格,不同的人格各自和一位魔王締約。”傑克已經猜到拉佩是怎麼做的了。

  周圍的人全都倒抽一口涼氣。

  “佛勒老頭已經夠瘋了,沒想到還有比他更瘋狂的人。”胖子喃喃自語道。

  “或許還有一個瘋的,你、我都還沒領教呢。”烏迪內斯只覺得頭又痛了起來。

  “還有?”胖子驚問道,其他人也是一樣。

  “那小子自己說的,他的老師是個女人,聽他的口風,這個女人和佛勒老頭有一腿,能夠看上那個老瘋子的女人有可能正常嗎?”烏迪內斯問道。

  烏迪內斯的這些手下大多認識佛勒,一想到他的瘋樣全都搖頭。

  誰都想像不出,什麼樣的女人能夠看上那個瘋老頭?

  “這怎麼辦?還要和他們合作嗎?”胖子只感到頭皮發麻,和一個瘋子合作已經夠嗆了,現在要和三個瘋子合作。

  “小心點就是了。”對於黑魔法師,還是傑克知道得最多,道:“頭,知道那小子的身分嗎?”

  “知道了!你們肯定想不到,那小子只是郵差,他的父親也是郵政署職員,為人十分老實,他們一家是土生土長的塔倫人。熟悉他家的人都說,這小子幾乎沒離開過塔倫。”

  在回來的路上,烏迪內斯已經把拉佩的情況打聽得一清二楚。

  知道得越多,烏迪內斯越感覺迷惘。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都和拉佩交過手,不但沒占到便宜,還吃了不小的虧,臉丟大了,所以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這樣的消息。

  不過他們也不認為消息是假的,拉佩周圍的人不可能一起撒謊,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秘密員警太神通廣大。

  這不由得讓烏迪內斯等人渾身發冷,天知道什麼地方還有秘密員警?或許某個被他們隨意差遣的碼頭工人也是秘密員警,或許他們自家兄弟裡面就有秘密員警。

  一時之間,每個人看著別人的眼神都帶著一絲狐疑。

  “別想那些沒用的了,其他人都出去,胖子、四眼你們兩人留下,我有事要和你們商量。”烏迪內斯連忙喝道。

  眾人頓時退了出去,連傑克也出去了,他從來不攙和這些事。

  把門關上後,烏迪內斯將今天在羅德餐廳的所見所聞全都說出來,包括水警隊的事,也包括那種恢復青春的秘藥。

  “你們怎麼看?”烏迪內斯問道。

  “厲害。”胖子張大了嘴巴,他是玩腦子的人,最清楚這裡面的奧妙。

  “我知道厲害,你能不能說點有用的?”烏迪內斯瞪了胖子一眼。

  “有用的?有——”胖子拉長了音調:“我本來還擔心那小子沒有任何要求,原來他也在乎利益。”

  “怎麼說?”烏迪內斯沒興趣猜啞謎。

  “那小子提到水警隊的時候,肯定沒說他要什麼好處吧?”胖子問道。

  烏迪內斯想了想,還眞是這麼回事,他不由得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胖子愈發有了信心,道:“他幫我們牽線搭橋,做成這麼大一筆交易,卻沒提任何要求,這就是高明的地方。

  “走私生意確實油水足,但是風險大,人也累,賺的是賣命錢、是辛苦費。他只是牽線搭橋,之後就用不著出力,但想要分潤好處有點麻煩,拿多了,其他人不高興.,拿少了,他還不如不要呢。

  “現在搭上了一個秘藥生意,情況就不同了。這生意沒什麼風險,獨家買賣,針對的又是上流社會,最主要的客戶是那些老女人和大人物,這是最有錢、最舍得花錢的一群人。這生意做好了,簡直就是躺著賺錢,他放棄了那邊的利益,完全可以在這邊補回來。”

  “有道理。”烏迪內斯在房間內走來走去,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道:“你的意思是咱們不在裡面賺錢?”

  “不是不賺,而是少賺,咱們藉這個機會拓展一下人脈也是好的。”胖子最擔心的就是這邊的人貪心。

  “咱們偷偷地幹,或者不在這裡幹,甚至不在這個國家幹,而是在別的國家賣個很高的價錢,他也能管得了嗎?”四眼卻是另外一種想法。

  “你能瞞得過秘密員警?”胖子搖頭,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事。

  “好了,四眼,這就是你的不對。有的錢能賺,有的錢不能賺,能夠藉這個機會拓展人脈已經很不錯了。”烏迪內斯的腦子還算清醒。

  “能賺錢的地方多著呢,現在有了佛勒老頭的溶解劑,走私黃金的計畫也可以開始了。”胖子也在一旁提醒道,他的意思很明白,錢是賺不完的,機會有得是,沒必要結下一個仇家。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14 02:12 PM

劍的旋律 第三集 第十四章 嫌疑犯溜了

  夜已經深了,拉佩睡得很香,他很久沒有睡得這麼香甜。

  “當!”玻璃窗傳來一聲輕響,那是有人用石子砸玻璃。

  拉佩一下子被驚醒,他下了床,走到窗臺前,打開了窗。

  “老闆,是我。”底下傳來漢德的聲音,他壓低了嗓門非常小聲地喊道。

  拉佩連忙換下睡衣,穿上衣服,飛身從視窗跳下去,道:
“發生了什麼事?”

  “安東尼•普拉米奧逃跑了。這傢伙走得很突然,他什麼都沒帶,盯梢的人以為他只是散步,結果他到了碼頭上,看到一艘快要啟航的商船就一下子跳上去。”

  “操——”拉佩怒駡出聲,剛剛得到的線索,這下子又斷了。

  不過這至少有一個好處,足以證明安東尼•普拉米奧和刺殺案有關。

  “跑了?怎麼可能跑了?我告訴過你,這件案子必須抓緊,時間長了,很可能會發生變故。你就是不聽,整整一個多月盡在忙些無關緊要的事,弄什麼韁屍藥、和什麼走私販子打交道!”

  比格•威爾一下子冒了出來,他正在亂發脾氣,好在他再怎麼吵嚷,周圍的人都是聽不見的。

  “安東尼•普拉米奧的家在哪裡?你帶我去。”拉佩根本無視那個歇斯底里的鬼魂。

  漢德打了一個呼哨,立刻一輛馬車從拐角轉出來。

  “別坐馬車,咱們跑著去。”拉佩搖了搖頭,現在已經快子夜時分,夜深人靜,馬車跑動的聲音格外刺耳,很容易被人發現。

  “走過去的話,要半個多小時,那傢伙住在碼頭邊上。”漢德有些猶豫。

  漢德的話音剛落,腰間就是一緊,被拉佩拎在手中,緊接著他感覺身體飛了起來。

  拉佩快速跑動著,一步跨出就是五、六公尺,他的身體微微前傾,兩隻手抬起,胳膊肘下有一對類似蝙蝠翅膀的東西張開著,正是這玩意讓他速度飛快,同樣也是這玩意讓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提著漢德狂奔。

  雖然現在是深夜,但是剛過十五日,月亮正圓著,趁著月光隱約可見兩邊的房子刷刷地往後倒去,耳邊盡是呼呼的風聲,這種感覺讓漢德又刺激又害怕。

  “往右,在聖十字大街和百特恩大街的交叉口。”漢德突然清醒了過來。

  拉佩對每一條街道都瞭若指掌,用不著漢德指引,立刻朝著那個方向跑下去。

  過了七、八分鐘,聖十字大街和百特恩大街的交叉口已經近在眼前。

  “聖十字大街七十五號,就是拐角邊上那幢四層的公寓。那傢伙住在三樓五號房,從街上就可以看到,他家的窗簾是紅色的,上面有細碎的小花。”漢德已經被拉佩放了下來,此刻他正指指點點。

  “我看到了。”拉佩拍了拍漢德的肩膀,說道:“你在這裡幫我把風,我去去就來。”

  拉佩沒打算走大門,像這種高級公寓肯定有値夜班的人,白天他還可以用郵差的身分混進去,晚上就不行了。

  “對了,為什麼你這麼晚通知我?”拉佩剛準備行動,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他跑了,這傢伙似乎知道有人盯梢,所以跑到碼頭邊上的市場裡面轉了一圈。但市場裡面的人實在太多,盯梢的人沒能跟住,結果到了晚上這傢伙仍舊沒回來,盯梢的人知道出了事,向我報告,那時候已經七點了。

  我帶著人四處打聽,最後在幾個碼頭工人那裡知道了他的去向,然後就來找您。”漢德連忙說道。

  拉佩沒辦法責怪漢德了,能夠在幾個小時內查清楚此事,他已經夠賣力了,速度也不慢。

  走到掛著紅色碎花窗簾的窗臺底下,拉佩抬手打出飛索,飛索前端的鋼鉤一下子鉤住窗欄。

  拉佩飛身而起,雙手拽著繩索,兩隻腳踩著牆面往上爬,他的動作很快,轉眼的工夫就爬到窗臺上。

  一隻手抓住窗欄,拉佩身體懸空著,將一根鋼絲從窗戶的縫隙裡面穿進去,輕輕一鉤,窗戶的插銷就開了。

  飛身跳了進去,拉佩反手關上窗。

  “你現在才採取行動還有什麼用?這裡還能留下什麼東西?一個錢包?幾枚硬幣?”比格•威爾出現在拉佩的身後,仍舊在不停地抱怨著。

  “閉嘴,你已經夠煩的了!”拉佩終於忍不住了,他在心裡怒吼著,一路上他一直在忍耐,此刻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我告訴過你要加快速度!”比格•威爾一臉悲憤,他自認幫了拉佩很多忙,包括水警隊的事全都是他出的主意。

  在比格•威爾看來,拉佩能夠擁有現在的一切,全都虧了他,但是拉佩卻忘了他的好處。

  “當初是你說的,這個傢伙只是嫌疑人,也是你說的不要打草驚蛇。”拉佩不由自主地開始推卸責任,這是人之常情。

  “你從來就沒認眞過,你一直在敷衍我,你想的只有你自己!”比格•威爾早已經失去了理智。

  “夠了,我早就受夠了你!”拉佩再也忍不下去,他打開窗戶,將幸運金幣遠遠地扔出去。

  下一秒鐘,比格•威爾也消失了,他只能待在離幸運金幣十公尺之內的距離。

  討厭鬼消失了,拉佩的腦子也冷靜下來,他戴上手套,又在腳上套了一隻棉布套,開始四下捜索起來。

  安東尼•普拉米奧是個單身漢,所以住這種公寓。

  這棟公寓屬於比較高級的,房間很大,此刻拉佩站著的地方是客廳,長、寬都有五、六公尺,已經不算小。

  身為一個主編,安東尼•普拉米奧的收入不錯,所以房間的裝飾優雅中略帶奢華,裡面是一間稍微小的房間,一邊是床,一邊是書架,書架底下是一張書桌。

  拉佩首先搜索的就是書架和書桌,他翻得很仔細,一本本書都抽出來看過,還要抖上一抖,看看裡面有沒有夾著東西。

  “你翻這些沒用,應該先找信。”不知道什麼時候比格•威爾又回來了,這應該是幸運金幣自動返回的特性起了作用。

  “這裡沒有信!”拉佩怒道,剛剛吼完,他頓時愣住了。

  拉佩居然沒有注意到這點,書桌上居然沒信,這實在太不正常了。

  拉佩再一次拉開抽屜,重新翻找了起來,仍舊沒有找到任何書信。

  拉佩愣了一下,立刻跑回客廳,半跪在壁爐邊上看了一眼,果然壁爐裡面全都是燒焦的紙片,從形狀來看應該是信件。

  “算你運氣好,這傢伙是個外行,以為這樣就能毀屍滅跡。”比格•威爾冷哼了一聲。

  “接下來怎麼辦?”拉佩問道,他同樣也是一個外行,根本不知道怎麼從這堆灰燼裡面得到有用的情報。

  “去找一個鐵圈,不管什麼樣的都行。”比格•威爾吩咐道。

  拉佩立刻東張西望尋找起來,他的運氣不錯,很快就看到一個金屬質地的帽撐,這玩意就是一個鐵圈。

  “把燒焦的紙片拿一張出來,放在鐵圈上,一定要小心別碰碎了,然後你點燃一根蠟燭,放在紙片下面,紙片會再一次焚燒,在那一瞬間你可以看到上面的字。”比格•威爾在一旁指點道。

  拉佩照著做,他非常小心地拿起一張焦黑的紙片,這紙片已經變成灰,只不過還保持著原本的纖維狀態。

  當燭火燒到紙片的一瞬間,紙片發紅、變亮,緊接著就焚燒起來,焦黑的紙片轉眼間化為灰燼。

  不過就在燒起來的一剎那,拉佩看到了字,密密麻麻的字。

  必須感謝智慧之神賜予拉佩超強的辨識力和記憶力,雖然只是一瞬間,他卻記住大部分內容。

  “你這招是從哪裡學來的?”拉佩問道。

  比格•威爾根本不回答。

  拉佩自感無趣,只能繼續幹活。

  一張接著一張,每一張紙片都被放在帽撐上,用燭火再燒一次。有墨水的地方和沒墨水的地方不一樣,因為墨水裡面有炭黑,燃燒的速度更快,也更亮,所以才會顯露出字跡。

  信裡面的內容都和賓尼派有關,賓尼派在塔倫的勢力遠遠超乎拉佩的想像。

  拉佩對於賓尼派多少有點瞭解,他曾經讓員警署長幫他弄來一份賓尼派成員的名單,但是這些信件裡面提到很多人的名字,並不在那份名單上,很顯然這個黨派有很多秘密成員。

  “咦——這是什麼?”拉佩突然看到一張很特別的紙,不像信,上面也沒字,只有一個怪異的花押。

  “這是匯票的存根,你不是開過匯票嗎?”比格•威爾突然興奮了起來。

  “匯票!”拉佩一拍腦袋,他居然忘了這件事。

  雇殺手是要錢的,實力越強的殺手,開價也肯定越大,這麼多錢總不可能用麻袋來裝,所以一般都是用債券、珠寶之類的支付,不過最方便的還是匯票。

  安東尼•普拉米奧逃跑的時候是一個人,到了外地根本就沒辦法生活,除非他的身上有一張大面額的匯票。

  “有這東西就好,應該可以查到是誰開出這張匯票的?”拉佩暗自慶倖,這也是一種暗示。

  比格•威爾想要報仇,幹掉那名刺客是報仇,幹掉雇傭刺客的人也是報仇。

  可那名刺客的實力太恐怖了,拉佩不想找死,買兇殺人的人應該容易對付得多,所以他打算把比格•威爾的注意力轉移到這個方向。

  比格•威爾明白拉佩的意思,他沉默半晌,他不想放過刺客,不過短時間內想要幹掉那名刺客似乎不太切實際,便道:“好吧,先把幕後黑手找出來。”

  拉佩笑了,比格•威爾總算鬆口了。

  心情愉快,做事的效率自然就高,一張張焦黑的紙片在燭火之下顯露出其中的秘密。

  拉佩全都記在腦子裡面,現在沒用,將來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時間一點點流逝,天色漸漸亮了,拉佩站起身,輕輕拍掉身上的灰塵,他又看了壁爐裡面那些殘損的碎屑一眼。

  並不是所有信件都能夠用這種辦法得到裡面的秘密,有些信件明顯是先被撕碎之後燒掉的,這就不可能復原,除非拉佩能記住每一張紙片的形狀和上面的內容,然後再在腦子裡面把這些碎紙片重新拼合起來。

  拉佩正打算離開,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車輪輾壓地面的聲音。

  拉佩連忙掀開窗簾的一角,往街上看了一眼。

  只見幾輛警用馬車從街的那頭飛馳而來,最後都停在公寓底下,一大群員警從馬車上下來,為首的正是馬文探長。

  “員警怎麼來了?”比格•威爾皺起了眉頭。

  “幸運金幣呢?”拉佩問道。

  “在房頂上。”比格•威爾知道拉佩為什麼這樣問。

  “你留在這裡,反正他們看不到你。”拉佩和比格•威爾打了聲招呼,然後開門走出房間,快步走到走廊的盡頭。

  拉佩已經聽到員警上樓的腳步聲,走廊盡頭有一扇小窗戶,拉佩縱身一躍,從窗戶跳出去,他的手套瞬間彈出像貓爪一樣的鋼鉤,這讓他能夠輕而易舉地鉤住牆壁。

  沿著牆壁一直爬到屋頂,拉佩趴在屋頂上,下一瞬間,拉佩整個人消失了,或者說,他和四周的環境完全融為一體。

  這就是壁虎套裝的妙用,就像變色龍一樣,透過改變身體的顏色,和背景完全一致,造成眼睛的錯覺。

  這也是隱形的一種,雖然是最低級的隱形,卻很實用。

  馬文探長板著臉,雙眉緊皺,他心情很沉重,腳步不由得加快。那些員警還好說,負責値夜班的老頭就有些跟不上,氣喘吁吁地跑著,拎在手中的鑰匙串叮當直響。

  不只是拉佩在盯著安東尼•普拉米奧,馬文探長也一樣。他採用的手法也和拉佩差不多,他手下的一個員警就住在樓下。

  昨天晚上安東尼•普拉米奧沒有回住所,已經引起那名員警的注意。

  而拉佩偷偷潛入安東尼•普拉米奧住所的時候,那名員警在睡覺.,到了淩晨一點的時候,那名員警照例爬起來看了一眼,結果看到窗戶裡面有燈光晃動,他立刻知道出了問題,連忙從後門溜出去向馬文探長報信。

  馬文探長得到消息後,立刻召集手下,跟他過來的這些員警全都被他從家裡拉出來的,這一來一去就耽擱了兩個多小時。

  値班的老頭哆哆嗦嗦地開了門。

  馬文探長第一個沖進去,他的手裡拿著一把短槍,槍口朝上,擊鐵已經扳下來,隨時都可以射擊。

  可惜裡面早已沒人,馬文探長第一眼看到的是滿地灰燼,緊接著就看到壁爐邊上的那堆東西,包括仍舊點燃著的蠟燭和那只帽撐。

  “這是什麼?”一名年輕員警驚訝地問道。

  馬文探長沒有回答,他徑直走到壁爐邊上,用通條撥了撥那些燒焦的紙片,這些都很細碎,他同樣很小心地撿起一片紙片,湊在燭火上燒了一下。

  紙片瞬間化為灰燼,不過化成灰燼之前顯露出上面的文字。

  “有人在我們之前先搜查過這裡。”馬文探長得出了結論。

  “我知道有另外一批人也在盯著安東尼•普拉米奧。”一名老員警低聲說道,他就是住在樓下的那個人。

  “你以前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馬文探長的臉色立刻變了。

  “這是上面的意思,廳長的秘書讓我不要大驚小怪。”老員警很委屈。

  “我說過,不許別人插手我的案子。”馬文探長陰沉著臉,他的心裡很憤怒,不過他也能夠理解,畢竟這次的案子和以往不同,國王的特使遇剌,塔倫這邊必須有個交代。

  “不是我們的人,秘書雖然沒有明說,不過聽他的意思,那群人直屬于馬內。”老員警連忙說道,他可不想馬文探長因為誤會而得罪人。

  “是馬內總署直接派過來的調查官?”馬文探長有些意外,如果眞是這樣,至少也應該通知他一聲。

  “不是,好像不屬於我們員警系統。”老員警不敢再多說什麼,他的暗示已經夠明白。

  馬文探長明白了,看了腳下的灰燼一眼,他幾乎可以肯定,這是秘密員警的手段。

  “肯定是他們暴露了行蹤,以至於讓這個傢伙跑了。”年輕警官想都沒想,就把打草驚蛇的帽子扣在拉佩的頭上。

  “也許不是。”出乎所有人預料,馬文探長居然否定這個猜測。

  “您怎麼知道……”年輕員警還想爭辯。

  沒等年輕員警說完,馬文探長就抬了抬手,示意他閉嘴,道:“安東尼•普拉米奧在這個時間點逃跑,實在太巧合了。”

  “巧合?”眾人都不明白。
  馬文探長看著那個負責開門的値班老頭,老頭倒也知趣,連忙退出去。

  看到老頭下了樓梯,馬文探長這才開口說道:“昨天早上我申請拘捕令,想把安東尼•普拉米奧拘捕起來,結果等到晚上拘捕令也沒下來。今天早上我去催了一下,負責的人居然說找不到我的申請,讓我重新再塡一張表格。下午三點之後,那傢伙居然說廳長出去了,只能明天呈上去。”

  眾位員警頓時一臉憤懣。

  “該死。”年輕員警更是握緊拳頭,沒什麼比被自己人出賣更令人憤怒。

  同樣憤怒的還有房間內的比格•威爾,他沒想到問題出在這裡,濃濃的殺意從他的心底湧出來。

  “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有線索了。”突然年輕員警轉怒為喜,道:“安東尼•普拉米奧跑了,通風報信的人可沒跑。”

  “沒用的。”馬文探長語氣低沉地道:“我沒辦法證明那兩個人和刺殺案件有關,單單只是通風報信的罪名,上面是不會允許我抓人的。”

  “我們不問,應該有人會過問。”老員警低聲說道,他的意思非常明顯。

  “不行,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則。秘密員警可沒有什麼原則,他們做事只求結果,根本不在乎過程,我情願破不了案,也不會藉助他們的力量。”馬文探長是個固執的人。

  “我們現在怎麼辦?”老員警沒有再勸,他知道馬文探長的為人,這也是他最敬佩馬文探長的地方。

  “誰幫我把羅賓牽上來?”馬文探長問道,他沒把狗帶上來,是怕狗亂跑,把現場給弄亂。

  “我去。”年輕員警自告奮勇。

  “其他人分散開,找一下有沒有線索。西德尼、帕爾克你們負責詢問周圍的鄰居,問問他們有沒有看到,或是聽到些什麼?”馬文探長一邊說道,一邊朝著視窗走去,他看了窗臺一眼,又看了看窗戶的插銷。

  窗臺上有鋼鉤留下的痕跡,還是新的;插銷上也有油漆被鋼絲刮落。

  馬文探長看了窗外一眼,又看了看天色。現在天已經濛濛亮,那個潛入者是從視窗進來的,出去卻不太可能走這裡,因為外面是大街,對面是住宅,從這裡走很容易被發現。

  馬文探長轉身出了門,在走廊上來回走了一圈,立刻注意到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於是他爬上窗戶,探身出去,果然看到一排鋼鉤刮過的痕跡,痕跡是往房頂上去的。

  “西德尼,過來一下。”馬文探長大聲喊道。

  老員警立刻跑了過來。

  “托我一把,我上去看看。”馬文探長說道。

  “這太危險了。”老員警連連搖頭。

  “沒什麼危險,我可以上去的。”馬文探長不等老員警幫忙,已經將身體完全探出窗外,扒著牆縫往上爬。

  老員警無奈,只得用雙手托住馬文探長的鞋底,與此同時也大聲喊道:“來個人,到四樓去拽一把。”

  另外一個員警立刻往樓梯跑去,幾個人連拖帶拽,總算把馬文探長送上房頂。

  “您抓到他了嗎?”老員警在底下問道。

  馬文探長垂頭喪氣地說道:“沒有,那個潛入者已經逃了。”

  此刻馬文探長就站在屋簷邊上,房頂上有一連串的腳印,最終消失在這裡。拉佩逃脫了。

  拉佩直接從房頂上跳下來,張開雙臂,腋下的雙翼托著他的身體無聲無息地滑翔到地面,當他的腳落到地面的時候,早已經在三個街區之外。

  拐到旁邊的大街上,拉佩背靠著牆在那裡等著,過了片刻,漢德過來了。

  “幫我把署長約出來,仍舊在羅德餐廳,午餐、晚餐任由他選,選好之後你去訂位子,順便告訴廚師,讓他們準備好烤牛肩,我要整副的牛肩。”拉佩吩咐道。

  “您的食量越來越大了。”漢德暗自咋舌。

  “沒辦法,我的實力越強,消耗就越大,胃口也越好。”拉佩裝出一副很無奈的模樣。

  “對了,我忘記問你,烏迪內斯的人拿錢過來了嗎?”拉佩突然想起這件事。

  “拿來了,總共七萬比索,我讓小威爾森登記好之後鎖進保險箱,您要用?”

  漢德回答得很小心,畢竟涉及到這麼一大筆錢。

  “是現金?”拉佩問道。

  “全部是金元,一千枚一隻袋子。”說到這裡,漢德滿臉都是羨慕之情,他是知情人,知道這只是一半的貨款。

  漢德以前就聽說過魔法師賺錢快,卻沒想到這麼快,霍夫捜刮了一輩子,所有財產加起來也就十幾萬,那個瘋老頭一筆生意就能賺這麼多,這讓漢德愈發懊惱自己沒有魔法天賦。

  “送到夏洛克那裡,讓他幫忙開一張匯票,然後拿來給我,我還要交給佛勒老頭。”拉佩吩咐道。

  拉佩無意中看到漢德一臉羨慕的模樣,不由得心頭一動。

  身為上位者不能吃獨食,拉佩的這些手下也幫了不少忙,多少也應該給他們一些好處,所以拉佩隨即道:“開六萬比索的匯票就行了,剩下的你看著辦,可以在採石場那邊造一幢房子,讓大家住得舒服一些。老巢也該適當裝修一下,弄個大點的浴池,住的地方也改造一下,換舒服一些的床,再給大家做幾件體面一些的衣裳。”

  “老闆,這些其實我已經在做了。最近大家不怎麼上街,不過偶爾也會蹓躂一圈,順手幹點私活,偷來的東西大部分讓夏洛克賣掉。那些傢伙的腰包都鼓得很,很多人已經不住在老巢,他們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漢德連忙回稟。

  拉佩頓時皺起了眉頭,道:“這不行,萬一出了事,你們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手下的人有錢也是個麻煩,好在解決的辦法不是沒有。

  “老巢東面的那排房子應該是靠街的吧?”拉佩問道,每次都要走很長一段小巷,他也感覺厭煩。

  “還隔著一排,咱們這個街區比較大,房子多。”漢德連忙道。

  “那就買兩幢房子,每幢房子的房頂都弄一座吊橋,把它們連起來,讓咱們的人來去方便。老巢以後專門用來訓練和娛樂,另外兩幢用來住人。”拉佩現在有錢了,說話的口氣都強硬很多。

  “那兩幢房子裡面有人,我怕……”漢德有些為難,這個地區魚龍混雜,住在這裡的人都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給他們足夠的錢,再給他們一個月時間,讓他們另外找房子。如果不識相的話……你應該明白的。”拉佩看著漢德。

  “我明白、我明白。”漢德點頭哈腰,完全是一副狗腿模樣,不過他隨即又說道:“我擔心出紕漏。您知道我們這些人以前只是在街上偷偷東西,頂多溜門撬鎖,對打打殺殺的事並不擅長。”

  聽到這番話,拉佩立刻意識到一個問題,他的手下仍舊沒有脫離扒手的角色。

  “這可不行。”拉佩沉吟半晌,突然目露凶光,道:“你們得見見血才行。”

  “見血?”漢德打了個寒顫,他想起以前的老大和那幾個打手慘死的情景。

  “有沒有一直找我們麻煩,同時又沒什麼背景的勢力?”拉佩問道。

  漢德的臉色頓時變了,他還沒有殺人的心理準備,不過他很明白,老閱決定的事絕對不能推託,所以連忙道:“有,咱們這一區是一個叫歪錘的傢伙管,他的手底下有十幾人,都很能打。霍夫在的時候,每個月會給他一千比索的保護費,這段日子他找過我,意思好像要加點。”

  “就是他了,你和福特曼打聲招呼,咱們動手的時候讓他的人在一旁等著。”拉佩不介意做得囂張點。

  “這樣做會不會有麻煩?特別是瓦克利。”漢德最擔憂的還是那位黑幫老大。

  “用不著擔心,塔倫不是內陸城市,所謂的黑幫老大其實沒什麼實力。”拉佩已經打聽清楚。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見不得光,比如刺客、殺手、強盜、海盜、黑幫、走私販,黑幫在這裡面的地位並不高,如果要給他們一個定位,他們倒是和員警很像,職責也是維持秩序,黑暗中的秩序。

  比黑幫狠的人多得是,陸上有強盜,海上有海盜,還有為錢殺人的殺手、精于暗殺的刺客,更不用說黑魔法師,那才是最狠的角色。

  塔倫是港口,所以很不幸,所有狠角色一個不缺,城外有強盜,不時就會聽到商隊遭到搶劫的消息;港口外面有海盜,雖然大批海盜已經消失了,但是小批的海盜數量不少,殺手、刺客這類人全都是匆匆過客,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但是肯定有.,而黑魔法師至少有兩個。

  因此瓦克利這個黑幫老大可以說很淒涼,連烏迪內斯這樣的走私商人都足以令他忌揮。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瓦克利才能成為塔倫唯一的黑幫老大,其他城市怎麼可能一家獨大?肯定會有兩、三個黑幫互相制衡,不時搶個地盤什麼的熱鬧一下。

  “放心,到時我會在一旁替你們壓陣,你讓大家這段日子加緊訓練。”拉佩幫漢德鼓勁。

  把漢德打發走,拉佩開始了新的一天。

  和往常一樣上班,和往常一樣送信,和往常一樣九點過後,拉佩就把信送完了,這其間漢德已經回過話,員警署長答應和他見面,時間就訂在中午。

  中午時分,拉佩再一次踏進羅德餐廳的那間包廂,員警署長已經在裡面了。

  “我很抱歉,聽說嫌疑犯逃跑了。”員警署長知道拉佩為什麼找他,在來這裡之前,廳長已經找過他,廳長讓他盡可能地放低姿態。

  “我想知道,你們廳長打算怎麼處理通風報信的傢伙?”拉佩確實是來興師問罪。

  “上面也很為難,賓尼派在市政廳的勢力不小,和這有關的那幾個人不太好處理啊!”員警署長一臉苦悶,這件事根本和他無關,為什麼讓他來和拉佩解釋?

  “肖克特,咱們是自己人,這裡又沒有外人,有必要這樣見外嗎?.”拉佩沒有再用尊稱,而是直接叫署長的名字,這樣做雖然顯得輕佻,卻也顯得關係密切。

  員警署長鬆了一口氣,他立刻改了一副面孔,道:“你也知道我的為難,這件事根本和我無關的。”

  “我知道。”拉佩點了點頭,道:“你私底下告訴我,這件事和誰有關?誰想阻止進一步的調査?誰在這裡面態度曖昧?”

  “你不會打算一鍋端吧?”員警署長的眼神中流露出警戒之色。

  “通風報信的人必須抓起來嚴刑拷問,弄清楚是誰讓他們這麼幹的!我只要知道幕後主使者是誰,然後寫進報告裡,讓國王陛下知道他們的名字就足夠了。如果你們廳長一定要阻攔……我只能說抱歉了,我會把他的名字報上去,反正上面沒打算採取行動,只要知道哪些人不可靠就行。”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眼睛一直盯著員警署長。

  員警署長的腦門已經滲出汗珠,這番話的分量夠重,他只是負責傳話,都感覺有些扛不住。

  秘密員警和員警可不一樣,不只是負責查案子、抓人,他們也扮演法官和行刑者的角色,現在的年輕國王還好說,換成前面兩位國王,讓他們不高興的人全都會不明不白地消失。

  “我只知道兩個人可能與之有關,一個叫格洛文,另外一個叫馬蒂爾。他們都和賓尼派牽扯得上一些關係,開拘票也要經過他們的手。”員警署長想明白了,這本來就不是他的事,他何必去硬扛?反倒是和拉佩拉近關係更有好處。

  “或許不只是他們兩個人,你能不能幫我弄一份名單,哪些人事先知道馬文探長申請拘捕令?”拉佩想到那些被銷毀的信件,信裡面有很多賓尼派秘密成員的名字。

  “沒問題。”對於這種隨手之勞,員警署長樂得幫忙。

  “你幫我轉告你們廳長,他不需要動手,只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拉佩說道,他的意思很明白,員警系統不方便下手,那麼就由他來審問。

  “這不太好吧?”員警署長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很清楚,秘密員警動手的話,那兩個人肯定死路一條,就算招供了,也會被滅口。

  員警署長想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現在能殺這兩個人,將來說不定也能殺他,所以不能開這個惡例。

  “那你讓我怎麼辦?”拉佩又把難題踢回去。

  員警署長愁得頭都痛了,好半天才說道:“要不然這樣,你先別動手,我去勸勸廳長,他一向通情達理。”

  “那就拜託了。”

  這原本就是拉佩想要的結果。

  此刻員警署長也沒心情吃東西了,急匆匆離開了餐廳。

  過了半個小時,員警署長站在廳長的面前。

  塔倫員警廳廳長是一個矮個子,不到五十歲,和所有矮子一樣,他看上去精力充沛。

  廳長的相貌不怎麼讓人恭維,看上去像只老猴子,下巴突出、塌鼻樑、眼窩深陷、眼睛很小、額頭很癟,愈發顯得皺紋堆疊,而他的頭頂幾乎完全禿了,所以隨時都戴著一頂假髮。

  “他眞是這麼說的?”廳長問道。

  “那小子的手上似乎有確鑿的證據,我懷疑這些證據已經送往馬內,呈給國王陛下,所以他說話才這麼強硬。”員警署長已經打定主意站在拉佩這邊,自然幫拉佩說話,不惜嚇唬自己的上司。

  “不可能!安東尼•普拉米奧潛逃不過十幾個小時,馬文知道這件事是淩晨三點,消息怎麼可能已經到了國王手裡?”廳長當然不相信,如果這麼容易被騙,他也不會爬到現在的位子。

  “您別忘了,馬文探長是在他後面到的。他的人先發現安東尼•普拉米奧潛逃,從昨天到現在已經快一一十個小時,如果是用信鴿傳遞消息,足夠從塔倫到馬內飛個來回。就算是派人傳信,有一匹好馬的話,想必也已經到馬內了。”員警署長繼續嚇唬道。

  廳長頓時露出一張苦瓜臉,他一邊走來走去,一邊喃喃自語道:“沒有任何證據,只憑捕風捉影,就要逮捕自己人……”

  “安東尼•普拉米奧潛逃,這就足以證明一切。”員警署長在一旁提醒道:“他作賊心虛,刺殺事件十之八九和他有關,他能夠成功潛逃,也證明員警內部有人通風報信。”

  “也有可能是馬文的人洩漏消息。”廳長情願讓馬文探長來背這口黑鍋,畢竟馬文探長只有一個人,那兩個人身後卻有一大堆人。

  “安東尼•普拉米奧是賓尼派的人,格洛文、馬蒂爾也是,這起刺殺事件肯定和賓尼派有關。對此秘密員警早有定論,國王陛下十之八九也已經知道。秘密員警做事不需要確鑿的證據,他們只要知道誰的嫌疑最大就行,而且那小子剛才說了,誰如果妨礙調査或者試圖隱瞞眞相,那就說明他有嫌疑。”員警署長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語氣特意加重許多。

  拉佩能嚇唬員警署長,員警署長同樣也能嚇唬廳長。

  廳長頭痛無比,這件事本來和他無關,現在他的麻煩卻最大,一邊是龐大的本土勢力,一邊是至高無上的王權,得罪哪邊都是麻煩。

  想了好半天,廳長最後還是覺得把籌碼押在國王這邊更保險。“刺殺是安東尼•普拉米奧安排的,和賓尼派沒什麼關係。格洛文和馬蒂爾的問題是通風報信,他們也是為了維護賓尼派的利益。”廳長定下了基調。

  在廳長想來,這樣的結果賓尼派那些人應該可以接受,弄幾個替罪羊是必須的,要不然無法交代,只要不把整個賓尼派牽扯進去就行。

  “我覺得這沒問題,上面對結果並不在乎,他們要看的是每個人的態度。”

  員警署長代替拉佩回答。

  “說得沒錯。”廳長現在也不再堅持,道:“陛下恐怕也不希望事情鬧大,你替我問問秘密員警那邊有什麼需求?”

  廳長這是在示好,同時也在暗示,希望兩邊的口徑保持一致。

  員警署長原本滿懷忐忑之心而來,沒想到最終是這樣一個結果,頓時高興起來,趁機說道:“廳長大人,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聽說上面感覺財政壓力太大,所以打算把咱們員警系統分拆開,組建一支稅務員警和一支水上員警。”

  “有這事?”廳長大吃一驚。

  員警署長暗自慶倖,他抱對了大腿,廳長果然不知道這個消息。

  “這個消息是‘那邊’得來的?”廳長神情凝重地問道。

  “是。”員警署長連忙承認。

  “他還說了什麼?”廳長死死地盯著員警署長,他也是個老油條,自然明白員警署長現在告訴他這個消息的用意,這幫傢伙肯定在私底下運作,想要從中謀求一個位子,現在需要他的認可。

  員警署長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門口,開門看了看,然後關上門,在廳長的耳邊低聲說了起來。

  員警署長說得很仔細,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廳長越聽越心驚,這裡面的水實在太深,深到他都不敢往裡面踩。別看他是個廳長,眞的掉進去的話,恐怕也會一下子沒過頭頂。

  不過這裡面的油水也讓廳長口水直流,和走私商人聯手壟斷走私,把走私品變成合法商品,這裡面的利潤簡直難以想像。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件事?”廳長打算攤牌了。

  “這件事想要成功,你的態度非常關鍵,所以我們打算採取股份制,利潤大家平分。”員警署長諂媚地說道。

  “我大概能夠得到多少?”廳長搓了搓手。

  “這我不太清楚。水警隊還沒有成立,甚至連確切消息都還沒下來,不知道會涉及多少部門,既然沒辦法確定分蛋糕的人數,也就沒辦法確定分到蛋糕的大小。”員警署長這一次不敢把話說滿。

  “他要我怎麼配合?”廳長已經動心了,只不過他要知道自己需要付出多少代價?

  “據他所知,水警隊會設一個正隊長和幾個副隊長。正隊長不好說,可能直接從上面派下來,所以我們的目標是至少三個副隊長,我手底下有一個人選了,秘密員警那邊會出一個人,最後一個名額給烏迪內斯。”員警署長道,這是他和拉佩商量的結果,連烏迪內斯都不知道。

  廳長的眼珠子亂轉,他對秘密員警原本頗為排斥,總覺得身邊有這麼一群人很不自在;但是此刻,他突然意識到和秘密員警打交道也不全都是壞事,因為這幫人消息靈通,而且在上面的人脈很廣。

  一想到這裡,廳長立刻走出門口,朝著副官招了招手。

  “您有什麼吩咐?”副官連忙跑過來。

  “這次安東尼•普拉米奧潛逃的事,上面異常震怒,我們必須有個交代。馬文探長申請拘捕令為什麼會延誤那麼久?”廳長板著臉問道。

  “這是有原因的……”副官想解釋,員警系統內部早已經統一口徑,想好了一番說辭。

  沒想到廳長沒等副官說下去,就搶先開口道:“我對任何理由都不感興趣,因為國王陛下是不會在意這些理由的。在這起事件中,有些人的問題很嚴重。”

  副官微微一愣,他不知道廳長為什麼改口風了,心想之前不是說好了,盡可能淡化這件事的影響嗎?

  不過身為廳長的心腹,副官的反應倒也不慢,道:“是的,我馬上去査。”

  廳長搖了搖頭,他知道副官沒明白他的意思,乾脆直接下令:“和這件事直接有關的人全都關押起來,特別是格洛文和馬蒂爾,他們直接交給刑訊官,下班之前我要得到他們的口供。”

  廳長眞的豁出去了,格洛文還好說,和他沒什麼關係,馬蒂爾卻是他的親信。副官不敢有絲毫遲疑,他連忙立正敬禮,大聲說道:“我立刻去辦。”

  廳長走回辦公室,關上門,走到員警署長面前,道:“聽到了嗎?我想他應該能滿意了。”

  “我回去就和他聯絡。”員警署長笑道。

  “這件事了結之後,我想和他見個面。”廳長起了其他心思,既然決定搭上秘密員警的順風車,他怎麼甘心假手於人?

  廳長肯定也要安插人進水警隊,如果有可能,最好把隊長的位子拿到手,在此之前他必須和那邊商量好,沒有拉佩和烏迪內斯的支持,就算拿到正隊長的位子也沒用。

  “我會轉告他的。”員警署長一口答應下來。

  “你去做事吧。”廳長揮了揮手。

  員警署長笑著倒退出去,當他出了辦公室,就聽到外面有吵嚷的聲音。

  “為什麼抓我?”

  “這是誤會,完全是誤會,我要見廳長大人,他會聽我解釋的。”

  只見走廊上有兩個身穿員警制服的人,正被一群員警押著往樓梯口走。看到這一幕,員警署長笑了,笑得很開心。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14 05:37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4-12-31 09:07 PM 編輯

劍的旋律 第三集 第十五章 地下錢莊和匯票

  羅德餐廳現在也成了拉佩的專用餐廳,這裡總有一間專門替他留著的包廂。

  和往常一樣,拉佩又在包廂內享受著豐盛的美餐,這一次他吃的是駱駝,不是一整頭,只是一條前腿,不過這個份量遠遠超過一頭烤全羊。

  「你們廳長想見我?」拉佩一邊吃,一邊問道。

  「有問題?」員警署長吃著牛排,和拉佩在一起,他總是胃口大開。

  「沒問題。」拉佩現在的膽子已經越來越大,再也不擔心見那些大人物。

  「時間由你來訂。」員警署長說道。

  「過一段時間吧,這兩天我實在沒空,安東尼•普拉米奧突然逃跑讓我焦頭爛額。」拉佩隨口找了一個理由推託過去,他必須晾一下廳長,不能顯得太積極。

  就在這時響起一陣敲門聲,緊接著門外傳來烏迪內斯的聲音:「我能進來嗎?」

  「歡迎。」員警署長立刻站起身去開門,道:「您怎麼有空過來?」

  烏迪內斯走進來後,員警署長又問道:「來點什麼嗎?」

  「不需要麻煩了,我吃過才來的。」烏迪內斯擺了擺手,他倒也不見外,自己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道:「成立水警隊的消息我已經核實了,最多兩個月,命令就會下來。」

  烏迪內斯這樣說,顯然是在炫耀自己的人脈和消息面。

  拉佩並不在意,員警署長卻有些說不出話,別說他,就連廳長也沒聽到一點風聲,他甚至懷疑整個塔倫有幾個人能夠打聽到這件事?市政廳的那幾個大佬能嗎?

  「我還得到消息,按照塔倫的規模,水警隊的人數大概在兩、三百人之間,設一個正隊長、幾個副隊長。我在員警系統也有些門路,咱們一起使勁,儘可能把隊長的位子拿到手。如果實在不行,也要拿下那幾個副隊長的位子。」烏迪內斯有些躍躍欲試。

  「隊長的位子恐怕有些困難,盯的人實在太多,而且上面還有口風,可能要直接派人下來,副隊長倒是沒問題,咱們三家一人一個。」拉佩嘴裡滿是駱駝肉,所以說話有些含糊。

  「那好極了。」烏迪內斯也不貪心,他一開始提隊長的位子,原本就是一種試探。

  「你那邊打算派誰?」員警署長問道,他問的是拉佩。

  「漢德怎麼樣?」拉佩隨口回道。

  員警署長露出為難之色,說實話,讓一名扒手擔任水警隊的隊長,哪怕只是副的,也會讓很多人說閒話。

  「最好是員警系統內部的人。」員警署長只能這麼說。

  這在拉佩的預料中,他提漢德原本就是開玩笑,就算撇開扒手的身份不提,漢德的年齡擔任副隊長實在太年輕,拉佩的心裡其實另有人選。

  拉佩吃飽喝足,同時和員警署長及烏迪內斯商議好一些細節,他離開了餐廳,並沒讓後面的那輛馬車跟著,而是獨自一個人走在大街上。

  拉佩要去的地方在第七區,離他家很近,只隔著幾條街。

  第七區對於整個塔倫來說是下等區,不過第七區本身還可以分上、中、下三等,佛勒住的地方就是上等區,拉佩家屬於中等區,扒手老巢就在下等區,而他要去的地方則介乎於中等和下等之間。

  拉佩家門外至少是一條大街,此刻他要去的地方和扒手老巢一樣,在一條小巷子內。這條小巷同樣幽深狹窄,兩邊也都是房子,房子和房子之間緊挨著,這裡不分什麼單、雙號,所有的門牌號碼都是連著的。

  現在已經是深秋,七點以後天色就暗下來,住在這裡的人和拉佩家一樣,用不起燈油,所以早早就睡了。不過有一家的窗戶仍舊亮著,隱約可以聽到窗戶裡面傳來罵聲。

  那是女人的聲音,好像很委屈似的,一邊哭,一邊罵。

  「來得不太是時候。」拉佩撓了撓頭,他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想了半天,拉佩最後決定還是進去再說,畢竟他不想白跑一趟。

  和漢德他們那裡相比,這裡稍微好一些,至少還是獨門獨戶,只不過這裡的房子非常狹小,寬度相當於一扇門再加上一扇小窗,橫著擺一張床的話,兩邊就頂到頭。

  這戶人家底樓的門關著,還上了門閂。

  拉佩不是來當賊的,他站在窗戶底下大聲喊道:「保羅,開門。」

  窗戶一下子打開,一個頭髮微禿、長著酒糟鼻、鼓眼泡、眼袋浮腫的中年人探出頭,這人其實只有三十幾歲,但是看上去卻像快五十歲。

  「啊,是你,我馬上開門。」

  這個叫保羅的員警和拉佩並不是很熟,甚至都不記得拉佩的名字,他在員警總署工作,名義上是負責後勤,實際上只是管倉庫的守衛。

  因為保羅是個老好人,所以常常被人欺負,原本不該他管的郵件分發也變成他的工作,正因為如此,他和拉佩認識,有時候在路上碰見,他還會請拉佩上車,載拉佩走一段。

  片刻的工夫,門開了,保羅走了出來,他其實是藉機會逃避自己的老婆。

  「怎麼了?」拉佩低聲問道,他指了指上面。

  「同事家出了點事,向我借錢,我沒辦法拒絕。」保羅一臉無奈。

  此時頭頂上的窗戶砰的一聲打開,保羅的老婆,一個紅頭髮的女人探出身體指著自己的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罵道:「什麼家裡出事?那些錢恐怕已經被人家扔在賭桌上,或者變成了貓尿,也就只有你這個蠢貨會相信這樣的謊話。他們每次這麼說,你都會相信,以前借錢,哪次看到他們還過?」

  罵完之後,砰的一聲,那個女人把窗戶關起來,繼續在房間裡面哭。

  保羅沒有反駁,只是朝著拉佩無可奈何地聳聳肩。

  「不請我進去坐一下?」拉佩問道。

  保羅看了看樓上,他的意思很明顯,不過拉佩並不在乎,他徑直往裡面走。老好人畢竟是老好人,保羅居然也不阻止,反倒問道:「你吃過了嗎?如果沒吃過,一起來點吧。」

  「我有事找你,讓你老婆也別再哭了。」拉佩自說自話地往裡面走,這幢房子的底樓是廚房,樓上才是客廳。

  「有事?」保羅一愣,他居然沒懷疑拉佩撒謊,順著樓梯上樓,一邊請拉佩上來,一邊對老婆說道:「別再哭了,沒看到有客人來嗎?」

  「你會有什麼客人?別又是借錢的。」保羅的老婆仍舊哭個不停』根本沒給拉佩好臉色。

  「放心,我絕對不是來借錢的,相反的,我是來送錢的。」拉佩走上樓梯,笑著說道。

  「哪有這樣的好事?」紅髮女人果然不哭了,不過她滿臉嘲諷,根本就不相信。

  「好人自有好報,這話確實沒錯。」拉佩笑著說道:「我給你丈夫找了一份差事,這次過來,原本是想問問他有沒有興趣?」

  「差事?」保羅一愣,他相信了,不過他老婆仍舊不信。

  拉佩拉了一張椅子坐下,轉頭看著保羅,問道:「你識字嗎?」

  「識字。」保羅肯定地點點頭。

  「那你先看看這份東西。如果你願意,就把表格塡一下,不願意就算了。」拉佩從口袋裡面掏出一件東西。

  那東西原本只有撲克牌大小,拉佩隨手一拉,一下子變大,變成一隻很大的檔案袋,然後他從檔案袋裡面抽出一張紙。

  「你......」保羅瞪大了眼睛,在員警署做事,見識肯定比一般人強得多。

  拉佩隨手將一塊符石放在桌上,符石頓時蕩起一圈波紋。

  保羅的老婆沒看清楚拉佩剛才的動作,但是這一次她看明白了,這下子她不哭了,而是瞪大眼睛看著拉佩。

  保羅的老婆認識拉佩,甚至認識拉佩一家人,兩家的距離本來就不遠,而這附近只有一個菜場,她經常會和拉佩的母親碰上,她知道拉佩的家境也不怎麼樣。但是此刻拉佩玩的這麼一手,徹底顚覆她的認知。

  「先看過再說。」拉佩從檔案袋裡面抽出一張表格和另外兩張印滿字的紙,這些全都用一根大頭針別著。

  保羅正要去接,沒想到他的老婆一把搶過去,然後從櫥櫃裡面取出一副眼鏡戴上,居然看了起來。

  「你夫人也識字?」拉佩驚詫地問道。

  「她的娘家挺有錢的,嫁給我這個窮員警實在虧待她了。」保羅的臉上帶著一絲哀傷。

  就在這時,保羅的老婆驚叫一聲:「秘密員警……」

  保羅老婆的反應倒也挺快,一下子就摀住嘴巴。

  「秘密員警?」保羅的臉色變了,他從老婆的手裡取過那份東西,湊在油燈底下看了起來。

  那兩張印滿字的紙是秘密員警週邊成員需要遵守的條例,包括必須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保羅的老婆呆愣愣地看著拉佩。

  拉佩想了想,又抽出一份同樣的東西,遞到保羅老婆的面前,道:「你既然識字,有沒有興趣也幫我們做事?」

  「我能做些什麼?」保羅的老婆手伸出去又縮回來,她想接,但是又害怕。

  「我收編了一批手下,他們原本都是扒手,沒幾人認字的,所以我要找人教他們,除此之外就是幫我探聽一些消息,你可以放心,不會讓你去冒險的。」拉佩說道。

  「薪水是多少?」保羅的老婆心動了。

  「沒薪水,不過有津貼,每個月一百五十比索的秘密津貼。」拉佩開了一個不低的價錢,要知道佛勒開給他的五十比索已經是很高的工資。

  保羅原本在看條例,聽到拉佩的話,頓時瞪大眼睛,他的老婆更是差一點跳起來。

  「這還只是小意思。」拉佩擺手道:「我找保羅,是因為我需要一個員警系統內部的人,過不了幾個月,員警系統就要分拆,到時會重新組建一支水警隊。

  我搞到一個副隊長的名額,可惜我手底下沒有員警......保羅,你有沒有興趣?」

  「副隊長?」保羅老婆的嘴巴張得老大。

  「有這樣的好事?」保羅很想給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說到這支水警隊,其中的內幕很複雜,你以後要經常和走私販子打交道。」拉佩不是在嚇唬保羅,而是在誘惑保羅的老婆,他已經看出來,保羅保守而且怯懦,他的老婆卻不是,好像很有主見的樣子。

  想想也是,一個家境不錯的女人卻嫁給窮員警,這裡面肯定有故事,也說明這個女人很有決斷。

  果然,保羅的臉上露出一絲猶豫的神情,但是他的老婆卻興高采烈地問道:「副隊長的薪水有多少?」

  「如果你們決定接受這個職位,薪水已經沒什麼意義,你老公可以得到百分之五的分紅,一年大概會有兩、三萬比索,也可能更多。」

  拉佩說的是最保守的數字,但這已經足夠讓保羅夫妻倆心動。

  「我簽。」保羅的老婆翻出筆和墨水,她家沒有書房,樓上是臥室,想要寫什麼東西都只能在這間房間。

  保羅原本還想考慮,現在也沒什麼可說的,老婆都加入了,他還能不加入嗎?隨後,保羅夫妻倆塡好表格。

  拉佩將表格收起來,放進檔案袋,重新把檔案袋縮回撲克牌大小,這才站起身說道:「明天一大早,你先去一趟第七員警署找格拉羅斯署長,告訴他,是我讓你來的。」

  拉佩這樣做,是為了加強保羅的信心。

  果然,雖然保羅已經墳了表格,但是心裡仍舊有一絲懷疑,聽到這話才稍微放心,不過要徹底放心,還得見了員警署長的面才行。

  「記住,署長問你任何問題,你都不能回答,特別是問你什麼時候加入秘密員警的,你絕對不能說出來。」拉佩最後又叮囑道,他怕保羅露餡。

  「你乾脆裝成傻子,反正你平時也夠傻的。」保羅的老婆在旁邊出主意,她一點都不給老公面子,但是主意確實不錯。

  「總署管倉庫的人想要見我?」格拉羅斯署長瞪著看門的値班員警,他覺得這人的腦子壞了,道:「我沒空見任何人,把他打發走。」

  「我就說那傢伙是來搗亂的,他還說,是一名小郵差讓他來的。」値班的警察悻悻地就往外走。

  員警署長正在喝水,聽到這話,一口水噴了出來,然後一邊咳嗽,一邊罵道:「你他媽的不早說,快請,快把他請進來。對了,福特曼警官來了嗎?讓他也過來一趟。」

  値班的員警愣住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郵差變得這麼有面子,不過員警署長發話,他怎麼敢遲疑?

  片刻的工夫,保羅和福特曼一起進入員警署長的辦公室。

  「請坐、請坐,你們倆以後就是同事了。」員警署長親手關上門,然後滿臉堆笑地說道。

  「同事?」保羅一臉迷惘。

  「他沒告訴你水警隊的事?」員警署長問道。

  「說了。」保羅點頭。

  「你應該是代表他的吧?」員警署長再問道。

  「是啊。」保羅又點點頭。

  「那就沒問題了,水警隊成立後,福特曼也會是副隊長,你們兩個今後就是同事。」員警署長同時拍了拍保羅兩人的肩膀。

  福特曼原本還不明白員警署長為什麼叫他過來,現在聽員警署長這麼一說,他頓時滿臉驚訝地盯著保羅。

  這是福特曼看到過的第一個秘密員警,說實話,他怎麼也無法想像,這個人居然是秘密員警。

  剛才過來的時候,福特曼已經知道保羅的身份。

  員警署長沒聽說過保羅的大名,福特曼這種底層小員警卻知道,保羅在員警系統裡面也算是個名人,出了名的老實人,誰都可以踩兩腳。

  「您也是秘密員警?您藏得可眞夠深的。」福特曼感嘆不已。

  這一次輪到員警署長愣住,他沒想到自己的屬下居然認識保羅,還一臉這樣的表情。

  保羅咳嗽一聲,說道:「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唯一擅長的就只是裝傻。」

  「裝傻?」福特曼一愣,轉念一想保羅的為人,這話還眞說得過去,天底下確實不可能有這樣傻的人,更不用說還進了員警系統。

  「很榮幸和您成為同事。」福特曼伸出了右手。

  保羅傻笑著和福特曼握握手,緊接著又道:「我今天過來是和兩位認識一下,等一會還得去上班呢。」

  「不急,我派個手下去總署打聲招呼就行,中午吃頓飯怎樣?」員警署長顯得特別慇勤。

  「我去訂位子?」福特曼已經成了習慣。

  「你就別去了,上面正好調撥一批火槍和彈藥下來,你們一起送過去。」警察署長這樣做也是為了保險,他不可能憑保羅隨口一句話,就相信他是秘密員警。

  「這樣也好。」保羅並不是眞傻,他也明白員警署長的意思。

  事實上,保羅今天過來同樣也是為了證實拉佩的身份,他昨天一整晚都沒睡著,就擔心這是一場玩笑,此刻他徹底放心了。

  不過放心的同時,保羅也有種恍如夢中的感覺,一個不起眼的小郵差居然是秘密員警,還是魔法師,看上去地位好像還不低,連員警署長都要給面子。

  更讓保羅恍如夢中的是,他現在也成了秘密員警,而且很快就要成為水警隊的副隊長,一年有兩、三萬比索的收入......

  保羅就這麼恍恍惚惚地出門,恍恍惚惚地上馬車,恍恍惚惚的跟著福特曼到採石場。

  一路上,福特曼不停套保羅的話,同樣也被保羅恍恍惚惚地唬弄過去。

  福特曼當然不知道這些,他只以為保羅裝傻的功力深厚,讓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他至少弄明白一件事,保羅恐怕是那種週邊中的週邊,類似於線人的角色,什麼本事都沒有,這下子他就放心了。

  採石場很快就到了,遠遠就聽到一陣犬吠聲。

  「這裡原來好像是採石場,現在改成靶場了?」保羅一臉迷糊,他眞不知道此事。

  福特曼愈發放心了。

  「警官是您啊,這麼早,怎麼有興趣過來?」漢德已經迎了上來。

  「你們老闆呢?」福特曼問道。

  「他還在送信呢。」漢德聳了聳肩膀,說實話,他始終想不明白,自家老閱還有必要這樣低調嗎?

  不敢多琢磨老闆的事,漢德看了和福特曼一起過來的保羅一眼,笑嘻嘻地走上前打招呼:「你就是保羅警官?我聽老闆說起過你。」
漢德是今天早上聽拉佩說的,他也不打算拆穿此事。

  保羅放心了,福特曼也同樣放心了。

  「我帶來了一批火槍和彈藥。」福特曼拍了拍後面的車廂。

  漢德將兩根手指塞進嘴裡,打了個呼哨,裡面頓時跑出來一群人,漢德朝著馬車一指,道:「大家出把力,一起搬東西。」

  「又有好東西?」

  「這一次是什麼?」

  那些過來幫忙的人七嘴八舌地嚷嚷著。

  「是火槍,快點搬。」漢德喊道。

  那些人頓時來了精神,一擁而上,你抬我扛。

  「兩位也進來吧。」漢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福特曼下了馬車,保羅也跟著下來,兩人進入採石場。

  保羅東看看,西看看,最後也走到那幾口剛搬下來的箱子前。

  箱子裡面放著短槍,重型帶來福線的那種,保羅拿了一把槍,愛不釋手地撫摸半天。

  「為什麼不試試?」漢德衝著保羅說道,他雖然知道拉佩找保羅的理由,但是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保羅為人很遲鈍,根本沒感覺到漢德的語氣有什麼不對,他傻乎乎地拿著槍,又拿了火藥壺,走到靶子前。

  倒藥、包鹿皮、裝彈、推緊彈藥、往火勺倒藥,保羅的動作異乎尋常的熟練,每一個動作都標準到極點。

  「砰——」槍響了,遠處的一隻玻璃瓶瞬間被炸開。

  這玻璃瓶就是靶子,那些小扒手打了幾天木靶就沒興趣了,於是他們找來玻璃瓶、生的瓜果之類的東西當靶子,因為這些東西被打中的時候,會四下飛散,那場面才叫刺激。

  保羅重新裝彈,轉眼間又是一槍,這一次命中的是一顆甜瓜,瓜瓤被打得四下分散。

  「好快的速度,頂多十幾秒就是一槍。」福特曼的臉色已經變了。

  剛才福特曼聽出漢德語氣中的那一絲不滿,看到保羅傻乎乎地拿起槍,心中也生出一絲輕視的念頭,但是此刻他差一點嚇掉下巴,原來保羅是在裝傻。

  這傢伙眞的很能裝傻,裝得和眞的一樣。福特曼不由得暗自驚嘆,不愧是秘密員警,就算是週邊成員也不簡單,別看平日低調得一塌糊塗,卻都有絕活。

  「好槍法,你派過來的那幾位教官可差遠了。」漢德現在也收起輕視之心。

  「那當然,人家是秘密員警。」福特曼從一個極端滑向另一個極端。

  漢德是知道內幕的,但是他絕對不會說破,此刻他滿腦子想的就是怎麼巴結保羅,怎麼學會這樣的槍法。

  一陣碎片亂飛,所有當作靶子的東西全被打碎,保羅意猶未盡地走回來。

  「您這槍法是怎麼練的?」漢德激動地問道。

  「槍法?」保羅有點懵懂地道:「我是管倉庫的,倉庫裡面除了警服就是軍械。我的工作很空閒,不需要出去巡邏,也不需要查案子,又不能到處亂跑,閒著沒事就只能打靶。練得多了,槍法自然就好。」

  保羅說的是眞話,但是福特曼卻不會再相信,第七警署也有管倉庫的人,那人卻沒這個本事。

  一輛馬車遠遠地駛過來,從馬車上下來的是夏洛克。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個都跑過來了?」漢德很意外。

  「是老闆讓我來的。」夏洛克拎著一隻小包,說道。

  聽到是拉佩的意思,漢德不敢再說什麼。

  所有人都在等待拉佩的到來。

  漢德和保羅有事可做,前者趁機請教槍法方面的技巧,後者也樂得傳授一些技藝,福特曼就沒什麼事可做,如果沒有保羅在這裡,他或許也會射兩槍,順便教這些扒手一些東西,能夠拉近關係總是好的,但是有保羅在,他怕自己出醜;夏洛克同樣沒事做,尤特佬一向不受歡迎。

  過了九點多,拉佩來了。

  「夏洛克,我想問你一件事,在塔倫,誰能夠開出大面額的匯票?」拉佩第一個問的是夏洛克。

  最近這幾天,拉佩被比格•威爾弄得頭腦發脹,不得不先搞定他的事。

  匯票最早是各座神殿搞出來的,最初是為了方便那些朝聖者,只要把錢交給當地神殿的牧師,牧師會開出一份證明,到了聖地就可以憑證明取錢。

  最初這是一種無償的服務,後來有人想到用這種辦法賺錢,按照所開匯票的金額收取一些費用,很快匯票就推廣開來。

  可以開出大面額匯票的地方很多,各座神殿都有類似的業務,郵政署也有,這是從前任國王在位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的。不過在這方面做得最好,手段也最靈活的還是地下錢莊,而地下錢莊大多掌握在尤特人的手中。

  拉佩已經查過郵政署的匯票往來紀錄,最近幾個月開出的大面額匯票全都沒有任何嫌疑。

  既然那張匯票不是從郵政系統走的,十之八九也不會走神殿這條路,因為兩者都太正規,不但開匯票的人要塡明身份,收匯票的人也一樣,更麻煩的是還要有人擔保。

  這樣做確實安全很多,但是太繁瑣了,而且很容易被追查,對於那些不太合法的金錢來往,這兩條路顯然不太合適。

  地下錢莊就隱秘多了,不需要保人,也不需要核實身份,憑票付款。

  「您得先告訴我一筆數目才行。」夏洛克以為拉佩要開匯票。

  「十萬以上。」拉佩問過比格•威爾,那天的刺客至少値這個價錢。

  「十萬?」夏洛克思索起來,道:「十萬以上的匯票也不算很大。塔倫是港口城市,雖然算不上最繁榮,但是鉅賈、豪賈數量不少,經常有大筆交易。所以有實力的地下錢莊在這裡都有分號,能夠開出十萬以上匯票的,少說有十幾家。」

  「那好,我要查幾張匯票,需要找誰?」拉佩連忙問道。

  「這恐怕不行,地下錢莊最注重的就是信譽,匯票往來一般都是保密的,不會洩漏出去。」夏洛克連連搖頭。

  拉佩早就料到夏洛克會這樣說,他轉頭朝著福特曼問道:「福特曼警官,這件事恐怕要請你和署長說一聲,再讓他和廳長打聲招呼,由員警廳出面施壓,我想應該會有些用處。我再讓烏迪內斯也幫幫忙。」

  說完這些,拉佩又轉頭,道:「夏洛克,你和你的那些同胞打聲招呼,讓他們想明白,要不要為了這麼個可笑的藉口,弄得連生意都做不下去?」

  「那小子眞以為自己能夠代表國王嗎?」

  「收編了幾個小扒手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眞是幼稚。」

  「讓一個員警廳廳長傳話就能夠嚇倒我們?我們這些人,誰沒有比這更硬的後臺?」

  十幾個和夏洛克一樣乾癟的老頭子怒不可遏地吵嚷著。

  夏洛克站在一旁聽著,這裡並沒有他的位置。

  一直等到這幫老頭說不動,開始停下來喘氣,夏洛克才不疾不徐地說道:「你們說得都沒錯,只不過你們都忘了一件事,我的老闆既不是商人,也不是官員,他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做事風格。如果他想得到某樣東西,不一定會透過正當的途徑。」

  「不透過正當的途徑?你是什麼意思?」一個腦袋很大,人卻瘦得像竹竿的老頭很不滿地問道。

  「這我就不清楚。那些不願意合作的人或許會一病不起.,要不然就是突然遭到綁架,可能是他本人,也可能是他的家人。」說這番話的時候,夏洛克顯得陰森恐怖。

  「你、你居然幫著外人來威脅我們。」那個瘦竹竿老者大怒。

  「他是我老闆,我只是盡屬下的義務,再說我也是為了大家好,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不就是怕鬆口之後,別人會跟著欺上門嗎?我的老闆並不需要你們付出什麼,只要回去翻翻帳本,給他一個答案就行。知道這件事的,就只有咱們這些人。」夏洛克早就準備好了臺階。

  「話不是這樣講。咱們之所以能夠搶了各座神殿和郵政署的生意,就是因為大家感覺在我們這裡開匯票比較安全。」一個胖老頭換了一個角度說話。

  「安全?您老可別開這樣的玩笑。我雖然不做這一行,卻也知道一些內幕,地下錢莊全都是寬進嚴出,每年因為各種原因被拒絕兌現的匯票數量有多少?有多少人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呑?不靠這些額外的手段賺錢,哪來這麼豐厚的利潤?再說,你們眞那麼誠心誠意替客戶保密?別忘了烏迪內斯和我的老闆已經成了朋友,他就請你們査過匯票的來源,你們好像沒拒絕啊!為什麼到了我們這裡就不行呢?」

  夏洛克深知其中的內幕,自然不會被花言巧語騙過。

  地下錢莊眞正的好處不是隱秘,而是方便。開地下錢莊的人也談不上什麼職業道德,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是看人行事,有些人的錢,他們不敢貪,就算手續不全,甚至匯票丟了也沒關係,但是對大多數人,只要手續稍微有點問題,他們就會千方百計不兌現,然後就是長時間的賴帳。如果對方不好欺負,他們最後也會把錢退回,但如果對方沒什麼本事,那錢就會被他們呑了。

  「你既然知道底細,就應該明白,有些客戶的情報是不能隨便洩漏的。我們都知道你老闆的情況,也知道他為什麼浮出水面,不就是前幾個月的案子嗎?嫌疑人聽說是賓尼派的。請你替我們想想,市政廳裡面有多少賓尼派的人,整個塔倫又有多少賓尼派的成員?你們惹得起,我們卻惹不起。」胖老頭開始裝可憐,不過話鋒一轉,他的語氣又變了:「不過我很替你和你的老闆擔心,雖然你們背後有國王陛下撐腰,但是賓尼派的那些人也不簡單,他們連國王的特使都敢刺殺,
你們還是自己小心一些吧。」

  「那就多謝各位的好意了。」門外傳來拉佩的聲音。

  門開了,拉佩施施然地走進來,他的身後跟著漢德和幾個小扒手,每個人的手裡都捧著厚厚一堆帳本。

  那些老頭看到帳本全都變了臉色,一個個站了起來,朝著拉佩怒目而視。

  「我已經預料到很難說服各位,好在說服你們的家人和下屬要容易得多。」拉佩信步走到那個胖老頭的面前,微微彎了彎身,用充滿感激的口吻說道:「謝謝閣下的關心,我確實很害怕那名刺客。」

  緊接著拉佩的口氣變了:「不過那刺客會那麼蠢嗎?威爾勛爵是國王的特使,位高權重。我只是一個小卒子,像我這樣的人多得是,他殺我,顯然不値得。話再說回來,就算有人付錢請他殺我,他也得捨下尊嚴對付我這種小角色,他怎麼能確定我不是老鼠夾子上的那塊乳酪?」

  胖老頭的臉色頓時變了,其他老頭也差不多。

  在場老頭們對拉佩的秘密員警身份仍舊有懷疑,最大疑點就是拉佩的年紀,難道秘密員警這麼缺人,不得不用一個「小孩」來辦案?

  但是作為一個誘餌卻很有可能,這個誘餌必須讓對方感受到威脅,要不然他們不會動手,同時又要讓他們覺得能夠呑下,沒什麼比一個小孩更合適的了。

  在場老頭們中的一部分人又感到疑惑,為什麼拉佩會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轉念一想,在場老頭們又有了答案。

  誰都不甘心成為誘餌,拉佩是藉在場老頭們的口把消息傳出去,告訴賓尼派的人不要輕舉妄動。

  明白了這些,那些老頭一個個滿頭是汗,他們只想平平安安地做生意,不想捲入這樣的紛爭。

  「還有一件事各位恐怕還沒想明白。」拉佩輕輕拍了拍胖老頭的臉,到:「我知道你們的背後都有人,這些人或是有權,或是有勢,甚至還有人擁有武力。你們是他們的錢袋,所以他們會極力保護你們的安全。但是你們卻忘了一件事,錢袋本身並沒有價値,有價値的是裡面的錢。我只要不碰裡面的錢,就算把錢袋燒了,也沒人會為此和我翻臉……更關鍵的是,你們自己沒有實力,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那幫老頭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們被觸動了心弦。

  尤特人有錢,很有錢,但是他們從來都沒地位。正如拉佩所說的那樣,他們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他們只能藉用別人的權勢來保護自己,但是這並不保險。

  不同的人說這樣的話,效果完全不同,換成夏洛克或者漢德這麼說,那幫老頭只會當作放屁,但是出自拉佩之口,他們卻感到渾身冰冷,因為拉佩有說這話的實力,他也已經這麼做了。

  「你們還忘了一件事。」拉佩繼續加碼,他必須把這些老頭的脊骨徹底壓折,讓他們拜服在他的腳下,因為他以後還要用到這些尤特佬,繼續道:「你們忘了塔倫只是一座小城,對於整個帝國來說,屁都算不上。你們仰仗的那些大人物,在眞正的大人物面前,同樣也是屁都算不上。」

  「你已經拿到了帳本,還要我們做什麼?」胖老頭服軟了。

  其他老頭也沒人表示反對,尤特人很精明,他們最清楚什麼時候應該妥協。

  「我對你們的帳本不感興趣,我只想查幾張匯票。我的手下打聽到的消息絕對沒問題,伏擊暗殺、潛入抓捕也沒問題,但是讓他們查帳,那就不可能了。而你們是專家,這些又是你們的帳本,你們最熟悉。」拉佩直接攤牌。

  幾個老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那個胖老頭站起身,走到那堆帳本前,取出屬於他的那幾冊帳本,然後從口袋裡面掏出眼鏡戴上後,問道:「您要查什麼?」

  「査兩張匯票,其中一張是從外地過來的,金額至少在十萬比索以上,時間是刺殺事件發生之前一個月之內。第一一張是最近三天開的,金額可能是幾千,也可能是一、兩萬,是為逃跑準備的。」拉佩說出了査找的範圍。

  胖老頭早有預料,他拿著帳本走到一個角落開始工作。

  有了第一個人做榜樣,其他人也紛紛動了起來,片刻的工夫,房間裡面只聽到翻帳本的稀里嘩啦聲。

  時間一點點流逝,那些老頭不再自己査自己的帳本,而是互相交頭接耳,彼此査對核實。

  「有人為了保密,會將錢在地下錢莊之間轉來轉去,這種帳查起來最麻煩。」

  夏洛克在拉佩耳邊解釋到。

  又過了好半天,那些老頭收起帳本,為首的那個胖老頭走到拉佩的面前,道:

  「刺殺發生之前半個月,有人透過各種管道匯來幾十筆錢,有的只有七、八千,有的則是一、兩萬。開匯票的地點也各有不同,最多的是從馬內過來,也有佩爾蒙特、拉瓜爾、普利多等地。最終這些匯票聚攏成三張,金額最大的一張匯票是十六萬比索,另外兩張是一萬比索和三萬比索。刺殺發生前三天,十六萬比索的那張匯票被轉出去了,目的地是多默爾。前天,另外那張一萬比索的匯票也被轉出去了,目的地是馬內。」

  「多默爾……」拉佩喃喃自語道。

  這下麻煩了,多默爾位於奇克里海的東端,是非常有名的自由之城,也是非常有名的混亂之地。那裡是海盜的天堂、是走私販子雲集的地方,各國的間諜也在那裡交換情報,更有無數殺手、刺客混跡於此,甚至全世界的僱傭軍在那裡也都有聯絡處。

  在多默爾,一個看上去非常老實的會計很可能是洗手多年的海盜王,一個在路邊擺攤的小販或許是厭倦了以往生活的大劍客,一個演雜耍的小丑搞不好是暗器大師,這要怎麼査?

  歪鎚一夥人向小扒手們勒索天價的保護費,拉佩直覺對方肯定有後臺,下令開打!

  在混戰中,敵方一位黑魔法師被殺,當拉佩査看屍體時,卻發現這人的身份是……

  這讓拉佩不由得驚覺,操縱這場惡戰的藏鏡人到底是誰?難道會是國王特使刺殺案的主謀?而他的秘密員警假身份和漫天大謊是否早已被對方盯上,即將要被揭穿?

  請續看《劍的旋律》4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27 08:00 A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4-12-31 09:10 PM 編輯

劍的旋律 第四集 第十六章 挑釁

  天已經黑了,但市政廳的小會議室內仍舊燈火輝煌,一大群人正聚集在那裡,這些人大部分都上了年紀,最年輕的也有四十七、八歲。

  這些老頭可不簡單,全都是塔倫的頭面人物,跺一跺腳,整個塔倫都要顫三顫。這座港口城市可以說完全掌握在他們的手中,其中也包括這座城市的財富,那些地下錢莊的幕後老闆就是他們,拉佩敲打的那幫尤特佬就是在幫他們工作。

  此刻這些老頭已經得到各自代理人的彙報,知道拉佩查帳的事,這讓他們很憤怒。

  「這是挑釁,赤裸裸的挑釁!」一個禿頂老頭怒不可遏地叫嚷道,他已經七十多歲,卻中氣十足。

  「巴斯布頓男爵,先消消氣,用不著那樣聲嘶力竭。這裡所有人都清楚,您和賓尼派關係密切,而這次刺殺事件就是賓尼派做的,對於那個小傢伙,你當然非常痛恨。」一旁的胖老頭揶揄道。

  「胡說,我只不過和威爾第、皮斯波爾私交不錯,他們兩個人恰好是賓尼派的成員罷了。」禿頂老頭立刻否認。

  「既然你不屬於賓尼派,又何必這樣激動?那個小子查帳只是為了查案子,起因是那起刺殺事件。而且從調查結果來看,這道命令是馬內那邊下達的,這邊頂多就是具體執行。這顯然是高層的博弈,我們何必捲入進去?」

  「你說得輕巧,秘密員警就是一條瘋狗,你難道忘了當年的事?」禿頂老頭怒聲說道。

  這下子胖老頭說不出話來。

  只要是上了年紀的人,都記得秘密員警肆虐時的景象,那時誰都不敢亂說和亂動,總覺得身邊的人可能是秘密員警,一旦說錯話,立刻就會被抓起來,甚至被殺掉。

  現在的國王沒有他的父親和祖父那樣強硬,也沒有那樣的駕馭能力,因為控制不了這條瘋狗,上臺後就立刻削弱秘密員警的實力,還給這條瘋狗戴上項圈,鎖在馬內,再也沒讓這條瘋狗出來過。

  但是這一次,瘋狗又被放出來了。

  「不管怎麼說,是賓尼派先做錯了,他們不該用刺殺來解決問題。」另外一個乾癟老頭說道,他不喜歡瘋狗,同樣也不喜歡殺人犯。

  「不能放任,絕對不能放任,殺人犯至少是有理智的,但是這條瘋狗沒有。」禿頂老頭堅持自己的看法。

  「你打算怎麼做?殺了那個小子?還是把他抓起來?」這裡最「年輕」的那個老頭問道。

  「為什麼不呢?」禿頂老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或許可以讓那個刺客再次出手。」胖老頭哈哈大笑起來,但他只是說說罷了,不能當真。

  那些尤特佬已經把拉佩說過的話傳過來,老頭們都已經知道拉佩是個誘餌,暗中還有其他秘密員警的成員,而且實力很強。

  胖老頭一上來就表態,不打算捲入這場紛爭,就是因為這個緣故,他絕對沒有興趣和拉佩硬來。

  「打擊犯罪、維護城市的秩序、保護市民的安全,這應該是員警的職責。」禿頂老頭板著臉說道,他當然不會提刺客,事實上他也聽過拉佩只是誘餌的事,對於這一點,他願意相信,因為這完全符合邏輯。

  眾人頓時笑了起來,這話同樣是在開玩笑。

  誰都知道,員警廳廳長安博爾•諾德和拉佩關係密切,第七員警署都快成為秘密員警的下屬機構。

  「您可以自己去和諾德男爵商量,市長大人是不會下這道命令的。」胖老頭又開始調侃。

  胖老頭和禿頂老頭分屬兩個陣營,他和市長同屬於一個派系,他們代表的是地方貴族的利益。對於國王的特使,他們沒有好感;對於特使遇刺,他們非常憤怒;對於秘密員警調查這起案件,他們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或者讓護衛隊出手?保衛市民也是他們的職責。」另外一個矮個子老頭提議道,其實他也沒安好心。

  還沒等禿頂老頭開口,胖老頭連忙說道:「沒那個必要。」

  胖老頭可不想讓護衛隊再捲進來,護衛隊的立場原本就很曖昧,一旦捲進來,情況會變得愈發複雜,於是他說道:「據我所知那邊已經結案,安東尼•普拉米奧就是刺殺事件的主謀,聽說是因為一些私人的原因,和賓尼派無關。而賓尼派的表現確實有點問題,首先安東尼•普拉米奧是賓尼派的成員,這沒辦法否認,而且他暴露後,賓尼派居然還為他通風報信,導致他成功脫逃,賓尼派必須對此負責。」

  胖老頭說的是拉佩和員警署長商量好的結論。

  「這是你的意思?」禿頂老頭將身體往前探了探。

  胖老頭連忙搖頭道:「是諾德男爵告訴我的,他的報告就是這樣寫的。」

  眾人頓時明白了,員警廳長既然這麼說,肯定是和拉佩商量過,不過他們同樣也明白,這份報告沒什麼用,完全是唬弄人的,之前拉佩就說過,對於這起案件,秘密員警需要的不是證據,也不是抓到犯人,而是要知道幕後主使者是誰。

  「那也不錯。」禿頂老頭淡淡地應道,緊接著又問道:「既然結案了,那小子是不是該重新潛伏起來?或者他回馬內?那些剛招募的秘密員警的週邊成員怎麼辦?這應該有個說法吧?」

  這才是禿頂老頭最不滿的地方,其他人也是一樣。

  一開始眾人確實沒有在意,總覺得一群扒手能有什麼用?但是拉佩和烏迪內斯打起來後,特別是烏迪內斯被迫退讓,使得大家不能不重視起來,畢竟烏迪內斯可不是一個簡單人物,能夠讓他吃癟,證明拉佩的實力不錯。

  緊接著,有心人就發現那群扒手接受的不是普通的訓練。

  練習射擊和劍術還說得過去,員警也有這樣的訓練科目;但是練習暗器和飛簷走壁就不對勁,這明顯是一支以潛入、刺探、伏擊、暗殺為目的的隊伍,秘密員警最令人忌憚的就是這個地方。

  眾人不能不懷疑,隨著政局的惡化,年輕的國王漸漸失去耐心,打算學他父親和祖父,用強硬的手段來應付危機。

  「網羅那些扒手不知道是誰的意思?他自己?還是上面?」禿頂老頭喃喃自語道。

  沒有人能夠回答,也沒有人敢回答,如果是前者,那還好說,只不過是個人野心作祟;如果是後者,那就讓人不寒而慄了。

  「確實要調查清楚。」乾癟老頭這一次站在禿頂老頭那邊。

  「怎麼查?」胖老頭也不反對,他代表的是地方貴族的利益,在秘密員警這件事上和國王肯定會有衝突。

  「肯定不能直接動他。」禿頂老頭托著下巴思索著。

  「或許可以在他的老子身上打點主意?」另外一個老頭低聲說道。

  「萬一那個男人也是秘密員警呢?」胖老頭為人謹慎,可不想把事情鬧大。

  「應該不是。」乾癟老頭說出自己的看法:「那個小子從來沒想過往上爬,連那個組長的位置都沒有爭過;他的老子就不一樣了,一直都想著升職,為此對誰都是卑躬屈膝的模樣,如果他真是秘密員警,會在乎一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的職位?」

  眾人連連點頭,這番話確實有道理。

  「最好不要輕舉妄動,萬一惹出亂子,那可就麻煩了。」胖老頭比較謹慎,他怕出事。

  禿頂老頭卻已經想好對策,道:「放心,不需要我們動手,可以讓別人上,最近這段日子正好有些人上躥下跳,實在惹人討厭。」

  「你在玩火。」胖老頭警告道,不過他沒打算阻止。

  拉佩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睡不著,甚至連眼睛都不能合起來,只要一閉上眼睛,他立刻就會進入噩夢中。

  在噩夢中,拉佩經歷一次又一次的死亡,還都不是普通的死亡方式,而是殘酷到極點,也慘烈到極點。

  有一次,拉佩被架在火刑柱上,熊熊的烈火燒灼著身體,四肢已經被燒焦,但是人還沒死去,那種痛苦可想而知;還有一次他被五花大綁著,旁邊有兩個樣貌醜陋的蠻人割著他身上的肉,每一刀都只割下指甲大小的肉,他已經被割了三天卻仍舊活著,那絕對是最殘忍的死法;還有一次他戴上一頂燒紅的鐵王冠,整個人被按在一張燒紅的鐵王座上,還有人往他的身上澆鐵水,最後把他硬生生澆鑄成一座塑像……

  這些都是幸運金幣裡面的記憶,最血腥、最慘烈的記憶。

  這不是拉佩想要看的,而是比格•威爾強迫他看,因為比格•威爾和他大吵一架。

  比格•威爾想讓拉佩去馬內繼續追查刺殺案,拉佩不願意,因為他的攤子鋪得太大,很多事都無法放下,那些扒手需要訓練、水警隊馬上就要成立,還有他的生意也做得越來越大,根本就走不開。

  再說,現在的局勢很不妙,按照比格•威爾所說,整個王國就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因此拉佩急著賺錢,然後把錢轉到國外,在國外置辦一份產業,這是為出逃做準備,因此拉佩沒辦法脫手,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

  但是比格•威爾卻不管,他只關心自己的案子、只想著報仇。

  拉佩已經兩天沒睡,此刻他滿眼血絲,眼睛變得通紅。

  突然拉佩坐了起來,轉眼間神情變得猙獰又狂暴。

  拉佩轉換成戰士的人格,這個人格得過戰爭之神的祝福,呈現出剛毅、勇猛、堅定、頑強;又和暴怒魔王締約,因此兇狠、殘忍、嗜血、暴虐。在所有的人格中,這個人格最不在乎死亡,不管是別人死,還是自己死,都不在乎。

  隨後,拉佩躺了下去。

  拉佩再一次進入噩夢中,經歷一次又一次慘死,不過這次他已經沒了對死亡的恐懼,只剩下憤怒、暴戾、憎恨和絕望。

  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都是非正常死亡,就算是那位聖女,臨死之前心中也充滿負面的情感,這些負面情感迅速聚集在一起,它們壓縮再壓縮,順著每一根神經和每一條血管在拉佩體內不停流竄著。

  在不知不覺中,拉佩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心跳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有力,撲通撲通如同敲鼓般。

  拉佩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震動,皮膚表面浮現出一根根血管,那樣子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也有種說不出來的猙獰……

  當一縷陽光從窗簾的縫隙射進來,拉佩一下子醒過來,他看了窗外一眼,立刻從床上跳起來。

  自從擁有魔源之後,這是拉佩睡得最長的一覺,看來上班要遲到了。

  突然背後傳來刺啦一聲,衣服破了,拉佩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變成碎布條。

  「真該死。」拉佩怒駡一聲,此刻他的心情愈發糟糕起來。

  幸好那只是睡衣,拉佩換上郵政署的制服,匆匆忙忙地下樓。

  拉佩家沒有專門的盥洗室,因此洗臉、漱口全都在廚房,廚房的門邊上掛著一塊鏡子,拉佩湊在鏡子前看了一眼。

  正如拉佩猜想的那樣,他一臉疲憊,兩隻眼睛通紅。

  就在這時,拉佩看到父親睡眼矇矓地走進來,後面跟著母親,他們也剛起床。

  「你怎麼還沒出門?」拉佩的父親驚奇地問道,每天拉佩都早早地去佛勒家,事實上他這個做父親的已經很久沒見到自己的兒子。雖然拉佩每天晚上都會回來睡覺,但是回來得很晚,那時他們已經睡下;隔天拉佩早早就出門,那時他們還沒起床。

  「昨天做實驗到很晚,佛勒先生今天肯定會很晚起來。」拉佩從廚房走出來,坐在餐桌前,他已經很久沒在家裡吃早餐。

  「你的眼睛怎麼了?」拉佩的母親看到拉佩通紅的雙眼。

  「我現在是佛勒先生的助手,昨天的實驗一直做到半夜,所以眼睛有些充血。」拉佩隨口找了一個理由。

  「小心自己身體。」

  拉佩的母親只能說這番話,她不可能讓拉佩辭去那份工作,一個月五十比索的工資根本沒地方找,更何況佛勒的三餐現在都是她做的。

  拉佩的母親倒是沒想過從中揩油,不過好處總是有的,比如買一塊肉排,佛勒吃肉,她把骨頭剔下來燒湯;買來的蔬菜,菜心給佛勒享用,外面有蟲眼或者爛葉的部分就留下來。

  這段日子拉佩家天天都像過節,吃得比以前好多了。

  「我知道。」拉佩應了一聲,不想讓母親擔心。

  「你們以後就不需要這麼辛苦了。」拉佩的父親突然顯得異常興奮,道:「我們很快就可以過體面的日子,我會買一輛馬車,或許舊一些,就和威爾森家的那輛差不多。我還打算賣掉這幢房子,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另外買一幢……」

  「怎麼了?」拉佩問道。

  「我馬上就要升職了。」拉佩父親的語氣顯得異常輕快。

  「怎麼時間提前了?」拉佩有些奇怪,他記得那個辦公室主任要到明年六月才退休,還有大半年的時間。

  「這多虧了那位國王特使……我知道這麼說不好,願諸神保佑他,讓他的在天之靈得以安息。」拉佩的父親興奮地胡言亂語起來,好半天才說到正題上:「這次絕對是大地震,各個部門都有很多人要退下去,上面空出許多位子。我不只是升職,有人打算重用我,原來的職務只是一個過渡,頂多一年,我就會被再一次提拔。」

  「有這樣的好事?」拉佩不是很相信,他看了母親一眼,果然母親也一臉淡漠,似乎也不看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拉佩父親和保羅是同一類人,很容易被人耍。

  「當然,我背後也是有人的。」拉佩的父親有些不服氣了。

  「爸,你背後有人?這是什麼意思?」拉佩小心地問道,他以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我幾年前加入杜瓦利派,因為想要在政府裡面混,必須加入一個黨派。可惜杜瓦利派的實力不強,因為市政廳把持在貴族和賓尼派的手中。這一次國王特使遇刺,聽說是賓尼派的人做的,而且在員警確定嫌疑犯後,員警廳內部兩個賓尼派的成員居然通風報信,結果嫌疑犯逃跑了。這下子整個賓尼派都受到牽連,其他黨派正聯手發力,要把賓尼派的人從各個部門驅逐出去。」

  拉佩的父親越說越興奮,他已經看到一張張椅子在眼前飛來飛去,其中一張椅子正朝著他飛來。

  拉佩沒在意,自顧自地啃著乾麵包。

  拉佩可沒有父親那麼樂觀,對於杜瓦利派,他多少有些耳聞。這個黨派主張「君主立憲」,和主張「共和」的賓尼派相比,算是溫和的黨派,但是對國王和貴族來說,杜瓦利派同樣是「叛逆」,是社會不安定的因素。

  當今國王雖然性子偏軟,但是對限制自己的權力,進而架空自己的言論絕對沒有一絲好感。

  而對民眾來說,杜瓦利派畢竟站在國王一邊,「君主立憲」和「保王黨」完全可以劃上等號,註定會被看成妥協和保守的象徵。

  拉佩自己就打算當一個投機者,他花了很多精力研究那些政治投機的成功範例,結果發現這種兩面討好的黨派,往往兩面不討好,結局也通常最為悽慘,所以拉佩一點都不看好杜瓦利派。

  拉佩不忍心潑父親的冷水,也不想看到父親誇耀,乾脆問道:「爸,你在裡面擔任什麼職務?」

  「書記官,怎麼樣?很不錯吧?」拉佩的父親愈發得意起來。

  拉佩翻了翻白眼,這和他猜測的差不多。

  書記官是最不值錢的職務,既沒地位,也沒實權。

  所謂的書記,就是開會的時候別人發言,他在旁邊記錄,擺明連發言權都沒有,之所以看上去風光,是因為開會的時候書記官有個位子可以坐。

  拉佩還是晚到郵政署,好在他的人緣不錯,大家看到他沒來,乾脆各自動手,幫他把所有郵件整理一遍,然後拿著自己的郵件離開。

  拉佩拿著自己的郵包出郵政署,他在第一個十字路口往左拐,朝一直跟在後面的馬車招了招手。

  馬車立刻靠上前,車門打開,露出漢德諂媚的笑臉。

  「幫我查一下杜瓦利派的情況,我要知道他們的人員和這裡的負責人的情況。」一上馬車,拉佩就吩咐道。

  漢德吃了一驚,他不知道又發生什麼事,連忙問道:「難道刺殺事件不只是賓尼派一家做的,這裡面還有杜瓦利派的分?」

  「不是,是為了另外一件事。」拉佩不打算多做解釋。

  拉佩既然不說,漢德就不敢多問,反正這個要求不難完成,只要找個杜瓦利派的人打聽一下就行。

  嚴格說起來,國內並沒有真正的黨派,賓尼派和杜瓦利派只不過是一群政見相同的人集合在一起,組建成的鬆散聯盟,既沒有嚴格的組織和架構,也沒有黨章之類的東西,誰都能加入,也能夠隨意退出。

  這鬆散的結構也導致這類黨派的成員沒什麼忠誠心,稍微嚇唬一下,就可以審問出一大堆事情。

  「您還有什麼事嗎?」漢德又問道。

  拉佩猶豫了一下,最後把身上的郵包拿下來,扔到漢德的手中,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他感覺到心浮氣躁,做什麼都沒興趣。

  「幫我把信送了。」

  漢德接過郵包,隨手往旁邊一放,湊到拉佩跟前低聲說道:「老闆,我這裡有件事要向您報告。」

  「說吧。」

  「你上一次不是說,打算讓大家見見血,讓我找一個合適的目標嗎?我還沒來得及找目標的麻煩,他們反倒搶先一步找上門了。」漢德道。

  「就是那個叫歪鎚的傢伙?」拉佩問道。

  「就是他們,這幫傢伙獅子大開口,要我每個月交十萬比索的保護費。」漢德的臉上露出一絲陰狠之色。

  「他們瘋了?」拉佩微微一驚,緊接著皺起眉頭,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我覺得……這幫傢伙可能找到靠山,所以才這麼囂張。」漢德也漸漸學會動腦子。

  「你去查一下。」拉佩相信漢德的猜測,再說他也是這麼想的,緊接著他又說道:「回頭你再去烏迪內斯那裡一趟,向他借幾個手下,要實力強一點的,我擔心歪鎚背後是瓦克利在搞鬼。」

  「那位黑幫老大?我們又沒得罪他。」漢德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我也不敢肯定……不過多準備一手總是好的。」拉佩淡淡說道,這是他的經驗。

  「我明白了。」漢德連忙道。

  「現在先送我去佛勒老頭那裡。」拉佩往座位上一靠,就打起盹來。

  現在連六點都還沒到,所以當馬車停在佛勒家門口的時候,佛勒還在睡覺。

  拉佩用鑰匙開門進去,此刻他不打算做實驗,因為靜不下心,做實驗會很危險,同樣他也沒心情看書,他乾脆去冥想室。

  拉佩並不知道冥想室在哪裡,因為入口是一扇魔法門,也就是客廳角落的那扇門。一般人打開這扇門,看到的是後面的院子,但是他打開那扇門,卻可以進入一間密室。

  四周全都是異常繁複的魔法陣,外面的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被源源不斷地聚攏到這裡,最終形成一片五顏六色的光霧,中央放著一張椅子,無數金屬細絲纏繞其上,這就是冥想室。

  冥想的作用不只是恢復魔力那麼簡單,同時也是積累和壓縮的過程,所以冥想的地方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越濃郁,效果越好。

  當然這也有一個限度,太過濃郁的魔法能量並不是好事,人的身體可吃不消。

  拉佩走進去,在椅子上坐下來。

  頓時纏繞在椅子上的那些金屬細絲動了起來,迅速貼在拉佩的頭頂、額頭、眉心、太陽穴之類的部位。

  佛勒的冥想室和其他魔法師的冥想室沒什麼差別,唯獨這張椅子是佛勒獨有的,可以讓冥想的效率提升三成。

  拉佩用手指撥動扶手旁邊的魔法陣,頓時密室內的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開始變化,有些被排斥到角落,有一些則被聚攏在中央。

  不同的魔法師對魔法元素和能量的需求各異,甚至同樣專修詛咒的黑魔法師,要求也各不相同。

  此刻籠罩在拉佩身體四周的是一片翠綠色光霧,顏色很容易讓人想到剛剛抽出的嫩芽。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肯定以為正在冥想的人是植物系的法師或者是德魯伊,絕對不會想到詛咒法師。

  儘可能讓心情平靜下來,拉佩調整呼吸,身體四周形成一道道漩渦,那些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被一點點吸入進來,沿著血管在體內流轉起來。

  這一幕就和昨天晚上拉佩身上的變化一樣,只不過沒有那麼暴烈。

  時間一點點流逝,拉佩吸入的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也越來越多。

  突然,拉佩的身體顫抖起來,他感到胸口發悶、心跳得很快,而且跳動得很有力,就像要從胸膛裡面掙脫出來一樣。

  更令拉佩恐懼的是,他想要停止冥想,但是身體根本不受他的控制,那些漩渦一下子變得很大,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如同洪水般湧入,完全脫離他的血管,在他的身體內部肆意亂竄。

  「哇——」拉佩噴出一口血。

  血是紅的,不過比一般的血更加豔麗,如同紅寶石一樣。

  吐出這口血,拉佩並沒有感到舒服,相反的心跳變得更快,而且皮膚迅速發紅,體溫急劇升高,整個人就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此時密室的門打開了,佛勒穿著睡衣走進來,手裡拎著魔杖。

  「你這小子怎麼回事?氣息怎麼這麼亂?」佛勒居然還有心思研究。

  「快救我……」拉佩沙啞著嗓子喊道。

  佛勒這才醒悟過來,舉起魔杖朝著拉佩的身上一指。

  一道光束打在拉佩的身上,光束瞬間滲透進他的皮膚裡面,然後衝入血管、神經、肌肉、筋腱、內臟和骨骼,原本充斥其間的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全都被驅趕出來,最終透過毛孔散發到外面。

  拉佩終於平靜下來,突然他又吐了一口血,這一次血的顏色是紫色。

  「現在舒服點了嗎?」佛勒收起魔杖。

  「我差一點就要死掉了。」拉佩心有餘悸地道。

  「你是怎麼了?怎麼會導致魔力反衝?」佛勒問道。

  「我不清楚,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沒有睡好,這兩天我總是做噩夢,一閉上眼睛就做噩夢。」拉佩有氣無力地搖著頭。

  「做噩夢?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佛勒想不出答案。

  魔法師精神力強大,劍客意志頑強,根本不可能做夢,除非中了精神類的魔法,但是佛勒又沒看到這方面的跡象。

  「咦——」這時,佛勒上上下下打量著拉佩。

  「怎麼了?」

  「你的魔力似乎發生變異,我幫你抽一管血分析一下。」佛勒轉身離開,他去拿試管。

  看著佛勒消失的背影,拉佩有些無話可說,他不知道佛勒的話是真是假,或許佛勒只是想抽他一管血做實驗。

  拉佩勉強從地上爬起來,一步步地走上樓。

  佛勒正在準備驗血的工具,他的手裡拿著兩根大號的試管,顯然是盛血用的。

  「我剛剛吐了兩口血,你還要我放這麼多血,太狠了吧!」拉佩只能搖頭。

  「這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你的恢復能力很強。」佛勒輕描淡寫地說道。

  拉佩只有苦笑,就因為這個緣故,他現在成了佛勒的血庫。

  一根針頭紮進血管,鮮紅的血液從針頭另一端流淌出來,迅速注入試管內。

  佛勒看著血液,還不停念叨著:「顏色很紅,可能含氧量很高,流淌速度很快,黏稠度低……」

  血液被滴在一張張試紙上,原本白色的試紙全都變成不同的顏色。

  佛勒已經忘記拉佩的存在,注意力全都放在實驗上。

  拉佩悄悄拔掉針頭,他才不會傻乎乎地放那麼多血,換成平時他早就溜了,但是這一次他必須知道答案。

  不知道過了多久,佛勒異常興奮地說道:「你的魔力果然發生了變異。」

  「有問題?」拉佩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他有這樣的預感。

  「魔力變異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每個魔法師的魔力都會變異,魔力就像臉型、髮色、指紋,是人體的一部分,每個人都不一樣。不過這種變異一般發生在成為正式魔法師之後,你現在太早了。」佛勒突然笑了起來,他笑得很猥瑣,然後解釋道:「你可以把這看作是發育,每個人都會發育,但是發育太早就有問題了。」

  「這怎麼辦?」拉佩對理論不感興趣,他需要的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佛勒聞言一愣,他確實沒想過。

  「這段日子你不要再冥想,也不要施展魔法。」佛勒不負責任地道。

  拉佩默然無語,此刻他的心裡充滿怒火,這股火是衝著比格•威爾去的,當初那個想法不由得又冒出來,或許應該想個辦法除掉這隻鬼魂。

  比格•威爾雖然給了拉佩不少幫助,卻也帶來很多麻煩,這一次是比格•威爾做得過火,也就怪不得拉佩過河拆橋。

  突然,拉佩想起漢德剛才提起的那件事,他馬上就要和人開戰,不能施展魔法怎麼行?

  「如果施展魔法會怎麼樣?」拉佩連忙問道。

  「就會像剛才一樣,剛才要不是我恰好醒來、恰好感覺到冥想室裡面有人、恰好看了一下,恐怕你已經完蛋了。」佛勒頗為得意地道。

  拉佩嘆了一口氣,看來魔法真的不能用了,他可不想倒楣。

  好在除了魔法,拉佩還有劍術。

  兩把長劍舞動如飛,劍光閃爍不定,化作一片星芒,比當初癒發細密。

  劍光之外是黑壓壓如同烏雲的一群蒼蠅,這些蒼蠅發出嗡嗡的轟響。

  死蒼蠅如同雨點般紛紛落下,轉眼間就鋪了厚厚一層。

  拉佩把所有怒火都發洩在這些骯髒的蟲子身上,彷彿它們就是比格•威爾的化身。

  拉佩的劍法和當初相比高明許多,細密的劍光簡直風雨不透,沒有一隻蒼蠅能夠鑽進來。

  堆積在地上的死蒼蠅越來越厚,半空中的那片蟲雲則越來越薄,這條臭水溝的蒼蠅雖然數量眾多,卻不是無窮無盡的。

  突然,拉佩右手的劍發出嗡嗡的震響。

  隨著那詭異的劍鳴聲,四周的空間劇烈震顫起來,水溝旁邊的蒿草就像被無形的鐮刀掃過一樣,一片片地倒下來,這是能量外放。

  能量外放的形式有很多種,最常見的就是劍氣、劍光、風刃和真空波,前兩種是直接能量外放;後兩種是靠壓縮或者撕裂空氣,間接將能量釋放出去。

  拉佩不清楚他這一手屬於哪一種,不過他知道,剛才這招是因為速度,超乎想像的速度。

  隨著一聲大吼,拉佩進一步加快速度。

  拉佩的速度確實可以更快,不過那樣做沒意義,因為準確度會下降,根本刺不中那些蒼蠅,但是此刻他卻不在乎,不需要命中目標,甚至根本就沒有目標,完全是漫無目的地亂刺。

  拉佩右手的劍再一次發出嗡嗡的震響,隨著速度越來越快,那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尖銳,也越來越大,突然左手的劍也發出嗡鳴聲,兩把劍產生的震盪瞬間交織在一起。

  空氣劇烈波動起來,隱約可見一圈圈漣漪朝著四面八方盪開。

  籠罩在四周的蟲雲瞬間被摧毀,所有蒼蠅全都如同狂風中的落葉,又如同海浪中的小舟,被蕩得到處都是,最終歪歪扭扭地落到地上,在地上不停撲騰著。

  那些蒿草就更明顯,全被無形的利刃來回切割著,變成一堆細小的碎片。

  半空中再也沒有一隻蒼蠅,水溝內也看不到蒿草,甚至泥地裡、岩石上隨處可見極細的劃痕,像是被一把薄而鋒利的刀片劃過。

  拉佩停下動作,他呼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回憶著剛才的感覺,他已經知道如何施展這一招。

  因為憤怒,拉佩有那麼一瞬間失去控制,卻讓力量得到解放,這絕對是意外之喜,不過這招有沒有用還很難說。

  拉佩朝著採石場走去,一進採石場就遠遠地喊道:「過來,全都給我過來。」

  那些小扒手有的在練劍,有的在打靶,聽到拉佩的呼喊,連忙放下各自的訓練,迅速圍攏過來。

  「把你們的彈弓拿來,圍著我站好,不要站得太遠,五尺就差不多,然後用彈弓打我。」拉佩命令道。

  「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一個扒手連忙問道。

  「放心,用軟釘子沒事的。」拉佩胸有成竹地道。

  所謂的軟釘子是一種特製的釘子,是用軟鉛壓成,頂部是平的,外面還套了一層軟皮膜,這玩意打在身上很疼,但是不會傷人。

  那些扒手很快拿來彈弓,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使用彈弓,現在近距離用的是暗器,遠距離用的是火槍,連弓箭和十字弓都很少有人去碰。

  轉眼的工夫,扒手們已經按照拉佩的命令站好,圍著拉佩站成一圈。

  當初拉佩在木棚上跳來跳去,扒手們也用彈弓亂打,不過那時的距離要遠得通常在十尺左右,有時甚至達到二十多尺,而且最多只有五、六個人同時攻,現在的難度可就不同了。

  眨眼間,採石場上響起一片劈里啪啦的聲響,一根根釘子如同飛蝗般從四面八方射來。

  拉佩雙手舞動如飛,劍光化作一片星芒,和剛才一樣,他沒有抑制速度,那兩把劍發出嗡嗡的聲響,空氣再一次劇烈波動起來。

  星芒化作一片波光,如同一道屏障籠罩在拉佩的四周。

  「叮——」一顆釘子打在光幛上,釘子被彈飛出去。

  此時數不清的釘子撞上來,叮叮噹當響不停,撞得波光亂顫、光幛亂抖,好像隨時都會崩潰一樣。

  確實有釘子穿透進來,不過這些漏網之魚飛不遠,裡面就像有膠水一樣,滯澀力很強。

  看到這一幕,拉佩總算明白,為什麼那個刺客可以用劍劈開火球,不是劍的本身劈開火球,而是外放的能量。

  這些在幸運金幣的記憶裡面就沒有,或許是被當作常識忽略掉。

  拉佩手中的劍舞動得越來越快,就和剛才對付那些蒼蠅一樣,根本用不著對準那些飛來的釘子,拉佩只需要保持現在的速度,保證那片光幛沒有空隙就行。

  不需要管那麼多,劍法自然變得流暢起來,這種感覺美妙極了,拉佩現在總算明白,到了最高境界為什麼不再需要招式,為什麼那些傳奇人物出手全都是隨意揮灑。

  突然,拉佩手中的兩把劍同時發出一陣尖銳的嗡鳴聲,緊接著空氣以肉眼看得見的程度震動一下,一圈漣漪瞬間朝著四周盪開。

  旁邊頓時響起一片慘叫聲,那些正在裝彈的人沒事,而拉緊彈弓準備發射的人全都搗著臉嗷嗷大叫,竟是緊繃的皮筋在那一瞬間崩斷,抽在他們的臉上,有些人甚至被傷到眼睛。

  「不好意思,我沒有控制住。」拉佩連忙停下來,緊接著又問道:「傷得怎麼樣?沒事吧?」

  那些沒受傷的扒手也紛紛停下來,他們茫然地看著嗷嗷慘叫的同伴,一個個心有餘悸。

  「這招是什麼?」吉雅則瞪大眼睛,目光中充滿期冀。

  吉雅也是受傷的人之一,他的臉上挨了一下,不過他非常滑頭,別人全都用力拉滿皮筋,他卻沒有,所以受的傷很輕。

  「以後會教你們的。」拉佩非常慷慨,反正他的劍法不是祖上所傳,而是從幸運金幣的記憶中得到的,所以他根本不在乎。

  拉佩也不擔心別人能夠超越他,如果他不是魔法師、如果他沒有分裂意識、如果沒有那麼多神靈的祝福、如果沒有和魔王締約,想要練成這一手,最少要十年,還得有絕頂的天賦才行。

  那些扒手頓時跳了起來,最興奮的就是吉雅,有野心的人往往上進心也最強。

  「大家休息一下,皮筋斷了的人去換一根皮筋,等一會兒我們繼續。」拉佩吩咐道。

  「還要來啊?這一次咱們可不可以離得稍微遠一些?」一個小扒手滿臉淒苦地喊道,他的臉頰上有一道很寬的傷痕,就是剛才抽的。

  「可以,站在十尺左右的地方吧,以我的實力應該達不到那麼遠。」拉佩倒也好說話。

  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馬蹄和車輪輾壓的聲音,只見幾輛馬車朝著這邊而來。

  等到馬車停下來後,漢德第一個跳下來,緊跟著他的是兩個員警,一個是福特曼警官,另外一個是保羅,現在保羅已經被調到第七區員警署。

  另外幾輛馬車的車門也打開,從上面下來的是烏迪內斯的手下,當初和拉佩交過手的幾個人也在其中。

  見這麼多人到來,拉佩收起雙劍,朝著門口走去,畢竟他們是來幫忙的,他必須迎接。

  「對付一群混混,有必要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嗎?」雙刀客遠遠地就問道,和福特曼警官不同,他對拉佩可沒什麼畏懼,也談不上客氣。

  「以防萬一,我總覺得這件事的背後有名堂,一個月十萬比索,這個價錢應該不是隨便開的。」拉佩一邊請這些人進來,一邊解釋道。

  「我這邊已經準備好了,那群傢伙都有案底,抓他們的理由是現成的。」福特曼警官完全是另外一種態度,對拉佩絕對不會有任何質疑。

  「辛苦你們了,這次行動說不定會有危險,我送你一百套鎧甲。」拉佩投桃報李,那些鎧甲算不上好東西,卻能讓員警明白他很在意他們的安危,沒打算把他們當炮灰使用。

  「你們這邊還有鎧甲?」雙刀客有些驚訝。

  「算不上是鎧甲,只是一件背心加一頂頭盔,能夠護住要害的部位,有點重,好在咱們用不著玩什麼奔襲,大多是在城裡和人開戰。」拉佩帶著眾人往庫房走去,畢竟說了半天,不如親眼所見。

  庫房在採石場的一角,幾個年紀最小的手下正在忙碌著,他們在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做準備。

  一把把火槍被整整齊齊地放好,每一把長槍旁邊都放著一把滑膛短槍、一把重型來福線短火槍、兩把防身用的短槍和一把十字弓,再加上每個人自己佩戴的長劍,這就是他們的標準配備,絕對稱得上武裝到了牙齒。

  還有兩個小扒手在整理馬車,那是一種特殊的馬車,輪子很小,非常低矮,車廂兩側是兩塊活板,也可以當作門使用,上下很方便,車廂內側則釘著鐵板。

  「你們的準備還真充分。」雙刀客不由得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在感嘆還是在嘲諷?

  「要不要帶上秘密武器?」漢德問道。

  「你們還有秘密武器?」雙刀客來了興趣。

  拉佩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漢德招呼了一聲,那兩個小扒手立刻跟著他跑到旁邊的一頂木棚內,片刻後他們從裡面拖出一門炮。

  這門炮很小,炮管只有手臂粗細,炮身看上去也很單薄,只是裝火藥的這一段稍微厚實。

  「這……這他媽的不是霰彈炮嗎?」那個曾經做過海盜的人叫了起來,他對這玩意再熟悉不過。

  這種霰彈炮經常被裝在船頭和船尾,在對方準備打接舷戰的時候使用,兩門炮形成交叉火力,運氣好可以打掉對方半條船的人。

  對於海盜來說,霰彈炮絕對是最大的威脅。

  「刺殺國王特使的傢伙是個大刺客,咱們準備得再多也不過分。」拉佩拍了拍那門火炮。

  「應該不可能吧?請一個大刺客來對付你?」雙刀客不以為然,不過他隨即又閉上嘴巴,如果真的冒出一個大刺客,他恐怕連逃都逃不掉,所以多準備一些也不錯。

  「這玩意有多重?」福特曼警官問道,他在考慮成立水警隊後,要不要也弄幾門炮。

  「六十五公斤。」拉佩回答道,這絕對是讓他得意的事。

  這門炮是拉佩讓人按照他的意思設計的,在火炮中絕對算是最輕的,相當於火炮中的防身短槍。

  但霰彈炮的缺點也和防身短槍一樣,裝的火藥太少,最遠只能打三百尺,好在拉佩只打算用這玩意打巷戰,一個街區的長度往往也就百尺左右,這門炮的射程已經夠遠,他甚至覺得有些過頭,很容易造成誤傷。

  「你和那幫傢伙約好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見面?」雙刀客問道。

  拉佩看著漢德。

  漢德連忙道:「今天晚上,在第七區和第六區交界的驛站。那個地方白天的時候很熱鬧,可一到晚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住在那裡的人也都是窮鬼,就算有人被誤傷也沒關係,頂多給個幾百比索。」

  拉佩翻了翻白眼,心想:這傢伙只做了幾天老大就跩起來了。

  「福特曼警官,你能不能想個辦法讓那附近的人離開?」拉佩問道。

  「沒問題。」福特曼警官一口答應道:「就說那幾個街區發現瘟疫患者就行了。」

  「那就拜託了。」拉佩說道,緊接著又道:「另外你的人最好分成兩隊,離那邊遠一些,等我們這邊打起來後,你們就從兩個方向包抄上來。」

  拉佩從來沒打算讓員警上陣,員警只需要起到震懾的作用就行。

  「沒問題。」福特曼警官猜到拉佩的意思,他也安心。

  「大家都準備一下吧!」

  拉佩說這番話,就相當於下達了動員令。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27 08:34 AM

劍的旋律 第四集 第十七章 亂戰

  塔倫有十幾間驛站,漢德和對方約定見面的驛站是其中最小的之一。

  此刻拉佩站在窗口,拿著一隻單筒望遠鏡朝著那邊瞭望。

  這扇窗戶很小,只是閣樓的天窗,而這幢房子離驛站也就七、八百尺。

  “感覺有些不對,這裡實在太安靜了。”拉佩喃喃自語道。

  “這裡的人都已經疏散,當然安靜。”漢德在一旁說道。

  “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拉佩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保羅,你到那幢房子裡面。”拉佩指著遠處的一幢小樓說道。

  那是一幢四層小樓,頂上還搭了一座窩棚。

  這片區域屬於貧民區,四周都是矮平房,兩層的樓房都很少見,那幢樓可以說是這裡最高的建築物,而且離驛站只有兩百多尺。

  “再讓兩個人跟著你,專門負責裝子彈,順便幫你警戒四周。”拉佩繼續吩咐道。

  “明白。”保羅連連點頭。

  這些全都是演練過無數遍,一個神射手配兩個裝填手,裝填手不帶槍,而是拿短弓,負責裝填彈藥的同時也警戒四周,如果有人摸上來,裝填手還可以抵擋一下,這是標準的三人獵殺組。

  “坎帕爾、馬格尼、赫奇利,那門炮交給你們三個人,一旦發生變故,你們就開炮,哪裡人多,就往哪裡打。其他人只要保護好那門炮就行,你們給我守好這個十字路口。”拉佩的決定無疑很保守。

  拉佩隨即又拍了拍漢德的肩膀,道:“咱們兩個人過去一趟。”

  漢德滿臉淒苦,他倒也明白,如果真有危險,兩個人逃起來容易,人多只會徒增傷亡;但是他害怕,這實在太危險,很可能會喪命。

  漢德摸了摸身上,確認每一件武器都在隨手能夠掏出來的地方,然後他把兩把短槍取出來,開始往槍管裡面倒火藥。

  雖然害怕到極點,但是漢德不敢違背拉佩的意思,只能硬著頭皮上。

  拉佩朝著漢德笑了笑,也開始準備起來,他掏出魔杖,隨手一抖,兩根魔杖立刻抖得筆直。

  接下來拉佩就有些猶豫,過了好半天,嘴裡才發出念誦咒語的聲音。

  那兩根魔杖上散發出暗紅色光芒,兩道紅光從頂端伸出,就像魔杖突然長出來一截似的,卻又吞吐不定,一會兒才一寸長,一會兒又變成一尺多長。

  這是一個持續性的魔法,作用不只是讓魔杖變長,同時還帶有強烈的詛咒,被那兩道紅光掃到,絕對不比被人砍上一刀好受。

  剛念完咒語,拉佩就感覺到胸口發悶、頭暈目眩,佛勒說得沒錯,現在的他果然不能施展魔法。

  原本拉佩還打算施展另外兩個魔法,一個魔法能讓身體變得更加輕盈,另一個魔法能讓他不那麼容易被人擊中,現在他只能放棄。

  好在拉佩身上的魔法裝備不少,不能施展魔法並不等於不能用魔法裝備。

  做完準備,讓每一件魔法裝備都處於隨時能夠被激發的狀態,拉佩下樓,漢德則跟在後面。

  現在已經入冬,天色晚得很快,此刻已經滿天星辰,一輪月亮出現在房頂的位置。

  拉佩一邊走,一邊注視著四周,突然拉佩明白哪裡不對。驛站是人多的地方,而人多的地方往往垃圾也多,這裡滿地是腐爛的果皮、啃過的骨頭,還有麵包碎屑,按理說這樣的地方應該貓、狗、老鼠亂躥,但是此刻一隻動物都看不見。

  拉佩正打算仔細研究,卻聽到在身後的漢德說道:“他們來了。”

  拉佩這才注意到遠處有一群人正往這邊走來,看上去有十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個大塊頭。

  這個大塊頭和烏迪內斯手下的那個大塊頭不一樣,他的肌肉並不發達,更多的是肥肉,不過配上那滿臉橫肉,還是挺有氣勢的,至少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人是個壞人。

  那群人越走越近,距離五、六十尺的時候,那個大塊頭用異常囂張的口氣喊道:“你就是宰了霍夫那個癆病鬼的新老大?看上去也不怎麼樣啊?”

  拉佩看都沒看這大塊頭一眼,他正在注視四周。

  “你這小子怎麼回事?看不起我?”那個大塊頭感到自己被蔑視,心裡異常憤怒。

  “老大,和他廢什麼話?等一會兒把他拿下,就讓咱們好好地‘寵寵’他,玩完了之後,還可以把他賣給花街的那個跛子。跛子不是說過,他最近需要一批兔子嗎?”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人滿嘴都是下流話。

  拉佩仍舊沒有理睬,對於這種挑釁,他一點都不在意,誰會去在意即將被屠宰的豬、羊?

  更何況,拉佩有種感覺,這幫人肆意叫囂為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暗中肯定有埋伏。

  拉佩觀察著四周,但他並不是靠耳朵聽,也不是靠眼睛看,靠的是一群小夥伴。

  在夜色下,無數蒼蠅、蟑螂和老鼠正悄悄地靠近這裡,這是拉佩的另外一支護衛隊。

  當初為了對付烏迪內斯,拉佩轉遍整個塔倫,聚集了一大群蒼蠅、蟑螂、蜈蚣、蠍子、老鼠和蛇,結果這些噁心的生物幫了他大忙,從那之後他就開始養這些生物。

  養這些生物並不花錢,塔倫雖然是座小城市,每天也會製造幾十噸各式各樣的垃圾,從爛菜、瓜皮到餿掉的食物。這些東西以往都會扔進海裡,拉佩只要拿點錢給那些倒垃圾的人,讓他們每天拖幾大車的垃圾過來就行。

  養這些生物的地點,就在採石場附近的臭水溝。

  拉佩是黑魔法師,不是德魯伊,就算真正的德魯伊也沒辦法操縱蒼蠅、蟑螂這類生物。

  拉佩採用的方法並不是直接控制,而是把一種毒品攙在那些垃圾裡面,那些蒼蠅、蟑螂和老鼠吃了加料的垃圾就漸漸上癮了。

  突然,拉佩的臉色變了。

  拉佩的大軍剛進入這片街區,就損失了一小半,死的最多的是那些蟑螂,蒼蠅只要別飛得太低就沒事;至於老鼠,雖然它們寸步難行,卻還活著。

  肯定有魔法師。想到這裡,拉佩掏出防身用的短槍。

  漢德看到拉佩掏槍,頓時誤會了,以為拉佩打算開戰,於是瞬間抽出一把短槍,閃身躲在一口水缸的後面,隨手塞了一顆鉛彈進去。

  拉佩的槍裡面只有火藥,用一塊鹿皮塞緊,並沒裝子彈。

  幾乎同時,對面那群人也掏出槍,亡命之徒就是亡命之徒,他們的槍不但裝了火藥,也裝了子彈,居然不怕走火。

  不過最先開槍的還是拉佩,因為他的槍不是普通的火槍,沒有擊鐵,也沒有打火石,更沒有導火孔,槍管的後部是密封的,裡面有兩隻簧片。

  拉佩扣動扳機,簧片瞬間合攏,簧片的縫隙間打出一蓬火花,點燃了槍管裡面的火藥。

  這比擊鐵要可靠多了,速度也更快,還能保證不會漏氣,不過這種槍只有魔法師能用,因為它需要用魔力來激發。

  對面傳來一聲慘叫,一個人直挺挺地倒下去。

  “砰砰砰……”對面也響起槍聲了。

  這時,拉佩早就閃到一旁。

  漢德躲在水缸後面不敢抬頭,此刻他正在給另外一把槍塞子彈。

  “砰!”拉佩抬手又射出一槍,這把槍是定做的,原來那把槍已經送給別人。

  這把新槍仿照胡椒瓶槍的設計,帶有一個轉輪,上面有六根槍管,能連續射六槍。

  又是一聲慘叫,又有一個人倒下去。

  “快幫忙,別想把老子當炮灰來用。”歪錘大聲叫嚷起來。

  就在這時,遠處又響起一聲槍響,離歪錘很近的一個混混倒下去,鮮血噴了歪錘一臉。

  這一槍是保羅打的,也只有他能夠在這麼遠的距離命中目標。

  這聲槍響仿佛是一個信號,此時槍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來。

  “你們完了,我的人早已經包圍這裡,這還得感謝你讓員警把人都趕走了。”歪錘大笑了起來,笑得很囂張。

  “轟——”一聲炮響讓歪錘的笑聲戛然而止。

  在寂靜的夜晚,炮聲顯得格外響亮,也傳得格外遠。

  “媽的,他們還有炮,為什麼事先沒人告訴我?”旁邊的一幢房子裡面傳出憤怒的聲音,那顯然不是歪錘的聲音。

  拉佩探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聲音是從沿街的一幢樓房裡面傳出來的,那是一幢三層樓,頂樓左側的窗戶後面隱約可見有人在往外張望。

  “你跟我來。”拉佩朝著漢德喝道。

  “知道了,老闆。”漢德已經裝填好子彈,此刻正一手拿著一把短槍。

  拉佩閃身而出,此刻的他一手持劍,一手握槍,不過他並沒有扣動扳機,因為歪錘等人都躲在牆角後面裝填子彈。

  突然,有個人轉了出來,舉槍正打算射擊。

  “砰——”拉佩搶先開槍,他已經瞄了好半天,就等著目標出現。

  對面那人剛舉起槍,子彈已經從他的鼻樑打進去,並且帶著血和腦漿從後腦勺穿出來。

  雖然一槍命中,拉佩卻不滿意,因為他瞄準的是胸口,沒想到打高了。

  這可不是拉佩槍法的問題,儘管帶尾翼的鐵釘比圓形的鉛彈精准多,但是偏差仍舊不小,三十尺的誤差在一尺左右,到了百尺,誤差接近一尺,想命中目標,完全得靠運氣。

  不過此刻拉佩沒空多想,他用手指撥動轉輪,隨著喀的一聲輕響,轉輪上的另一根槍管卡在前端的長槍管上。

  幾乎同時間,對面有七、八個人從牆後轉出來,他們以為拉佩沒子彈了。

  “砰!”拉佩又是一槍,緊接著他往一堆箱子跑去。

  對面又有一個人倒下,不過這人的運氣不錯,只是大腿上中槍,不是要害。

  “砰砰砰……”剩下的人全都瘋狂地扣動扳機,槍口全都噴出明亮的火焰,硝煙瞬間將整條街都籠罩起來。

  子彈在半空中亂飛,全都打在拉佩的身後,緊跟在拉佩身後的漢德嚇得亂跳,好在沒有一顆子彈打中他。

  “開槍,白癡!”拉佩罵道。

  漢德這才醒悟過來。

  對面早已經被硝煙所籠罩,不過隱約可以看到幾道人影,漢德瞄準一道人影就扣動扳機,緊接著舉起另外一把槍,朝著另一道人影又是一槍,然後他一彎腰藏在一堆木箱的後面。

  用最快的速度把子彈射出去,然後躲起來裝子彈,這是充當教官的那幾個員警告訴漢德的經驗。

  漢德並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打中,因為他根本沒勇氣看。

  “槍法不錯。”拉佩看清楚了,漢德的兩槍都命中目標,對面又倒下去兩個人。

  “保羅教得好,他說得沒錯,練槍沒什麼竅門,練得多了,槍法自然會提升。”漢德強忍著嘔吐的感覺說道。

  知道自己殺了人,漢德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胃裡翻得難受。

  拉佩卻沒管漢德的感受,一句“跟我來”,繼續往那幢樓跑去。

  突然腳下一個踉蹌,拉佩強行紮住腳跟,同時大聲喊道:“小心一地上全都是沙子。”

  可惜拉佩的警告已經晚了,啪的一聲,漢德摔倒在地,地上那些沙子竟就像活了一樣,朝著漢德卷過來。

  “戴上面罩!”拉佩又大喊一聲。

  這一次漢德的反應不慢,瞬間將帽子翻起來,帽子連著面罩,還有一副眼鏡。

  當初拉佩替手下的人定做這麼一身衣服,為的是讓他們能夠在成群的蒼蠅、蟑螂中行動。

  蒼蠅和蟑螂可不管敵我,見縫就鑽,不想被這些生物噁心到的話,穿的衣服就不能有絲毫空隙,不但袖管、褲腿必須紮緊,腦袋也得包住,連眼睛的部位都要用玻璃擋起來。

  卻沒想到,現在先被用來對付沙子。

  “分頭跑。”拉佩飛身一躍,同時打出一條飛索,瞬間鉤住旁邊一幢房子的房檐,然後抓住飛索沿著牆壁往上跑。

  漢德連滾帶爬地往回逃,就在他的身後,槍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這一次開槍的不是那些混混,只見旁邊的房子裡面伸出一根根槍管,全都是長槍,準頭也比剛才強得多,有好幾發子彈差一點打到漢德。

  拉佩隨手掏出兩顆柳丁大小的鐵疙瘩,用力一按,鐵疙瘩瞬間變得像刺蝟一樣,接著一甩手,將那顆鐵疙瘩朝著剛才發出聲音的房子扔去。

  一顆鐵疙瘩砸破玻璃窗,飛進房間內。下一秒鐘,房間內傳出轟的一聲巨響,同時火光一閃,緊接著滾滾的黑煙從窗口冒出來。

  另外一顆鐵疙瘩朝著樓上的視窗飛過去,一下子砸破玻璃窗,穿進房子內,緊接著就是轟的一聲巨響,接著火焰從房間內竄出來,緊接著是滾滾的濃煙。

  “王八蛋,我本來還不打算動手的,是你先招惹我。”

  伴隨著一聲怒吼,旁邊的一堵牆被撞開一道口子,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人沖出來,手裡拎著一把長劍。

  拉佩轉身就走。

  那個絡腮胡男子飛身一躍,手中的長劍淩空斬下。

  雖然這一劍離得很遠,但拉佩的心頭卻升起一絲危機感,他不敢有絲毫猶豫,右手的杖劍迅疾刺出,頂端的紅光吐出兩尺多長,眨眼間就是十幾劍。

  空氣劇烈地震盪起來,隱約可見一道細長的弧刃從絡腮胡男子的長劍上飛出來,離拉佩越來越近,但是速度越來越慢。

  “有點本事。”絡腮胡男子又是一劍斬過來,不過下一秒鐘,他手中的長劍一轉,變成招架的姿勢,因為一顆鐵疙瘩朝著他飛過來。

  這種鐵疙瘩可不是火球,火球可以用劍劈開,這種鐵疙瘩一劈就炸,絡腮胡男子剛才就嘗到這種滋味。

  拉佩並沒有趁機出手,因為他看到對面不只一個人,旁邊的幾幢房子裡面也有人跳上房頂。

  “瓦蒙,原來是你在背後搞鬼。”遠處一個人飛掠而至。

  拉佩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松了一口氣,來的正是烏迪內斯手下的雙刀客。

  “看來傳聞是真的,你們老闆已經決定舔國王的臭腳了。”絡腮鬍子舉起手中的長劍,劍尖指著雙刀客。

  “這傢伙是什麼身份?”拉佩並沒有停下,他一邊跑,一邊問,還沒忘記反手撒出一把鐵釘。

  這種等級的暗器當然威脅不了對面那幫傢伙,不過他們被阻擋了一下,而現在是夜晚,想要格擋暗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傢伙身上背著五萬比索的賞金,你說他是什麼人?”雙刀客也沒興趣和對方交手,他是來接應拉佩的。

  “那個操縱沙子的魔法師呢?”拉佩問道,這會工夫,沙子已經漫到房頂上,正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以前沒聽說過,不是新入夥的,就是花錢找來的。”雙刀客跟著拉佩一起逃跑,對於魔法師,他同樣感到頭痛。

  突然,拉佩和雙刀客同時感覺腳下一沉,只見方圓百尺的一大片房屋同時坍塌下來。

  拉佩雙臂一伸,肋下雙翼瞬間展開。

  “媽的,帶上我!”雙刀客怒道。說到實力,他絕對在拉佩之上,但是他沒這種稀奇古怪的本事,此刻只能幹瞪眼。

  “颼——”一條飛索拋了過來。

  雙刀客反應極快,一隻手瞬間抓住飛索,跟在拉佩身後蕩了過去。

  “砰砰砰……”底下槍聲不斷,很多人從周圍的房子裡面湧了出來。

  在屋頂上,那個絡腮鬍子看著坍塌的房頂同樣一籌莫展,原本是對方的死路,現在卻成了他們的障礙。

  就在這時,遠處又傳來一聲炮響,緊接著彈丸如同雨點般傾瀉過來,這些可不是鉛彈,絡腮胡男子可不敢硬擋,只能翻身跳下房頂閃避炮擊。

  這裡的房子大多是木板搭的,少數是土坯房,根本就擋不住霰彈炮發射的彈丸,這些彈丸全都有葡萄粒大小,一炮下去,很多房子都被打成馬蜂窩,而且彈丸夾雜著土塊和瓦礫,在房間裡面亂飛。

  到處是慘叫、到處是哀號,躲在房間內都沒用,這一炮效果絕對明顯。

  那個絡腮胡男子也挨了一下,肩膀上全都是血。

  這還沒完,緊接著又響起一連串的爆炸聲,是來自於手雷。

  並不是只有拉佩帶著手雷,其他人也有,不過他們用的是低等貨——拖著一根導火線,需要點火。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這幫傢伙的武器好到這種程度?”絡腮胡男子跳著腳大罵,他很生氣。

  突然絡腮胡男子感覺到腳底下絆到什麼,他的反應很快,手中的長劍立刻舞動如飛。

  一道火光在絡腮胡男子的右腳邊上閃了一下,一大蓬又細又小的鐵釘激射而出,大部分被他的劍擋下來,不過也有不少穿透他的劍網。

  絡腮胡男子悶哼一聲,他至少中了五、六發。

  這並不是說絡腮胡男子的實力不如烏迪內斯的手下,他中招的原因很簡單,這一次拉佩用的絆索和之前的不同。

  倉庫區的那一戰讓拉佩明白一個道理,絆索不能太長,火藥必須夠多,釘子也要盡可能小。

  絡腮胡男子暴怒,他正打算再追,突然感覺到受傷的地方有些發癢、發麻。

  “媽的,有毒。”絡腮胡男子隨手一劍削掉被釘到的部位,不過即便如此,仍舊感覺到傷口失去知覺。

  “我要宰了你。”絡腮胡男子的眼珠一下子紅了,不只是因為受傷,剛才的炮擊和之後的爆炸讓他感覺不妙,他的人肯定死傷不少。

  話音剛落,絡腮胡男子就聽到十幾尺外傳來一陣爆炸聲,又有人踩到絆索,緊隨而來的是一聲怒哼。

  “大家都小心點,盯著腳下,這傢伙設陷阱的本事一流!”絡腮胡男子高聲喊道,可話還沒說完,他的臉色突變,瞬間閃到一面牆的背後。

  “轟——”絡腮胡男子剛才站著的地方火光一閃,緊接著濃煙滾滾,旁邊的房子全都受到波及,碎片及瓦礫到處亂飛。

  “大家也要小心頭頂,那傢伙的手雷同樣厲害。”絡腮胡男子越想越窩囊,扯著嗓子喊道:“玩沙子的,你幹什麼磨磨蹭蹭的?在來之前你不是很傲氣嗎?”

  “你真的要我不顧這邊?”一道怪異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在四周回蕩著,讓人聽不出方位。

  “你快出手。”絡腮胡男子命令道。

  “好。”那道怪異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四周的沙子頓時加快速度,如果說剛才是“溪水流淌”,那麼現在就是“江河奔騰”。

  拉佩已經注意到這個變化,他一把甩脫雙刀客,反正底下的沙子是沖著他來的。

  拉佩揮手打出飛索,飛索鉤住數十尺外一幢房子的房頂,那纖細的繩索瞬間收緊,拉著他朝前飛去。

  底下的沙子是不會飛的,不過那些沙子的速度也不慢,如同洪水般在後面緊追不捨。

  拉佩不敢和其他人會合,他要盡可能遠離戰場,他不相信這些沙子能夠一直追下去,任何魔法都有距離的限制。

  在驛站附近,數不清的蒼蠅、蟑螂、老鼠湧入,沒有那些沙子的阻擋,這些噁心的生物終於趕過來助戰。

  這片戰場上除了槍聲、爆炸聲、喝罵聲和慘叫聲之外,又多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亡命之徒也是人,對這種噁心的生物同樣沒好感。

  在這邊,女孩們也在啊啊大叫。

  “別吵!沒什麼事的,我們的衣服上都灑了藥,這些東西不敢靠近,就算靠近也鑽不進來。”吉雅大聲吼道,他難得當一回首領,漢德不在,他就愈發要表現得漂亮點,接著他轉頭朝著坎帕爾喊道:“為什麼停下?繼續開炮。”

  坎帕爾有些發傻,看到滿地亂竄的蟑螂和老鼠,再看到黑壓壓的蒼蠅群,他也感到頭皮發麻,一時忘記自己的工作,聽到吉雅這麼一喊,才發現那些躲在牆角後面的敵人全都跑出來,正到處亂踩、亂打。

  坎帕爾舔了一下嘴唇,往炮眼裡面塞了根火繩,然後舉起火把。

  “轟——”炮口噴出數尺長的火舌,硝煙一下子籠罩住整條街。

  這一炮的威力相當恐怖,這條街上的房子門窗全被打破,很多房子的牆角都被轟塌,那些亂踩、亂打的人全都倒在地上,鮮血染紅整條街。

  突然,旁邊一幢房子的視窗閃出一道人影。

  那些扒手頓時把槍轉過來,有個小扒手的速度最快,已經開槍了。

  “別打,是我。”那道人影就地一滾,躲過了這一槍。

  那是漢德,他連滾帶爬地躲進防護圈,這裡面比外面安全多了。

  連滾帶爬進了防禦圈,漢德喘著粗氣說道:“老闆遇到麻煩了,對方也有一個魔法師,那個傢伙能夠操縱沙子。”

  “這怎麼辦?沙子可不怕槍炮,咱們怎麼接應老闆?”吉雅慌了,和漢德相比,他更關心拉佩的安危,因為沒有拉佩,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瞬間消失,他又沒有漢德的本事,更沒有那樣的天賦,漢德在什麼地方都能混得不錯,他就不行了。

  “暫時別管老闆,剛才這些蟑螂、老鼠進不來,就是因為有這些沙子。現在沙子去追老闆,有這些蟑螂、老鼠助陣,我們完全沒必要死守,可以主動出擊。”漢德命令道。

  漢德指著其中一輛馬車,道:“把馬卸下來,咱們推著馬車前進,兩側的門也打開,當作胸牆。”

  這套戰法並不是漢德臨時起意,平時訓練的時候就有,原本就是為打巷戰準備的。

  隨著一聲令下,馬匹全都被卸下來,馬車的車門被打開,所有人都躲在馬車後面徐徐推進。

  突然旁邊一幢房子二樓的視窗火光一閃,緊接著砰的一聲,然後硝煙彌漫。

  一個正在推車的扒手瞬間被擊中,子彈打在他的胸口上。

  漢德等人全都嚇了一跳,紛紛舉槍就射,甚至有個扒手扔了一顆手雷過去。

  “轟——”火光竄了出來,整扇窗都被震下來,窗框變成無數碎片,窗臺也垮塌下來,滾滾的濃煙從破口湧出。

  “小心兩邊。”漢德大喝一聲,他跑到中槍的扒手身邊。

  那個扒手倒在地上嗷嗷大叫。

  “讓我看看你哪裡受傷了?”漢德用力辦開那扒手的雙手。

  那扒手中槍的地方是在胸口,不過那裡破了道口子,鉛彈並沒有穿透鎧甲。

  扒手們身上的鎧甲並不是一塊鐵板,自從火藥武器普及後,那種老式的鎧甲已經沒用,他們的鎧甲裡外有四層,第一層是生鐵片,硬卻很脆,第二層是皮革,第三層是用鐵絲編織而成的布,底下還有一層薄薄的軟鐵。

  這種鎧甲比老式鎧甲要輕,對付刀、劍不太有用,但是對付槍彈的效果不錯,且剛才那一槍又是從上往下斜著打的,所以根本沒事。

  “起來吧,你沒死。”漢德踢了那扒手一腳。

  那個扒手如夢方醒,打量著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高興地喊道:“我沒事,真的沒事!”

  就在這時,街的兩頭槍聲大作,子彈打得馬車叮噹直響。

  “開炮,趕快開炮。”漢德大聲喊道。

  “扔手雷。”吉雅也在一旁補充道。

  其他人也猛然醒悟過來,一時之間長槍、短槍、火炮、手雷一起上陣,槍聲、炮聲不絕於耳,硝煙充滿著整條大街。

  兩邊都有人受傷,不過結果卻完全兩樣。

  對方那邊一旦受傷就幾乎沒救,只要見血,立刻會有一大堆蟑螂、老鼠圍上來亂啃,這些生物不但噁心,還帶有劇毒,被咬到的人很快就會倒地不起。

  漢德這邊受傷的人要少得多,那幾輛馬車不是擺設,車門打開,互相連成一片,就成了一座可以移動的堡壘,躲在裡面射擊很安全,中槍的人只能說自己運氣太差,而且大多是被流彈命中,但就算中彈,他們身上的鎧甲也能保證他們沒事,至少死不了。

  一陣激烈的對射後,對方看出不妙,槍聲漸漸變得稀疏起來。

  突然,有人從旁邊的樓上跳下來,有五、六個人,全都手持長劍或者彎刀,身手看上去很不錯。

  “讓我來。”烏迪內斯手下的那個大塊頭拔出長刀,之前的戰鬥他們都沒參與,現在卻是他們出力的時候。

  不只是那個大塊頭,另外幾個烏迪內斯的手下也動了起來。

  瞬間刀光替換了槍口的火光,刀、劍交擊的聲音替換槍聲和炮聲。

  突然砰的一聲,又有人開槍,那槍聲比一般的槍聲輕細而且尖銳。

  開槍的是漢德,他用的是防身短槍。

  烏迪內斯的手下並不在意,對面的人就沒那麼冷靜,防身短槍威力不大,就算被打中也不會致命,但是面對同樣境界的對手,他們絕對不敢分心,一根稻草也能壓垮一頭駱駝就是這個道理。

  對面的人不敢賭,也不願意賭。

  正當對面這群人心生動搖,打算撤退的時候,遠處隱約傳來警鐘的聲音。

  “員警來了,咱們再加把勁。”漢德鼓舞士氣,員警的戰鬥力未必比他們強,但是員警的震懾作用絕對比他們大。

  仿佛是為了證明漢德的話,遠處傳來那個絡腮胡男子的聲音:“撤,咱們撤。”

  “別扔下我們,我們怎麼辦?”此刻最感到驚慌的人,莫過於歪錘和他和他的那些手下,他大喊大叫道。

  沒人會回答歪錘,像他這樣的混混註定是犧牲品。

  拉佩仍舊在逃,他拼命地逃,已經不知道逃了多遠。

  在拉佩的腳下,那些沙子如同河流般奔騰不息,一路上橫衝直撞。而且這些沙子不只沿著街道流淌,牆壁對它們來說也如同平地。

  “怎麼回事?”

  “賊,有賊,抓賊啊——”

  “這是什麼?怎麼全都是沙子?”

  “救命啊!”

  一路上到處是呼喊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拉佩已經跑進城裡。

  “停下。”遠處一個魔法師飛過來,那是護衛隊的魔法師,身上穿著的長袍是標準的護衛隊的制式。

  拉佩根本沒有理睬,因為比格•威爾的緣故,拉佩對護衛隊的魔法師並不信任,刺殺當天護衛隊的表現只能用拙劣來形容,不但姍姍來遲,來的還只是火槍隊和戰鬥團,至於那兩個魔法師也太過白癡,明知道火球沒用,還一個勁地用那招,如果不是素質有問題,就是故意放水。

  “我讓你停下。”那個魔法師的右手已經亮起來,這是發射火球的徵兆。

  拉佩可不是善男信女,他不會任憑對方攻擊,同樣也不會停下來,那樣的話,先不說那魔法師會不會放過他,底下那些沙子也會瞬間將他吞沒。

  拉佩沒有絲毫猶豫,隨手拔出另外一把槍,這不是能夠六發連射的防身短槍,而是一把重型短槍,槍管被特意加厚,為的是能夠塞進更多的火藥。

  拉佩瞄準、扣動扳機,隨著轟的一聲巨響,槍口吐出長長的火舌。

  這把槍的聲音也與眾不同,震耳欲聾,讓人心驚膽顫;槍口的火舌也很恐怖,至少有五、六尺長。

  那魔法師根本沒想到拉佩會還手,更想不到他的手裡有這麼一件兇器。

  那不是普通的槍,是為了對付強者而製造的,不但裝火藥的量翻了一倍,雖然也是射出一枚鋼釘,不過卻是重型鋼釘,長三寸多,筆桿粗細,後面的尾翼有十六片,而且還經過專門的處理,擁有穿透和破魔的效果。

  巨大的反衝力差一點把拉佩從房頂上掀下去,反衝力就這麼恐怖,這一槍的威力可想而知。

  那個魔法師傻愣愣地看著拉佩,過了片刻,他一頭栽下去,那一槍正中他的胸口,從背後穿出來,鮮血和碎裂的肺臟噴出十幾尺遠。

  “呼——”這時,所有沙子全都從半空中掉下來,鋪得到處都是,甚至把兩幢房子的大門都堵住了。

  看到這一幕,拉佩徹底明白了,暗自慶倖剛才的決斷,慶倖自己對護衛隊的不信任,要不然肯定上當。

  與此同時,拉佩的心底生出一絲疑問:這個傢伙到底是裝扮成護衛隊的魔法師,還是真的隸屬于護衛隊?

  如果是後者,那問題就嚴重了,很可能比格•威爾的遇刺和護衛隊有關。

  拉佩飛身跳下去,小心翼翼地走到屍體旁邊。

  那個魔法師絕對死透了,不只胸口中槍,摔下來的時候腦袋先撞到地面,不但腦漿崩裂,還拗斷了脖頸。

  拉佩在屍體旁邊蹲下來,此刻的他已經轉換成偵探人格。

  屍體不會撒謊,從屍體上得到的線索往往比口供更加有用,一個優秀的偵探必須擅長從屍體中尋求答案。

  拉佩首先檢查的是這名魔法師的衣服,這件魔法袍是護衛隊的標準裝備,因為護衛隊的魔法師大多是元素法師,所以衣服都有增強魔法元素聚集的作用,魔杖也是特製的,並不是傳統的魔杖,而是一副手套。

  拉佩聽佛勒說過這種手套的製造過程,那是將導魔能力好的軟質材料緊貼在手掌和手背上,外面再包裹一層皮革作為保護。

  不過這些東西並不能證明一個人的身份,轉換成偵探人格的拉佩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他開始檢查這名魔法師的內衣。

  郵政署的制服並不包括內衣,但是護衛隊卻有,甚至連襪子都是標準配備。

  撥開那件染血的袍子,拉佩看了看裡面的襯衣,這是一種很有彈性的羊絨緊身衣,正是護衛隊的制式,襯衣底下還有一件絲質貼身背心,這倒是私人的東西。

  進一步的檢查就必須解剖屍體了,拉佩看了看四周。

  旁邊那一幢幢房子的窗戶後面全都露出一張張臉,住在這裡的人全都被剛才的槍聲驚動,他們不敢出來,只敢探頭探腦。

  不能在這裡久留,剛才槍聲、炮聲大作,護衛隊不可能聽不到,萬一他們跑過來,看到一個穿著護衛隊制服的魔法師死了,免不了會有一番糾葛,於是拉佩朝著旁邊一輛馬車走去。

  那輛馬車的車夫早就嚇壞了,看到拉佩走過來,那車夫大叫一聲,扔下馬車奪路而逃。

  “這倒也好,省了我很多麻煩。”拉佩走上前解開一匹馬,把那具屍體搭在馬背上,然後牽著馬朝著驛站那邊而去。

  此刻,驛站那邊的戰鬥也進入尾聲。

  和漢德等人開戰的不只是歪錘的手下,也不只是那個絡腮胡男子的人馬,第七區的黑幫至少到了一半,每家少則七、八人,多則十幾人,加起來居然有五、六百人之多,但是對上長槍、短槍、手雷、火炮,根本就只有送死的分。

  有人逃了,他們也沒白來,至少得了一把槍,如果賣出去,二、三十個比索總是值的。

  逃跑是潰敗的開始,越來越多人鑽進小巷裡面,然後溜得不見蹤影。

  只有歪錘的人沒辦法逃,他們的位置太靠前,和漢德的人隔著驛站對射,想逃都逃不了,等到一隊隊員警到了之後,那群人乾脆把槍往外一扔,全都舉手投降。

  “我沒來晚吧?”福特曼警官遠遠地和漢德打招呼。

  “你們來得正是時候。”漢德敷衍道,此刻他心力交瘁,只想找一個地方躺下。

  漢德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刺激的事,子彈在腳底亂飛,刀、劍在鼻尖跳舞,一不小心就會把命玩完。

  “我家老闆說了,死的這些人全都交給你們處理,活著的人歸我們。”漢德朝著那群舉手投降的人努了努嘴。

  “明白,我當然明白。”福特曼警官說道,緊接著他眉開眼笑,因為他看到旁邊躺著的一具屍體,那人的臉看上去很熟,好像在某張通緝令上面,道:“幫我謝謝你們老闆,居然把這麼大的功勞讓給我。”

  福特曼警官一邊說,一邊在尋找其他有懸賞的屍體。

  錢是小事,水警隊馬上就要成立,可福特曼的副隊長職位仍舊沒有著落,這次的功勞來得實在太及時。

  “說那種客氣話幹什麼?咱們是一家人。”漢德現在也越來越油滑。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片怒駡聲,緊隨其後的是慘叫聲。

  福特曼警官轉頭看了一眼,臉頰肌肉頓時抽動起來。

  只見漢德的手下正圍著那些投降的人,五、六個人對一個俘虜,同時一劍刺了下去。

  “老闆說了,光埋頭苦練不行,還得見血。”漢德強忍著噁心說道,他也殺了人,殺人的感覺並不好受。

  “你們老闆說得對,劍法、槍法練得再好,沒有殺過人也是白搭,上了戰場之後免不了會手軟。”福特曼警官只能順著這個意思說下去,他可沒膽量阻止秘密員警的暴行,也沒興趣這麼做,因為他看不到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怎麼?你不需要找個人練練手?”福特曼警官問道。

  “我早就做過了。”漢德呵呵一笑,道:“剛才我跟在老闆的後面打死了兩個人。”

  “了不起。”福特曼恭維道,緊接著他附在漢德耳邊低聲說道:“你別全殺了,還要拷問口供呢。”

  “早就留好了,頭一個就是歪錘,我會好好招待他的。”漢德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有一件事漢德對誰都沒說過,他曾經被歪錘扇過好幾記耳光。前幾次也就算了,那時他還是霍夫的手下,霍夫見到歪錘也不得不低頭,但是前幾天他去和歪錘談判,歪錘一上來就給了他一記耳光,還是當著吉雅和另外幾個手下的面打的,這絕對是奇恥大辱,現在報仇的時候到了。

  “你們老闆呢?”福特曼警官看了看兩旁,緊接著問道:“他不會有事吧?”

  漢德一時回答不上來。

  “放心,我沒事。”旁邊的小巷裡面傳來拉佩的聲音,他牽著一匹馬,馬背上馱著一個人,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剝光,脖頸還詭異地彎折過來。

  拉佩已經來了一會兒,只是想看看他不在的時候,其他人做得怎麼樣。

  “這頭光豬是誰?”漢德看著那具屍體,他可不認為拉佩有什麼特殊的愛好。

  “就是那個魔法師,這傢伙穿著護衛隊的制式魔法袍,我不想惹麻煩。”拉佩解釋道。

  “護衛隊?這件事和護衛隊有關?”福特曼警官嚇了一跳。

  “未必是真的,我也有一件那樣的魔法袍。”拉佩隨口敷衍過去,他不想福特曼警官再多問這件事,連忙轉移話題,道:“你們警署應該有合作的醫生吧?”

  “有。”福特曼警官點頭。

  “我想請他幫忙解剖這具屍體,我要知道這傢伙最後一餐吃的是什麼?”拉佩辛辛苦苦把屍體帶回來,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沒問題,我還可以幫您打聽一下,護衛隊的午餐和晚餐都吃什麼。”福特曼警官也是個聰明人,亦是經驗豐富的員警,立刻猜出拉佩想做什麼。

  “那就拜託你了。”拉佩笑著說道。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27 04:12 PM

劍的旋律 第四集 第十八章 刺殺和詭局

  坐在餐桌前,拉佩心不在焉地擺弄著刀叉,把餐盤上的雞肉切成細碎的小塊。

  說實話,拉佩沒什麼食欲,此刻他的腦子裡只想著一個問題——如果這件事眞的和護衛隊有關怎麼辦?如果拉佩眞的是秘密員警,就用不著為此煩惱,只要報告上去就行——可惜他不是。

  “你怎麼了?沒事吧?”拉佩的父親在一旁問道。

  拉佩這才注意到大家都正盯著他,問道:“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你好恐怖,兩隻眼睛紅紅的,還把雞切得這麼碎,就像是傳聞中的碎屍殺人犯。”拉佩的妹妹在一旁低聲嘀咕道。

  “眼睛?”拉佩遲疑了一下,又看了面前的盤子一眼,看起來確實怪噁心的。“對了,我有一件事正打算告訴你們,這段日子我打算住到外面,我得了紅眼病,這是會傳染的。”拉佩立刻編了一個瞎話。

  “沒關係,我們是一家人,沒人會嫌棄你。”拉佩的父親一抬手,阻止拉佩繼續往下說。

  “爸,你最好替媽媽和妹妹考慮一下。”拉佩不打算放棄。

  “我們也不在乎。”拉佩的母親平時很少插嘴,這一次也開口了。

  “沒關係的,就幾天而已。”拉佩仍舊堅持。

  “你打算住在哪裡?佛勒先生那裡嗎?”拉佩的父親妥協了,他確實要考慮家裡另外兩位成員的安全。

  “這是我打算告訴你的另外一件事。佛勒先生還有幢房子,以前他租給別人,最近那家人出國,但是他們希望佛勒先生幫他們保留這幢房子,因為回來之後他們仍舊打算住在那裡。佛勒先生答應了,房子現在空著,我有那邊的鑰匙。”拉佩早就想找機會說這件事,他有太多的秘密,住在家裡不太合適。

  “這倒是不錯。”拉佩的母親原本還有點擔心,這下子她鬆了一口氣。

  “我們馬上也要換房子,能不能借那裡住一下?”拉佩的父親問道。

  “應該沒問題。”拉佩沒把話說死,他怕答應得太快,父親會產生懷疑。

  “這太好了。”拉佩的母親笑道。

  “有新房子住了、有新房子住了。”拉佩的妹妹也異常高興,緊接著又問道:“我不用再住閣樓了吧?我已經長大了,閣樓對我來說實在太矮,站都站不直。”

  “你會有自己的房間,我保證。”拉佩的父親胸有成竹地道:“還可以有一間小客廳,如果親戚來的話,也好有個地方招待。”

  “別亂花錢。”拉佩的母親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她倒不是不想要小客廳,而是親戚這個字眼讓她異常警戒。

  兩邊的親戚沒有一個是好貨色,有好事絕對想不到他們,打起秋風來卻一個賽過一個。

  “親戚還是算了。”拉佩也在一旁幫母親說話,他對那些親戚同樣失望透頂。拉佩的父親顯得有些鬱悶,自家闊了,他總想在親戚面前炫耀一番,不過考慮到那些親戚的德性,他知道妻子和兒子的話沒錯。

  不過,拉佩的父親還是硬著頭皮嘟囔道:“當初去我妹妹家,她和她丈夫款待了我們半個月……”

  “你別再說了,我們又不是空手去的,為了面子,你拿出半年的工資去買禮物,結果呢?在那裡的半個月,我每天都要幫你妹妹做一大堆活,她簡直把我當成傭人使喚,她丈夫則拿你當苦力……”

  一說起那次去安塞爾的事,拉佩的母親就怒不可遏。

  拉佩的父親頓時閉上嘴巴。

  “我吃完了。”拉佩把那些碎肉掃進嘴裡,他沒興趣聽那些委屈,道:“我得過去了,晚安。”

  “別太累了。”拉佩的父親喊道。

  拉佩點了點頭,他正要跨出大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道:“爸,明天你幫我請個假,紅眼睛會傳染的,很麻煩。”

  拉佩現在已經對郵差的工作感到厭煩,隨著勢力越來越大,很多人已經知道拉佩的身分,現在再想低調,根本就是掩耳盜鈴,再說,以前送信還能順便練習劍術和暗器,現在已經沒什麼效果,也就沒必要再浪費時間。

  拉佩的父親微微一愣,他想勸,畢竟請假的時間太長,那個位子肯定會被別的郵差得到,不過他最後還是答應下來。

  拉佩出了門,到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往右邊一拐,直接上了馬車。

  過了十幾分鐘,馬車停在一幢五層的樓房下面,這幢樓和扒手老巢是平行的。

  漢德做事確實不錯,這麼短的時間就按照拉佩的吩咐,把這兩幢平行的房子買下來。

  這幢房子緊挨著大街,底樓被改造成店鋪,主要是經營旅行用的器材,比如帳篷、睡袋、衣服、帽子、靴子、手套、旅行箱、登山杖之類的東西;也兼營五金用品,比如釘子和鎖具;除此之外還賣槍。

  此刻店鋪早已經打烊,拉佩敲了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裡面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過了片刻,門上的觀察孔露出一雙眼睛。

  “老闆!”那個人大驚失色,哆哆嗦嗦地把門打開。

  拉佩並沒有在意,隨口問道:“漢德呢?”

  開門的人誠惶誠恐地道:“他正在審問犯人呢。”

  拉佩點了點頭,徑直上了樓。

  審問犯人肯定在原來的那幢樓,想要過去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從底下走,出後門,進前門,再出後門,再進前門,另外一個就是走樓頂,這裡的房子全都緊挨著,

  從這個樓頂可以跳到那個樓頂,更何況他們還搭了吊橋,拉佩當然是走樓頂。

  這裡是下等區,每幢樓的樓頂看上去很亂,到處是隨意搭建的窩棚,有的住人,有的用來放雜物。唯獨這三幢樓看上去鶴立雞群,上面種滿花草,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微縮的園林,最裡面那幢樓的樓頂還有一座用木板拼成的小屋,看上去樸實無華,甚至還有些簡陋的感覺,那就是拉佩在這裡的住處。

  通過兩座吊橋,拉佩來到老巢的頂樓,伸出頭往下看了一眼。

  底下很熱鬧,所有人都在,有些人興奮不已,也有些人意志消沉,後者顯然還沒適應過來,第一次殺人,確實需要一段時間調整心情。

  不過,更多人在埋頭苦練。

  昨天的那場戰鬥,扒手們的傷亡很小,只死了一人,那個人運氣不好,被擊中右眼,另外還有兩個人重傷、五個人輕傷。不過大家也都看出問題,如果沒有烏迪內斯的那些手下擋住最後一波攻擊,他們肯定傷亡慘重,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沒,這就是差距,同時也讓扒手們明白一個道理,火槍威脅不到眞正的強者,只有手中的長劍才是最後的依仗。

  拉佩緩緩地走下去。

  “老闆。”

  “老闆您來了。”

  “老闆,要去叫漢德過來嗎?”

  看到拉佩到來,所有人都停下來。

  “你們繼續。”拉佩擺了擺手,他知道漢德在哪裡。

  剛一進入地下室,拉佩就聽到裡面傳來聲嘶力竭的慘叫聲,不時還會摻雜幾句低沉的哀求:“給我個痛快……求你了……殺了我吧……”

  “好了,適當的暴力是有必要的,但是別迷失在暴力的快感中。”拉佩一邊說道,一邊走下去。

  地下室只有漢德,旁邊懸空吊著一個血肉模糊的胖子,他已經沒有人的樣子,怪不得他一心求死,活著對他來說確實是一種痛苦。

  “老闆,您來了。”漢德連忙扔下手中的刑具,轉頭看了那個胖子一眼,悻悻地說道:“我覺得他還有很多事沒交代。”

  “問出什麼來了嗎?”拉佩走到漢德面前。

  漢德聳了聳肩,無可奈何地道:“這傢伙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我們是秘密員警都不清楚。”

  “那份天價保護費是怎麼回事?”拉佩走到歪錘旁邊,翻了翻他的眼皮。“是那夥強盜讓他這麼做的,他並不清楚原因,也不敢問。”漢德道。

  “在我的預料之中。”拉佩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殺了他吧,做得乾淨點。殺人沒關係,嚴刑逼供也很正常,但是別沉溺進去,要不然……你的路走不遠。”暴虐會讓人上癮,權力同樣也會讓人上癮,兩者合在一起就更容易上癮,對於這樣的手下,拉佩會毫不猶豫地殺掉。

  “知道了,老闆。”漢德嚇出一身冷汗,他感覺到一絲殺意。

  拉佩轉身就走,他沒興趣待在地牢,這裡的氣味太難聞了。

  拉佩站在地牢門口等著,大概過了一、兩分鐘,漢德也上來了,地牢裡面已經沒有了動靜。

  “幹完了?”拉佩看著漢德,他在看漢德的反應。

  “幹完了。”漢德如釋重負,殺掉歪錘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感到渾身輕鬆。

  看到漢德這副模樣,拉佩放心了,他並不打算開殺戒,漢德還是很有用的。

  “那夥強盜裡面有沒有人活著?”拉佩又問道。

  “沒有,那幫傢伙死硬,如果有人受傷,旁邊的人又來不及援救,他們就會給自己來一下。”說到這裡,漢德心中頗有些感觸,這一次他算是見到狠人了。

  “他們身上大多背著懸賞,被抓到也活不了,還會死得很痛苦。”拉佩倒是能夠理解那些人的狠辣,這段日子他一直被噩夢困擾,噩夢中的他被一次次殺死,每一種死法都讓人毛骨悚然。

  “這夥強盜為什麼要對付我們?難道他們也和國王特使遇刺有關?”漢德問道。

  “不太可能,這幫傢伙都是眼睛裡面只有錢的亡命之徒,只要給錢,讓他們做什麼都行。”拉佩之前問過烏迪內斯,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突然拉佩輕歎一聲,戀戀不捨地看著四周,輕聲念叨著:“不能繼續留在塔倫了。”

  “您打算離開?”漢德嚇了一跳,心想老闆走了,那我怎麼辦?漢德很有自知之明,絕對不認為自己能夠支撐這個攤子。

  “這邊的調査已經結束,安東尼只是一個奉命執行的小嘍羅,幕後黑手在馬內,這件案子是我負責的,我必須去馬內。”拉佩無可奈何地說道。

  “老闆,您去什麼地方,我也去什麼地方。”漢德輕聲說道,這可不是拍馬屁,也不是表忠心,拉佩不在,他沒自信能夠在塔倫立足,再說,塔倫畢竟是小地方,馬內就不同了,那是首都。

  漢德這個請求讓拉佩一愣,他原本以為漢德會很高興留下,他能夠感覺到這話是眞心的。

  “你有沒有絕對可以信賴的手下?”拉佩問道。

  “您要幹什麼?”漢德頓時興奮起來,知道拉佩眞的把他當成自己人。

  “我需要一個絕對能夠信得過的人去馬內打前站,在那裡買幾幢房子。”拉佩剛才只是感慨,現在他眞的動心了。

  漢德指向對面角落一個正在練習突剌的人,道:“您覺得費德里克怎麼樣?”

  拉佩認得出這裡的每一個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但是對他們的情況卻並不熟悉,

  看了那個叫費德里克的人一眼,問道:“他的年紀好像比你們都大?”

  漢德點了點頭,道:“費德里克和霍夫是坐牢的時候認識的,從牢裡出來後,霍夫就不再做扒手,找來我們這些人做手下,他自己做頭。本來霍夫打算讓費德里克坐疤臉的位子,讓他管那群打手,後來霍夫放棄了,因為費德里克的心不夠狠,最後霍夫讓他管贓物,幾年下來他沒有貪過一枚銅板。”

  拉佩不由得點了點頭,這樣的人確實能夠信任。

  “給他十萬比索,讓他去馬內打前站。這筆錢足夠在郊區買一幢樓,再在遠郊買一座別墅,不需要太大,只要能擠下十幾個人就行。”拉佩低聲吩咐道。

  “不是所有人都去馬內?”漢德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拉佩要嘛只帶幾個人走,要嘛把人全都帶走,沒想到會帶十幾個人。

  “這裡是我們的根基,大部分人肯定要留下。另外我打算讓幾個人跟著烏迪內斯出海,把一部分財產轉移到海外。”拉佩現在眞的把漢德當自己人來看。

  “您提過這件事。”漢德連忙說道,他並不認為局勢會那麼糟糕,不過拉佩說什麼就是什麼,沒必要多爭,再說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小扒手,現在他也有幾萬比索的產業,確實有必要替自己留條後路,最近這兩天他和烏迪內斯的那些手下混在一起,從他們嘴裡得知,那幫傢伙在海外都是有產業的。

  “這件事你得抓緊。”拉佩叮囑道。

  “您放心好了。”漢德把這件事記在心裡,反正去馬內打前站的事交給費德里克去做,那麼這件事乾脆由他親自負責。

  漢德在琢磨這件事,拉佩卻沒心思多管,轉身朝著瑪格麗特走去。

  瑪格麗特正和一群女孩在一起,看到拉佩過來,那群女孩全都用曖昧的目光看著瑪格麗特,其中有幾人更是不停地使眼色。

  “這段日子我住在這裡,你過來陪我。”拉佩一把攬住瑪格麗特的腰。

  “老闆,那天瑪格麗特被送回來,在床上連躺三天,她一個人恐怕吃不消。”

  旁邊一個女孩嗲裡嗲氣地說道。

  “要你管?”瑪格麗特惡狠狠地回道,此刻的她一點都不像淑女,完全就是一頭母老虎,還是護崽的那種,越是像她們這樣身分的人,越是知道珍惜,一旦把握住機會,絕對不會放手。

  夜已經深了,外面已經看不到一點燈光,只有漫天星辰仍舊亮著。

  現在已經是冬天,雖然塔倫地處南方,冬天還算暖和,但晚上仍舊很冷,拉佩卻只穿一件襯衫,而且領口還敞開著。

  拉佩看上去有些疲憊,畢竟剛剛做了一件很累人的事,不過更多是因為無法入睡,只要一閉上眼睛,他的腦子裡面就全都是各種死亡。

  即便換成好戰嗜殺的人格,一次次慘死仍舊讓拉佩心煩氣躁,這情況已經快一個星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想到恨處,拉佩隨手一抖,兩把長劍出現在他的手中,雙手舞動如飛,長劍瞬間化作點點星芒,和天空中的星辰交相輝映。

  長劍發出陣陣嗡鳴聲,四周的空氣劇烈震動起來,半空中蕩開一圈圈漣漪,不過這一次旁邊種的花花草草都沒有被傷到。

  拉佩沒辦法睡覺,總是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精神無法振作,還有點神情恍惚,這種詭異的狀態不適合修練魔法,卻非常適合練劍。

  短短幾天,拉佩已經學會如何控制能量外放。

  拉佩的劍越舞越快,劍法變得越來越亂,到了最後簡直是盲目亂刺,甚至還有一種顚狂的感覺。那兩把劍發出的嗡鳴聲也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尖銳,到了最後變成一種刺耳的尖嘯聲。

  “哈哈哈——原來一切就是這樣簡單!”拉佩突然狂笑起來,此刻夜深人靜,他的狂笑聲遠遠地傳開。

  拉佩已經決定去馬內,這無意間讓他明白放棄的可貴,而此刻他又發現自己一直在走彎路。

  當初拉佩選擇專精於“刺”,捨棄了其他變化,這絕對是正確的,但是練劍的時候卻錯了,他意欲同時追求快、准、穩。

  人的精力有限,拉佩的時間更有限,必須有所捨棄。

  對於拉佩來說,快才是最重要的,因為他用的是細劍。所有的劍裡面細劍最輕,所以最快,因此用細劍的劍法全都輕靈快疾,不需要什麼力量,也不需要精准,只需要快,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拉佩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長劍,他的劍法已經不成樣子,但是那兩把劍卻發出令人耳膜刺痛、頭腦發脹的尖嘯聲。

  “你不要緊吧?”不知道什麼時候瑪格麗特走了出來,她搗著耳朵一搖一晃地走著,走得很慢,腳步虛浮,好像沒什麼力氣。

  “沒事,只是睡不著罷了。”拉佩收住了劍。

  “我也睡不著。”瑪格麗特乾脆靠在門框上,她的腳仍舊在發軟,儘管人累得不輕,但是她確實睡不著,道:“昨天我打死了三個人。”

  瑪格麗特以為拉佩睡不著的原因和她一樣。

  瑪格麗特並不是在炫耀,身為拉佩的女人,她得到的待遇甚至在漢德之上,

  一個人就有六把槍,兩長、四短,那四把短槍還都是胡椒瓶槍,六根槍管,能夠連發六槍。平時練槍的時候,專門有人幫她裝彈,保羅還經常特別指導她,所以她的槍法和漢德一樣,在這群人中絕對數一數二。

  拉佩當然不會解釋什麼,他只是靜靜地站著,眼睛閃爍著紅色光芒,配上四周的夜色,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尊降臨人間的魔神。

  “要不要我找幾個姐妹陪你?”瑪格麗特很護食,但是她也很聰明,知道男人如果得不到滿足,遲早會找別的女人,與其那樣,她還不如主動把這件事攬過來,至少她能夠決定選誰,不選誰。

  瑪格麗特已經想好,就挑那幾個和她談得來的女孩,頂多再加幾個悶葫蘆,這樣既能幫她分擔火力,又用不著擔心和她爭寵。

  拉佩正打算拒絕,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口。

  拉佩需要實力,自保的實力,而想要提升實力有三種辦法,一種是苦練,第二種是裝備;最後一種就是各種特殊的途徑,比如魔王的賜予。

  這兩天拉佩的實力就提升了一大截,原因是什麼?還不是因為拉佩殺了人!

  拉佩殺的人不多,不知道是四個還是五個,其中只有那個魔法師稍微厲害一點,不過身為這場殺戮的策劃者,同時也是指揮官,被他的手下殺掉的人同樣也能算在拉佩的頭上,而殺戮能夠取悅暴怒魔王,拉佩甚至懷疑剛才那番感悟就是暴怒魔王的賞賜。

  剩下的幾位魔王中,驕傲魔王和貪婪魔王是沒辦法取悅的,暴食魔王要求不高,只要拉佩暴飮暴食就行,他也一直在這麼做,懶惰魔王也很容易取悅,只要什麼事都不做,整天遊手好閒就行,可惜他做不到,只能放棄,最後就是淫欲魔王。

  “你……”拉佩欲言又止。

  突然,拉佩感覺到一陣殺氣迎面而來。

  “小心!”拉佩瞬間躐到瑪格麗特身邊,拉住她的手躲進房間內,緊接著從床邊的窗戶翻出去。

  拉佩剛閃開,身後就傳來一陣尖銳的呼嘯聲,緊接著一道劍光劃過,牆壁上瞬間多了一道劃痕,門板更是被一劈為二。

  出手的是一個黑衣蒙面的人,渾身散發著殺氣,手裡拎著一把長劍,這可不是拉佩用的那種細劍,劍身要長一些,差不多有一尺二左右,也寬得多,劍柄也長。那黑衣人隨手一撩,已經被劈成兩半的門板飛了出去,然後直接闖進去。看到裡面沒人,黑衣人一個箭步躐到窗前,往外張望著。

  窗外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拉佩的身影。

  黑衣人正覺得奇怪,突然汗毛直豎,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從心底湧起,頓時想逃。

  可就在這時,黑衣人發現腳被卡住,緊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被一張網兜了起來。

  “有陷阱!”黑衣人大叫一聲,居然是女人的聲音。

  “有陷阱,快走!”四面八方響起慌亂的聲音,一道道漆黑的身影從暗處冒出來,有的朝著城外的方向飛逃,也有幾人朝著這邊沖過來,其中一個人飛身而起,就要跳上這邊的樓頂。

  突然銀光爆閃,一截劍尖憑空冒出來,閃電般朝著那人刺去。出手的是拉佩,他不在家裡睡,不和父母待在一起,卻跑來這裡,就是為了防備有人行刺。

  拉佩不想把家人捲進這件事,再說這幢樓上上下下都是陷阱,還有無數暗門,比如那扇窗戶就是,剛才他和瑪格麗特看上去從這裡翻出去,實際上兩人被傳到底下的房間,然後他發動陷阱困住那黑衣人,又從另外一扇暗門趕過來攔截。

  那個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不過他夠狠,拚著受傷舉刀就砍,一副要和拉佩同歸於盡的架勢。

  “碰!”拉佩的槍響了,劍裡藏槍是他的拿手好戲。

  那個人慘叫一聲,翻滾著掉落下去。

  拉佩往後一退,暗門翻轉,他瞬間回到木屋內。

  此刻黑衣人正在網裡掙扎,她的兩隻腳和一隻手被緊緊鎖住,唯有持劍的手仍舊能夠活動,她正試圖砍開那些羅網和繩索。不過她根本就無法使力,羅網和繩索都是用鐵絲編成,鐵絲的另一端連著一塊電石,就算一頭牛掉進裡面,也會被電昏過去,這個女人還清醒著,已經很恐怖了。

  “以後再加一管迷煙。”拉佩自言自語道。

  拉佩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副手銬,這可不是普通的手銬,內側有一排鋒利的鋼針,一旦被戴上這種手銬,鋼針就會紮入肌肉裡面,稍微一動就疼痛無比,而且針頭還有麻藥,更有強烈的電擊。

  喀嚓一聲,那個女人還能活動的手被銬住,麻藥和電擊瞬間起到作用,她已經沒辦法掙扎。

  拉佩打算先把長劍奪下來再說,抓住那個女人的胳膊後,這才發現長劍居然綁在她手上,她是要和拉佩拚命!

  拉佩把這個女人的手臂反拗過來,和另外一隻手銬在一起,然後將這個女人拖到視窗邊,拔出一把槍頂在她的太陽穴上。

  “趕快投降,你們的首領已經被我抓住了!”拉佩高聲喊道。

  那幾個原本想過來援救的人看到大勢已去,也紛紛逃散。

  “你可以殺了我,會有人替我報仇的。”那個女人沖著拉佩惡狠狠地吼道。拉佩一把扯掉那女人臉上的黑巾,緊接著點亮油燈。

  在晃動的燈光下,那個女人的臉看上去有些陰沉,甚至還有幾許猙獰,不過總體來說是個美人,瓜子臉、翹下巴、鼻樑筆挺,只是眼神太過銳利,還長著兩道不該屬於女人的劍眉。

  更讓拉佩無語的是,明明是個女人,卻剃了個男孩頭,看她的樣子應該有二十五、六歲。

  “昨天你們還沒打夠?幹你們這一行的只認錢不認人,有必要這麼拚命對付我嗎?”拉佩看了那被綁住的長劍一眼。

  “我是來報仇的,你殺了我哥哥。”那個女人朝著拉佩怒目而視。

  “你哥哥?”拉佩皺起眉頭,緊接著又問道:“你哥哥是誰?”

  “瓦蒙•亨德里克。”那個女人仍舊瞪著拉佩。

  “那個絡腮鬍子?他不是跑了嗎?被我們擊斃的人裡面絕對沒有他。”拉佩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裝得眞像。”那個女人冷笑一聲。

  “你已經落在我的手裡,我要把你搓圓或者捏扁都行,還有什麼必要撒謊?”拉佩問道,為了證明他的話是眞的,他的兩隻手有些不安分起來。

  那個女人的臉一陣青,一陣紅,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她瞪著拉佩的目光愈發凶厲,但是目光中的殺意卻淡了許多,突然她咬牙說道:“我哥哥是在撤退的半路上被殺的,一起被殺的還有十幾個兄弟。”

  “出手的是幾個人?都是什麼身分?”拉佩問道。

  “兩人,其中一人是魔法師,另外一人是劍客。那個魔法師一上來就製造一片流沙,讓我們的隊伍一下子動彈不得,要不然憑我哥哥的本事,根本就不會出事。”那個女人還有半句話沒說,如果她的哥哥不是事先受了傷,同樣也不會出事,不過這話說出來有些丟臉。

  “流沙?沙子?”拉佩喃喃自語道。

  過了片刻,拉佩又問道:“你們的隊伍裡面也有一個擅長操縱沙子的傢伙,他是你們的人嗎?”

  如果拉佩先問這個問題,那個女人絕對不會回答,但是此刻她把流沙和那個操縱沙子的人連系在一起,讓她覺得很可疑。

  “不是,沒有魔法師會加入強盜團。”那個女人搖了搖頭,道:“他是雇主派來的人。”

  “那傢伙已經被我殺掉,你肯定想像不到他是護衛隊的成員。”拉佩還沒來得及驗證這件事,甚至連屍體都還沒解剖,卻不妨礙他先扣一頂帽子過去。

  “你們同樣有嫌疑。”那個女人並沒有上當,她死死地盯著拉佩。

  “你應該知道我是秘密員警,秘密員警一般是暗中行事,裡面的魔法師大多是黑魔法師,比如我本人。如果你哥哥是我們殺的,他可能會病死,或者會被毒死,甚至會莫名其妙死掉,卻不會像現在這樣。”拉佩說得理直氣壯。

  “我不知道你們是秘密員警,也不知道你是黑魔法師,雇主什麼都沒告訴我們。”那個女人一陣迷惘。

  那女人現在想起來了,逃回來的人確實說這件事有蹊蹺。

  雇主告訴他們,他們要對付的只是一個新成立的黑幫,規模不大,只因為投靠了烏迪內斯,得到了一批火槍,所以囂張起來,本身沒什麼實力;可結果根本不是這樣,對方居然有手雷和火炮,首領還是個魔法師,連員警都能隨意調動。但如果是秘密員警,這就說得過去了。

  “是誰雇傭了你們?”拉佩繼續問道。

  那個女人轉過頭,根本不看拉佩,就算她已經懷疑雇主有問題,也不願意和仇人說話。

  “我不想動粗,但是你不配合的話,我就不得不動手了。”拉佩搖頭歎息。

  “你試試看。”那個女人瞪了拉佩一眼。

  “你很聰明,知道我不會殺你,所以敢這麼強硬。”拉佩點破這個女人的心思,但他確實不敢殺這個女人,一旦殺了她,兩邊的仇就化解不開;相反的,如果他把這個女人放回去,那個雇主的陰謀就會徹底敗露。

  “我承認自己失敗,你可以走了。”

  啪的一聲,拉佩打開手銬,然後雙手在窗臺底下按壓兩下,頓時羅網和繩索一起鬆開。

  那個女人看了拉佩一眼,手裡的長劍顫動兩下,不過最終她沒有出手,而是轉身出了門,跳到對面的房頂上,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一口氣跑出城外,鑽進一片樹林內,那個女人停下來,她把兩隻手卷成喇叭的形狀,嘴裡發出“布穀——布穀——”的聲音。

  過了片刻,遠處傳來一陣輕響,一群人從樹林深處走出來。

  “西爾維婭,你沒事吧?那小子怎麼會放了你?”開口的是一個中年人。

  “約翰大叔,殺我哥哥的那個傢伙用的是什麼劍法?”西爾維婭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那個中年人歪著頭想了想,不太肯定地道:“好像是軍隊裡面通用的劍法。”

  西爾維婭看了看其他人,最後目光停在那個為救她而被拉佩打下去的人。

  那是個異常敦實的小夥子,差不多是二十五、六歲。拉佩的那一槍打穿他的肩膀,摔下去的時候又折斷雙腿,要不是有同伴相救,他恐怕已經成了俘虜,此刻他是被抬著過來的。

  “你和那小子交過手,他用的是什麼劍法?”西爾維婭問道。

  那個小夥子微微一愣,想了片刻,搖頭說道:“不清楚,我認不出來。”

  “那你說說他的劍法有什麼特徵?”西爾維婭繼續追問道。

  那個小夥子又想了想,說道:“那傢伙的劍法很花哨,出手很快,不過沒什麼力道。”

  西爾維婭愈發起了疑心,她轉頭朝著中年人說道:“那小子聲稱自己是秘密員警,你怎麼看?”

  “秘密員警?”中年人微微吃了一驚,緊接著他沉思了起來,他曾經遇過秘密員警,甚至還交過手,秘密員警的劍法快疾犀利,變化詭異,說花稍也可以。

  “有點像。”中年人點了點頭,道:“我原本還在奇怪,這幫傢伙年紀都不大,全都只有十幾歲,裝備卻好得出奇,每個人都有一把長槍、兩把短槍,有幾個人還有連發短槍。他們的身上好像都穿著鎧甲,子彈根本打不透,更不用說那門火炮,一般的人就算弄得到火炮,也不敢用。”

  突然中年人又想起一件事,道:“還有那些蒼蠅、蟑螂和老鼠,他們當中肯定有魔法師。對了,你怎麼會被抓的?應該也是中了魔法吧?”

  “那小子是個黑魔法師。”西爾維婭沒說陷阱的事,這太丟臉了,相反輸在魔法師的手裡卻很正常,緊接著她又道:“據他所說,那個玩沙子的人已經被他殺了,他還說那個人是護衛隊的人。”

  “他沒安好心,想讓我們和護衛隊鬥起來。”旁邊一個強盜立刻罵道。

  “未必。”中年人擺了擺手,道:“現在想起來,這趟買賣疑點太多,雇我們的人明顯沒說實話。”

  “可能他們也不清楚。”剛才開口的那個強盜硬著頭皮說道。

  “不可能,當初頭只打算派十幾個人過去,但是雇我們的傢伙堅持要大家全部出動,說什麼擔心時間拖得太長,以至於驚動員警和護衛隊。恐怕他們知道那幫傢伙不容易對付,還派了一個魔法師過來。如果對方沒有魔法師,有必要多此一舉嗎?”此刻中年人的腦子倒是很清晰,可惜已經晚了。

  “按照你的說法,這是一個陰謀?”有人想到了。

  “有這個可能,如果那群人是秘密員警,他們肯定是為了國王特使遇刺事件而來,這件事和塔倫上層的某些傢伙脫不了關係。他們可能害怕了,打算藉我們的手幹掉秘密員警。昨天那一戰,我們如果贏了,他們可以鬆一口氣,結果我們輸了,所以他們才派人半途截殺,這既是為了殺人滅口,也是為了讓我們和秘密員警結下深仇。”中年人抽絲剝繭,分析著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操他們的姥姥。”

  “這幫王八蛋太陰了。”

  “我們去找他們算帳,至少要幹掉兩個傢伙。”

  在場的都是強盜,脾氣都不會太好,知道自己上了當,全都怒不可遏。

  “夠了!”西爾維婭怒喝一聲:“怎麼報仇?你們知道誰是主謀?難道把塔倫血洗一遍?”

  眾人頓時說不出話來。

  “我們和秘密員警聯手怎麼樣?”突然有人提議。

  眾人頓時動心了,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這話對他們來說同樣合適。

  “那小子放你回來,肯定有和我們聯手的意思。”中年人立刻說道。中年人的話音剛落,數百尺外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又是一陣刀、劍交擊的聲音。

  那些強盜反應都很快,倏地四散開來,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包圍過去。

  沖在最前面的是西爾維婭,她有一種感覺,這和她哥哥的死有關。

  “砰砰砰——”連著三聲槍響,開槍的是拉佩,他一手持劍,一手握槍,對方如果想拉開距離,他就一槍射過去,如果敢逼近,他就槍、劍夾攻。

  說到劍法,拉佩和對方走的是兩個極端。

  軍隊通用劍法剛猛、強悍,以劈砍為主,一把長劍舞動起來如同江河翻滾,拉佩的劍法快疾、犀利,只有刺的動作,手中的劍閃爍不定,劍光如同漫天的星辰。不過這兩種劍法都簡單、直接,所以顯得格外兇險。

  拉佩勝在出手快,他出七、八劍,對方只能出一劍,不過對方的劍遠比他有力,一劍過來他根本不敢格擋,只能搶攻,逼迫對方回防,他手中的那把槍則是用來彌補攻擊力不足的缺點。

  如果沒有任何干擾,贏的會是那個人,可惜此刻那個人無心戀戰,他已經聽到四面八方傳來的腳步聲。

  這人急了,他揮劍橫斬,劍光所到之處,碗口粗的樹木被攔腰斬斷。

  拉佩不得不閃身躲避,不過他也沒忘記給那人一槍。

  那個劍客擋開子彈,飛身朝著山坡底下就跑。

  就在這時,一道劍光從斜刺裡殺出來。出手的是西爾維婭,她的劍法同樣很有氣勢,一劍出手,只看到一條雪亮的光帶。

  那個劍客舉劍招架,同時連消帶打,朝著西爾維婭反刺過去。

  “砰——”又是一聲槍響,拉佩這一槍打得很刁。

  那個劍客不得不將長劍轉回來,先格擋子彈。

  西爾維婭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她手中的長劍一抖,劍光化作一道圓弧插入對方的劍光中。

  只聽到喀嚓一聲輕響,那個劍客的長劍被削斷,連帶他的手臂也被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那個劍客嚇得面色如土,不敢再停留,拚著受傷,轉身就跑,卻沒想到腳下突然冒出一條白骨手臂,瞬間抓住他的腳踝。

  戰場上出現一點意外就能決定生死,這劍客的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不過他的反應極快,馬上又恢復過來。

  但是就在那一瞬間,一道亮得刺眼的劍光劃過那個劍客的身體,他最後一眼看到的是一具沒有頭顱的身體。

  斬殺強敵後,西爾維婭並沒有放下手中的長劍,而是用劍尖指著拉佩,說道:“你怎麼會過來?”

  拉佩把槍插回槍套,這才聳肩說道:“我看到這兩個傢伙鬼鬼祟祟地躲在樹林裡面,其中一個人像是魔法師,他好像要對你們施法,我就給了他一槍。你應該感謝我。”

  西爾維婭絲毫沒有感謝的意思,而是冷冷地說道:“我再問一遍,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剛才我抓住你的時候,順手在你的身上打了一個印記。”拉佩指了指那具無頭的屍體,道:“他們肯定也是這樣找到你們的,不過說到給別人下印記,還是我們黑魔法師最擅長。”

  西爾維婭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她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最後問道:“我身上還有其他魔法印記嗎?”

  “我不知道,魔法印記就像密碼,每個魔法師都有自己的一套。那個傢伙擅長用沙子,他很可能將一顆特殊的沙子當作追蹤的標記,除了他自己,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感應出來。”拉佩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這話當然不是眞的,破解魔法印記的辦法有很多,拉佩這麼說是在欺騙外行。

  “那怎麼辦?”

  中年人從旁邊的樹林裡走出來,其他強盜也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他們和西爾維婭一樣,並不會因為拉佩幫了他們,而對拉佩有所好感,畢竟昨天兩邊還是仇敵。

  “辦法倒是有,不過你們未必願意,就算願意,也未必做得到。”拉佩很不以為然。

  “你怎麼知道我們做不到?”西爾維婭收回手中的劍,不過態度仍舊很冷淡。

  “好吧,我說。”拉佩擺出一副投降的姿態,道:“辦法很簡單,先燒掉所有的衣服,然後剃光頭髮、鬚子、眉毛......反正是所有的毛,然後洗個澡,最好在水裡加一些聖水,所有火槍和長劍也要全部拆開,金屬的材料放在聖水裡面清洗,木質或者皮革的部分同樣燒掉。”

  “這麼麻煩?”一個強盜問道,從他的口氣聽來,顯然不太相信。

  “住嘴!這套辦法我以前聽說過,不過並非用來破解魔法印記,而是祛除詛咒。”中年人見多識廣,緊接著露出為難之色,道:“不過祛除詛咒還需要另外一些步驟……”

  “沒錯,最好把那幾個步驟加上,不過……你們自己看著辦。”拉佩承認中年人的說法。

  中年人和拉佩像是在打啞謎,其他人全都摸不著頭腦,但是看他們的臉色,大家都已經明白那幾個步驟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事實上,強盜們也都聽說過一些傳聞,比如喝童子尿可以祛邪、焚燒馬糞煙熏能夠解除詛咒。

  “你為什麼會來?”中年人也問出和西爾維婭同樣的問題,不過他的側重點不同。

  “我猜......雇傭你們的人可能再一次殺人滅口,順便栽贓嫁禍,所以我趕過來看看。”拉佩一副原本只是想看好戲的模樣。

  說到這裡,拉佩的注意力轉到那具屍體身上。

  隨手一晃,拉佩點起火,然後他蹲下來,先翻了翻那具屍體的外套,然後檢查裡面的內衣,外套很普通,看不出什麼名堂,但內衣就不同了。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樣。”拉佩說道。

  “你看出了什麼?”西爾維婭走過來,她同樣看到那些東西,卻什麼名堂都看不出來。

  “這傢伙的內衣是護衛隊專用的。”拉佩解釋道。

  “你眞的是秘密員警?”中年人對那具屍體不感興趣,他甚至對這件事背後的眞相也不感興趣,他們這些人整天都在刀尖上跳舞,早就有了隨時會死的準備。和西爾維婭不同,中年人並不想報仇。

  “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的身分,我說什麼都沒用。”拉佩答非所問,這是以退為進。

  “你是從馬內來的?”中年人換了一個話題。

  “我是本地人,直到刺殺事件發生之前,我還只是一個普通人,在郵政署當郵差,每個月拿十五比索的工資,這下子你滿意了嗎?”拉佩再一次拋出這招。這招屢試不爽,果然中年人瞪大眼睛,問道:“你是郵差?”

  緊接著中年人就不再多問,顯然他已經相信拉佩的秘密員警身分,這樣的身手實在不像一個郵差能夠擁有的。

  “看來有人要對付你。”中年人開始挑撥,同樣他也想藉此表達和解的意思,

  兩個仇人之間一旦擁有了共同的敵人,完全有可能達成和解。

  “這不奇怪,要不然就不會有人雇傭你們來找我麻煩了。”拉佩接受了中年人的和解信號。

  “是護衛隊幹的?”中年人也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

  拉佩沉吟半晌,最後搖了搖頭,道:“一切都指向護衛隊,這反倒讓我產生了懷疑。”

  中年人又是一愣,這可不是他預料到的回答,苦笑著說道:“你的疑心倒是挺重的。”

  “這不是疑心太重,而是正常的推理,我覺得每個人做事都有他的理由,你們找我的麻煩是因為有人付錢,那個幕後黑手買兇殺我,是因為我對他有威脅。

  “這樣一來,問題就出現了。我的調查從來沒涉及護衛隊,我也沒有懷疑過護衛隊的人和刺殺事件有關,沒有足夠的理由、沒有說得過去的原因,所以我不認為護衛隊是主謀。這個傢伙可能根本不是護衛隊的成員,也可能和你們一樣,是為了錢而做這件事。”

  拉佩看著那個中年人,他知道這名中年人在強盜中扮演的應該是智囊的角色,對付這種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智力方面強行碾壓。

  那群強盜全都眨著眼睛,誰都不敢開口,讓他們動刀動槍絕對沒問題,讓他們動腦子就不行了,不過他們都覺得這番話很有道理。

  “那麼誰是幕後黑手?”西爾維婭急了。

  “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拉佩又聳了聳肩。

  “對方想殺你,你也不在乎?”西爾維婭愈發急了,拉佩可以不管,畢竟他沒受到任何損失,她卻不行,她的哥哥被殺了。

  “你應該聽過我們的辦事風格,我們不需要證據、不需要審判,也不需要裁決,得罪過我們的人往往會莫名其妙地死亡......大不了讓有可能是幕後黑手的傢伙全都死掉,他們只要不是死於他殺、謀殺或者暗殺,而是死於疾病、事故或者意外,就不會引起恐慌。”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他的語調很柔和,但給人的感覺卻渾身冰寒,最後又補充一句:“不過現在時機不對,還沒到他們死的時候。”

  “我對你們那套狗屁風格不感興趣,你只要告訴我誰是幕後黑手就行了,我們會出手。”西爾維婭怒道。

  “沒必要。”拉佩伸出一根手指在西爾維婭眼前搖了搖,仍舊用那種很柔和,但是令人不寒而慄的語調說道:“報仇這種事還是親自動手更有成就感,再說,就算知道幕後黑手的身分,我也不能告訴你們,因為暫時不能動他們,幹我們這一行……身不由己。”說到這裡,拉佩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神情。

  這一切當然是表演,此刻的拉佩早已經換成演員的人格。

  說完這番話,拉佩轉身就走,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

  那些強盜皺起眉頭,其中幾個人甚至舉起手中的刀、劍,但是他們都被中年人用眼睛瞪回去。

  只有一個人動了,那個人就是西爾維婭,她跑上前,擋住拉佩的去路。

  “告訴我幕後黑手的身分。”西爾維婭舉起手中的劍,劍尖指著拉佩。

  “你嚇唬不了我的。”拉佩毫不在意,他用剛才那根手指輕輕地推開劍尖。見硬的沒用,西爾維婭只能用軟的,道:“我可以給你錢。”

  拉佩哈哈大笑起來:“和一個魔法師提錢,沒有比這更愚蠢的事了。”

  “我可以成為你的手下,你收編那群扒手,不就是為了組建自己的勢力嗎?”西爾維婭走到拉佩的面前。

  拉佩不停搖著頭,道:“除非瘋了,我怎麼可能招募一個女強盜做手下?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我不是強盜……”西爾維婭咬牙說道:“我沒有案底,哥哥他不許我參與任何行動,所以我的身分是乾淨的。”

  拉佩一愣,轉頭看了看其他強盜。

  那些強盜中有不少人點了點頭。

  拉佩心動了,他手下缺人,更缺有實力的人。

  “你知道我練黑魔法,和黑魔法師做交易……你會後悔的。”拉佩笑了起來,笑得很邪惡。

  “只要能為我的哥哥報仇,別說和黑魔法師做交易,就算是和魔鬼做交易,我也不會後悔。”西爾維婭的神情看上去異常堅定。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27 08:07 PM

劍的旋律 第四集 第十九章 另外一個局

  西爾維婭後悔了,她現在很後悔,不只是後悔和拉佩之間的交易,更後悔當初把拉佩看作是一個孩子。

  西爾維婭現在已經知道拉佩不是孩子,有些地方甚至比大人還大,也比大人還猛。

  知道這一切的代價,就是西爾維婭現在一動都不想動,只想躺在床上,如果旁邊沒有這個可惡的傢伙就更好了。

  “你接受過神明的祝福嗎?”拉佩輕舔著西爾維婭的耳垂,問道。

  “神?”西爾維婭兩眼茫然,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以前沒有多少機會能夠進城。”

  “我建議你去戰爭之神或者風神的神殿接受祝福,這對提升實力很有好處,如果有人在你的身上下了魔法印記,神的祝福還會讓印記失效。”拉佩輕聲說道。

  “你之前為什麼沒告訴我們?”西爾維婭稍微有點精神,她看上去很不滿。

  “神的祝福是要錢的,大概在兩百到三百五十比索之間,這要看是哪位神靈。”拉佩並不在意,不過作為報復,他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

  西爾維婭頓時不說話了,不只是因為拉佩那雙應該剁掉的手,也是因為他的話。

  別人都以為強盜肯定很有錢,西爾維婭卻清楚大部分強盜都是窮光蛋,身上就算有幾個錢,也會很快花掉。

  幹這一行朝不保夕,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存錢只會便宜別人,所以大家一旦有錢就會隨意揮霍,把錢花光之後,就再去打劫。

  “你得到的是哪位神靈的祝福?愛情之神?”西爾維婭看了拉佩的那裡一眼,心想:那玩意肯定受到過祝福,要不然不可能這樣厲害。

  “你猜對了。”拉佩輕輕一頂,把那玩意送進西爾維婭的身體內。

  “你……浪費了……一次機會。”西爾維婭期期艾艾地說道,她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拱起來。

  “不,沒有浪費。”拉佩一邊用力,一邊解釋道:“我把自己分裂成許多人格,每一個人格都可以接受神靈的祝福。不只是這樣,每一個人格還有一次和魔王締約的機會,其中有一位就是淫欲魔王,它的賜予和愛情之神的祝福能夠迭加,感覺還不錯吧?”

  回答拉佩的,是用力拍下來的一隻枕頭。

  “你是個瘋子。”西爾維婭咬著嘴唇說道。

  “一切都是為了實力,你以為秘密員警是那麼好當的?你為什麼不想想,這樣一件案子為什麼交給我?”拉佩一臉苦澀。

  西爾維婭沉默了,她原本覺得拉佩很可惡,但是此刻卻覺得拉佩其實挺可憐的,她沒有去想拉佩問的那兩個問題,因為她知道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你要發洩?”西爾維婭冷著臉問道。

  “這倒不是。”拉佩親了一下西爾維婭的臉頰,道:“神靈的賜予稱為祝福,魔王的賜予卻稱為締約,你不覺得這裡面有什麼名堂嗎?”

  “我不明白。”西爾維婭和其他強盜一樣,並不喜歡用腦子。

  “魔王比神靈要慷慨得多,它們並不是一次性給予你好處,只要你取悅它們,它們就會不停給你好處。”拉佩解釋道。

  西爾維婭想了想,立刻惱怒起來,道:“你用我來取悅魔王?”

  不過憤怒的同時,西爾維婭的心裡癢癢的,這至少比拿她來發洩,要容易接受得多。

  “別忘了,這是你、我之間的交易,你幫我,我也幫你。”拉佩探出身體,從床頭櫃裡面翻了一會兒,最後拿出一本筆記放在西爾維婭的身邊,道:“這裡面是我的調査紀錄,看了之後你就能知道誰最有可能是幕後黑手。”

  西爾維婭沒有去接筆記,紅著臉說道:“我不識字。”

  “不識字?”拉佩撓了撓頭,因為西爾維婭可不同於那些小扒手,她已經二十七歲,記憶力肯定不如那些十幾歲的人。

  “你有興趣學嗎?”拉佩問道。

  “沒有。”

  西爾維婭的回答很乾脆,也正如拉佩的猜想。

  “好吧。”拉佩也不強求,道:“幕後黑手應該是賓尼派的某個人,也有可能是所有的人。”

  “具體是哪一個人?”西爾維婭雖然不清楚賓尼派的成員數量,但至少知道憑她一個人,絕對不可能把所有賓尼派成員殺掉,她必須知道主謀的身分。

  “我不清楚,還需要進一步調查。”拉佩不敢打包票,接著又道:“不過這件事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如果沒有你們這檔事,我或許已經去馬內了……”

  說到這裡,拉佩突然唉聲歎氣起來:“上面讓我想辦法加入賓尼派,這樣才有可能查出幕後主使者的身分。”

  西爾維婭的臉色頓時變了,道:“這可夠危險的。”

  “沒辦法,誰讓我做這一行?”拉佩無可奈何地趴在西爾維婭的身上。

  西爾維婭說不出話來了,一開始她對拉佩並沒有好感,甚至還有些痛恨,可剛才聽拉佩說起和魔王締約的事,她的心有些動搖起來,覺得拉佩也挺可憐的,此刻她的心眞的軟了,相比之下她絕對算是幸福的,她有一個哥哥,一個關心她、愛護她的哥哥。

  “怎麼?同情我了?”拉佩笑了起來,道:“如果同情我,以後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呸——”西爾維婭啐了一口,不過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算不算拒絕?

  猶豫了片刻,西爾維婭紅著臉問道:“我們能不能約定一件事?”

  “你想和我約定什麼?”拉佩問道,他沒急著拒絕。

  “做那種事,我並不反對,但是別射在裡面,我不想懷孕。”西爾維婭的臉愈發紅了。

  拉佩的笑容消失了,他吧嗒一下嘴,意志消沉地說道:“放心,你不會懷孕的,如果你有了孩子,那也肯定不是我的。”

  “為什麼?”西爾維婭皺起眉頭,這話可不怎麼好聽。

  “和魔王締約需要付出代價,我捨棄了很多東西,其中就包括後代。”拉佩淡淡地說道。

  西爾維婭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此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黑魔法師被認為是恐怖和冷酷的象徵。

  “起來吧。”拉佩從西爾維婭的身體裡面退出來,他取過放在床邊的衣服,

  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道:“我需要你陪我練劍。”

  就在這時,拉佩才發現昨天晚上西爾維婭穿的是夜行衣,想要另外找一套衣服可不容易,因為年紀不對,西爾維婭是成年人,這裡只有女孩,瑪格麗特她們最大的也就十七歲,無論身高還是胸圍都不能和西爾維婭相比。

  “看來你只能穿男裝了。”拉佩隨手撿起內衣扔給西爾維婭。

  “沒關係,在團裡面的時候,我也是有什麼穿什麼。”西爾維婭並不在意,以前的生活比這還艱難,住的不是野外就是山洞,吃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她早就習慣了。

  拉佩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又回來,手裡拿著一套衣服,不過不是男裝,也不是女裝,而是從前面的店鋪拿來的登山服,整件衣服連頭帶腳完全是一體的,上面還有面罩和頭套,全都是用厚實的帆布做成,很貼身,卻又沒緊繃的感覺。

  西爾維婭已經從床上下來,她還有些站不穩,兩腿無力,她休息了片刻,才接過那套衣服穿上。

  拉佩在旁邊看得直皺眉,看別的女人穿衣服,總有一種驚豔的感覺,可西爾維婭卻沒有,她的頭剃得像男孩,那張臉也棱角分明,配上這身衣服只能用英俊來形容,而不是漂亮,這種感覺怪怪的。

  拉佩用力晃了晃腦袋,他不敢再看下去,這讓他有一種負罪感。

  “我可以陪你練劍。”西爾維婭走到角落,從牆上取下她的劍,那上面仍舊纏著布。

  西爾維婭很鬱悶,她原本是來拚命的,結果拚到床上去,道:“我可不會放水,萬一傷到你,你別怪我。”

  “那麼我也可以用魔法吧?”拉佩反將一軍。比劍法,他或許差了一些;比鬥嘴,他絕對不會輸的。

  西爾維婭頓時說不出話來,她現在對魔法討厭極了,同時也充滿畏懼。

  一邊劍如匹練,光芒四射,一邊劍如急雨,星芒點點。天井裡劍光閃爍,人影晃動,伴隨著這番景象的還有劍刃披風的聲音,一片刺耳的嗡鳴,不時還會發出一陣陣金屬般的碰撞聲。拉佩這一次沒用槍,兩隻手握的都是劍,而他的劍又比昨天快了幾分。不需要考慮什麼精准,只需要追求速度,這種感覺好極了。昨天晚上拉佩和那個劍客互有攻守,此刻對上西爾維婭就不同了,一直是他在搶攻,這就是單一追求速度的好處,實力的提升確實很快。

  不夠快,還要更快。拉佩在心裡喊著。

  此刻拉佩已經感覺出來,只憑手臂的伸縮、手腕的抖動,已經很難繼續提升速度,想要更快,只有藉助別的途徑,比如能量外放。

  隨著一聲大喝,拉佩快疾無比地連刺十幾下。

  那兩把細劍發出像哨聲般的尖嘯聲,剎那間劍尖上多了一排芒刺,這些芒刺長僅半尺,但是數量卻很多。

  西爾維婭的臉色頓時變了,她開始後退。

  這是西爾維婭第一次後退,與此同時她手中的長劍劍光大盛,如同一道屛障般阻擋在前面。

  “你的這招很賴皮。”拉佩喘著粗氣說道,剎那間刺出十幾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被破解了。

  “沒什麼賴皮不賴皮的,如果你遇上的是騎士,那時候你才會明白什麼叫賴皮?”西爾維婭理直氣壯地說道。

  與此同時,西爾維婭手腕一轉,手中的長劍劃了一道圓弧,朝著拉佩斬下來。拉佩左手一抖,長劍刺出,閃電般在西爾維婭的劍身上連挑五、六下,將那把劍撥開寸,右手則迅疾刺出,反攻西爾維婭的上三路。

  突然,拉佩放棄反攻,身體往後倒,緊接著就地一滾,眨眼間滾到五、六尺外,只見一道劍光貼著他的後背飛過去。

  “你也太狠了。”拉佩臉色大變,剛才他差點被劈成兩半。

  在三樓,那些正趴在欄杆邊上旁觀的小扒手也都面如土色,他們全都慶倖自己沒有待在底下,要不然就倒楣了,他們可不是老闆,絕對來不及閃躲,如果被那道劍光掃中,絕對會被一分為二。

  “好可怕。”

  “他們都很厲害,我們什麼時候能夠達到這樣的水準?”

  “我恐怕不行,上一次測的時候,我什麼天賦都沒有。”

  “我也差不多,我雖然有天賦,但是不突出,而且偏重幹盜賊方面。”

  那些小扒手一邊看,一邊議論紛紛。

  也有人沒在觀戰,他們知道自己和拉佩、西爾維婭差得太遠,就算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還不如抓緊時間訓練,其中就包括瑪格麗特,不過她的理由有些特殊,她實在不想看到西爾維婭。

  “我當初和你說過,別一門心思防著我們。你和老闆的關係與眾不同,他就算看上我們,也不會拋棄你,你的敵人只會在外面,就像那個女人。”和瑪格麗特對練的也是一個女孩。

  這個女孩比瑪格麗特的年紀稍小,論長相絕對是女扒手中最漂亮的,長著一張尖俏的瓜子臉,眼睛很大,秋波明媚,睫毛很長,忽閃忽閃地像會說話一樣,眉毛淡如春煙,鼻子很小巧,兩腮紅撲撲的,讓人有一種想撲上去咬一口的衝動;但是她的氣質就讓人很無語了,就算坐著不動,也會給人一種“妖媚”的感覺,同時讓人想起情婦、狐狸精這些詞。

  對於瑪格麗特來說,這個女孩原本是她心目中最大的敵人,但是現在她也管不了了,至少這個騷貨比底下那個不男不女的西爾維婭威脅要小得多。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好吧。”為了對付情敵,瑪格麗特決定做一回皮條客,道:“你還可以多找幾個人過來。”

  反正一頭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趕,瑪格麗特豁出去了。

  “放心,我對付男人最有辦法了。”那個女孩眉飛色舞起來。

  這兩個女孩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卻沒想到底下那兩個人都聽到了。

  “你的小女朋友好像吃醋了。”西爾維婭揶揄道。

  “你有沒有吃醋?”拉佩一邊搶攻,一邊問道。

  “我才不在乎呢!”西爾維婭哼了一聲,和一群小女孩爭風吃醋這種事,她還做不出來,再說,她自認和拉佩只是做了一筆交易,拉佩幫她查案子,她幫拉佩提升實力,做那種事只是提升實力的一部分。

  “你的劍法很高明,運用得也很巧妙,你的劍術老師應該很厲害吧?”西爾維婭一劍橫斬過去。

  “當然,我的兩個老師都是大師,一個是黑魔法大師,另外一個是劍法大師。”拉佩一矮身,避過這一劍,緊接著朝著西爾維婭的膝蓋就是一劍,他現在該攻下三路了。拉佩沒有提幸運金幣的事,就算西爾維婭和他有契約,他也不會洩漏自己最大的秘密。

  “那你肯定能夠弄到上等的劍法?”西爾維婭加快了劍速。

  “你的劍法不是也挺不錯嗎?”拉佩覺得很奇怪,他對西爾維婭所發的劍光異常忌憚,西爾維婭力量全開,劍光可以長達五尺,而且銳不可當。

  “這不是我自己的本事,而是我手裡這把劍的功勞。三年前我們搶了一個破落貴族,那傢伙什麼都沒有,只有這把長劍。哥哥他動用了首領的特權,將這把長劍給了我。”說到這裡,西爾維婭的神情又變得黯然起來。

  拉佩看了那把長劍一眼,說不動心那是假的,不過他馬上就把心中的貪念壓下去,因為這把劍根本不適合他。

  拉佩的劍路已經固定,他只練一招—刺,他追求的是速度,極致的速度,所以只能用細劍,因為細劍最輕。而西爾維婭這把劍屬於手半劍,介於單手劍和雙手劍之間,劍柄很長,可以雙手握持,劍身也較重,和他的劍路完全不符合。

  “我可以幫你弄一套頂級的劍法。”拉佩一抖手腕,雙劍連環刺出,招招搶攻,繼續道:“不過作為交易,你也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西爾維婭臉一紅,以為拉佩又在說那種事,不過她馬上就知道自己想歪了。拉佩停下動作,說道:“今天晚上你跟我回家,以後你就待在我家。”

  “為什麼?”西爾維婭也停了下來。

  “我需要你保護我的家人。”拉佩說道。

  “就算為了這個理由,你也沒必要這樣做吧?”西爾維婭糊塗了,道:“你應該不缺錢,完全可以把你家隔壁的房子全都買下來……”

  “我已經這麼做了。”拉佩說道。

  早在半個月前,拉佩家隔壁的房子就已經被他買下來,現在裡面住的是烏迪內斯的手下。

  “你打算怎麼介紹我?說我是保鏢?”西爾維婭問道,她不在乎名分,但是女人的心思總有些奇怪,如果拉佩眞的這麼做,她表面上不會顯露出來,心裡肯定不樂意。

  “我會說你是煉金術士佛勒的遠房侄女,你父母雙亡,唯一的哥哥也在不久前去世,你只能來投奔叔叔,而你的叔叔卻把你交給我來照顧。”拉佩早就想好理由。

  拉佩現在的身分就相當於佛勒的弟子兼管家,如果佛勒眞有一個侄女,完全有可能許配給他,這樣一來兩者的關係就更密切了。

  拉佩以前和比格•威爾聊起貴族的生活,知道這種事經常發生。

  西爾維婭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這是假的,但是她心裡挺高興的。

  “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去馬內,臨走之前我打算改善一下家裡的生活,用你當理由,再合適不過。”拉佩想的很多。

  西爾維婭有些猶豫,但是最終還是答應下來,道:“那好吧。”

  拉佩把兩把劍變成項鍊的模樣放進口袋內,說道:“現在各座神殿應該開門了,你快點過去,傍晚之前你必須回來,我會帶你去我家,見我的父母。”

  西爾維婭茫然地收起劍,她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

  這個世界的變化實在太快,昨天晚上西爾維婭剛失去哥哥,變成孤苦伶仃一個人,但是現在她居然多了一個男人,同時還多了一個家。

  傍晚時分人來人往,大街上的車輛也顯得異常繁忙,一輛馬車在車流中慢騰騰地往前挪著,裡面坐的正是拉佩和西爾維婭。

  西爾維婭已經換了一身女裝,頭上戴著假髮,總算把她那身“假小子”的味道稍微掩蓋一些,此刻她正靜靜地聽著。

  想要把西爾維婭介紹給父母,首先得幫她編造一個身世,拉佩在這方面還算擅長。

  “你的家族在兩個世紀以前跟著理査德三世去普利托裡亞,理查三世征服了那裡後就回國,你的先祖卻決定留在那裡。這兩個世紀以來,你們家已經是那裡數一數二的名流。

  “你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十年前普利托裡亞發生過一場瘟疫,你的母親也因此去世,幾個月前你的哥哥又死於決鬥,整個家族就只剩下你一個人。此時你周圍的人,包括你的一些親戚盯上你的財產,所以你需要一個丈夫。

  “佛勒先生是你的遠房叔叔,他是個煉金術士,而且實力非凡,他對你的財產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你來投奔他,而他把你交給了我。”

  “可我從來沒去過普利托裡亞。”西爾維婭有著她的疑慮,問道:“你的父母問起來怎麼辦?”

  “放心,他們也沒去過,不管你怎麼說,他們都會相信的。”拉佩早就想到了。西爾維婭鬆了一口氣,突然她的眼神變得異常剛毅,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幫我査案子?”

  拉佩翻了翻白眼,比格•威爾在催他,現在又多了一個催他的人,道:“我已經有初步線索了。”

  拉佩沒有撒謊,之前西爾維婭去神殿接受祝福的時候,他花了一些時間調查。

  這段日子,拉佩讓漢德收買一大批線人,其中大部分人和匯票、借貸這類業務有關,不管是教會、郵政署,還是地下錢莊,全都有他們的眼線,任何一筆超過一千比索的業務,他的手上都有一份紀錄。

  強盜一向是拿了錢才辦事,如果事情沒辦成,他們會退回一半。那個雇主給他們六萬比索,這還不包括給那個魔法師的錢,那個魔法師以及另外幾個可能和護衛隊有關的人,拿的錢絕對不會比這少。

  這樣一大筆錢財的流動,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這件事的背後有黑幫老大瓦克利的影子,給你們的那筆錢和他手底下的幾個商人有關,不過瓦克利應該不是主謀,那個黑手仍舊藏在幕後。”拉佩有些撓頭,線索到了這裡就斷了,想要繼續查下去,他就必須硬碰那位黑幫老大,但拉佩現在可沒這個實力。

  “幕後黑手是賓尼派的人?”西爾維婭問道。

  “還不能肯定,不過他們的嫌疑最大。”拉佩沒有把話說死。

  “你有幾成把握?”西爾維婭不滿了。

  拉佩撓了撓頭,他很難下結論,只能道:“賓尼派的嫌疑最大,但是不排除有人想要渾水摸魚。”

  “什麼意思?還有別的可能?.”西爾維婭吃了一驚。

  “那個幕後黑手很厲害,他藉你哥哥的手來殺我,又藉護衛隊的手殺人滅口,現在又把瓦克利牽扯進來。說實話,賓尼派的行事風格如果這樣老辣,之前的刺殺事件就沒有那麼容易查出來了。”

  “不是他們又會是誰?”西爾維婭快要瘋了。

  “我不知道,可能有人想讓我像一條瘋狗似的亂咬。”拉佩搖了搖頭。西爾維婭的頭都大了,聽拉佩這麼一說,她覺得每個人都像嫌疑犯,但是仔細一想,好像誰都不是主謀。

  西爾維婭乾脆閉上眼睛,道:“這件事還是交給你這個專業人士去處理吧,我只需要知道誰是主謀就行。”

  “給我點時間。”拉佩拍了拍西爾維婭的手背。

  馬車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停在拉佩家的門口。

  還沒等拉佩下馬車,他就聽到屋內傳來哭泣的聲音,是他的母親在哭,他立刻跳下馬車,也顧不上管西爾維婭,拿鑰匙打開門,直接闖了進去。

  拉佩的母親在客廳,不只她在,拉佩的父親也在,此刻他完全不像前幾天那樣意氣風發,反倒垂頭喪氣,一言不發。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拉佩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拉佩的母親仍舊在哭,哭得喘不過氣,拉佩的父親則一臉呆滯,根本沒有回答的意思。

  “你們說啊,就算天塌下來,也有辦法補救的;你們不說的話,那就沒轍了。”拉佩急得快發瘋。

  “還不是因為你爸爸,我早就知道他身邊的那些人靠不住。”拉佩的母親一邊哭,一邊埋怨道。

  “爸爸怎麼了?”拉佩催促道。

  眼前這一幕讓拉佩覺得很熟悉,不久之前他在保羅家就看過類似的場面。

  保羅的老婆是個潑辣貨,拉佩的母親卻不一樣,她性子偏軟,能忍則忍,現在她這副模樣,肯定出了大事。

  “難道爸爸的職位發生變故?”拉佩問道。

  “如果只是這樣……我也不會在意……但是他們實在太過分了……想要你父親當替罪羊……”拉佩的母親總算把原因說出來。

  說到這裡,拉佩的母親悲從心起,又嚎啕大哭起來。

  拉佩的目光瞬間變得異常凶厲,他有種預感,這件事和他有關,對方不想讓他好過,又出招了,而且是這麼個陰招。

  與此同時,拉佩也已經明白,他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秘密員警就該隱藏在暗處,一旦暴露在明處,就失去威懾力,而且這段日子拉佩實在太高調,卻忘了他的實力還沒到可以高調的時候。

  “現在告訴我具體情況。”拉佩拉過一張椅子坐在父親的面前,他不指望母親能說得明白,女人總是情感多於理智。

  拉佩的父親仍舊在發呆。

  拉佩隨手拿起桌上的水壺,朝著他父親的頭頂就澆下去。

  拉佩的父親一下子就被淋透,現在是冬天,拉佩家為了省錢,不到最冷的那幾天,壁爐是不會生火,所以房間內很冷,一壺冷水澆下去,那滋味絕對不好受。拉佩的父親被凍得一哆嗦,一下子跳起來,怒氣勃發,舉起巴掌就要扇下來。拉佩可不想挨耳光,他也不能挨耳光,此刻他必須掌握主導權,讓他父親聽從他的安排,所以他伸腳一勾。

  拉佩的父親只是普通人,再加上怒火攻心,被拉佩一勾之下頓時摔倒在地,這一下摔得挺狠,好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現在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拉佩只用一隻手就把他父親從地上拎起來,因為他早就偷偷戴上怪力手套。

  這段日子以來,拉佩明白一件事,用拳頭說話往往最容易讓人明白,別人也願意聽,因為不聽不行。

  “你、你的力氣……”拉佩的父親瞪大了眼睛。

  這段日子拉佩的父親一直看不透兒子,他知道兒子身上肯定發生什麼事,一直以為兒子加入黑幫,甚至懷疑佛勒就是黑幫頭目,原本打算過一段時間和拉佩攤牌,沒想到結果出乎他的預料。

  “你先別管我的事,先說說你的麻煩。”拉佩拉過一張椅子讓父親坐下。

  拉佩的父親已經回過神,這才注意到拉佩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陌生女人。

  “這位女士是......”拉佩的父親連忙站起來,因為西爾維婭給他的感覺很不一般。

  “這位是亨德里克小姐,你可以叫她西爾維婭。”拉佩說道:“她是佛勒先生的侄女,佛勒先生讓我照顧她。”

  “照顧?”拉佩的父親已經聽傻了。

  “西爾維婭的先祖是理査德三世麾下的軍官,跟著那位陛下征服普利托裡亞,之後就定居在那裡,是那裡的名門。不過到她這一代,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我和她如果有了孩子,其中一人將會繼承她家的產業。”拉佩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說辭,介紹著西爾維婭的身分。

  “她是貴族?”拉佩的父親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差不多吧,勉強也能算是貴族。”拉佩不打算編得太離譜,如果說是貴族,他還得編造家譜和家徽,那就太麻煩了。

  拉佩的父親卻不在意,在他看來,名門就等於貴族,不過他有些懷疑拉佩話語的眞假,畢竟他剛被信任的人欺騙,此刻他對一切都充滿疑問。

  拉佩看出來了,他朝著西爾維婭使了一個眼色,然後轉頭對父親說道:“她和我一樣,也不是普通人。”

  西爾維婭挺機靈的,她舉起右手,手裡握著一把“匕首”,突然“匕首”伸展開來,轉眼間變成長劍。

  西爾維婭轉動著長劍,舞了一道劍花,緊接著就是一記斜斬。

  只見劍光一閃,角落那邊的矮櫥從中間一分為一二,矮櫥裡面放的是餐具,全都稀裡嘩啦掉出來,之中的一部分也被劈成兩半,切口異常平整。

  “這……這……”拉佩的父親兩眼茫然,他原本還在懷疑佛勒是流氓頭子,所謂的侄女肯定也是流氓,這下子他傻眼了。

  拉佩的母親也愣住了,她一邊為那些盤子、碟子感到心痛,一邊慶倖丈夫有救了。

  “現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拉佩再一次問道,而這一次和剛才的效果完全不同。

  拉佩的父親終於振作起精神,一臉憤恨地說道:“賓尼派的人不甘心下臺,他們把以前的一些事翻出來,其中就包括兩年前杜瓦利派的一件案子……”

  “是什麼案子?”拉佩連忙追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們沒告訴我具體情況,只是讓我一口咬定,兩年前市議會競選的時候,我曾經喝醉過,醉倒在博南大街旁邊的一條小巷子,等到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身上多了幾道傷痕,皮帶也丟了。”拉佩的父親又憤怒又無奈。

  “你答應了?”拉佩皺起眉頭。

  “我沒答應,但是他們說已經報上去,明天就有人過來詢問,如果我不按照他們的話說,他們也有辦法讓我招供。相反的,我如果照著這話說,他們保證我最多在牢裡待兩年,出來之後他們會補償我的,最起碼讓我當個科長。”說到最後,拉佩的父親語氣很無力,顯然他也知道這不可能。

  “他們確實會補償,不過是給那個出主意的傢伙。”拉佩惡狠狠地說道:“那個傢伙是誰?”

  拉佩的父親頓時猶豫起來,說到底他和保羅是一樣的,都屬於老好人,他希望的結果是他不需要去頂罪,同時又不得罪人。

  “你眞以為只要坐兩年牢就行了?他們為什麼不告訴你是什麼案子?”拉佩冷笑道:“肯定是怕嚇到你,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十之八九是殺人案,他們拿你當替罪羊,根本就沒打算給你留活路。”

  “不會的、不會的,他們應該不會這麼狠,如果眞是這樣,我可以改口的。”拉佩的父親茫然地搖頭。

  “等到你想要改口的時候,你已經是死人了!”拉佩火冒三丈,他現在總算明白保羅的老婆為什麼那樣惱火,一個人窩囊不可怕,可怕的是既窩囊又不肯聽勸,還裡外不分,對外人言聽計從,卻把家裡人的話當作耳邊風。

  “不會的,應該不會的。”拉佩的父親仍舊在堅持。

  “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該替媽媽想一想、替妹妹想一想。如果你出事,她們會有多傷心?你讓她們怎麼活?”拉佩怒吼道,他眞想狠狠搨父親幾記耳光。

  “不,不會的,他們發過誓。”拉佩的父親已經不是在解釋,更像是自言自語,他並不是不相信拉佩的話,而是無法接受,此刻他情願當一隻蝸牛,蜷縮在自己的殼裡面。

  “誓言可以是假的,在法庭上有那麼多人做假證,他們都宣了誓,誓言有用嗎?”拉佩已經厭煩了。

  “不會,他不是那種人。”拉佩的父親完完全全縮進他的殼裡。

  “你從來就不會看人,別說外人,你連自己的家人都看不明白。”拉佩一把抓住父親的衣領,直視著父親的雙眼,道:“你看看我,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你知道我的手裡有多少條人命?你知道我有多少仇家?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拉佩原本不想拿秘密員警的身分欺騙自己的家人,但是現在不行了。

  “我可以告訴你,拿你當替罪羊並不是他們的目的,他們眞正想要對付的是我。”拉佩從一開始就覺得這是一個陰謀,一個針對他的陰謀。

  “對付你?”拉佩的父親茫然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拉佩。

  “現在聽我說。”拉佩把母親也拉過來,道:“七歲那年,我被發現有魔法天賦,發現我的那個人是秘密員警。他為了調查一件案子來到這裡,我幫他做了很多事,從那時候開始,我成了秘密員警的周邊成員。

  “幾個月前,國王特使遇刺,國王陛下大為震怒,他對這裡的員警根本不抱希望,不認為他們能夠破案,所以讓秘密員警調査此案。秘密員警在塔倫並沒有分部,甚至只有我一個周邊成員,所以他們提升我的等級,把這件案子交給我。這段日子我一直在調査刺殺案,不久前我的調查有了結果,這讓一些人坐不住了。前天晩上的槍聲和炮聲你們肯定都聽到了吧?那就是我的人在和一群匪徒交火,兩邊都死了很多人。本來我以為這就是他們報復我的手段,沒想到我猜錯了,他們居然從你們身上下手。”

  “不過這也說得過去,我並不容易對付,我是個劍客,還是個魔法師,我有足夠的實力,還有一群手下,甚至連火炮都有,而我的父親卻什麼都沒有,沒有能力、沒有見識,還很容易相信別人,這樣的傻瓜太容易對付了。”

  拉佩的父親被說得面紅耳赤,不過他更多的是震驚,道:“你是秘密員警,還是魔法師?”

  拉佩的父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不眞實。

  “先別管這些,告訴我,讓你背這口黑鍋的人是誰?”拉佩的語氣越來越冷。

  拉佩的父親仍舊在猶豫,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

  拉佩沒轍了,他原本不想用這招的,他掏出魔杖,隨手一晃,魔杖的頂端頓時冒出一陣黑煙,裡面隱約可見無數哀號的面孔。

  “老爸,你不想開口也行,我可以直接提取你的記憶,身為秘密員警,這是必修課。”拉佩看上去一副已經失去耐心的模樣。

  “不、不要。”拉佩的父親露出恐懼的神情。

  “我也不想這樣,被抽取記憶的人,大腦都或多或少會受到一些損傷,有的變成白癡,有的癱瘓在床……不過,我相信媽媽情願照顧你一輩子,幫你端屎把尿,也不希望看到你被吊在絞架上。”拉佩愈發顯得冷酷起來。

  “你用不著騙我,你不會這樣做的。”拉佩的父親搖了搖頭。

  “你看人從來不准。”拉佩冷笑一聲:“知道大威爾森為什麼把升職的機會讓給你嗎?”

  拉佩的父親瞬間瞳孔收緊,他一直懷疑這件事是拉佩做的,不過他只以為拉佩威脅大威爾森,逼他放棄機會,現在看來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拉佩齜牙笑了笑,笑容陰森又殘暴。

  “我抓了威爾森一家,當著他、他老婆和他那可愛的小女兒的面殺了小威爾森,還把小威爾森的靈魂抽取出來獻給魔鬼。我告訴他,如果他不按照我說的去做,我就讓他們一家全都下地獄。”

  拉佩父親的臉色頓時變得毫無血色,拉佩的母親也滿臉惶恐。

  “告訴我,誰是主謀?誰是幫兇?”拉佩將魔杖的頂端指著他父親的額頭。

  看到兒子要來眞的,做父親的終於承受不住,大喊道:“是巴多爾!”

  說完這番話,拉佩的父親搗住自己的臉,眼淚從眼角流出來,他覺得自己活著根本就是一場悲劇。

  “這個傢伙是做什麼的?”拉佩繼續追問道,只憑一個名字,他可沒有辦法調査。

  既然已經開口,拉佩的父親再也沒什麼可隱瞞的,道:“他是港口事務管理處的處長,是我所屬的那個派系的頭頭。”

  “他在杜瓦利派是什麼身分?”拉佩又問道。

  “他是幹事。”拉佩的父親說道。

  拉佩沉默了下來,此刻他想知道的事情全都知道了。

  “這樣一隻小臭蟲居然也敢算計你,你隨手就可以把他碾死。”西爾維婭不以為然地說道:“你打算怎麼做?宰了他?”

  “只死他一人怎麼夠?”拉佩滿臉猙獰。

  拉佩的父親完全傻了,巴多爾是個處長,在塔倫這樣的小地方,處長已經算是上流人物,卻沒想到在拉佩眼裡只是一隻小臭蟲。

  “你出去告訴車夫,讓漢德過來一趟。”拉佩吩咐道。

  西爾維婭打算出去時,沒想到拉佩又改變主意,道:“慢著……乾脆讓漢德去找格拉羅斯署長,就說我有急事想見他。”

  “現在太晚了吧?”西爾維婭看了看天色。

  “他會來的,就算他已經上床,也會立刻爬起來,跑到我面前。”拉佩淡淡說道。

  這一次不但拉佩的父親目瞪口呆,就連拉佩的母親都張大嘴巴。

  郵政署也有署長,對於拉佩的父母來說,那已經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但他們的兒子居然能夠將一位署長呼來喝去。

  隨後,西爾維婭出去了。

  看著西爾維婭的背影,拉佩的父親忐忑不安地問道:“她不是佛勒先生的侄女嗎?佛勒先生不是你的雇主嗎?”

  “現在可以告訴你們了。”拉佩轉過頭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母親,這才說道:“佛勒先生其實是我的合夥人,還有兩個合夥人,一個是員警廳廳長安博爾諾德,另外一個是塔倫最大的走私商人烏迪內斯,我們一起開了一家公司。”

  拉佩的父親瞠目結舌,好半天拉佩的父親才問道:“你的公司有多大?”

  “每年的收入大概在一百二十萬到兩百萬比索之間,我占兩成股份,除此之外我還有十二家店鋪、五十幾幢住宅,每年的租金收入差不多有五、六萬比索。”拉佩趁機交底。

  拉佩的話音落下,旁邊傳來撲通一聲,拉佩的母親已經摔倒在地上,她被這個消息嚇到;拉佩父親的情況稍微好點,不過他也說不出話來。

  “等一會兒我去見格拉羅斯,你也一起過去,畢竟你是當事人。”拉佩說道:“我會帶你長長見識,省得你被人賣了,還幫別人數錢。”

  “你打算怎麼對付巴多爾?”拉佩的父親低聲問道。

  “這個叫巴多爾的人應該有點錢吧?”拉佩反問道。

  “應該有。”拉佩的父親連連點頭。

  “我會讓他把錢吐出來。”拉佩笑著說道,緊接著又問道:“他應該還有老婆和孩子吧?”

  “有,他有妻子和兩個孩子,不過我忘了是兒子還是女兒。”拉佩的父親不清楚拉佩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他的老婆多大?漂亮嗎?”拉佩再一次問道。

  “我不知道,你問這個幹什麼?”拉佩的父親感到疑惑不解。

  “如果漂亮的話,可以賣個好價錢,女兒也一樣。如果是兒子……烏迪內斯在東方有點門路,那些蘇丹的後宮需要大量的閹奴,男孩只要長得不難看,也可以賣個不錯的價錢。”拉佩已經替這一家人安排好後路。

  “你……”拉佩的父親突然發現自己太失敗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兒子是溫順的綿羊,沒想到卻是一頭兇殘的豺狼。

  “你以前也經常這麼做?”拉佩的母親問道,她有些不敢看自己的兒子。

  “當然不。”拉佩搖了搖頭。

  拉佩的父母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們很快就失望了,因為拉佩緊接著說道:“這個傢伙做得太過分,所以我才會這麼做,算是給其他人一個警告。以往我對敵人一向都是直接殺掉,不會讓他們太痛苦,也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再威脅到我,偶爾我也會拿他們來獻祭,不過那都是些特殊的人物。”

  “獻祭?”拉佩的父親感覺自己的心臟停止跳動,他有一種不妙的感覺。“我是一個黑魔法師,你到現在還沒有看出來嗎?”

  拉佩笑了,他笑得很甜美,笑得很燦爛,不過他父母卻一點都笑不出來,父親臉色蒼白,母親也連退幾步。

  什麼秘密員警、什麼地位權勢,都比不上這個身分更令人畏懼,黑魔法師一向都是邪惡的化身,是殘忍、惡毒的代名詞。

作者: sonsan    時間: 2014-12-27 08:57 PM

劍的旋律 第四集 第二十章 局中局

  拉佩的父親仍舊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掐了一下大腿,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但每一次都感覺很痛。

  拉佩的父親木訥地看著窗外,木訥地看著馬車停下,木訥地跟著拉佩下馬車,但是當他看清楚旁邊的那幢大樓,他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儘管現在是晚上,拉佩的父親也絕對不會看錯,這裡是員警廳。

  拉佩的父親轉頭又看了一眼,絕對沒錯,這裡是魯登海姆廣場,那位國王特使就是在這裡遇刺,廣場的另外三個角分別是市政廳大樓、市議會大樓和大法庭,這座廣場是權力和地位的象徵。

  等到拉佩的父親轉過頭來,這才發現門口站著一個胖子。

  拉佩的父親認得這個胖子,在第七區,沒人比這位員警署署長地位更高,讓拉佩的父親感到頭暈的是,這位員警署署長居然笑著和他打招呼。

  拉佩的父親快昏過去了,此刻他又掐了自己一把,以便確認是不是在做夢。

  “多虧了你,我很快就要升職了。”員警署長一邊和拉佩說話,一邊往裡走。此刻拉佩沒什麼心情,但是他不好掃了員警署長的興致,問道:“怎麼多虧了我?”

  “前天你們殺掉的那些強盜不是算在我們頭上嗎?他們身上背的懸賞加起來超過十萬比索,上面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錢,只能用升職來代替,連那些沒有參與行動的人也升了一級,我就更不用說,過段日子我就要在這裡上班了。”員警署長異常興奮,同時他也慶倖自己抱對了大腿。

  這次升職不只是因為那些強盜的緣故,眞正的關鍵是員警署長和廳長成了合夥人,在成立水警隊的事上,廳長還得依靠他的幫忙,因此升職等於是給員警署長的禮物。

  “第七員警署由誰來管?”拉佩微微皺起眉頭,道:“現在的那位副署長對我好像有意見,那傢伙不是我們的人吧?”

  “放心,這一次他也連升兩級,直接被調回廳裡。”員警署長很得意,這是他的手筆。

  同樣是調回員警廳,但員警署長的位置高高在上,而且有實權;而副署長名義上是升職,實際上被安排去坐冷板凳,遠不如原來的副署長職位實惠。

  員警署長緊接著又道:“接替我的仍舊是自己人。我們老闆想和你加強聯繫,所以派了一個親信過來,由他接我的職位。不過我手頭上的事還有一大堆,那些強盜的身分也需要核査明白,至少一年內我仍舊會兼著原來的職務。”

  “和一個陌生人打交道,總不可能像你、我這樣融洽。”拉佩說著好聽的話,其實到了他現在這個位子,只要不是他的敵人,拉佩絕對不會給對方臉色看。

  員警署長和拉佩一邊說話,一邊上樓。

  此刻早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但是頂樓卻燈火輝煌,一大群人等候在那裡。“他們知道你要查案子,原本已經下班,特意從家裡趕過來,你這面子……”員警署長嘖嘖連聲。

  “各位辛苦了。”拉佩走上前,和眾人打了一聲招呼,緊接著又道:“以後用得著我的地方,說一聲就行。”

  “那可太好了,以後我肯定有很多事要麻煩閣下。”為首的是一個中年人,四十多歲,長著一張方臉,額頭很高,兩隻眼睛也很有神,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

  “這位是吉爾斯特處長,原本管著刑偵處,是馬文的頂頭上司,也是咱們廳長最信任的部下。”員警署長一邊說道,一邊朝拉佩擠了擠眼睛。

  拉佩頓時明白,吉爾斯特恐怕就是以後的第七區員警署署長。

  互相客套了一番,拉佩轉到正題上,道:“我想查一下,最近有沒有人把兩年前的案子又翻出來?案發地點應該是博南大街旁邊的一條小巷,很可能是一起殺人案。”

  “目標很明確,査起來應該不難。”吉爾斯特處長走到旁邊的鐵皮櫃前,稍微想了想,拉開其中一隻櫃子,裡面放著一迭迭卷宗,平時根本沒人去動,上面積起厚厚一層灰,正因為如此,中間有一段地方特別乾淨,就顯得異常刺眼。

  “果然有人動過。”吉爾斯特處長轉頭朝著一個手下喝道:“你去查一下,最近幾天有誰借用這間房間的鑰匙?”

  那個手下立刻跑出去。

  “自從安東尼潛逃之後,這裡的管理就嚴格很多。”吉爾斯特處長解釋道。拉佩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對於吉爾斯特處長所說的嚴格管理,拉佩並不是很在意,這套東西對付別人還行,對付像他這樣的人就沒用,他只要用一根鋼絲,就可以搞定這裡大部分的鎖。

  吉爾斯特處長把明顯被人動過的卷宗全都取出來,所有卷宗都是按照編號排列的,他先檢查了一下編號。

  “編號沒有缺失,說明那個人沒把卷宗抽走,看來他另外抄錄一份。”吉爾斯特處長說道。

  “也可能記在腦子裡面。”員警署長在旁邊補充道。

  “有這個可能。”吉爾斯特處長並沒有否認,他開始拆開封口,一份份地翻看那些卷宗,看到第七份的時候停了下來。“有眉目了?”拉佩問道。

  吉爾斯特處長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將卷宗遞到拉佩的手中。

  拉佩看了卷宗一眼,臉色頓時變了,過了片刻,他轉頭朝著身後說道:“父親大人,您自己來看吧。”

  拉佩的父親知道事情肯定很嚴重,他猶猶豫豫地走過來,也沒拿卷宗,只是伸頭看了卷宗一眼。

  這一眼,讓拉佩的父親面如土色。

  正如拉佩所猜測的,這是一起殺人案,還是強姦殺人案。

  如果拉佩的父親認了這個罪名,根本就不是坐牢,肯定會被送上絞架,更可怕的是他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因為強姦犯的家屬是不會被人憐憫的。

  到了此時此刻,拉佩的父親終於明白自己被徹底出賣了。

  “我明天就退出杜瓦利派!”這位老實人發火了,此刻他的眼睛和拉佩一樣赤紅如血。

  “晚了,這件事還是交給我來處理吧。”拉佩一點不給自己父親面子。

  “你打算怎麼做?”員警署長笑著問道:“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打聲招呼。杜瓦利派的那幫人肯定是上了當,如果他們知道挑選的替罪羊背後藏著你這頭大老虎,他們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一巴掌扇得我很痛,我如果沒有點表示,怎麼對得起他們?”拉佩毫不掩飾殺意,儘管他知道那些人肯定上了別人的當,被有心人利用,儘管他知道自己招惹的敵人已經夠多,他仍舊不打算妥協。就當一次瘋狗又如何?反正拉佩已經打定主意去馬內,漢德的人馬也會化明為暗,一條瘋狗不可怕,拿根棒子絕對能打死,但是一條躲在暗處的瘋狗就可怕了,更何況是一條充滿殺意的瘋狗。

  “既然有人辛辛苦苦把這件案子重新翻出來,那麼我就如他們的願,把這件案子徹底査個明白。”拉佩滿臉陰沉地道。

  “沒這個必要吧?這件事肯定是賓尼派的人在搞鬼,他們就希望你和杜瓦利派的人鬥起來。”員警署長勸道。

  “說得沒錯,不過正因為如此,我就更有必要這麼做了。”拉佩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看到拉佩這副模樣,員警署長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道:“我不明白。”

  “我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這件事背後有鬼,有人故意引他們找我麻煩,同時我也會把這件案子徹查到底,讓眞正的罪犯得到應有的裁決。既然他們要找替罪羊,說明這個罪犯身分不一般,一且調査清楚,杜瓦利派很可能和賓尼派一樣損失慘重。”拉佩解釋道。

  “高明,果然高明。”吉爾斯特處長已經明白過來,道:“損失越重,他們就會越恨,他們會對您恨之入骨,不過他們更恨的肯定是布下這個局的人。您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他們卻有可能知道。”

  “您的眼光確實厲害,一眼就識破我的打算。”拉佩同樣也回了一個馬屁。“不過這確實會讓您樹敵太多。”吉爾斯特處長委婉地勸道。

  “我知道,父親的事已經給了我一個教訓,秘密員警就應該躲在暗處,這件事了結後,我打算轉明為暗。反正我要去馬內一趟,向陛下報告調查結果,可能還要在馬內待一段時間,畢竟刺殺的命令是那邊下達的。我打算趁這個機會重新調整人馬,讓我的手下先撤出塔倫,然後再潛入回來。”拉佩說出自己的打算,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藉這些人的口把消息散佈出去。

  “你要去馬內?”旁邊的三個人同時問道,員警署長是感到意外,成立水警隊的命令很快就要下來,拉佩這時候離開,實在不是時候,而拉佩的父親則感到茫然,他有些無所適從,至於吉爾斯特處長純粹是意外。

  “本來我打算延後的,現在不行了。”拉佩聳了聳肩膀。

  “我們的事怎麼辦?”員警署長有些擔心,但是他不敢肯定吉爾斯特知不知道水警隊的事,所以不敢說得太清楚。

  “放心,不會有問題的,一切都已經商量妥當,只要廳長大人那邊不變卦,烏迪內斯這邊我有絕對的把握,至於其他人……我打算趁這一次的事,給某些人一個警告。”拉佩滿臉微笑,不過他的笑容顯得異常陰森。

  “好吧,乾脆把事鬧大。”員警署長豁出去了,反正員警系統和那兩個黨派都沒什麼交集,雖然系統裡面有那兩個黨派的成員,卻都不在關鍵的位置上,他根本用不著在乎,便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關鍵是巴多爾,他很可能知道誰是眞正的兇手。”拉佩說道。

  “巴多爾是政府職員,還是個處長,身分比那位畏罪潛逃的安東尼•普拉米奧要高得多。對於這樣的人,除非廳長大人發話,要不然沒辦法逮捕他。”吉爾斯特處長搖了搖頭,他並不是想勸阻,而是表示他不會參與此事。

  “放心,不會讓您難做,我只需要一個見證人,這應該不難吧?”拉佩問道,他其實也不在乎什麼見證人,因為員警署長肯定願意替他作證。

  吉爾斯特處長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地說道:“我的人不方便看到審訊的場面……”

  “放心,不會有事的,秘密員警有一套非常有效的審問方式,保證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拉佩胸有成竹,緊接著又補充道:“事後就算他聲稱遭到嚴刑拷打,也沒人會相信。”

  “不留傷痕?”吉爾斯特處長笑了,道:“這倒要看看,對我們來說,這絕對有借鑒價値。”

  吉爾斯特處長並不認為拉佩在撒謊,他已經知道拉佩是黑魔法師。

  如果問這個世界上誰最會折磨人?黑魔法師絕對是答案之一。“您打算在哪裡進行審訊?”吉爾斯特處長又問道。

  “有沒有離這裡不遠,同時又比較安靜的地方?”拉佩提出了要求,他知道肯定會有這樣的地方。

  一輛警用馬車快速地駛過一個又一個十字路口,現在差不多是七點半,對於窮人來說,此時應該睡覺,但是對有錢人來說,夜生活才剛開始,所以大街上比白天更擁擠,也更繁忙。可是所有馬車看到這輛馬車全都讓路,連十字路口維護秩序的員警看到這輛馬車也立刻放行。

  在馬車上,漢德和另外三個扒手各坐在一角,他們挾著四個人,其中一個是男人,他的腦袋被黑色袋子套著,手被拗在背後,手上銬著手銬,腳下戴著腳鐐,夾住他的是兩個彪形大漢,是漢德特意從烏迪內斯那裡借來的,另外一邊是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孩子只有三歲,此刻正害怕地看著漢德。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抓我們?”巴多爾的妻子顫顫巍巍地說道,並且不時瞥著窗外,她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喊救命?

  如果只有她和她的丈夫,巴多爾的妻子肯定會這麼做,但是她的兩個孩子也在,她就不得不愼重考慮,另一個讓她不敢亂叫的原因,是這輛馬車往員警廳的方向而去。

  巴多爾的妻子一開始以為遭到綁架,匪徒扮成員警綁架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不過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把他們一家人都綁了,這樣向誰勒索贖金?

  現在巴多爾的妻子徹底糊塗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我說過,我們是員警。”漢德翹著二腿說道,他現在也很會擺譜。

  “我不相信,怎麼可能有像你們這樣的員警?別以為弄來一輛警用馬車就可以冒充員警。”巴多爾的老婆根本不信,道:“明說吧!你們想要什麼?錢?我們家不是很有錢,但是湊個七、八萬比索還是可以的,如果你多給我一些時間,我把兩幢房子賣了,還可以湊十幾萬比索。”

  漢德擺了擺手,用嘲弄的口吻說道:“相信我,你會把所有錢都拿出來,一個銅板都不會留下,而且你的下半輩子會在妓院裡面度過,每天得接二、三十個客人,可惜你沒有女兒,要不然她會陪著你。不過有兒子也不錯,你的這兩個兒子長得很清秀,暗掉之後送到東邊那些蘇丹的國度,應該能夠賣個好價錢。”這些話是車夫聽到的,然後又告訴漢德,此刻漢德只是複述。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付我們?”巴多爾的老婆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憑著女人的直覺,她能夠感覺到漢德沒有撒謊。

  “這要怪你的老公。”漢德在那個女人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把,道:“他做了一件缺德事,同樣也是一件蠹事。”

  “我做錯了什麼?”巴多爾聲音含糊地問道,因為他的嘴裡被塞了一塊拳頭大小的方木塊,這是為了防止他亂喊亂叫,同時也是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

  “到了你就會明白了。”漢德不想多說,突然他探頭看了窗外一眼,道:“快要到了,下車的時候,你可以試著喊救命,看看有誰肯搭救你,我的老板正巴不得有人主動撞上來。”

  巴多爾的老婆朝著窗外看了一眼,她看到市政廳,然後才看到員警廳,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這邊,往這邊來。”傳來一陣喊話聲,說話的是一個員警,他在引路。

  馬車拐了一個彎,不過走沒幾步就停下來,停在一家旅店的門口。

  這是一家高級旅店,能夠開在員警廳的旁邊,這家旅店的老闆肯定和員警廳有密切關係,有時需要審問人,卻又不方便在員警廳進行,就會送來這裡,且因為這種事做的多了,旅店甚至為此開闢一條通道。

  馬車從側門進去,這扇側門平時不開,一旦開啟,那就意味著有特殊的“客人”。進去後就看到一座小院,這裡可以停一輛馬車,旁邊則是一道鐵質的扶梯,一直通到樓頂。

  這一側總共有六間房間,和其他的房間完全隔開,這裡不但是用來審訊的地方,有時也用來關押特殊的犯人,或者是放一些重要物品。

  一從馬車上下來,巴爾多的頭罩就被拿掉,他看了四周一眼,臉也變得毫無血色,他知道這個地方,甚至還來過一次,不過只是來參觀。

  巴爾多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以犯人的身分進來。

  “你們是賓尼派的人?”巴爾多嘴裡的木塊沒有被拿出來,說話仍舊很含糊。

  “我們和賓尼派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一定要扯上關係……可以說我們是仇敵,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那種。”

  說話的人是拉佩,他身後跟著員警署長,旁邊是吉爾斯特處長的一個手下。吉爾斯特處長待在樓上的一間房間,他不適合露面。

  “格拉羅斯署長,是您要對付我?”巴多爾不認得拉佩,對於吉爾斯特處長的那個手下也很陌生,他只認得員警署長,下意識認為他就是主謀。

  “不是我,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員警署長連連擺手。

  “那您告訴我,是誰想對付我?”巴多爾顯得咄咄逼人。

  員警署長聞言,看了拉佩一眼。

  拉佩並不在意,他哈了一口氣,看著空氣中凝結起的寒霧,淡淡說道:“現在太晚了,外面天氣冷,還是進去說話吧。”

  那兩個彪形大漢挾著巴多爾就往裡面走,漢德則推著巴多爾的妻子進入房間,只有那兩個小孩被引到其他地方。

  一進入房間,巴多爾就看到拉佩的父親。

  說實話,巴多爾在來的時候就已經猜到,這次的事或許與此有關,所以剛才才問漢德是不是賓尼派的人。

  “達文,你和他們說了什麼?”巴多爾沖著拉佩的父親吼道,因為嘴裡塞著木塊,他的怒吼一點也沒威勢,反倒顯得有些可笑。

  拉佩的父親不聲不響地坐著,好像一切都和他無關似的。

  “看來你眞的一無所知。”拉佩漠然地看了巴多爾一眼,他對這個人有點印象,以前好像還來過他家。

  “什麼一無所知?閣下又是誰?把我弄到這裡應該是您的決定吧?”巴多爾已經明白眼前這個少年才是主使者。

  “你知不知道賓尼派為什麼被逼得這麼慘?”拉佩不答反問。

  巴多爾不明白拉佩為什麼問這個問題,他根本不回答。

  啪的一聲,巴多爾的妻子臉上多了一道巴掌印,這一巴掌很狠,讓整張臉一下子腫起來。

  “你可以不回答,只是你的妻子會倒楣。”拉佩慢悠悠地說道,緊接著又問道:“你知不知道賓尼派為什麼被逼得這麼慘?”

  “知道。”巴多爾咬牙說道。

  “說說看。”拉佩轉到巴多爾的身後。

  巴多爾愈發不明白,他不認為把他抓來就是為了詢問這些事。

  “先幫我把嘴裡的木塊拿出來怎麼樣?”巴多爾開始提要求。

  拉佩朝著站在門口的漢德使了一個眼色,漢德立刻走上去,取下綁住巴多爾嘴巴的布。

  沒了綁著的布,巴多爾一下子就把木塊吐在地上,然後冷冷地問道:“明說了吧!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把我弄來這裡?”

  “是我在問你問題。”拉佩笑著說道。

  “我有我的尊嚴。”巴多爾嘴硬道,然後他看著員警署長和旁邊的員警。突然,巴多爾的臉變得僵硬起來,因為他看到拉佩走到壁爐旁邊,把手伸進去。現在是冬天,壁爐燒得很旺,但拉佩卻像把手伸進熱水盆內一樣,一點事都沒有,而且還在木炭裡面挑來挑去,好半天拿了一塊燒紅的木炭出來,彷佛那只是路邊的一顆石子,這絕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

  巴多爾拚命地掙扎,他想後退,他能夠猜到拉佩要拿木炭做什麼,總不可能是為了寫字吧!

  別看巴多爾剛才表現得很有氣勢,他可不是硬骨頭。

  可惜巴多爾根本沒辦法動彈,那兩個彪形大漢緊緊地挾著他。

  拉佩一步步走過來,握住巴多爾的手。

  嗤的一聲,巴多爾的手冒出青煙,還散發出一股焦臭的味道。

  巴多爾疼痛至極,他張開口想要大叫,卻發現怎麼樣也發不出聲音,他想昏過去,但是神智異常清醒,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流眼淚和鼻涕。

  烤肉的聲音消失了,焦臭的味道仍舊還在,不過被屎尿的味道掩蓋住,巴多爾痛得失禁了。此刻巴多爾整個身體都懸空著,身子縮成一團,要不是被那兩個大漢架著,他恐怕已經倒在地上。

  “拉佩先生,您說過不會留下痕跡的。”吉爾斯特處長派來的員警提醒道。

  “放心,我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拉佩把巴多爾燒焦的手輕輕抬起來,緊接著吹了一口氣。

  一道血紅色光芒不停閃爍著,那燒焦的手迅速恢復原來的模樣,除了手上仍舊有很多炭黑,還沾了一些灰燼,一切都和原來一樣,看不出一點焦痕。

  “你看,這不是一點痕跡都沒有嗎?”拉佩笑著問道,他像是在回答那個員警的話,實際上卻是在對巴多爾說。

  “你是牧師?”巴多爾難以置信地將手握緊又放開,除了仍舊感覺到輕微的疼痛,其他地方一切正常。

  “我不是牧師,我是個魔法師。”拉佩笑道:“並不是只有牧師能夠治療創傷,魔法師也有這樣的本事。”

  拉佩這麼說,是欺負其他人都是外行,他剛才用的根本不是魔法,而是障眼法。

  從拉佩伸手進壁爐開始,用的就是障眼法,而他掏出來的根本不是燒紅的木炭,而是事先準備好的道具,那玩意會發亮、變紅,還會發出嗤嗤的聲響,同時散發出燒焦的味道,巴多爾手上燒焦的痕跡也是偽裝上去的,至於那劇烈的痛苦,對於拉佩來說,有太多的辦法可以做到,製造痛苦一向是黑魔法師的拿手好戲。

  拉佩輕輕地撫摸著巴多爾的手,然後順著手臂摸上去,在巴多爾的身上一陣亂摸,就好像有什麼特殊癖好似的,又像一個買肉的人在對一塊豬肉挑肥揀瘦,好半天才說道:“放心,我保證不會在你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我在治療方面很有心得,只比那幾位主教稍遜分毫……”

  說到這裡,拉佩發出令人遍體生寒的陰笑,緊接著又說道:“這樣你才能承受更多的痛苦。

  “你是魔法師……黑魔法師……你就是那個傳聞中的秘密員警頭目。”巴多爾的腦子很好使,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成為杜瓦利派的幹事,更不可能爬到現在的位置,要知道他才三十幾歲,又不是貴族出身,這一切都是靠他打拚得來的。

  再說,這也不難猜,身為賓尼派的主要競爭對手,杜瓦利派的人對賓尼派倒楣的前因後果了若指掌,而秘密員警在這件事中非常關鍵,他們當然要調査清楚。

  知道拉佩的人很多,但是知道他底細的人不多,外面只是傳聞他是個黑魔法師,另外就是他的年紀很小。

  年紀小,黑魔法師,心狠手辣,和賓尼派有關,這幾個線索串聯在一起,巴多爾立刻猜到拉佩的身分。

  在明白的同時,巴多爾又糊塗了。

  “我是杜瓦利派的人,達文,你幫我證明一下,我們和賓尼派是死對頭。”巴多爾聲嘶力竭地叫道。

  “我知道。”拉佩淡淡地說道,他指了指父親,道:“那個被你賣了還幫你數錢的蠢貨就是我老爸,你現在應該明白,我為什麼找你了吧?”

  巴多爾茫然地看著拉佩,好半天才難以置信地轉頭看了拉佩的父親一眼,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太滑稽了,如此膽小、懦弱的窩囊廢居然有個神通廣大、心狠手辣的兒子。

  巴多爾覺得更滑稽的是他自己,杜瓦利派有那麼多人,為什麼好死不死找拉佩的父親做替罪羊,這不是自找倒楣嗎?

  “我不知道,我眞的不是有意的……”巴多爾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道,他已經徹底崩潰了。

  好話巴多爾已經說盡,求饒也已經求過,可惜都沒用,換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每一次都讓他痛不欲生,但是事後卻又沒有一點痕跡。

  身為港口事務管理處的處長,巴多爾的見識比普通人強得多,他聽說過等價交換的原則,也有人告訴過他,能不用神術治療就盡可能不要用,因為那種神奇的效果是靠透支生命達到的。

  神術尙且如此,更不用說魔法,尤其還是黑魔法。

  “放過我的妻子和孩子怎麼樣?他們是無辜的。”巴多爾知道自己性命不保,只求拉佩能夠放過他的家人。

  此刻巴多爾已經明白,漢德在馬車上說的絕對是眞話,拉佩已經替他們一家人安排好了未來,那是令人毛骨悚然、讓人痛不欲生的未來。

  “你認為可能嗎?”拉佩拍了拍巴多爾的臉頰。

  “那你別指望從我的嘴裡得到任何有用的東西。”巴多爾咬緊牙關,但是他的身體暴露出他的心情,他的身子不停地顫抖著,而且越抖越厲害。

  “你可以不開口,你最好不開口。”拉佩高興地拍著手,道:“這樣我就有足夠的理由,把學過的那些逼供的手法一套套用在你的身上,這是我最喜歡的遊戲。如果在你身上玩膩了,我就去找你的妻子和孩子玩。小的那個就算了,他現在還不懂,而且承受能力有限,我可以等到他大了以後再這麼做。我不缺錢,並不一定要把他賣到東方。”

  巴多爾的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他用拳頭塞住嘴巴,這樣才不至於哭出聲。

  “你要我做什麼?”巴多爾已經放棄抵抗,他知道拉佩說得出,做得出,只要看他的眼珠就能夠明白,正常人怎麼可能擁有這樣一雙血紅色眼珠?這絕對是魔鬼的象徵。

  “先告訴我,為什麼找上我的父親?是誰的主意?”拉佩問道,緊接著他又加了一句:“別試圖欺騙我,你絕對承受不起那樣的後果。”

  “我不知道,我眞的不知道!”巴多爾的身體抖得更厲害,如果沒有後面那個警告,他絕對會拉一個替死鬼,就像當初用拉佩的父親當替死鬼一樣。

  “你不會告訴我,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拉佩將雙手搭在巴多爾的肩膀上,很柔和地問道。

  “是的,就是這樣。”巴多爾帶著哭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完全是意外得到一個消息,賓尼派打算反擊,他們翻出兩年前的一件案子,那件案子因為沒什麼頭緒,所以被封存了。可實際上賓尼派的人對那件案子了若指掌,手裡好像還掌握著有力的證據。我鬼使神差地就把這件事報上去,上面立刻警覺起來,特意找員警廳的內線調閱當年的卷宗,果然有人動過,於是上面慌了,決定找一個替死鬼,結果我又鬼使神差地把達文拋出來。”

  “鬼使神差?”拉佩喃喃自語道。

  “催眠?精神暗示?意識操縱?”員警署長一連串地問道,他畢竟是員警,雖然沒辦過什麼案子,完全是憑出身一步步走到現在這個位置,但他畢竟是幹這一行的,一聽就明白其中的奧妙。

  “是啊,辦法有很多種。”拉佩喃喃自語道。

  這是拉佩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一旦有魔法師參與其中,想査明原因就很難了。

  “既然是這樣,不如饒他一命。”員警署長提議道。

  “我是被操縱的,我根本身不由己啊!”巴多爾看到了希望,一下子跪倒在地。

  拉佩對巴多爾這個人渣異常痛恨,原本不想放過他。

  催眠和精神暗示都只是誘因,巴多爾只要對拉佩的父親有那麼一絲善意,就不會受到影響;至於意識操縱,那會留下明顯的痕跡,但是拉佩並沒發現。

  當然拉佩也能猜到格拉羅斯為什麼替巴多爾說話,巴多爾是港口事務管理處的處長,如果能夠被掌握在手裡,將來成立水警隊後肯定會非常有用。

  拉佩猶豫了片刻,最後覺得還是賣格拉羅斯一個面子。

  拉佩走到巴多爾面前,不停地摸他的脖頸,用異常溫和的語調說道:“你現在應該想明白了吧?”

  巴多爾並不知道他應該想明白什麼,不過他一個勁地點頭,反正他打定主意,就算讓他吃屎,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咽下去。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們,那個罪犯是誰?”拉佩決定施捨巴多爾一條活命,但是這件事不可能就此了結,再說,拉佩還指望杜瓦利派幫他把幕後黑手找出來。

  “我不太清楚。”巴多爾下意識地說道,可當他看到拉佩朝著壁爐走去,立刻惶恐地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港口守備隊隊長班克•穆雷第。”

  “僅僅只是一個守備隊長,能讓你這麼巴結?”拉佩根本不信。

  “他是市政廳秘書處秘書長柯克•穆雷第的兒子,柯克•穆雷第是杜瓦利派的三巨頭之一。”巴多爾連忙解釋道。

  “你怎麼知道的?”拉佩不會輕易相信巴多爾,他必須詢問清楚,反反復覆地問、從各個角度問,如果巴多爾,肯定會有破綻。

  “我是猜的,另外兩個巨頭對這件事不感興趣,只有柯克•穆雷第非常在意,他還告訴我一些細節,讓我去找頂罪的人。這個頂罪的人必須在兩年前就加入杜瓦利派,而且參與兩年前的競選,此外這個人必須穿政府統一分發的高筒重靴和寬皮帶,因為現場留下了腳印,還有一條皮帶,也就是說,兇手只可能在員警、消防隊、郵政署和護衛隊裡面。柯克•穆雷第的派系裡面只有幾個人有這樣的嫌疑,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他的兒子。”

  巴多爾顯然費了不少心思研究這件事。

  拉佩總算明白,怪不得這件事會扯到他父親頭上,布這個局的人絕對高明。不過拉佩同樣也相信,符合條件的人絕對不只他父親一個人,說到底還是覺得他父親好欺負。

  “我去開拘捕令。”拉格羅斯署長一下子變得積極起來。

  “賓尼派的人手裡肯定有證據……可惜他們不會拿出來。”拉佩喃喃自語著,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問道:“當年是誰辦這件案子?”

  “這得査一下才知道。”格拉羅斯署長看著吉爾斯特處長派來的員警,那件案子既然是強姦殺人案,肯定會交給刑偵處處理。

  “我去請示一下處長。”那個員警倒也明白。

  吉爾斯特處長就在樓上,剛才他需要避嫌,所以沒有露面,現在巴多爾全都招了,而且要多配合,就有多配合,他也就沒必要繼續躲著,大概過了一刻鐘,他跑了過來。

  “我已經查過了,當初負責這件案子的人叫施羅德,我已經讓人去叫他,他馬上就會過來。”吉爾斯特處長很會辦事,短短的一刻鐘內就安排好一切。

  “他是賓尼派的人?”拉佩問道。

  “不太清楚,我可不會管手下的政治傾向,不過有這個可能。”吉爾斯特處長並不打算保他的手下,反正那個人和他走得不近。

  “等一會問一下不就行了?”格拉羅斯署長在一旁插嘴道,他轉頭看了看吉爾斯特處長,道:“這一次你需要回避嗎?”

  “用不著,如果眞是他出了問題,身為他的長官,我有義務査明此事。”吉爾斯特處長立刻說道。

  巴多爾開口了,嫌疑犯的身分也知道了,這件案子已經破了一大半,這時再回避,就是把送上門的功勞往外推。

  時間一點點流逝,外面終於傳來馬車的聲音,又過了片刻,門開了,一個滿臉胡渣的中年人走進來。

  “施羅德,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吉爾斯特處長搶先開口道。

  “您問。”施羅德顯得有些拘謹。

  “你為什麼把兩年前發生在博南大街的強姦殺人案又翻了出來?”吉爾斯特處長問道。

  “我……我沒打算翻那件案子。”施羅德連連搖頭,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事,連忙說道:“是皮特做的,肯定是皮特做的,前幾天他問過我這件案子,您可以把他找來和我對質。”吉爾斯特處長和拉佩對視一眼,巴多爾剛才已經交代,至少有兩個人曾經翻看卷宗,第一個是賓尼派的人,第二個則是杜瓦利派的人。

  “他問了你什麼?”吉爾斯特處長又問道。

  “他對那起案子的細節非常感興趣,問了我很多事情,我懷疑他看過調查報告。”施羅德說道。

  吉爾斯特處長又和拉佩對視一眼,兩人幾乎已經肯定施羅德有問題,因為他的回答全都是眞話,不過是那種很有技巧的眞話,就算用魔法偵測這番話的眞偽,結果也肯定會證明他的話是眞的。

  “讓我來問怎麼樣?”拉佩有些不耐煩了。

  吉爾斯特處長笑了笑,朝著施羅德說道:“施羅德,你是個聰明人,肯定明白我為什麼叫你過來,而且你肯定也知道這少年是誰。”

  吉爾斯特處長走到施羅德面前,用充滿友善的口吻說道:“你應該看到停在院子外面的那輛馬車吧?在你之前已經有一個人進來了,他不是一個人進來的,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他的家人……”

  說到這裡,吉爾斯特處長輕輕拍了拍施羅德的肩膀,道:“我建議你,替你的妻子和孩子多考慮一下。”

  “這件案子怎麼會和秘密員警扯上關係?”施羅德終於不再裝下去。

  吉爾斯特處長也不多囉嗦,直接把巴多爾剛才的口供拿過來。

  施羅德拿起那份口供看起來,只看了三分之一,額頭上就冒出豆大的汗珠。

  “這件事根本不是你這種人能夠攙和的。”吉爾斯特處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幹這一行的年頭也不短了,應該看得出這是一個局,而且局裡有局,恐怕讓你重新翻這件案子的傢伙也是被別人當槍使,設這個局的人甚至未必是賓尼派的成員。”

  施羅德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他看明白了這份口供,也想明白這件事背後隱藏的殺機。

  施羅德害怕了,這水太深了,像他這樣的小角色一旦被捲進去,絕對只有淹死的分,弄得不好他們一家都得完蛋,吉爾斯特處長剛才給他的警告確實不是在嚇唬他,秘密員警殺人從來不講理由的。

  施羅德抬起頭來,滿臉惶恐地看著拉佩,最終吐出兩個字:“我說。”

  請續看《劍的旋律》5

  拉佩的父親當了奸殺案的替死鬼,拉佩大怒之下展開恐怖報復,此舉逼得操縱這個連環套的主謀浮出水面,這位幕後黑手將會如何對付拉佩?

  為了追査刺殺案,拉佩把塔倫搞得大亂後打算一走了之,豈料卻出現一個意外之客硬要和他同行。一行人驚險地逃到新落腳處,拉佩考慮到自身安全,想要養幾條狗,沒想到竟惹來麻煩!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1-12 11:44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5-3-20 11:02 PM 編輯

《劍的旋律》5

【第二十一話】——港口守備隊
【第二十二話】——又起風波
【第二十三話】——出發前的準備
【第二十四話】——路上
【第二十五話】——上當
  
         

第二十一話   港口守備隊
         
一輛輛警用馬車沿著海濱大道飛馳,快要到碼頭的時候,前面的馬車立刻分散開來,朝著每一條和這座碼頭相連的通道而去。
        
所有通道很快就被封鎖起來,不只是大路,連小巷也禁止通行。
        
後面的馬車直接駛上碼頭,當它們停下來後,一群群警察從馬車上下來,如同潮水般湧入周圍一幢又一幢建築物,很快就佔據那裡。
        
現在是傍晚,很多船正忙著進入港口,每隔十幾分鐘就有一艘船靠岸,碼頭上到處是水手、苦力和談生意的商人,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過來欣賞海景的普通人,原本是一片祥和,現在被突然闖入這裡的警察破壞了。
        
所有人全都一下子緊張起來,最緊張的就是那些船主和水手,這年頭跑船的人總會夾帶一些私貨,他們害怕自己的買賣暴露了 .,至於本地人,擔心的是要出大事了。
        
最近塔倫的治安非常糟糕,先是國王特使遇刺,那天很多無辜者被捲進去,死在亂戰中;接著倉庫區出了怪事,蟑螂、老鼠亂跑,附近的幾座區全都遭到波及,到現在都沒能把那些噁心的東西抓幹凈;前幾天第七區和第六區之間的驛站又發生激戰,連火炮都用上了。
        
這些人不知道這次又會發生什麼事,更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此送命。
        
又有幾輛馬車過來,這幾輛馬車看上去很普通,不過前面有一隊騎警負責開道,坐在裡面的顯然是個大人物。
        
隨後,那幾輛馬車在碼頭區的外圍停下來。
        
一個警察上前拉開車門,就看到有人從馬車上下來,那是一個身材矮小、骨瘦如柴的老頭。
        
這位正是警察廳廳長安博爾?諾德,緊跟在他後面的是刑偵處處長吉爾斯特。

吉爾斯特這一次要親身上陣,他已經拿到確鑿的證據,這件案子已經沒有任何懸念,這種明擺著撈功勞的好事到哪裡去找?更不用說,還能巴結上拉佩。
        
至於班克?穆雷第的父親,那位市政廳秘書處的秘書長,吉爾斯特根本就不放在眼裡,畢竟出了這樣的事,秘書長的位置恐怕也不保了。
        
甚至杜瓦利派也沒被吉爾斯特放在眼裡,杜瓦利派不是一個強勢的黨派,賓尼派的人敢刺殺國王特使,杜瓦利派的人恐怕連想都不敢去想,正因為如此,塔倫市政廳和議會裡面杜瓦利派都不佔優勢,重要位置上也沒他們的人,根本就不構成威脅。
        
此刻,警察唯一沒有佔據的就只有碼頭西南角的一幢三層樓房,房子的後面有一座很大的院子,這裡就是港口守備隊的駐地,裡面的人正和警察隔著院墻對峙著,黑洞洞的槍口從窗戶裡面伸出來,房頂上還架起五門火炮。
        
吉爾斯特走到那幢房子的前面,他從旁邊的警察手裡接過一隻白鐵皮喇叭,朝著對面大聲喊道:「班克.穆雷第,你涉嫌一樁強姦殺人案,我這裡有拘捕令,你還是趕快出來投案吧!不要再做無畏的抵抗,這只會讓你的罪名中再增加一條-煽動拘捕。」
        
吉爾斯特的話音剛落,對面三樓的一扇窗戶前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那個人喊道:「胡說,什麼強姦殺人案?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強姦女人?有這個必要嗎?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排著隊希望我親近她們,你們想要誣陷我,至少也該找個好點的理由。」
        
這個人正是班克?穆雷第,他說這番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班克.穆雷第的長相不錯,一張臉談不上英俊,卻很有陽剛之氣,身材就不用說了,身高接近兩公尺,要肌肉有肌肉、要線條有線條。
        
「你既然有這樣的自信,為什麼不敢出來?為什麼不讓我們把案子查清楚?你在害怕什麼?」吉爾斯特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
        
「因為我不相信你們的公正性,誰都知道你們的目的不在我身上,而是想藉我的事抹黑我父親。賓尼派已經被幹掉了,現在輪到我們了,下一個是誰?馬格魯派?還是皮爾雷派?或者是那些不屬於任何派系的家夥?」
        
知道有人在找自己麻煩,也知道當初的案子被翻出來,穆雷第父子可沒閒著,他們設想了各種可能,制定了相應的策略。
        
穆雷第父子很清楚,憑老穆雷第那個秘書長的頭銜是嚇不住警察的,只有把別的黨派煽動起來,才有可能和警察抗衡。
        
吉爾斯特又舉起喇叭,他必須有所回應,道:「放心,你會得到公正的審判,如果你沒有殺人,沒人能夠誣陷你。現在你公然拒捕,只能說明你的心中有鬼。J

吉爾斯特說的話明顯偏軟,因為他知道說什麼都是白費口舌。
        
「住口,你們這些只會玩弄權術的家夥,想要從你們那裡得到公正,那根本就是開玩笑。」
        
班克?穆雷第從窗口縮回去,然後砰的一聲把窗關上,完全是一副不打算繼續談下去的模樣。
        
這個結果完全在吉爾斯特的預料中,他倒也不惱,把鐵皮喇叭還給旁邊的警察,然後退回來。
        
「那家夥好像有什麼依仗。」來到安博爾?諾德面前,吉爾斯特輕聲說道。

「看來杜瓦利派的人花了不少心思。」旁邊傳來拉佩的聲音,他此刻穿著騎警的制服站在安博爾?諾德旁邊,看上去像是在保護安博爾?諾德的安全。
        
「是啊,最近這段日子杜瓦利派很不安分,在到處串聯。我原來以為他們是在商量怎麼把賓尼派趕下臺,沒想到居然是為了對付我們。」安博爾?諾德搖頭嘆息。        
        
「我就覺得奇怪,其他黨派怎麼會答應?他們有什麼必要招惹我們?」吉爾斯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你說呢?」安博爾?諾德看了拉佩一眼。
        
「誰家的屁股底下都有一坨屎,賓尼派能夠用這招對付杜瓦利派,同樣也可以用這招對付別人。想要阻止賓尼派亂咬,顯然不太可能,所以只有在這邊打主意,只要這件案子査不下去,其他案子也就不可能被翻出來。」拉佩淡淡地說道,他當然沒有這樣的分析能力,這是比格?威爾告訴他的。
        
自從拉佩決定去馬內,比格.威爾再也沒有和他作過對,不過他們的關係已經不可能恢復到以前的程度。
        
「我在你這個年紀可沒這樣的見識。」安博爾?諾德不由得發出一聲感嘆。
        
「原來是這樣。」吉爾斯特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其實他也知道其中的原因,之所以裝傻,完全是一種拍馬屁的方式。
        
不過旁邊的人就不一樣了,很多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同時看向拉佩的目光也變了。這些人或多或少有點背景,全都知道拉佩的存在,以前都不以為然,但是此刻他們的態度變了。
        
「你有辦法破這招嗎?」安博爾?諾德問道。
        
「為什麼問我?」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現在最著急的可不是我們。」

「那是誰?」格拉羅斯警察署署長搶著問道,這本來沒他的事,但是他也跟了過來。
        
和吉爾斯特不一樣,格拉羅斯是眞心不懂。
        
換成別人問這個問題,拉佩恐怕會賣關子,但對格拉羅斯他就不能擺這個架子,道:「我不知道布這個局的人是誰,但我可以肯定,賓尼派的人肯定動了不少心思,他們巴不得杜瓦利派和我們鬥個兩敗俱傷,兩邊如果只是這樣對峙,他們的心思豈不是白費了?」
        
「那他們會怎麼做?」格拉羅斯問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只要等著看戲就行。」拉佩聳了聳肩膀。
        
「我不明白,你能不能解釋得明白一點?」格拉羅斯覺得有些頭暈。
        
拉佩翻了翻白眼,好半天才道:「賓尼派想要打破對峙的辦法實在太多,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裝成我們的人扔一顆手雷進去;或者反過來,裝成他們的人扔一顆手雷出來。不管是哪邊挨炸,結果都一樣,想不打起來都做不到。」
        
「那我可得躲遠一點。」格拉羅斯縮了縮脖子。
        
拉佩一陣愕然,他沒想到格拉羅斯居然當眞了,道:「我只是說說罷了,這絕對是最蠢的辦法,萬一出手的人被當場抓住,陰謀就暴露了,到時賓尼派自己會有麻煩。我覺得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帶著證據出場。」
        
「你就那麼相信施羅德的話?即便他說的是實話,但他也說了,他沒能找到證據,所以有人關說之下,他就把案子掛起來。現在兩年過去,就算有人拿出證據,也未必有用,因為已經沒辦法證實了。」格拉羅斯對此並不看好。
        
「所以我才說要耐心等待。」拉佩笑了笑。
        
「聽說了嗎?警察封鎖了碼頭,好像是抓一個強姦殺人犯。」

「殺人犯是一個大官的兒子,還是個隊長,這幫家夥最不是東西。」

「也有人說是故意陷害,這件案子發生在幾年前,當初沒能查出兇手,現在怎麼查出來了?」
        
「前段日子塔倫的治安一塌糊塗,警察廳廳長大人急了,所以想要有所表現o J        
        
「聽說這件事還和黨派爭鬥有關,前一段時間賓尼派的人因為刺殺國王特使,全都失勢,所以他們要讓別人也倒霉。」
        
僅僅只是兩個小時,各式各樣的消息已經滿天飛。
        
此刻很多人都在猜測警察和守備隊會不會打起來,城裡的一些賭場甚至開出盤口。        
        
夜幕早已經降臨,不過碼頭仍舊燈火輝煌,在封鎖線的外面,到處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人聚攏在一起,他們都是來看熱鬧的。
        
在離碼頭不遠處的巷子口,一個四十多歲的僕婦看了看左右,確認沒人註意到她,閃身就鑽進那條昏暗的小巷。
        
小巷內有人,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正倚著墻靠在那裡。
        
「快給我錢,我跑了三個街區,每座街區十五枚銅板,你得給我四十五枚銅板。」僕婦興奮地伸出手。
        
「你這也太快了吧?三座街區走一遍都要五、六分鐘,更不用說散佈消息,說話總要五、六分鐘吧?這樣至少得半個小時,可你才花了多少時間? 少年掏出懷錶看了看。
        
那是一隻鍍金刻花的懷錶,鏈子是純金的,絕對値錢。那個僕婦看得兩眼發光,嘴角不由得流出口水,好在她很快就醒悟過來,道:「別人都知道我消息靈通,都願意聽我說話,不行嗎?快快快,別耽誤時間,我還要跑幾座街區呢!」
        
少年嘟囔一聲,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把銅板,數了四十枚遞給那個僕婦。
        
「還少我五枚。」僕婦不依不饒地道。
        
「我得讓人查一下,看看那邊是不是都在傳我讓你散佈的消息,如果你說得不屬實,別說這五枚銅板不會給你,已經給你的這些也得拿回來。」少年理直氣壯地道。
        
「你去查好了,不過我擔心你私呑。」僕婦嚷嚷起來。
        
「我才不在乎這點小錢呢。」少年輕嗤一聲,猶豫了 一下,最後還是數了五枚銅板出來,隨手扔在地上,道:「你幫我把活幹得漂亮一些,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那個僕婦笑咪咪地把銅板一枚一枚地撿起來,巷子內光線這麼暗,她居然也能看清楚。
        
錢到了手,那個僕婦轉身就跑,她並不是逃跑,而是急著再散播幾條街,這錢太好賺了。
        
僕婦一走,角落內人影一閃,漢德出現在那個少年旁邊。
        
「幹得不錯。」漢德低聲說道。
        
「頭,您怎麼來了?」那個少年連忙站直身子。
        
「那邊沒我的事,所以我過來看看。」漢德拍著那個少年的肩膀,老氣橫秋地說道:「好好幹,我和老闆絕對不會忘記你們的。」
        
「是是是,我保證做得漂亮。」那個少年點頭哈腰,突然他看了看左右,確認沒人,低聲問道:「我覺得很奇怪,老闆讓人傳賓尼派的壞話還好說,但警察和咱們不是一夥的嗎?為什麼也說他們的壞話?」
        
「老闆的決定,你敢質疑?」漢德一瞪眼。
        
「不敢。」少年一下子縮回去,緊接著又腆著臉問道:「我這不是不明白嗎? 所以才問。」
        
「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只要老闆明白就行了。」漢德和前任老大不同,沒什麼架子,幹脆實話實說:「不和你說那麼多廢話,我還得去別的地方,要是其他人都有你這樣機靈就好了。」
        
說話間,漢德從那條小巷裡面轉出來。
        
漢德並沒有註意到,巷子口斜對面有一輛馬車,更不可能知道馬車上的人正看著他。
        
馬車內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白發蒼蒼的老者,另一個年紀要輕得多,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模樣。
        
「看到了嗎?那小子不是沒有動作,而是他沒把動作放在明處,在暗中讓人散佈消息。」老者輕嘆一聲。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中年人的聲音低沈又陰柔,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我猜他肯定已經知道賓尼派只是被我利用了。」老者淡淡地說道。
        
「那又怎麼樣?」中年人不明白。
        
「布這麼複雜的局,操作起來有很大的問題,事態的發展根本不受我的掌控。」老者嘆息一聲,語氣中充滿著力不從心。
        
「如果完全受您的掌控,您會怎麼應對?」中年人問道。

「他不動,我也不會動,就看誰的耐心更好。那些警察不可能整天封鎖住碼頭,就算上面不發話,那些警察也是要吃飯、睡覺的。」老者冷笑一聲,不過緊接著他的神情變得落寞起來,道:「可惜,別人看不透這一點……或者他們看得透,但是憋不住。」
        
這一次,中年人明白了老者的意思。
        
老者之所以能夠布這個局,是因為他抓住關鍵,不只是穆雷第父子的把柄,也包括賓尼派上層的心思。
        
而賓尼派之所以乖乖入局,就是因為他們想保住地位。
        
現在兩邊陷入對峙,最急的就是賓尼派的人,他們肯定會想辦法打破這個局面。
        
「算了,反正我的目的也達到了,他們想怎麼動手就隨他們去。」老者突然放鬆了心情。
        
「我不明白您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中年人問道。
        
「沒什麼目的,我只是想驗證那小子的背後是不是眞的有人?」老者道。
        
「您驗證出來了?」中年人問道。
        
「能夠識破我的佈局,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出破解的辦法,絕對不是一個小家夥能做到的,就算他再聰明也沒用,這需要足夠的閱歷,他的背後肯定有人。」老者的聲音顯得有些深沈。
        
「沒想到秘密警察這麼讓您忌憚。」中年人知道老者的心思。
        
老者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好半天才說道:「你沒有經歷過當年的歲月,秘密警察可不簡單,那裡面全都是高手,像我這樣的人只能算是普通角色。」
        
突然老者停頓下來,深深地吐了 一 口氣,道:「算了,不再說這個掃興的話題。當今國王對秘密警察同樣忌憚,看來刺殺事件眞的把國王惹火了……早知道這樣,當初咱們應該阻止的。」.
                        
中年人沈默不語,但是他的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不屑。
        
中年人承認老人的睿智,也佩服老人的閱歷,但是在他看來,老了就是老了,如果換成是他,既然錯了,也就沒什麼可追悔的。
        
港口守備隊營地被圍個水洩不通,一隊隊警察佔據周圍的制高點,他們還從碼頭拖來一隻隻大麻袋,麻袋內全裝著大米、黃豆之類不値錢的東西,並將這些麻袋堆棧起來,堵住所有信道;而為了對抗守備隊大樓頂上的那幾門火炮,他們也借來十幾門火炮,其中就包括漢德手裡的那門,所有炮口都對準守備隊營地的大門。

又是兩個小時過去,月亮已經升到樹梢。
        
突然外圍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只見一排馬車朝著這邊而來,這些馬車全都製作精緻,很多馬車上還雕刻著繁複的花紋,甚至貼著金箔,來的都是大人物。

等到馬車停下來,馬車上的人下來,一切就很明顯了,來的人分成四派。

跑在最前面,對攔路的警察吆三喝四,看上去氣勢洶洶的肯定是杜瓦利派的人。

在旁邊冷眼旁觀、指指點點,有時還會冷言冷語一番的是賓尼派的人。
        
另外兩群人是來看熱鬧的,其中一群人純粹就是湊熱鬧,這些人大多是貴族,在各個部門中佔據高位;另外一群人就不同了,雖然他們也在一邊旁觀,不過私底下卻在交頭接耳,大多是其他黨派的成員。
        
四個小時已經足夠讓大家弄明白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他們已經知道穆雷第父子為了脫罪找了 一個替罪羊,沒想到卻是那個年輕得不可思議的秘密警察頭目的父親。        
        
所謂的攻守同盟只是一個口頭約定,現在這些人已經不打算遵守,甚至還琢磨著要不要落井下石?
        
雖然各家屁股底下都有一坨屎,但這些人絕對不會去捅馬蜂窩,再說,沒人會認為這是巧合,所有人都相信這是賓尼派的陰謀,如果他們眞的遵守攻守同盟,站在杜瓦利派這邊,和警察、秘密警察鬥起來,最終只會便宜賓尼派。
        
各家都有各家的心思,所以那麼多大人物同時到來,看上去氣勢洶洶,實際上警察面臨的壓力並不大,等到他們的老大過來,那些警察就更沒壓力了。
        
「穆雷第先生,您來得正好,您最好勸勸您的兒子,讓他停止反抗,要不然他的罪名就要再增加一條了。」安博爾.諾德一上來就先來了 一個下馬威,他一點都不給秘書長面子。
        
同樣是「長」,秘書長根本就不値錢,市政廳開會的時候,安博爾?諾德這個警察廳廳長坐在圓桌前,而秘書長的位置卻是在側座,連個發言權都沒有。
        
「他是在為公正而抗爭,這件事是有人故意誣陷他。」秘書長和他兒子的說法完全一致,他們早就對過口徑。
        
老穆雷第同樣相貌堂堂,身材也很高,一張長方臉讓他顯得正直剛硬,論相貌絕對比安博爾?諾德強多了。
        
可還沒等老穆雷第的話說完,旁邊就傳來一聲冷哼,緊接著一個人走出來。
        
那人也是一個高個子,不過並不是高大魁梧的類型,而是又瘦又長,身體看上去很單薄,好像大風一吹就會倒下似的。
        
「阿爾德魯,你居然也來湊熱鬧?」老穆雷第面沈似水地道。
        
「什麼叫湊熱鬧?難道只允許你們為非作歹,不允許別人主持公正?」阿爾德魯冷冷地看著老穆雷第。
        
「你來主持公正?你有什麼資格主持公正?你是警察嗎?」老穆雷第毫不退讓,同時目光朝著角落裡面的一群人掃去。
        
那群人全都很無辜地看著老穆雷第,他們屬於一個叫馬格魯的小黨派,原本和杜瓦利派說好了要共進退,沒想到他們的人會站出來朝穆雷第開炮。
        
這完全出乎老穆雷第的預料之外,他們設想過各種可能,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攻擊居然不是來自敵人,反倒來自盟友。
        
阿爾德魯不等老穆雷第想出對策,搶先開口道:「剛才你兒子口口聲聲想要得到公正,現在你又質疑我沒資格主持公正,看來你們嘴裡的公正才是公正,別人全都沒資格談論公正。」
        
阿爾德魯是律師,本身就以擅長演講而著稱,更擅長抓別人的破綻。
        
阿爾德魯這話一說出口,老穆雷第的臉色頓時白了。
        
這是老穆雷第最擔心的一件事,他可以質疑警察的公正,反正警察在世人的眼裡就是暴力的象徵、是不公正的根源.,可一旦有第三方對這起案件表示關註,那他們父子就麻煩了。
        
「你打算怎麼主持公正?」老穆雷第只能先退一步。
        
「我們先談談你兒子的案子,你兒子是我見過的一個令人作嘔的人渣,你也是一個令人作嘔的人渣,比你的兒子更不堪!」阿爾德魯直接開罵。
        
「閣下毫無來由地說這種話,我可以告你誹謗!」老穆雷第指著阿爾德魯喝道。        
        
「誹謗?」阿爾德魯狂笑道:「兩年前調査這件案子的時候,你讓人把卷宗拿上去,等到卷宗送回來的時候,上面有些東西被改動了,改動最大的地方就是刪掉那個女孩的身份,並被安上舞女的身份,後面甚至寫成妓女,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阿爾德魯越說越激動,一步步朝著老穆雷第逼近。
        
老穆雷第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額頭上冒出汗珠。
        
不等老穆雷第解釋,阿爾德魯繼續說道:「可惜很多東西你沒辦法篡改,比如死亡證明,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女孩的身份;又比如墓誌銘,那上面不但刻著女孩的身份,還刻著她悲慘的命運;還有一樣東西你也沒辦法篡改,那就是記憶,女孩的親友仍舊沈浸在悲痛中,他們對這件事都記得清清楚楚,當時還有很多人接受過調査,他們同樣可以說出女孩的身份。」
        
老穆雷第只覺得眼前發黑,他知道最大的麻煩來了。
        
阿爾德魯用手指著老穆雷第,轉身朝著眾人喊道:「看看這個老混蛋的樣子!你們肯定可以猜到他的兒子有沒有罪!那個女孩叫弗萊婭.比埃爾,她的父親就是塔倫曾經最大的絲綢商人約翰?比埃爾,在他破產之前,他一直都是杜瓦利派最大的資助者。」
        
阿爾德魯的話音落下,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哄然聲。
        
約翰.比埃爾絕對是個名人,不只因為他曾經富有,也因為他熱心政治,不但是杜瓦利派最大的資助者,同樣也資助過其他黨派。
        
在遠處,拉佩靜靜地聽著,正如他和安博爾.諾德剛才說的,他們現在在看戲,原本拉佩他們應該是主角,現在他們已經完完全全成了觀眾。
        
「我又學到了 一招,原來可以這樣破局。」拉佩喃喃自語道。
        
「他還沒拿證據出來呢!」.格拉羅斯在一旁疑惑不解地問道? ?「他的手裡應該有證據吧?」
        
「已經不需要了,這對父子完了。如果我是杜瓦利派的人,就會趁罪名還沒成立,和這對父子撇清關係。」拉佩淡淡地說道,緊接著他微微一笑:「我懷疑根本就沒證據,所謂的證據是幕後黑手拋出來的靶子,把穆雷第父子的註意力全都吸引到那上面,忽略了別的東西。」
        
「這樣一來不就沒辦法定班克.穆雷第的罪嗎?」格拉羅斯很不甘心。
        
「沒必要,老穆雷第刪改卷宗,班克?穆雷第煽動守備隊公然拒捕,杜瓦利派到處串聯,意圖對抗警察,還有巴多爾的口供,這些都是最好的證明。」拉佩訕笑道。
        
「這些判不了罪的。」格拉羅斯連連搖頭。
        
「不需要判罪,只要大家都明白他們父子有罪就行。」吉爾斯特看不下去,在一旁輕聲解釋道,還偷偷朝著拉佩指了指。
        
格拉羅斯楞了半天,這才恍然大悟。
        
警察要講證據、法官要講證據,但是秘密警察卻不需要講證據,只要大家認定班克.穆雷第有罪,他就死定了,有的是辦法讓他死,事後也沒什麼人會追究,一個畏罪自殺,足夠把所有麻煩全都解決掉。
        
「我就不陪各位了。」拉佩轉身上了旁邊的馬車,過了片刻,等他從馬車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 一身適合戰鬥的衣服。
        
拉佩換上的正是當初去倉庫區見烏迪內斯的衣服,也是幾天前驛站一戰時穿的衣服,腰間繫著一條很寬的皮帶,左右各掛著一把細劍,旁邊各插著一把短槍。
        
「柯克,這件事眞的是你做的?」一個紅臉禿頂的老頭滿臉慍怒地問道。
        
這個老頭是杜瓦利派的主席,正如拉佩所預料的,杜瓦利派看到事態不妙,和穆雷第父子開始撇清關係。
        
對於一個黨派來說,最大的危機不是被趕下臺,而是失去資助者。
        
「我的兒子是冤枉的,他沒殺人。」老穆雷第仍舊在堅持,他現在只能這樣說了。        
        
老穆雷第裝作悲痛欲絕地摀住臉,並用手擋住眾人的視線,暗中給身後的僕人打暗號。
        
那個僕人立刻悄悄地退出去,繞過外面封鎖的警察,一直走到碼頭邊上,從旁邊摘下一根火把,在手裡晃動起來。
        
這是穆雷第父子約好的暗號,一旦打出這個暗號就說明事不可為。
        
在那幢被團團包圍的房子內,班克?穆雷第站在窗邊的角落中,他正看著遠處那晃動的火光,神情顯得異常落寞。
        
房間內並不是只有班克?穆雷第一個人,還有兩個人,是班克.穆雷第的副手。

和警察系統不同,守備隊是隊長負責制,這兩個副隊長都是班克?穆雷第一手提拔的,是他的親信。
        
「看來不行了。」班克.穆雷第長嘆一聲。
        
「您走吧,我們會幫您掩護。」一個副隊長說道。
        
班克.穆雷第拍了拍那個副隊長的肩膀,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您打算走哪個方向?」另外一個副隊長問道。
        
「只有往羅厄爾海角走,雖然要繞一點遠路,卻用不著擔心堵路。」班克?穆雷第早就研究過逃跑的路線。
        
不過班克?穆雷第說的並不全是實話,他確實會走羅厄爾海角,卻不是他說的原因,而是有幾艘快船正等在那裡。
        
羅厄爾海角和對面的科登海角只有兩點五公里距離,而科登海角就是第五區,那也是塔倫最亂的一個區,到處都是酒館和妓院,水手和外國人也多,而且各種見不得光的人都混跡於此。
        
幾天前,班克?穆雷第以一個外國商人的名義租下一間房間,他只要化了妝之後躲在裡面,等到避過風頭,不管是離開塔倫,還是繼續留在這裡都行。
        
「我去叫兄弟們準備一下。」那個副隊長說道。
        
在外面的院子裡,守備隊的士兵早已經排好隊。
        
雖然班克?穆雷第是一個強姦殺人犯,但是對這些士兵來說,他卻是一個不錯的長官,賞罰分明、慷慨大方,他們都多多少少得到過一些恩惠。
        
「大家聽著,等一會兒我會把門打開,你們不需要做別的,只要拚命往外衝就行了。」那個副隊長高聲喊道,他不擔心聲音會傳出去,港口守備隊有魔法師,雖然那幾個魔法師不會幫他們和警察對抗,但是幫他們隔絕聲音還是可以的。
        
「如果警察動手怎麼辦?」一個守備隊隊員問道。
        
「你們儘可能逃,如果逃不了就不必反抗了,讓他們抓。」那個副隊長說道,緊接著又高聲問道:「誰還有問題?」
        
「沒有了!」那個守備隊隊員喊了 一聲。
        
「如果沒有問題,大家就做好準備,拿上你們的槍,不過別帶彈藥,拿槍只是做做樣子,讓那些警察不敢輕舉妄動,如果帶了彈藥,就會落人口實。」那個副隊長接著又道。
        
這個副隊長確實對小穆雷第忠誠,不過他也不是死心眼,他已經在考慮以後的事。        
        
守備隊隊員四散開,各自回營房,過了片刻,他們全都拿著槍回來。
        
在營房的外面,安博爾.諾德同樣也在下命令:「給我盯緊,裡面看來要有動作了,讓大家把事先準備的東西全都灑出去。」
        
隨著這聲令下,那些警察從馬車上擡下一隻隻籮筐,裡面放著的全是鐵蒺藜和滾珠串。
        
鐵蒺藜落在地上就成了 一枚枚朝天的釘子,一不小心踩上去,腳底就會多一個透明的窟窿。不過守備隊的成員穿的是重型長靴,鞋底全都襯有鐵板,所以安博爾?諾德才準備滾珠串。
        
滾珠串就是用細線把鐵珠串在一起,每隔半尺一顆鐵珠,鐵珠的大小和鉛彈差不多,因為有線牽連著,不會亂滾,但是有人踩上去的話,那就有得瞧了。
        
穆雷第父子事先費了很多腦筋,警察這邊也一樣,雖然時間短,但是這邊人多,安博爾?諾德親自上場,他手下的親信一大堆,十幾個人研究整整一個晚上,那邊有可能用到的手段,他們全都預料到了。
        
兩邊都在準備,突然守備隊營地的大門打開,一大群士兵從裡面湧出來,手中全都拿著長槍。
        
「舉槍,瞄準。」警察這邊響起一片號令聲。
        
安博爾.諾德和拉佩研究了整整一天,已經想到小穆雷第會用這招,所以來在之前就已經下令,只要港口守備隊的人一沖出來,這邊隨時準備開槍。
        
還沒等槍聲響起,守備隊已經有人摔倒在地,這些人太賣力了,跑得飛快,一下子踩在滾珠串上。
        
地上除了滾珠串之外,還有很多鐵蒺藜,這一摔就摔在鐵蒺藜上,那鋒利的尖頭穿透皮肉,直接釘在骨頭上,簡直悽慘到極點。
        
慘叫聲連綿不絕,不過能夠發出慘叫聲還算好,有幾個人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眼看著兇多吉少。
        
守備隊後面的人全都被嚇壞,紛紛停下腳步,轉眼間門口全都是踟躕不前的守備隊隊員。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攛出去,這個人的實力相當了得,只見他根本不走平地,而是在扶欄、花壇中飛奔著,這種地方是不會有鐵蒺藜和滾珠串的。
        
「砰砰砰……」槍聲響成一片,硝煙瞬間將四周籠罩起來。
        
槍彈如同雨點般射過去,大部分是朝著那道人影射,不過也有不少槍彈朝著堵在門口的守備隊隊員射去,十幾個守備隊隊員倒在地上,剩下的人拚命朝著門裡面逃。
        
衝出來的那個人揮舞著一把長劍,劍光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把射向他的子彈全都兜起來。
        
就在這時,後門又有一道人影躕出去,可警察的註意力全都被前面那倘人叫引住,根本來不及反應,再加上那個人看上去肥頭大耳,比小穆雷第的塊頭大五、六圈,所以很多警察也沒在乎。
        
那個肥頭大耳的人靈活得像一隻猴子,他同樣不走正路,而是從這幢房子跳上另外一幢房子,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到那人已經逃脫,之前攛出來的那個人舉起雙手,喊道:「不要開槍!我是副隊長雅文。J
        
眾人這才醒悟過來,但是現在後悔也晚了。
        
小穆雷第早已經從房頂上跳下來,他隨手一撕,身上的偽裝頓時被一撕為二,底下是一身警服,現在四周都是警察,沒有比裝扮成警察更能夠朦混過關。
        
突然,小穆雷第聽到身後響起一片犬吠聲。
        
小穆雷第皺起眉頭,他最擔心的就是警察動用警犬追捕他,他只能加快速度,拚命朝著羅厄爾海角的方向跑。
        
守備隊駐地離羅厄爾海角並不遠,大概一點五公里,以小穆雷第的速度也就兩、三分鐘的事。
        
前面是一條死胡同,小穆雷第居然毫不猶豫地撞上去。
        
隨著一陣塵土瀰漫,墻上開了 一個大洞,墻後面是一座倉庫,這裡堆著一桶桶醬瓜、鹹菜,所以味道很刺鼻,更詭異的是前面已經開了 一個大洞,就像是撞出來似的。
        
小穆雷第沒走那個撞出來的洞,而是轉身朝著一側跑去。
        
這座倉庫很長,一側有扇已經打開的窗戶,小穆雷第翻身跳出去,反手把窗關上,窗戶的插銷自動落下,一切都天衣無縫。
        
這就是小穆雷第的父親為他準備的逃跑路線,窗戶底下是一條小河溝,這條河溝直通羅厄爾海角。
        
小穆雷第剛翻身跳入河裡,身後就傳來犬吠聲。
        
那些狗顯然被迷惑了,直接穿過前面那個破洞,牠們那敏感的鼻子頓時聞到一股強烈的氣味,這股氣味沿著正前方的大街一直下去。
        
警犬全都追下去,跟著警犬的警察也追了下去。
        
小穆雷第鬆了 一 口氣,然後沿著河溝邊的石臺狂奔。
        
石臺很窄,只有一巴掌寬,很多地方已經塌了,就算沒塌,也長滿苔蘚,又濕又滑,也幸虧小穆雷第的實力不錯,才不至於滑倒。
        
這條河並不長,也就五、六百公尺,卻彎彎曲曲,而且越往前,河道變得越寬,石臺坍塌的路段也越多,有的時候小穆雷第不得不踩著旁邊的墻壁往對面爬,所以短短的幾百公尺,他花的時間反倒比剛才還多。
        
轉過最後一個彎,小穆雷第看到遠處的一點光亮,那是海角尖端聳立的燈塔,就在燈塔底下隱約可以看到一艘船。
        
小穆雷第快步跑過去,還沒跑到,他就大叫起來:「快,快開船!」
        
可,船上沒有動靜。
        
但慌亂中的小穆雷第根本沒有發現異常,他飛身一躍,跳上了船頭。
        
突然,小穆雷第的臉色變了,因為他看到船上坐著一排人,這些人坐得筆直,看上去非常詭異。
        
「你們怎麼了?」小穆雷第問道,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輕輕推了 一把最近的那個人。
        
那個人應聲而倒,而且倒下去的時候就像一根柱子般直挺挺的,一動也不動。
        
小穆雷第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他彎下腰,伸出手指探了 一下那個人的鼻息,果然一點呼吸都沒有。
        
「是誰?給我出來!」小穆雷第拔出長劍,大聲喊道。
        
現在小穆雷第已經顧不得警察了,就算被警察抓住,他也未必會被判刑,但是此刻他卻感覺到死亡的威脅。
        
海面很暗,燈塔的光只照耀遠方,底下卻是一片漆黑。但是當小穆雷第拔出長劍時,周圍頓時變得亮起來,他的劍發出濛濛青光,劍刃上有一層光芒伸縮呑吐著。        
        
「你是誰?是賓尼派的某個人?還是那個秘密警察的小頭目?」小穆雷第擺出防禦的姿勢,他的心提到了喉嚨。
        
四周仍舊沒有動靜。
        
小穆雷第茫然地看著對岸,他現在才發現,最隱秘的逃生路線一旦出了意外,就會成為一條絕路。
        
突然小穆雷第一咬牙,腳朝著岸邊猛的一蹬,這艘船離開岸邊駛入大海,這就是小穆雷第的抉擇。
        
此刻,往回走已經不切實際,小穆雷第只有往前闖,如果能到達對岸,那自然再好不過;如果不能,他還可以跳海。
        
身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塔倫人,小穆雷第的遊泳技術很不錯,可以在水裡潛遊一個多小時,而且現在正是漲潮的時候,海水會推著他往岸邊去,可能會把他推回碼頭,以他對碼頭的熟悉,或許可以找一個不引人註意的地方上岸。
        
小穆雷第就不信,那個藏頭露尾的家夥還能跟著他跳海?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1-13 12:01 A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5-1-13 02:24 AM 編輯

第二十二話  又起風波        
        
「咳……咳咳……」小穆雷第突然大聲咳嗽著,他用力抓著喉嚨,此刻他的喉嚨就像要被撕裂了 一樣。
        
「毒——」小穆雷第已經知道自己中招了,這艘船肯定已經被下了劇毒。

此時小穆雷第又是一陣狂咳,好像要把肺都咳出來。
        
就在小穆雷第彎下腰的一瞬間,其中的一具屍體動了。
        
劍光一閃,一把又細又長的劍刺穿小穆雷第的胳膊,劃開腰部右側,鮮血一下子流淌出來,不過更多的是痛楚,難以忍受的痛楚,傷口就仿佛被燒紅的烙鐵不停地燙著。
        
小穆雷第不是烏迪內斯的那些手下,他的實力或許不比那些走私販子差,但是他沒有那些走私販子的決斷,也沒有割自己肉的勇氣。
        
不過小穆雷第的出手卻很快,手腕一抖,數十道劍光已經劃出去。
        
小穆雷第也是個劍客,走的路子和拉佩一樣,追求的也是速度,不過他的劍法卻是以劃為主。
        
兩人的劍在半空中來回碰撞,爆閃出一連串火花。
        
小穆雷第咬緊牙齒,他不但要忍住咳嗽,還要頂住手臂和肋下那兩處傷口傳糾來的陣陣劇痛,不過這也激起他的兇性,讓他的劍越來越快,力量也越來越大。
        
比速度,拉佩並不差,但是力量就差多了,甚至他手中的劍也沒小穆雷第的劍長,更沒有對方的重,小穆雷第出一劍,他必須用兩、三劍才能擋住。
        
「砰——」槍響了,拉佩幾乎是頂著小穆雷第的腦袋打出這一槍。
        
小穆雷第手中的劍一擺,劍光瞬間蕩開,如同一面盾牌豎在面前。
        
子彈打在劍光上,激起一連串漣漪,它被擋住了。
        
「魔法裝備?」拉佩一個閃身,退開十幾步和小穆雷第拉開距離。
        
拉佩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劍不給力,好在小穆雷第不但中毒,還被拉佩下詛咒,此刻小穆雷第能夠拿出來的實力不到全盛之時的三成,而且小穆雷第擔心警察會追過來,根本無心戀戰,以致實力又跌掉一半。
        
不過拉佩自己也有麻煩,魔力變異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剛才又是下毒又是下詛咒,差一點引發魔力反噬,雖然被他強行壓下去,但是現在魔力開始亂竄起來。
        
「你……咳咳……是誰?.」 小穆雷第一邊咳嗽,一邊問道。
        
「到了現在,你還裝什麼傻?」拉佩冷笑一聲。
        
「黑魔法師……你是……那個秘密警察。」小穆雷第知道自己瞞不過去,不由得露出苦澀的神情。
        
就在兩個小時之前,小穆雷第的父親透過一個魔法師傳遞消息進來,告訴他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當時他差一點昏過去,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找的替死鬼,居然是秘密警察頭目的父親。
        
「很榮幸閣下居然還知道我這個人。」拉佩擠出一絲笑容,他一點也不急,拖時間對他有利。
        
「你父親的事……咳咳……我很抱歉,這……咳……不是我的本意。」小穆雷第拚命想要辯解。
        
「我知道,有人策劃了這一切,這個人很厲害,而且藏得很深,我懷疑他甚至不是賓尼派的人。」拉佩看上去很平靜。
        
「你都知道……」小穆雷第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只覺得撕心裂肺的痛,這一大半是心理作用。
        
「我不會放過那個幕後黑手,我會一直追查下去。但是你、你父親,還有瓦利派里面知道這件事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因為你們差一點把我父親推入深淵,如果他眞的出了事,倒黴的絕對不只他一個人。以往大家是怎麼對待奸殺人犯的家人,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拉佩的語氣中充滿怨毒。
        
「我看你......是找不到……咳咳咳......幕後黑手......所以......咳......找人出氣。」小穆雷第重新舉起了劍。
        
「可以這樣認為。」拉佩說得很輕松,不過身上卻散發出凜冽的殺氣。
        
拉佩的話音落下,船上瞬間劃過一道閃光,就仿佛兩道閃電同時劃過。
        
這一劍很快,拉佩和小穆雷第一出即收,同時退後兩步。
        
小穆雷第的胸口瞬間被染成紅色;拉佩同樣流血了,心口下方的部位被劃開一道口子。
        
這叫決殺,完全放棄防禦,一劍定勝負。
        
拉佩低頭看了胸口 一眼’他里面穿著一件護甲,此刻護甲已經被穿透,最外面的鐵板上多了 一道很細的劃痕,底下的幾層同樣被破開,可以看到翻卷的鋼絲和撕裂的皮革。
        
如果沒有這件護甲,拉佩就死定了。
        
拉佩同時也在慶幸’小穆雷第手中的劍並不長於穿刺’劍刃上噴吐的光芒明顯長過劍尖。
        
鬼使神差般,拉佩的手在傷口沾了 一點血,放在舌尖上舔了舔,那股血腥味頓時在他的嘴里擴散開來。
        
突然拉佩的瞳孔縮小’變成黃豆大小的一點,眼睛里面一大片眼白,看得異常駭人。
        
拉佩擡頭看著月亮,月亮並不是很圓,但是那皎潔的月光傾灑在海面上激起粼粼波光。
        
此時拉佩毫無征兆地動了,速度快如鬼魅,在闇弱的月光下,根本看不出他的眞身,只看得到一連串殘影。
        
拉佩的劍法也變了,變得近乎於瘋狂。
        
槍不知道被拉佩扔到哪里’他原本握槍的手現在握著另一把劍,兩把劍同時狂舞,化作一片淡銀色光幛。
        
小穆雷第也發了瘋似的反擊,他或許是一個混蛋,但他也是一個劍客,有著劍客的驕傲。
        
三把長劍來回穿刺,不時碰撞在一起。
        
和一開始交手時完全不同,這一次拉佩和小穆雷第都沒有刻意去抵擋對方的攻擊,只要避開要害就行。
        
轉瞬間,小穆雷第的身上就多了七、八道傷口;拉佩身上也差不多,其中一道傷口在臉上,左側的耳朵都被削成兩半,但是此刻的他卻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
        
此刻的拉佩已經失去理智,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刺、刺、再刺,至於格擋和閃避則是本能在控制,他就像是一具機器,一具只知道戰鬥的機器。
        
唯一和機器不同的是,拉佩還有感覺,他有種強烈的饑餓感,他想喝血,特別是當他看到小穆雷第身上全被染紅的時候,這種饑餓感變得難以遏制。
        
「當——」一聲脆響,拉佩的劍斷了,他的劍同時也是魔杖,中間是一條蛇骨,一側是輕薄的劍刃,比不上小穆雷第手中的劍,被砍斷很正常。
        
這個意外改變了 一切。
        
機器不會驚訝,本能讓拉佩立刻做出反應,他瞬間貼上去。
        
小穆雷第先是一陣狂喜,緊接著才想到要趁機幹掉拉佩,但是已經晚了。
        
劍客玩的是近戰,近戰也是有距離的,劍客的距離是一公尺到三公尺之間。

拉佩突然間撲上來,一下子就變成貼身肉搏。
        
小穆雷第只感覺到心口 一陣刺痛,他茫然地看著拉佩手中的斷劍,這把劍只剩下半公尺長的一截,就如同一把匕首,此刻這把匕首的頂端正在滴血。
        
下一瞬間,小穆雷第感覺到喉嚨一痛,這一次不是被劍刺穿,而是拉佩撲上來,咬住他的喉嚨。
        
小穆雷第最後的記憶是他的喉嚨被咬開,鮮血噴湧而出,卻被那個怪物一滴不剩地吸個幹凈。
        
血很腥,味道也很難聞,但是對此刻的拉佩來說,卻是最美味的東西,他大口大口地呑咽著。
        
拉佩的身上有傷,傷得很嚴重,特別是護甲覆蓋不到的部位甚至可以看到骨頭,但是此刻所有的傷口都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愈合。
        
這是狼人的特性,黑暗生物都有自愈的能力,其中又以狼人和吸血鬼最強。

以前拉佩的恢複能力雖然很強,卻還沒到這樣的程度,他獲得的好處更多體現在體力和魔力的恢複上,愈合能力只比普通人強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拉佩恢複了知覺,頓時被滿口的鮮血嗆到,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他趴在船舷邊上開始嘔吐。
        
拉佩殺過人,也不在乎殺人,但是以前被他殺掉的人,要嘛死於他的劍,要嘛死於他的槍,要嘛死於暗器,沒有一個像小穆雷第這樣被他硬生生地咬死。

拉佩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人,而是越來越像怪物。
        
突然,遠處射來一道燈光,那燈光來自燈塔,而且岸邊到處是晃動的火把。

警察到了,他們聽到剛才的槍聲,不過他們來晚了,這邊的戰鬥已經結束。

拉佩稍微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他倒不怕被人發現,誰能知道這血是他吸的?

看到的人只會認為他吐血了。
        
剛才打得那樣慘烈,拉佩和小穆雷第完全是以傷換傷,他吐兩口血再正常不過。
         
只有一件事讓拉佩在意,那就是小穆雷第喉嚨上的傷口,那個傷口一看就知道是被咬的,於是拉佩手指一彈,一小撮藥粉覆蓋在屍體上,頓時屍體上所有的傷口都開始腐爛。
        
此時在碼頭那邊,警察已經攻入守備隊的營地,守備隊成員全都被控制起來,幾個牧師正在救人,不過那幾個傷得最重的守備隊隊員已經不可能被救活。
        
稍微遠一些的地方,安博爾?諾德正揪住老穆雷第不放,這時一個警官走過來,湊到安博爾.諾德耳邊低聲嘀咕幾句。
        
安博爾.諾德頓時眼睛一亮,轉頭朝著老穆雷第微笑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用不著再為你的兒子煩惱,他再也不會給你制造麻煩了。」
        
老穆雷第先是一楞,緊接著明白過來,身體一陣搖晃。
        
「你兒子如果乖乖聽話,讓法律來主持公正,他未必就會死,可你們枉費心機,公然拒捕,結果反倒被打死了。」安博爾?諾德繼續刺激老穆雷第。

「這也是一種公正,正義的公正。」阿爾德魯顯得異常激動地道。
        
「閣下手上應該有班克.穆雷第強奸殺人的證據吧?」安博爾.諾德隨口問道,他這樣問完全是因為好奇,剛才拉佩懷疑根本就沒證據,他想弄個明白。
        
「我只能證明穆雷第先生曾經修改過卷宗、只能證明他們試圖掩蓋眞相,並不能證明班克.穆雷第就是兇手。如果他不拒捕,到了法庭上,他完全有機會脫罪,但是他做出錯誤的選擇,所以我才說這是正義的公正。」
        
阿爾德魯很坦白,不過他的回答更像是在刺激老穆雷第。
        
老穆雷第的臉一陣發紫,緊接著一 口血噴出來。
        
「這同樣也是正義的公正。」阿爾德魯兩眼放光,臉上滿是興奮之色,他看上去有些瘋狂。
        
「你手上的那些證據能夠讓我看嗎?雖然罪犯死了,但這件案子必須了結。」安博爾?諾德又狠狠地踩了老穆雷第一腳,這些證據全都和老穆雷第有關,顯然他打算揪著不放,把老穆雷第也一棒子打死。
        
「能夠為您效勞,這是在下的榮幸。」阿爾德魯立刻接受安博爾?諾德的提議,他對於穆雷第一家充滿仇恨。
        
「阿爾德魯先生,我曾經得罪過你嗎?」老穆雷第咬牙切齒地問道。
        
老穆雷第確實想要弄明白這件事,同時還有另一個目的,只要阿爾德魯說有仇,那麼證據就會受到質疑,沒人能夠保證這不是陷害;如果阿爾德魯說沒仇,他就會質疑對方在撒謊,然後在這件事上糾纏不休,轉移眾人的視線。
        
「得罪?」阿爾德魯狂笑起來,眼睛里全都是淚花,好半天他才指著老穆雷第的鼻子罵道:「那個被你兒子奸汙並且殺害的女孩是我最愛的人!我曾經向她求過婚,那時她父親還沒破產,我確實有些高攀不上。當我得知比埃爾先生破產的消息,雖然替她難過,但是更多的是興奮,打算第二次向她求婚。但沒想到等我回到塔倫,聽到的卻是她死去的噩耗。我曾經發過誓,要找出殺害她的兇手,讓那個家夥得到應有的懲罰!」
        
說到這里,阿爾德魯發瘋似的沖上來,用手死死地掐著老穆雷第的脖子。
        
一旁的警察一擁而上,拚命把阿爾德魯和老穆雷第拉開。
        
老穆雷第的臉已經被掐得發紫,不過和他的臉色相比,他的神情更加難看,因為他的圖謀落空了,如果是這個仇,別人不但不會認為那些證據有問題,反而會認為證據可靠。
        
就在老穆雷第琢磨對策,一個東西飛進來狠狠地砸在他的臉上。
        
老穆雷第被砸了個踉蹌,不過當他看清楚砸他的東西,便放聲大嚎起來。

那是一顆人頭,老穆雷第兒子的人頭。
        
把人頭扔過來的正是拉佩,他身上的傷表面看上去仍舊很可怕,特別是臉頰上的那一劍,從鼻梁一直延伸到耳根,不過其實里面已經長好,他故意留下表面上的傷痕,只有那被削成兩半的耳朵徹底恢複原狀。
        
拉佩一身血汙地走過來,手中還拎著小穆雷第的長劍,這是他的戰利品,不過這把劍同樣不適合他。
        
「是你,原來是你殺了我兒子。」老穆雷第不像他的兒子還要猜測一會兒,他一看到拉佩,就立刻猜到拉佩的身分。
        
「強奸殺人,栽贓陷害,你們一家全是人渣,你兒子罪有應得,你也一樣!」拉佩狠狠地朝著老穆雷第啐了 一 口。
        
「你應該很清楚,這是有人故意設下的圈套!」老穆雷第大聲吼道,現在他兒子死了,他的名聲也即將不保,他已經沒什麼可在意的了。
        
「你兒子也說過同樣的話。」拉佩冷笑一聲,緊接著他的語氣變了 :「你兒子強奸殺人,難道也是圏套?你為了幫兒子脫罪,讓無辜者當替罪羊,難道也是圈套?」
        
拉佩一步步朝著老穆雷第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反倒覺得這是正義的公正,因為想要伸張正義的人大多沒有這個實力,而有這個實力的人卻都不打算伸張正義。」
        
這番話的打擊面實在太大,甚至連拉佩的盟友安博爾.諾德也被包括在里面,不過沒人會在意,因為他們相信拉佩也不是一個正義感很強的人,這一次要不是涉及到他的父親,他恐怕也不會過問。
        
「現在,我就給你一個公正的機會。」拉佩站定下來,他脫下手套,甩手扔在老穆雷第的面前,道:「你們父子倆意圖將罪名嫁禍給我的父親,現在我殺了你的兒子,我們之間的仇怨無可化解,所以讓我們用決鬥來了結恩怨。」
        
老穆雷第看了看地上的手套,又看了看拉佩,他很想接過手套,將劍刺進拉佩的胸膛,但是他不敢這麼做,因為這樣只會導致一個結果,那就是他被殺。
        
老穆雷第很清楚自己兒子的實力,能夠殺掉他兒子的人,殺他不會比殺一只雞費力。
        
「這不是決鬥,而是赤裸裸的謀殺,我不會同意的。」老穆雷第轉過頭,看都不看那只手套。
        
「我來和你決鬥。」阿爾德魯在身上翻找起來,他在找手套。
        
「你同樣也是謀殺,你那樣年輕,我卻是一個老人。」老穆雷第再一次退縮。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噓聲,發出噓聲的大多是看熱鬧的市民,不過也有警察和那些大人物的奴僕。
        
「夠了!」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陣喝聲,那聲音並不響亮,但是震得在場每一個人都耳膜發痛。
        
拉佩頓時變了臉色,除了刺殺比格?威爾的那個刺客之外,這絕對是他遇到過最強的人物。
        
在塔倫,只有一個人擁有如此實力,那就是護衛隊的隊長賈克蔔。
         
「上校,您終於來了。」拉佩轉過身,面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人群分開了,一隊騎兵朝著這邊而來,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漢子,這個人滿臉皺紋,不過那不是蒼老的皺紋,而是受風吹雨淋造成的,他的皮膚黝黑,顴骨很高,一頭黑發打著散亂的小卷。
        
從這位上校的名字就可以聽得出來,他有著異族的血統。
        
「身為一個劍客兼魔法師,你居然向一位普通的老人提出決鬥,實在太丟臉了。」賈克蔔的眼神中充滿蔑視。
        
「是啊,強奸殺人就不丟臉;為了脫罪,栽贓陷害就不丟臉;對曾經的資助者下手就不丟臉。閣下的是非觀果然很有意思。」拉佩冷言相對。
        
賈克蔔的臉一下子陰沈下來,從來沒人敢這樣對他說話,就算是安博爾.諾德也不敢。雖然現在已經不是力量決定一切的時代,但是像他這樣的強者,仍舊會受到應有的尊重。
        
「小心禍從口出。」賈克蔔的語氣變得強硬起來。
        
「我相信就算我非常小心地和你說話,我們也不可能成為朋友,相反的成為敵人的可能性還比較大。」拉佩聳了聳肩,一副你能拿我怎麼辦的模樣。
        
「何以見得?」賈克蔔皺了皺眉頭。
        
「幾天前在第七區的驛站發生一場激戰,被擊斃的匪徒中有一個魔法師,這家夥從頭到腳都是護衛隊的打扮,進行屍體解剖後,他的胃里面未曾消化的食物也和護衛隊當天的午餐完全一致;第三天的晚上,我又遭遇了刺殺,在我擊退刺客並且追趕的過程中,又遭遇兩個人的伏擊,這一次是魔法師和劍客的組合,最後那兩個人被我雙雙擊斃。雖然他們穿著平民的衣服,但內衣卻和護衛隊配發的款式完全一致,而屍體解剖的結果,他們胃里面的食物和當天護衛隊的晚餐完全吻合。」
        
拉佩原本並不打算提這件事,因為他懷疑這是某個人故意做局,但是此刻賈克蔔主動跑出來找麻煩,他不得不拿這當理由。
        
「你這算是正式指控嗎?」賈克蔔冷著臉問道,身上散發出絲絲怒意。
        
賈克蔔之所以站出來,完全是受人所托,這起案子如果繼續追究下去,會導致公信力的喪失。        
         
但賈克蔔絕對沒有想到,拉佩不但沒放手的意思,還懷疑到他的頭上。
        
「我原本打算對此事展開調查,沒想到這邊先出了事。我有些懷疑,是不是有人不希望我查出什麼來?.」拉佩幹脆把矛頭指向賈克蔔,他已經打定主意當一回瘋狗,反正事後他要前往馬內,這里就算天翻地覆,也和他沒任何關系。
        
「看來你認為我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者。」賈克蔔哈哈大笑起來,不過笑聲顯得異常陰森。
        
實力強,並不代表賈克蔔的氣量也大,很多時候正好相反,實力越強的人越無法容忍別人的輕視,不過賈克蔔至少還沒昏頭,沒忘記拉佩的秘密警察身分。
        
「我可沒這麼說。」拉佩繼續挑釁道:「以閣下的智慧,怎麼可能設下這樣一個局?我更願意相信那個讓你站出來的家夥是幕後黑手。」
        
拉佩這話充滿侮辱的味道,不過還有一層挑撥的意思。
        
果然賈克蔔心頭一震,不由得朝著剛才叫他出面的人看過去,不過他沒看到人,那個人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
        
賈克蔔頓時起了疑心,感覺自己上當了,不過臉上卻沒有絲毫服軟的模樣,他必須硬撐下去。
        
身為一個強者,賈克蔔的自尊心比其他人更重,如果此刻他承認自己被騙,那就說明他的智力有問題;但如果他硬撐下去,擺出一副明知道被坑,卻情願往坑里跳的模樣,這只能說他的性格有問題。
        
古往今來那麼多英雄,性格有問題的人不在少數,所以並不可笑。
        
「我能不能把你剛才的話視為侮辱?我能不能向你提出決鬥?」賈克蔔很嚴肅地問道。
        
「不能。」拉佩的回答很堅決:「你是嫌疑犯,我是調査官,如果每個嫌疑犯都可以向調查官提出決鬥,那麼這類職業就太過危險了。想象一下,如果有朝一日罪犯向逮捕他的警察提出決鬥,犯人向宣布他有罪的法官提出決鬥,死囚向執行死刑的劊子手提出決鬥,這有多麼可笑!」
        
底下又是一陣哄然。
        
圍攏在周圍看熱鬧的大部分是平民,他們才不管什麼嫌疑犯、調查官,也不會在意刺殺,這和強奸殺人案不同,離他們太遠,他們之所以傾向於拉佩,是因為拉佩說得有趣。
        
賈克蔔閉上眼睛,他已經明白自己的錯誤,他的實力在於他的身手,而不是他的舌頭。拉佩子卻不同,腦子不差、身手也強,不過最厲害的還是那張嘴,就是靠那張嘴,拉佩硬生生地把烏迪內斯從仇人說成盟友,也是靠那張嘴讓尤特佬們不得不服軟,他和這小子鬥嘴,只會輸得很慘。
        
想明白這些後,賈克蔔不再開口,一股恐怖的氣勢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四周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那狂飆的氣勢嚇住,沒有人敢說話,特別是離拉佩三尺之內的人更是臉色蒼白,一步步往後退,他們感覺到的壓力更加恐怖。        
        
拉佩也感覺到那股威壓,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他是威壓的中心,承受的壓力遠比別人大得多,而且他還不能退,只要後退一步,就說明他輸了。
        
眼看著拉佩就要撐不下去,突然賈克蔔的臉色變了。
        
剎那間,另外一股令人顫栗的氣勢橫掃過整座碼頭,賈克蔔釋放出的氣勢和這一比,簡直就像燭光和火把的區別。
        
下一瞬間,每一個人都感覺到恐懼,這是一種從心底深處湧出的恐懼感,好像要把人活生生地呑噬掉。
        
女人和小孩首先承受不住,有的直接昏倒過去,有的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接著是一些老人臉色發白,額頭上冒出虛汗,年輕人稍微好點,不過神情也異常痛苦。        
        
不只是人,所有生物都感覺到這種恐懼,到處是馬的嘶鳴聲,不管是戰馬還是拉扯的馬全都失去控制,牠們趴在地上,深尿齊流.,所有狗也狂吠亂叫,牠們夾起尾巴,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著。
        
好在這種恐懼感來得快,去得也快,片刻的工夫就恢複原狀。
        
「我現在沒辦法接受你的挑戰,不過以後肯定有機會的。」拉佩朝著賈克蔔齜了齜牙,毫不退讓地說道:「只要證明這件事和護衛隊無關,有人故意挑起護衛隊和秘密警察之間的紛爭,自然會有人向你提出決鬥的要求。」
        
拉佩這話沒有說反,如果證實和護衛隊有關,事態就嚴重了,甚至可以定調為叛亂,到時就是軍隊來平叛,自然沒有秘密警察的事;只有證明和護衛隊無關,拉佩才能以私人的名義提出決鬥,用私人的方式解決恩怨。
        
拉佩的話顯露出的是一種霸氣,蠻橫到極點的霸氣。
        
而秘密警察確實有資格說這樣的話,眾所周知秘密警察里面高手無數,可是整個塔倫只有賈克蔔一個大騎士,但是在秘密警察里面大騎士的數量多如牛毛,甚至更高層次的傳奇等級人物都有兩位。
        
賈克蔔的臉陰沈似水,他很憤怒,同時也很後悔,早知道這樣,他絕對不會亂出頭,他可不認為拉佩只是隨口說說,拉佩心狠手辣,而且睚訾必報。
        
「我等著你。」賈克蔔一揚下巴,道:「但願不要讓我等太久。」
        
賈克蔔和拉佩一樣,也沒辦法退縮。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拉佩看了賈克蔔一眼,轉頭朝著眾人說道:「我知道大家很討厭我,自從我表明身分後,前前後後發生很多事,大家為此而擔驚受怕,我只能在這里說一聲抱歉。」
        
說著,拉佩微微鞠了 一個躬,緊接著又道:「現在告訴各位一個好消息,我馬上就要離開了。我即將前往馬內,一方面向國王陛下呈報這邊的調査結果,另一方面配合那邊的人繼續調查這件案子。如果沒有幾天前的那場激戰和眼前這件事,我本來應該昨天離開的,現在雖然耽誤了幾天,不過這個星期必須得走。」
        
「代我們向國王陛下表達敬意。」遠處一個胖子朝著拉佩說道,他正是市長。
        
「我會的。」拉佩朝著市長點頭致意。
        
「您的那些手下呢?」另外一位官員問道,這才是大家最關心的一件事,誰都不希望身邊有一堆秘密警察。
        
「他們之中的大部分會跟我前往馬內,小部分的人會留在這里,就像當初的我一樣。各位盡管放心,過去的幾年,我甚至沒有機會寫一份報告。同樣大家也可以放心,陛下的眼睛從來沒有盯著塔倫,因為這里太小了,除非這里再一次發生類似國王特使遇刺這樣的事。」
        
拉佩突然笑了起來,道:「對於我本人來說,我必須感謝那位刺客,感謝安東尼?普拉米奧先生,感謝安排這場刺殺的人,是他們給了我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四周又是一片哄然,這一次發出聲音的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拉佩的話讓他們很受刺激。        

圍觀的人中也有不少賓尼派成員,此刻他們成了這里最不受歡迎的人,周圍的人對他們不是冷眼就是怒視。
        
對於拉佩的話,大部分人還是相信的,所以說到底,罪魁禍首還是賓尼派。
「您打算如何向上面報告這起案子?」另外一個官員問道。
        
「我會如實稟報。」拉佩打著馬虎眼,是比格.威爾讓他這樣回答,此刻這只鬼魂就站在他的旁邊。
        
「能夠具體說一下嗎?我們都很好奇。」那個官員不肯放過拉佩。
        
旁邊的人全都點頭,很多人都擔心拉佩在報告里面說他們的壞話,其中最擔心的就是郵政署的一幫官員。
        
「原本我的報告早就寫好了,里面只有和調查有關的事,比如安東尼.普拉米奧的逃跑和那幾張匯票,我還額外提了 一下賓尼派的情況,另外我還對塔倫的警察表示感謝。
        
「不過現在我恐怕要修改那份報告,我突然間想到,刺殺事件發生的那天有很多事非常蹊蹺,我已經見識了上校的實力,為什麼那天您沒到場?護衛隊的魔法師數量不少,為什麼那天只有兩個人在那里?
        
「那兩個魔法師的行為也很可疑,在當時的情況下,明明用滯澀、昏迷、麻痹之類的魔法最有效,為什麼他們偏偏亂射火球?不但沒起到效果,反而誤殺很多無辜者,還導致警察不敢追得太近?」拉佩朝著賈克蔔問道。
        
賈克蔔仍舊是根本不在意的模樣,他用眼角的余光掃了拉佩一眼,冷笑一聲,道:「隨便你怎麼說,我不會在乎的。」
        
「我可不是胡說。」拉佩針鋒相對地道:「你盡管放心,在報告里面我絕對不會加入自己的想法,只會詳詳細細地把當時發生的一切寫進去。至於上面能夠從中分析出什麼,那就不是我需要管的了。」
        
拉佩看著賈克蔔,見他沒有反應,緊接著又加了 一句:「對了,我會特意提一下您的身分,好像您的父親是外國人吧?」
        
這下子賈克蔔有反應了,眼睛里面噴射著怒火,血統問題是他心中永遠的痛,同樣也是他的逆鱗。
        
在憤怒的同時,賈克蔔也感到頭痛,終於知道自己得罪了 一個什麼樣的對頭,這是一個小人,赤裸裸的小人,陰損毒辣,最會玩弄陰謀,說什麼不加入自己的想法,可那份報告里面只要稍微多加幾筆,給人的感覺就是護衛隊和刺殺事件有關.,至於在賈克蔔的身分上做文章就更不用說了,無形中把他的身分劃成外國人,外國人在這里可不受待見。這簡簡單單的一招,其實已經把賈克蔔置於死地。
        
不只是賈克蔔,旁邊的那些人此刻對拉佩也有了那麼一絲畏懼,沒人願意得罪小人,更不用說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小人;在秘密警察里面,越是小人,升得越快。
        
市政廳的那些大佬並沒有因為拉佩的話而安心,他們害怕拉佩的報告里面隱藏著對他們不利的言辭,想到的是要如何補償。
        
離開碼頭半公里外有一幢五層樓房,在其中一間房間的窗口,一個老人正拿著望遠鏡眺望遠方,旁邊有一群老人垂手而立。
        
房間的正中央豎著一座魔法陣,拉佩和眾人的對話全都清清楚楚地傳到他們的耳中。
        
「這小子前途無量。」為首的老者發出一聲感嘆,他就是剛才馬車上的那個老者,道:「他事先應該不知道賈克蔔會跳出來,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出對策,他的腦子很不錯,而且反應快,有急智,再加上這小子夠卑鄙,做事沒什麼底限……我很看好他。」
        
「有急智的人多著呢,又不只他一個。」旁邊的一個老者很不以為然。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感覺,要不是我們躲在暗處、要不是時間緊迫,他或許會把我們也找出來,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有危險了。」為首的老者放下手中的望遠鏡。
        
「沒這樣厲害吧?我們的布置肯定沒有任何破綻,直接出面的都不是我們的人,甚至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他怎麼査??」一個幹瘦老者問道。
        
「我不知道,這只是一種直覺。」為首的老者淡淡地說道,他不指望這些人能夠相信,所以緊接著又道..「巴多爾、穆雷第、霍華德,這三個人已經沒有利用價値,留著他們反倒會壞事,把他們處理掉吧。」
        
「我會做好的,保證不會留下一絲痕跡。」角落中傳出一道陰柔的聲音,說話的正是那個中年人。        

「你別出手,如果再用魔法,反倒有可能露馬腳,隨便找幾個殺手搞定這件事就行,這樣反倒不容易査。」為首的老者絕對是一個謹愼的人。
        
「我會辦妥的。」那個幹瘦老者連忙說道。
        
「你辦事,我放心。」為首的老者頷首微笑,緊接著又道:「讓夏洛克跟那小子去馬內,我也會去一趟馬內,去看望幾個老朋友,順便讓他們對那小子多加關照。」
        
「有必要這樣做嗎?我覺得有夏洛克跟在他身邊已經足夠了。」中年人不明白,有必要花這麼多心思嗎?
        
「我們需要一個新的代理人,那小子很有潛力,而且他對我們尤特人沒有什麼惡感……當然,也看不出有什麼好感,不過這已經很難得了。」為首的老者解釋道。        
        
「我們已經有很多可以用的人,多一個人又能怎麼樣?」中年人有他的看法,他明顯有些不服氣。
        
「因為時局不對,那個小子都已經感覺到這個國家馬上要有大亂,他已經在暗中轉移財產,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為首的老者反問道,這話並不只說給中年人聽,同樣也是說給其他人聽,他知道其他人雖然不說話,其實都有些不以為然,這讓他愈發有了危機感。
        
「我們原來投資的那些人恐怕自身難保,更不用說幫助我們。那個小子無牽無掛,他的那些手下也都和他一樣,只有這樣的人才有可能在亂局中撈到好處。」

「您想得太遠了吧?」那些老者全都搖頭。
        
為首的老者暗自嘆息,他已經把道理說得如此透澈,他的這些同胞仍舊如此愚蠢、短視,這讓他感到無奈。
        
「你們不願意投資,那就我來。」老者只得退讓一步,道:「你們只要配合就可以了。」
        
其他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誰都沒有開口,顯然大家默認這個決定。

「你們會後悔的。」為首的老者做出預言。
        
「有您就行了。」一個老者低聲說道:「如果將來眞的需要他幫忙,您可以幫我們引薦,我們花錢就行了。」

其他人顯然也是這個意思。
        
為首的老者看到大家都是這副態度,他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離開。
        
很快的,房間變得空蕩蕩,只剩下老者和那個中年人。
        
「我親愛的侄子,除了夏洛克之外,就只有你和他接觸過,你覺得他怎麼樣?」老者問道。
        
「那小子是個瘋子,他把自己的意識分裂成許多份,還分別和不同的魔王締約,沒有比這更瘋狂的了,這也證明他非常狠,對別人狠,對他自己更狠。」那個中年人說出自己的看法,這番話足以暴露他的身分。
        
知道拉佩的意識分裂成許多份的只有三個人,一個是佛勒,一個是西爾維婭,最後一個就是城里唯一的黑魔法師,當初借陰井給拉佩的那位「主教」——小恩格哈。        
        
「這恐怕是因為時間緊迫。」老者嘆息一聲,突然他轉移話題,道:「我們也該把財產轉移出去了。」
        
「局勢眞的會惡化到這種程度?」小恩格哈始終有些猶豫,轉移財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這樣做必然會造成損失。
        
「只會比預料的更糟糕,在過去的一個多世紀中,很多東西正悄悄發生著變化。持續千年的國王、領主,平民階層的構架已經被侵蝕得差不多,領主的權力和實力都越來越弱,國王直接面對平民,這樣的效率確實高得多。
        
「不過高效的背後是崩潰的征兆,國王直接面對平民,中間沒有緩沖;而領主的勢力被大幅度削弱,讓數量眾多的戰職者失去依靠,他們不再是這個國家的基石,反倒成了 一股不安定的力量。
        
「不過最大的危機是商業的發達,現在的商人比一個世紀以前多了幾百倍。

商業發達也導致手工業發達,工場越來越多,工人也越來越多,這是以前沒有的。
        
「一旦社會發生動蕩,工場就會紛紛倒閉,商人也會紛紛破產,數量眾多的工人立刻會失去生活的來源,如果不想被餓死,他們就只能去搶。
        
「這個國家就像一個火藥桶,導火索都已經裝好,就差一顆火星。」
        
老者得出的結論和比格?威爾一模一樣,甚至連形容的方式都差不多。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1-13 12:18 A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5-3-20 11:06 PM 編輯

第二十三話  出發前的準備        

「全都扔掉,什麼都不要帶,到了密斯露,我幫你們買新的,挑最好的買。」
        
拉佩對正在整理東西的父母大喊大叫,他感覺自己已經受不了了,他的父母似乎想把所有東西都帶走。
        
「這幾件衣服還是結婚的時候你爸爸幫我買的。」拉佩的母親戀戀不捨地撫摸著一條長裙,裙子原本應該是白色,因為放得太久,所以有些泛黃。
        
「你現在已經穿不下了,至於妹妹,你根本用不著操心,我不是給了您一千比紹,那是讓你們零花的,不夠的話就向我拿,她想買什麼樣的衣服都行。」拉佩現在總算用不著遮遮掩掩了。
        
「我要裙子,你答應過要給我裙子。」拉佩的妹妹在一旁嚷嚷道。
        
「好,等一會兒我們去逛街,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拉佩一口答應。
        
拉佩確實打算陪家人好好玩玩,這是待在塔倫最後的時光,他的父母或許有朝一日還會回到這裡,但是妹妹幾乎沒這個可能,再過幾年她就長大了,或許會在密斯露找到一個愛她的男人,然後結婚生子,最後在那裡老去。
        
「太好了、太好了!」拉佩的妹妹興奮地叫起來。
        
「沒必要花那麼多錢。」拉佩的母親過慣了苦日子,心態仍舊沒有轉變。
        
「放心,我比這座城裡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有錢,就連市長大人的收入也只不過是我的零頭。」拉佩開始吹牛,反正他現在說什麼,他父母都會相信。
        
拉佩轉過頭,朝著父親說道??「爸,我訂了 一輛馬車,等一會兒你陪媽媽坐著馬車蹓跶一圈,看看那輛馬車舒服嗎?如果不滿意的話,我就讓他們重做。那輛馬車就是為了前往密斯露而訂造的,很適合長途旅行,座位可以翻起來,讓你們躺下。座位底下有抽屜,可以放吃的東西,還附帶一座燒酒精的紫銅爐子,如果你們想吃熱的東西也沒問題。」
        
拉佩很清楚自己的父母最喜歡的話題,父親最希望得到的就是一輛馬車,而母親對奢華的生活並不在意,她比較講究實惠,喜歡優雅而又舒適的生活。
        
「這可太好了。」拉佩的父親有些急不可耐起來。
        
拉佩的母親卻沒有那麼高興,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道:「我們是不是再也回不來了?」
        
拉佩沈默了,過了好半天才說道:「這一次我得罪很多人,賓尼派、杜瓦利派、守備隊、護衛隊,這些還是明面上得罪的人。我為了查案子,還查了地下錢莊的帳,這件事得罪的人更多……」
        
「我明白,我只是有些捨不得這裡。」拉佩的母親搗住嘴巴,臉上滿是悲慼。
        
「一切都會過去的。」拉佩的父親站起來,走到妻子的身後輕聲安慰道。
        
突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拉佩就站在門口,他隨手拉開門。
        
來的人拉佩全都認識,為首的正是父親的頂頭上司,他們那個科的科長,後面全都是父親的同事,其中也包括大威爾森。
        
這些人顯然沒想到開門的是拉佩,對於拉佩,他們當然很熟,但是此刻他們全都不敢拿以往的態度面對拉佩,一個個點頭哈腰、滿臉堆笑。

「爸,是找你的。」拉佩並沒有搭理這些人。
        
為首的科長臉頰肌肉微微抽搐兩下,和別人不一樣,他以前和拉佩很熟,雖然他已經知道拉佩是秘密警察頭目,昨天晚上不但殺了小穆雷第,還和老穆雷第針鋒相對,最後甚至槓上護衛隊隊長賈克蔔,但是他仍舊忘不了拉佩的郵差身份,觀念一時之間轉不過來,看到拉佩對他毫不在意,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怒意。
        
「哎喲,是科長,您怎麼來了?」拉佩的父親心態同樣還沒轉過來,他對這位科長是客氣之中帶著幾分畏懼。
        
「聽說你們要走了?大家同事一場,我們是來給你餞行的,餐廳都已經訂好了。」大威爾森一邊朝著拉佩點頭示意,一邊對拉佩的父親說道。
        
「這怎麼好意思?讓你們這樣破費。」拉佩的父親滿臉堆笑,嘴裡這麼說,心裡卻異常得意,不過得意的同時多少也有點失落,他一直巴望著能夠升職,結果到最後也沒做到。
        
拉佩的父親正打算繼續客氣幾句,門外又有一輛馬車停下來,一個幹瘦矮小的老頭和一個腦滿腸肥的胖子從馬車上下來。
        
拉佩的父親不說話了,他的那些同事,包括那位科長也同樣不說話了,他們都認得這兩個人,一位是第七區警察署署長,另外一位是警察廳廳長。
        
眾人隨即讓開路,甚至包括拉佩的父親也讓到一旁。
        
拉佩在屋內正感到奇怪,剛才還有說有笑,一眨眼變得鴉雀無聲,等到他看見安博爾?諾德,立刻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閣下會大駕光臨。」拉佩朝著安博爾.諾德微微行了 一個禮。

「我找您有事,老穆雷第死了,巴多爾也死了,除此之外還死了 一個人,這個人叫羅戈特.霍華德,賈克蔔莫名其妙站出來替老穆雷第說話,就是這個人挑唆的。」安博爾?諾德倒也不見外,直截了當說了 一大串。
        
拉佩倒是沒什麼反應,但旁邊的那些人全都倒抽一 口涼氣,他們聽過這幾個名字,羅戈特.霍華德是檢察官,論等級,或許不如老穆雷第這個秘書長,但是檢察官的手裡卻有實權,在塔倫絕對算是了不得的人物,沒想到就這樣死了。
        
「他們居然死了。」拉佩皺起眉頭,道:「幕後黑手的動作好快,我還沒來得及行動,他就已經將線索弄斷。」
        
「有人懷疑這幾個人是您殺的。」安博爾?諾德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所以口氣更像是在開玩笑。
        
「如果人是我殺的,他們肯定連屍體都找不到……對了,巴多爾的妻子和兩個兒子怎麼樣了?」拉佩問道,他是故意問的,他必須給人留下窮兇極惡的印象。
        
「死了,一刀斃命,死得很輕鬆。」安博爾?諾德知道拉佩的意思,所以順著拉佩的口風回答。
        
「可惜,我都已經聯絡好了買家。」拉佩異常遺憾地搖了搖頭。
        
「是薩莉亞那個虐待狂?」安博爾.諾德嘿嘿一笑,笑得很猥瑣。
        
「您怎麼知道?」拉佩故意裝出奇怪的模樣,他知道安博爾.諾德這樣說,是在配合他,在幫他洗脫罪名。
        
「那個老鴇已經把風聲放出去,巴多爾的老婆年輕時有很多追求者,他們都等著能夠一親芳澤,可惜人死了。」安博爾.諾德笑得愈發猥瑣。
        
拉佩和安博爾?諾德一問一答,把旁邊的人嚇得不輕,那位科長心裡的那一絲不忿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拚命回憶以前有沒有得罪過拉佩?
        
「您特意跑過來告訴我這件事,是有人要藉機對付我?」拉佩緊接著又問道,說話間明顯帶著一絲殺氣。
        
「當然不是,是市長大人讓我過來跑一趟,他也相信這幾個人不是您殺的,因為他們死得太容易了,沒有一絲痛苦。如果他們是死在您的手裡,絕對不會這麼幸運。」安博爾?諾德同樣也在幫拉佩宣揚惡名,並道:「市長大人還讓我帶一句話給您,以後如果再發生什麼意外,您完全可以打聲招呼,讓大家坐下來商量。」        
        
「謝謝市長大人的提醒。」拉佩順勢把警察廳廳長和警察署長讓進來。
        
那位科長傻傻地站在門口,他可沒膽子進去,他和警察廳廳長之間的距離簡直是一天一地。
        
而科長都不敢進去,其他人自然更不敢。
        
拉佩的父親倒是明白事理,連忙說道:「家裡小,不如我們出去談?J

「走走走,咱們去餐廳,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一邊聊,一邊等。」那位科長連忙說道。
        
眾人前呼後擁走了,不過這一次被簇擁在中間的不再是科長,而是變成拉佩的父親。
        
那位科長再也不敢小心眼,他就算不替自己考慮,也要替妻子和女兒考慮。

拉佩的母親此刻早已經上樓,和女兒進入自己的房間。
        
客廳內只剩下拉佩、格拉羅斯和安博爾.諾德。
        
「多虧了您,我提前升職了。」門關上之後,格拉羅斯搶先說道..「我現在已經是督察長。」
        
「督察長??」拉佩大吃一驚,雖然格拉羅斯之前就說過他即將調往警察廳,卻沒說過是什麼職位。
        
在警察廳裡面,督察長是排名前五的人物,頭頂上只有一位廳長、三位副廳長,而且這還不是一個虛職,督察長有監督所有警察的職權,雖然不能任命誰,卻可以撤別人的職,權力很大。
        
美中不足的是督察長沒有油水可撈,不過對格拉羅斯來說,這並不是缺點,他在拉佩的生意裡面有股份,接下來水警隊那邊也有一份好處,足夠他賺了,他也樂得擺出清廉公正的姿態,說不定幾年之後,他就有資格考慮廳長的寶座。
        
「我祝賀您。」拉佩說道,這正是他需要的,同樣他也能夠猜到吉爾斯特肯定已經接替格拉羅斯的職務,正式成為第七區的警察署署長。
        
拉佩知道,安博爾?諾德早就想讓吉爾斯特坐上第七區警察署署長的位子,之所以讓格拉羅斯再兼一年,最大的原因就是怕他多心。這一次吉爾斯特出了大力,兩邊合作得非常愉快,也就沒什麼顧慮了。
        
「我也有件事要告訴您,我打算和您一起前往馬內。」安博爾?諾德突然說道o        
        
拉佩被弄個措手不及,第一個反應就是安博爾?諾德對他的身份仍舊有猜疑。

「恐怕不太方便吧!這一路上肯定會非常辛苦。」拉佩找了 一個理由,不過話剛出口,他猛然間意識到這未必是理由,或許他去馬內的路上眞的會很辛苦。
        
「沒問題。我年輕的時候也經常旅行,就算現在,我每年也要回一趟馬內。

馬上就要年底了,我每年都要回馬內過年,一直待到一月底才會回來。」安博爾.諾德猜到拉佩會拒絕,所以藉口都找好了。
        
拉佩的心愈發亂了,他不停琢磨安博爾?諾德為什麼要和他同行?
        
「路上我還有點事要和您商量。」安博爾?諾德繼續說道。
        
拉佩想了半天,最後覺得還是和安博爾.諾德保持距離為好,於是又找了 一個理由:「恐怕有點問題,後天我就得離開,我已經耽誤太久了。」
        
「這不是問題,反正最近這段日子也沒什麼大事,我隨時能啟程。後天就後天,我準備兩件替換衣服就行。反正馬內也不算很遠,走快點,四、五天就到了 ;走得慢些,也不過一個星期。」為了和拉佩同行,安博爾.諾德什麼都顧不上了。
        
安博爾?諾德的這番話根本就是瞎說,這段日子又是國王特使遇刺,又是嫌疑犯脫逃,再加上驛站激戰和小穆雷第的強姦殺人案,現在又有三位政府官員被殺,這件事的背後還涉及塔倫排名第一和第二的黨派,更和港口守備隊、護衛隊有關,因此安博爾?諾德手上的事有一大堆,根本沒他說得那樣空閒。
        
拉佩也知道安博爾.諾德在胡說,但是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沒辦法再拒絕,只得說道:「既然這樣,那麼咱們後天在採石場那邊碰頭。」
        
「那就說定了。」安博爾.諾德顯得很高興。
        
「到時候您十之八九會後悔的。」拉佩苦笑著搖了搖頭。
        
「三百七十一、三百七十一 一、三百七十三……」漢德蹲在地上,此刻他正在數一堆金屬片,這些金屬片都有手掌大小,上面雕刻著繁複的花紋,他並不知道這玩意有什麼用處,只知道當初拉佩讓他把這些金屬片散佈在碼頭區四周的隠秘處,現在又讓他收回來。
        
「咱們都已經數過了,總共一千一百一十一塊,一塊不多,一塊不少。」旁邊的一個小扒手說道。
        
「我不是信不過你們,而是做任何事都得認眞。」漢德頭都不擡,一邊數,一邊回道。
        
「這話說得沒錯。」旁邊突然傳來拉佩的聲音。
        
「老闆。」漢德一下子站起來。
        
其他人也跟著鞠躬行禮。
        
「其他人出去,給我守在外面,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拉佩吩咐道。
        
眾人全都乖乖地走出去。
        
門關上後,拉佩隨手將一塊符石扔在地上,隨著一陣波動,這間房間和外面隔絕開來。
        
「我打算去馬內了,後天就走。」拉佩說道。
        
「我跟您一起去。」漢德之前就打定主意緊跟拉佩,道:「這邊就交給吉雅。」

「這件事我會安排的。」拉佩以前也屬意吉雅,不過現在他有了更好的人選,他打算把這塊交給保羅。
        
這段日子接觸下來,拉佩發現保羅並沒有想像中窩囊,他只不過缺少雄心,拉佩的父親至少還知道巴結上司,加入杜瓦利派也是為了有個靠山,比保羅要強。
        
保羅的性格上有問題,但能力並不差,不但槍法好,做個計劃什麼的也沒問題,驛站的那場戰鬥就是他策劃的?-後來對付守備隊的時候,他也加入進來,安博爾?諾德那邊來了十幾個人,而拉佩這邊只有保羅一個人,結果保羅出了好幾個主意,讓那邊的人全都刮目相看。
        
至于吉雅,年紀畢竟太小,還是繼續做副手。
        
「費德里克怎麼樣了?你有他的消息嗎?」拉佩又問道。
        
「他已經到馬內了,您的房子已經找好,最近馬內不太景氣,很多任務場主破產,他們的房產正等著出售。他按照您的意思,在郊區買了 一幢別墅,地址是紅楓大道七十九號。」漢德原本就打算說這件事,費德里克走的時候帶去十隻信鴿,其中一隻信鴿是今天早上飛回來的。

「很不錯。」拉佩讚道。
        
費德里克是在驛站之戰發生前走的,到現在也就一個多星期。
        
「你去把吉雅叫進來。」拉佩吩咐道。
        
漢德出去了,過了片刻他又回來,身後跟著吉雅,不過還有另外一個人。
        
後面那個人讓拉佩有些出乎預料,來的人是尤特佬夏洛克。
        
「他說有事要找您。」漢德連忙道。
        
拉佩轉頭看著夏洛克,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夏洛克摘下帽子,微微鞠著躬,異常謙卑地問道:「聽說您打算去馬內?」
        
「現在全城的人恐怕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拉佩自嘲地笑道。

「那實在太好了,我一直都希望有機會把業務拓展到馬內,您能帶著我嗎?」夏洛克滿臉期冀地道。
        
拉佩有些意外,他不知道夏洛克有什麼業務需要擴展到馬內,他做的可不是本分生意,他的古董鋪內全都是假古董,只能賣給那些附庸風雅的鄉巴佬充場面,在塔倫還有些市場,可到了馬內根本就吃不開。
        
至於夏洛克的珠寶鋪,其實是銷贓的地方,那些偷來的東西經過改頭換面再賣出去,但漢德他們現在不再偷東西,珠寶鋪內也就只剩下一些廉價貨色,在塔倫都賣不出去,更不用說去馬內。
        
夏洛克顯然猜到拉佩的心思,連忙說道:「古董生意和珠寶生意我早就不做了,我現在專心賣各種化妝品,主要是時光逆轉,順便賣點胭脂膏、玫瑰露、乳香、媚藥之類的東西,這不也是您需要的嗎?」
        
原來如此!拉佩心想:老家夥找到新的發財門路,而且貪心不足,已經不滿足於塔倫這個小市場,打算跑到馬內去做生意,這倒是一個發財的門路。
        
「這邊的生意怎麼辦?」拉佩問道。
        
「我已經計劃好了,這邊的生意就交給我的侄子經營。」夏洛克雙手抓著圓頂禮帽,非常小心地回話,他之前說的話都是眞的,現在卻是撒謊。
        
夏洛克根本就沒有侄子,讓他去馬內是長老會的意思,為了補償他的損失,長老會已經用非常優惠的價格買下他的那兩間店舖。
        
「那好吧。」拉佩沒有太在意,他沒想到夏洛克會撒謊。
        
反正到了馬內,拉佩也需要和那邊的地下錢莊打交道,進一步查明那幾張匯票的來源,馬內的地下錢莊同樣掌握在尤特佬的手裡,他需要一個能夠和那些家夥打交道的手下。
        
「後天我們出發。」拉佩說道。
        
「我記住了、我記住了。」夏洛克一步步往後退,他得立刻回去準備。
        
等到門重新關上,拉佩轉頭向吉雅問到:「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叫你過來嗎?」
        
「頭已經說過了。」吉雅看上去很沮喪,他本來以為漢德離開之後,他就是頭了,沒想到這個位置被保羅搶去。
        
別人不知道保羅的身份,以為保羅早就是秘密警察,吉雅和漢德卻一清二楚,而且保羅加入的時間比他們還晚。
        
「你的年紀太小,讓你擔任秘密警察在塔倫的負責人,別人會怎麼看?」拉佩淡淡地問道。
        
吉雅的心裡頓時舒服多了,他擔心的是拉佩看不上他,現在聽到拉佩仍舊屬意於他,只不過年紀成了他最大的障礙,他的心終於放下了。
        
「我們離開之後,你也帶著其他人離開,過一個星期再回來。不過回來之後你們必須改頭換面,也不要再來這裡,這三幢房子我會讓人賣掉。」拉佩對這些人的安排早就有了計劃。
        
漢德和吉雅的臉上全都露出惋惜的神情,對於這座老巢,他們是有感情的,這段日子老巢更是成了他們的天堂,現在要賣掉,他們的心裡很不好受。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儘量低調,管好手下,別讓他們再上街偷東西,小命要緊。所有人仍舊得住在一起,如果分散開,很容易被別人各個擊破,萬一有人被收買,成為他們的內應,那可就不好了。」拉佩警告道。他知道吉雅肯定會趁漢德不在的機會收買人心,他不會去阻止,但是有些事情絕對是不允許的。
        
「我明白。」吉雅知道拉佩最忌諱什麼,當初大家自己在外面找房子住,結果拉佩大發雷霆。
        
「我不在的時候,你也不需要打探消息,不過你可以多招一些眼線。這一次那些碎嘴婆娘就幫了我們很大的忙,沒有她們,就不可能在短短幾個小時內造成這樣的聲勢,那些大人物也就不會被逼出來。」拉佩說出讓吉雅過來的目的。
        
「老闆,您覺得招多少人合適?」吉雅對於招人絕對贊成,這裡的一切都由他負責,招募來的人就是他的嫡系。
        
「越多越好,如果你有本事讓全塔倫的人都成為眼線,那就更完美了。」拉佩隨口開了 一個玩笑。
        
吉雅很心動,不過他猶豫了 一下,低聲說道:「這需要不少錢。」
        
吉雅更頭痛的是這種錢花出去,連一個憑證都沒有,他還不能保證有效果,很多線人拿錢不辦事。
        
「我會把你需要的資金掛在第七區警察署的名下,每個月給你五千比紹,反正只是招人,不需要他們做事,應該夠了。正式人員的工資和津貼從烏迪內斯那邊拿,我會和他打聲招呼。我不在的時候,他的手下會負責訓練你們,包括帶你們出海,你們需要熟悉附近的海路。」拉佩提了 一連串要求。當初他和比格?威爾發生爭執,就是因為他想搞定這些事,然後再去馬內,現在只能靠吉雅。
        
「我明白,老闆您是要我夯實基礎,多招眼線、多學本領。」吉雅很聰明,立刻領會拉佩的意圖。
        
如果換成兩個月前,吉雅或許更熱衷於權勢,但是驛站一戰讓他明白實力的重要,特別是歪鎚的死更讓他觸動極深。
        
「你明白就好。」拉佩拍了拍吉雅的肩膀,緊接著轉頭對漢德說道:「吉雅需要的是夯實基礎,你的問題是方法不對,做事認眞很重要,但方法也很重要。」

說著,拉佩打開門,朝著門外的那群手下喊道:「都給我進來,把這些東西整理一 下,十片一疊,十疊一排,一排就是一百片,十排就是一千片,絕對不會搞錯,而且很快就能數完。」
        
匡噹的一聲,一隻沈重的麻袋扔在佛勒的面前。
        
佛勒難得沒在做試驗,他戴著一副眼鏡,手裡拿著羽毛筆,正在紙上計算著什麼,看到拉佩進來,他放下了筆。
        
「效果很不錯,居然把賈克蔔唬住了。」拉佩笑著說道。
        
昨天晚上橫掃碼頭的那股恐怖的氣息,根本就不是傳奇強者所發,而是這些鐵片的功勞。
        
這些鐵片被安放在碼頭周圍的一些特殊的點上,構成一座複合法陣,至於那恐怖的氣息則來自於幸運金幣。
        
為了以防萬一,拉佩做了兩手準備,如果有人拿出證據揭露穆雷第父子的罪行,他就順勢把穆雷第父子拿下;如果沒人站出來,他就會釋放出這股氣息,震懾住穆雷第父子,然後讓警察強行闖進去抓人。
        
沒想到一切正常,賈克蔔卻跳出來,結果拉佩準備的那兩手全都派上用場。

「我打算去馬內,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跑一趟?」拉佩和佛勒之間沒必要兜圈子。
        
「我去那裡幹什麼?」佛勒一點興趣都沒有,在他看來,有那工夫還不如多做幾個試驗。
        
「魔力變異的問題仍舊沒解決,這絕對是一個大麻煩,我需要你幫忙……或者說需要你救命。」
        
拉佩表現得異常誠懇,他很清楚如果直接請佛勒幫忙,佛勒肯定不會答應,必須引起佛勒的興趣,因為佛勒一直在研究他身上的魔力變異問題,這是一個重要課題。
        
「這個啊……」佛勒果然心動了。
        
對佛勒來說,拉佩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試驗品,此刻他的手裡至少有三項研究和拉佩有關。
        
與此同時,佛勒也不希望失去一個優秀的管家兼合夥人。
        
這段日子以來,佛勒不用為一日三餐操心,住的地方也舒服多了,可以靜下心思進行研究,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樣吃豬食、住狗窩。
        
「你別指望我會在其他事情上幫你忙。」佛勒還是挺謹愼的,他怕拉佩把他當打手用。
        
「沒問題。」拉佩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這邊東西太多,想要搬的話,不容易啊。」佛勒看了看樓上。
        
「不需要全帶走,你列一個計劃,看看最近要進行哪些研究,帶上必須的資料和書籍,再帶上最貴的材料,其他東西肯定可以在馬內買到,大不了我們在那裡再弄一間實驗室。」
        
「這是你說的。」佛勒立刻興奮起來,他對這間實驗室本來就不太滿意,最初想的是湊合著先用,以後有了錢和空閒再推倒重來,結果一晃七、八年,最終他也沒對實驗室加以改造,正好趁這個機會把這件事搞定。
        
「那當然,我說話算話,不過你別坑我,魔法這玩意是沒底的,你可別要求一些特別貴重的器材。水警隊還沒組建起來,你煉製的那些魔藥雖然賣得不錯,不過市場還沒有徹底打開。我手頭上頂多拿得出十幾萬比紹,就算找地下錢莊借,也最多能湊二十幾萬比紹。」拉佩先設置了 一個底限,他怕佛勒獅子大開口,這不得不防,佛勒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放心,我手裡也有一些積蓄。」佛勒難得知道不好意思,不過他這樣說,也是怕嚇退拉佩這個金主。
        
「算了吧! 一直都是我幫你管帳,你的那些老底,我還不清楚嗎?」拉佩對佛勒早已經沒了當初的尊敬。
        
以前拉佩認為佛勒這樣的魔法師肯定很有錢,可接管佛勒的財務後,他才知道什麼叫四面漏風、什麼叫債臺高築。
        
佛勒老臉一紅,幹脆擺手說道:「反正現在你負責理財,你又可以隨意進出地下室,你覺得什麼東西可以賣掉換錢,就告訴我一聲。」
        
為了新實驗室,佛勒決定大出血了。
        
「那行。」拉佩一 口答應下來,不過他沒去地下室,他對那裡面的東西瞭如指掌,像「殭屍藥」那樣能夠立刻換錢的東西並不多,再說拉佩也不打算現在賣,很快這個國家就會亂起來,到時肯定戰火連天,那時佛勒的東西才能賣出好價錢。

「後天就要出發,我找幾個人來幫你搬東西。」拉佩最後才說出發的時間。

「你……」佛勒一下子跳起來,他零零碎碎的東西最多,單單那些資料就不可能一天內整理出來。
        
「所以我讓你好好計劃一下。」拉佩笑了起來。
        
扔下佛勒,讓他自己頭痛去,拉佩跑去地下室,那裡有拉佩需要的東西。
        
拉佩來佛勒這裡,不只是為了請佛勒同行,也不只是為了歸還那些鐵片,更重要的是為旅行做準備。
                 
佛勒的地下室很大,除了那一排排架子上放滿東西,旁邊還堆著很多物品,這些對象體積都比較大,沒辦法放到架子上。
        
在最裡面的角落中趴著一匹馬,這匹馬看上去很瘦弱,皮包骨頭,上面還滿是灰塵,這不是一匹眞馬,而是一具魔偶,放在這裡已經有點年頭了。
        
拉佩走到那匹馬的面前,輕輕按了 一下馬的額頭,頓時那滿是灰塵的雙眼亮起來,緊接著又暗下去,不過這匹馬卻站了起來——它活了。
        
「呼——」一股灼熱的氣流從馬的鼻孔裡面噴出來。
        
「這實在太酷了。」拉佩看著那匹馬,神情看上去有些異樣。
        
同樣是魔法物品,這匹馬和怪力手套、跳躍靴完全不同,和魔法門、陰井也不一樣,實用性或許沒那麼強,但是給人的衝擊絕對要大得多,這也是造物。
        
「它沒你想像的那麼好,這也是一件不算成功的作品。」一道光線從天花板投射下來,映照出佛勒的身影。
        
「它有什麼缺陷?」拉佩摸了摸那匹馬。
        
「機器畢竟是機器,它不夠聰明,就算明知道前面有個坑,也會直楞楞地跳進去;就算前面有堵墻,它也不知道避開.,遇到彎道也一樣,它不知道轉彎。所以你必須一直控制著它,全神貫註,不能有絲毫放鬆。」佛勒一臉痛苦,顯然有一些不好的回憶。
        
「這麼蠢?」拉佩失望了。
        
「人工智能是個永恆的課題。」佛勒喃喃自語道,臉上滿是茫然。
        
拉佩聽佛勒說起過,魔法界有好幾個終極課題,其中之一就是人工智能。
        
「應該有辦法彌補這個缺陷吧?能不能從眞馬身上抽取靈魂,然後註入裡面?」拉佩不愧是黑魔法師,想出的辦法就是這樣邪惡。
        
「我又不是死靈法師,玩弄靈魂不是我的擅長。」佛勒嘟囔道,口氣明顯帶著不屑的味道,不同體系的魔法師互相之間都有些看不起。
        
相對而言,煉金術士還算中立的;如果換成一個元素法師,絕對不會說死靈法師,只會說那群骨頭棒子。
        
拉佩不會攙和這種魔法師之間的派系紛爭,不過他已經明白佛勒的態度,就算這招能行,佛勒也不會採用。
        
「這東西走大道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拉佩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倒沒什麼問題,只要註意轉彎。」佛勒給了 一個肯定的回答。
        
「這就沒問題。」拉佩放心了。
        
可惜,佛勒的下一句話又讓拉佩的心提起來。
        
「這東西還有一個毛病,它的力氣小,拉不動太重的馬車。」
        
「雙輪輕便馬車能行嗎?」拉佩連忙問道。
        
雙輪輕便馬車是最輕的馬車,這種兩個輪子的馬車一般只在城市行駛,勉強也可以用於短途旅行。馬內離塔倫有九百多公里,這段距離絕對不能算近,所以雙輪輕便馬車並不是合適的選擇。
        
另外還有一個麻煩,雙輪輕便馬車全都是開放式的,沒有車廂,頂多上面有遮雨的雨篷,這要是夏天出行還好說,現在是冬天,到了晚上非得凍成冰棍不可。

「這倒是沒問題。不過你確定要這樣去馬內?」佛勒問道,他覺得拉佩已經...
        
「您對那輛馬車還滿意嗎?.」一個矮胖子朝著拉佩點頭哈腰。
        
說話的這個人是城裡最大的馬車行的老闆,這家馬車行主要的業務是長途運輸,也租馬車給別人,不過他們也造馬車,雖然不是太專業,卻勝在便宜。
        
矮胖子說的馬車,正是拉佩替父親訂的那輛馬車。
        
「我還需要一輛雙輪輕便馬車,要儘可能輕,還要有密封的車廂。」拉佩可不是為了那輛馬車來的,他提出新的要求。
        
矮胖子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道:「這怎麼可能?」
        
「而且你只有一天時間幫我改裝。」拉佩又加了一句。
        
「很抱歉,這個生意我做不了。」矮胖子連連搖頭,他不想得罪拉佩,拉佩是格拉羅斯介紹來的,格拉羅斯已經把拉佩的身份告訴他,但是這個要求他根本做不到。
        
拉佩皺起眉頭,他並不是心血來潮才提出這樣的要求,這是必須的,要不然他就得大費周折。
        
「你這裡最輕的雙輪馬車的車架是哪種?」拉佩幹脆直接問道。
         
矮胖子聞言,朝著身後的一副架子指了指。
        
造馬車是很專業的活,矮胖子這裡其實只負責組裝和最後的裝飾,車體的各個部件,比如車輪、車軸、車架這類東西都不是他造的,而是從外面買的。
        
這裡的車架有十幾種,從高檔到廉價的都有,其中大部分是四輪車架,兩輪的不多,此刻矮胖子指的那副車架就只有並排的兩個座位,後面再加上一個車鬥,正因為簡單,所以才輕。
        
拉佩只看了那車架一眼,就不由得搖頭,這車架的重心太高,如果弄一個車廂上去,頭重腳輕,很容易翻倒。
        
突然,拉佩的目光掃到角落的一副車架,看起來非常奇特,它實在太簡單了,只是一根車軸、一根車轅,再加上兩個輪子,組成一個「山」字的形狀。

「那種車架好像很有意思。」拉佩指了指那副車架。
        
「那個?」矮胖子一臉怪異地道:「那是比賽用的,最近幾年馬內流行賽馬,雙輪馬車是其中一個項目。這裡也有人跟風,所以我專門從馬內進幾套車架,別看它簡單,價格可不便宜。那根車軸是鋼質的,為了減輕重量,中間還鑽空;車轅是百年以上的老藤做的,很結實,卻又很輕……不過這恐怕也不符合您的要求,我想像不出怎麼在上面加個車廂?」
        
「看過皮划艇嗎?」在來的路上,拉佩就已經想好了。
        
「看過。」矮胖子立刻點頭道,塔倫是港口城市,海邊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船,其中不乏皮划艇。
        
「像那樣就行。用儘可能輕的材料編織出骨架,然後在外面蒙上皮革……裡面也蒙一層,中間幫我塞上棉花,這樣可以保暖。密封性不需要像皮划艇那樣好,能擋風就行。」拉佩解釋道。
        
「我明白了。」矮胖子已經在腦子中勾勒出馬車的樣子,不過隨即又道:「這樣的東西可不牢靠,我不敢保證能用多久。」
        
「這不關你的事。」拉佩並不在意,只要從塔倫到馬內這一路上不散架就行。
        
「那好吧。」矮胖子接下這筆買賣。
        
「我的時間很緊迫,明天晚上必須取走。」拉佩舊事重提,時間對他來說,實在太緊迫了。
        
「時間確實緊迫了 一些。」矮胖子沈思起來,他默默盤算著,好半天才一拍巴掌,說道:「沒問題,既然急用,我幹脆就用柳條枝編個框架出來,蒙皮也簡單,我這裡有現成的小牛皮。」
        
矮胖子看了天色一眼,緊接著又道:「從現在到明天晩上還有三十多個小時,我讓工人們通宵加班,應該可以趕出來。」
        
「很不錯,我會付加班費的。」拉佩現在不在乎錢,他已經想通了,幹脆學佛勒,就算債臺高築也沒關係,只要他有足夠的實力、只要他有還錢的能力,總能借到錢。
        
但和佛勒不同的是,佛勒不擅長理財,所以債臺高築,他從一開始就打著賴帳的主意。
        
大亂就在眼前,到時候性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難說,誰還會在意債務?
        
從馬車行出來,拉佩的心情不錯,最後一項準備工作也已經完成了。
        
不過有一件事不得不防,於是拉佩朝著停在路邊的一輛馬車打了 一個手勢。
        
那輛馬車立刻靠過來,馬車上總是有兩個車伕,一個負責駕馭馬車,另外一個負責替拉佩傳遞消息。
        
「去叫幾個兄弟過來,讓他們盯著這裡。如果裡面有人鬼鬼祟祟地跑出來,或者有人在附近窺視,就讓他們把人扣起來。」拉佩最喜歡收買眼線,他當然要提防別人也用這招對付他,同時還得防備有人在馬車上動手腳。
        
負責傳遞消息的那個人立刻跳下來,然後去召集人。
        
拉佩感到渾身輕鬆,不過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好半天才猛地一拍腦袋,他答應過要帶妹妹去買裙子。
        
「回家。」拉佩跳上了馬車。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1-13 12:41 A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5-1-13 02:33 AM 編輯

第二十四話         路上        
        
冬天的太陽出來得很晚,清晨時分,外面仍舊只有朦朧的微亮。
        
現在塔倫的天氣是一天冷過一天,沒人願意這麼早出來,所以大街上冷冷清清的。        
        
突然,一輛馬車破開清晨的薄霧。
        
那是一輛裝飾得異常奢華的馬車,車廂是用上等柚木做的,油漆得埕亮,車門上印著一個繁複的花紋,那是一枚紋章,上面有一面盾牌和三只老鷹。
        
在塔倫,誰都知道這是警察廳廳長安博爾.諾德的座駕。
        
此刻安博爾.諾德正睡眼蒙眬地靠在窗戶上,不時會打個呵欠。
        
馬車內不只安博爾?諾德一個人,新任的督察長格拉羅斯,現在的第七區警察署署長吉爾斯特也都在,除此之外還有兩個保鏢。
        
馬車漸漸放慢速度,采石場到了。
        
這時,安博爾?諾德往外看了 一眼。
        
采石場的外面停著十幾輛馬車,大部分馬車的車頂上高高堆滿行李,一副即將遠行的模樣,不過也有幾輛馬車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他來了嗎?」安博爾.諾德打著呵欠問道。
        
「應該沒來,我認得他的那輛馬車,不在這里面。」格拉羅斯此刻也湊在窗口張望著,他的回答並不是很肯定。
        
「那好像是烏迪內斯的人。」吉爾斯特指著一個車夫說道。
        
「我聽說了,烏迪內斯也派了幾個人和拉佩同行。」格拉羅斯立刻回答,他還知道那幾個人也是去馬內拓展業務的,「時光逆轉」賣得異常火爆,烏迪內斯不願意看到夏洛克一個人吃獨食。
        
「他肯定還沒來。」格拉羅斯得出了結論。
        
「您要不要下來走動走動?.」吉爾斯特向安博爾?諾德問道。
        
安博爾?諾德哈了 一 口氣,半空中凝結起一片寒霧,看著那片寒霧,他搖了搖頭,道:「這麼冷的天,還是待在馬車里面吧。」
        
「您其實沒必要……」吉爾斯特欲言又止。
        
「我如果不親自跑一趟,怎麼表現得出誠意?」安博爾.諾德擺擺手,阻止吉爾斯特繼續規勸,他已經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又傳來一陣馬蹄聲。
        
這時,安博爾_諾德湊在窗口張望起來。
        
一輛怪模怪樣的雙輪馬車從霧氣中駛出來,這輛馬車只有一匹馬拖拽,而且那匹馬看上去很醜陋,不但骨瘦如柴,神情也顯得有些呆滯,動作更是笨拙。
        
馬醜,馬車更醜,那輛馬車就像一艘倒扣著的船,前部略微顯得尖銳,後面圓鈍,長度差不多有五尺’比一般的馬車還長,寬度卻只有一尺半’高度同樣也只有一尺半,從外面居然看不到車夫的座位,兩根韁繩透過前端的兩個小洞一直延伸進馬車內。
        
「這是什麼東西?」格拉羅斯張大了嘴巴。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安博爾.諾德的臉色有些變了,畢竟在冬天進行長途旅行,本身就不是讓人愉快的事,如果馬車舒適一些還好說,至少沒那麼受罪,現在看來他有得受了。
        
「我看您……還是算了吧??」吉爾斯特趁機又勸了 一次。
        
「不行。」安博爾.諾德一咬牙,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不只安博爾.諾德從車上下來,那十幾輛馬車全都打開車門,里面的人紛紛下車,大家等了這麼久,就是等拉佩到來。
        
外面的天氣很冷,寒風一吹,安博爾?諾德立刻瑟瑟發抖起來,連忙將身上的熊皮大衣裹緊一些。
        
那輛樣子古怪的馬車漸漸停下來,車門從兩邊打開,打開的方式有點像蚌殼,兩俱的車壁整個往上翻起,只見拉佩和佛勒坐在里面。
        
里面的座位排成一列,總共三張,座位同樣用柳條編織而成,斜度很大,可以說是半坐半躺。座位之間的間隔很小,簡直是擠在一起。
        
「不好意思,來晚了。這輛馬車是連夜趕出來的,半個小時之前才擰上最後一顆螺絲。」拉佩找了 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但眞正的原因其實是佛勒早上起不來,他是個夜貓子,晚上不到十二點不睡覺,早上要睡到七點才起床。
        
「您打算坐這樣一輛馬車去馬內?」安博爾?諾德穿著厚實的熊皮大衣,走到近前探頭探腦,仔細打量著那輛馬車。
        
「是啊,為了這趟旅行,我專門訂制這輛馬車。」拉佩拍了拍車廂,那蒙皮的車廂發出咚咚的聲響,就像敲鼓一樣。
        
「您完全可以和我共乘一輛馬車,我的馬車要舒適得多,而且速度絕對不慢,拉車的馬是純種的索爾伯莎,速度和耐力絕對一流。」安博爾.諾德發出邀請。
        
「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打算和佛勒魔法師先行,我覺得與其在路上浪費時間,不如早點道馬內。」
        
拉佩拒絕安博爾?諾德的好意,他的理由絕對充分:「從塔倫到馬內,全程九百五十多公里,如果按照一般的速度,每小時二十公里左右,一天行進十到十二個小時,要四、五天的時間才能趕到。我和佛勒魔法師打算日夜兼程,輪流駕馭馬車,現在出發,明天晚上就可以到達。」
        
「是嗎?」安博爾.諾德有點不太相信地看了那匹神情呆滯的馬一眼。
        
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安博爾.諾德一狠心,坐在最後那個空出來的座位上,道:「那我也坐這輛馬車,您不介意吧?」
        
「大人,這不安全。」一個保鏢想要阻止安博爾.諾德。
        
「放心,有他們兩位在,絕對可以保護我的安全,再說,我還巴不得半路上遇到強盜、劫匪,我這把老骨頭很多年都沒動過了。」安博爾.諾德揚了揚腰間的佩劍o        
        
緊接著安博爾.諾德又朝保鏢招了招手,道:「把那只棕色的皮箱給我,兩天的時間連替換衣服都用不著準備,不過要準備一條毯子,晚上說不定會很冷。」

「您實在沒必要和我們一起受苦。」拉佩又被弄了個措手不及。
        
「沒關系,我以前也經常旅行。」
        
安博爾?諾德接過皮箱後,將皮箱塞在座位底下,那下面有一個空間,地方不大,正好可以塞一只手提箱進去。
        
坐下之後,安博爾?諾德往椅背上一靠,感覺了 一下,說道??「雖然擠了 一點,不過還是蠻舒服的嘛!」
        
拉佩翻了翻白眼,心想:但願你不要後悔。
        
說實話,拉佩很郁悶,最後這個座位是留給西爾維婭的,這樣三個人就可以輪流駕車,西爾維婭還是一個不錯的保鏢。        
                 
現在總不可能讓安博爾?諾德駕車吧?就算他願意,拉佩也不敢信任,萬一車翻到溝里怎麼辦?
        
砰的一聲,拉佩將車門關上,他隔著車窗對眾人說道:「我們先走一步,到了馬內再碰頭。」
        
佛勒早已經等得不耐煩,只見他在旁邊的一個踏板上踩了 一腳,頓時那匹馬動了起來。
               
其他人也紛紛回到馬車上,車隊出發了。
        
漢德等人一開始想跟緊拉佩,不過很快他們就放棄,因為拉佩坐的馬車越來越快。        
                 
「我建議讓馬跑得慢一些,這樣可以節省體力,去馬內的路還是有點距離的。」安博爾?諾德在一旁勸道。
        
「您盡管放心,沒問題的,這根本就不是一匹眞的馬。」拉佩現在可以說實話了。        
        
「不是眞的馬?死靈?傀儡?還是魔偶?」
        
安博爾?諾德見多識廣,立刻明白了,怪不得這匹馬給他的感覺是那樣呆板和笨拙,沒有一點靈性。
        
死靈就用不著解釋;傀儡是用活的生物進行改造,變成半機械、半生物的構造;魔偶則是純機械構造,由一堆彈簧、齒輪、杠桿、螺絲組成。這三種東西都不需要休息,只要能量足夠,就可以一直跑下去。
        
還沒等拉佩開口,佛勒就吼起來:「你們別說話了!前面有條岔道,往左轉,還是往右轉?.」
        
佛勒在塔倫住了十幾年,卻很少出門,對城里的路都不熟,更不用說城外。

「往右。」拉佩毫不猶豫地說道。
        
安博爾.諾德猶豫一會兒,又探頭看了看窗外,忍不住說道:「要不要停下來看看地圖?我覺得應該往左才對。」
        
「沒錯,最短的路確實是往左,不過我打算稍微繞-下路,因為我擔心有人在前面堵我,他們可能會裝成強盜之類的角色。」拉佩轉頭朝著安博爾?諾德笑了笑,臉上滿是歉意的神情。
        
安博爾?諾德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現在終於明白,拉佩為什麼要準備這樣一輛馬車,原來早就料到這一路不會太平。
        
現在安博爾.諾德後悔了,但是上了賊船再想要下去,那可就不容易了。

馬車拐進右側的岔道,這是一條土路,顚簸得非常厲害,好在這輛馬車原本就輕,用柳條和皮革做成的車廂架在一根彈簧上,兩邊還有兩根伸縮性很強的皮繩牽著,所以車廂內只有小幅度的晃動。
        
「這車很不錯。」安博爾?諾德只能沒話找話,突然他的神情凝重起來,因為他看到後面有一輛馬車跟過來。
        
沒人會願意走這樣的路,先不說人是否受得了,馬車也會被顛散架,所以這輛跟過來的馬車絕對有問題。
        
「你說對了,有人要對付你,後面有一輛馬車,六匹馬拖拽,後面還拴著兩匹馬。」安博爾.諾德異常嚴肅地說道。
        
「我已經看到了。」拉佩頭也沒回就說道??「從我們上了環城大道,那輛馬車就一直跟在後面。」
        
「你打算怎麼解決?」安博爾.諾德問道。
        
「就讓他們跟著,看他們的馬車能夠支撐到什麼時候?」拉佩不以為然地說道o        
        
「我再給他們加把勁。」佛勒突然興奮起來,猛地一踩踏板,那匹馬開始加速,雖然這種加速非常緩慢,卻勝在持久。
        
「這輛馬車不錯,看來我也應該弄一輛。」安博爾?諾德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可不是恭維,而是心里話。
        
塔倫在南方,馬內靠近北方,對於國內旅行來說,這已經是比較遠的路程,單程一般要四天到一個星期,如果眞的能縮短到兩天一夜,倒也是値得。
        
別看四天和兩天一夜似乎差不多,實際上完全不同,四天的話,晩上肯定要找旅店過夜.,如果只是兩天一夜,隨便找個荒郊野外熬一夜也沒關系,因為第一天晚上就能舒舒服服待在家里。
        
「廳長大人,您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和我同行了吧?」拉佩直接問道。

這一次安博爾.諾德倒是很幹脆,他咳嗽一聲,說道?. 「我希望能夠調回馬內。
                        
拉佩張大嘴巴,他絕對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理由,一時說不出話來。
        
安博爾?諾德長嘆一聲,說道:「我已經在塔倫待了二十五年,從警務處處長做起,一直做到廳長,我本來以為廳長的職位就已經做到頭,但是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讓我動了心思。」
        
拉佩連忙問道??「警察廳廳長的位置不好嗎?要地位,有地位;要權力,有權力。」
        
猶豫了 一下,最後安博爾.諾德決定實話實說:「我有種預感,塔倫接下來會很亂,警察廳廳長這個位置吃力不討好,我是不想幹了。
        
「再說到了我這把年紀,什麼地位、權力都已經看淡,我只想平平安安地調回馬內,能夠和家人在一起、能夠經常看到兒子和孫子。」說著,安博爾.諾德嘆了 一 口氣。
        
拉佩就算想幫忙都做不到,他聳了聳肩’說道:「我在警察系統里面可沒什麼門路。」
        
「我有門路,也已經想好怎麼做了,問題是我需要一個能夠幫我說話的人,我想請您幫我引薦一位這樣的人物。」安博爾.諾德說出自己的目的。
        
「您怎麼知道我在上層有門路?」拉佩驚奇地問道。

「我有我的消息來源,我知道您是混哪個圏子的,如果您能夠領我進入這個圏子,我會萬分感激。」安博爾.諾德顯得異常謙遜。
        
安博爾.諾德的消息來源其實是福特曼,福特曼已經成了他的人。
        
福特曼確實是人精,三條大腿一起抱,一邊緊跟著老上司格拉羅斯,一邊抱住拉佩的大腿,暗中又投靠安博爾.諾德,把拉佩說過的一些閑聞逸事告訴他。
        
安博爾?諾德出生在馬內,很清楚馬內有很多圈子,從拉佩說起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很容易推測出他所屬的圈子。
        
稍微花了 一番工夫,安博爾?諾德就打聽明白了,結果讓他喜出望外,拉佩所在的圈子很有名,里面的人很複雜,有破落貴族、有豪門的旁系子弟、有外交官、有職業掮客。反正就是一群地位不高,但是結交廣闊,手眼通天的人。
        
知道這些事後,安博爾.諾德就拚命和拉佩拉近距離,他需要拉佩幫他引薦一些大人物,只要搭上任何一個關系,他調動的事就十拿九穩了。
        
「您想讓我怎麼幫您?」拉佩沒辦法推托,只能先聽安博爾.諾德的要求再說,如果不難,他倒是可以想想辦法。
        
「我只要您幫我引薦幾個人。」
        
安博爾.諾德提出的要求聽上去很簡單,拉佩才不會上當,他不以為然地說道:「馬內有幾百萬人,大部分人我都不認識。」
        
「我已經圈定了 一個範圍,總共十幾個人,我也已經打聽清楚他們的喜好和經常出入的地方,但是我沒辦法接近他們,所以我需要一個領路人。」
        
安博爾.諾德事先做了很多準備,他需要的只是一個機會。
        
「這個很容易,一般的沙龍或者舞會,我都可以帶你進去。不過您得自己去打聽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機會,同樣您也要確定他們會不會到場,還得提前三天告訴我,最後就是……這可能需要一筆錢。」拉佩輕輕搓了搓手指,他的表現完全就是一個職業掮客。
        
這是比格.威爾教拉佩的,比格?威爾自己就是掮客,而且是馬內最高級的掮客。        
        
「錢絕對沒問題,我也不會忘了您的那份好處。」安博爾?諾德立刻許諾。
        
「我不缺錢,如果您願意幫我對付賈克蔔,絕對比給我錢更有意義。」拉佩轉過頭來,朝著安博爾?諾德笑了笑,道:「反正您要調離塔倫,這里就算鬧翻了天,也和您沒有任何關系。」
        
安博爾?諾德的神情變得異常古怪,如果拉佩只提錢,他肯定會起疑心,懷疑拉佩有沒有這樣的本事、懷疑拉佩會不會拿了錢不辦事;現在拉佩提出這樣的要求,疑心是沒了,他卻頭痛起來,對付賈克蔔可沒有那麼容易。

「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安博爾?諾德打算做一下和事佬。
        
拉佩指了指後面,道:「做得太絕的不是我。」
        
「您的意思是那群人是護衛隊的成員?」安博爾?諾德皺起眉頭。
        
「我走得這麼匆忙,想找強盜或者雇傭兵對付我肯定來不及。在塔倫,有哪幾個勢力能夠憑自己的人馬幹掉我?別忘了,我之前可沒說過會先走一步,想要對付我,就必須幹掉您的兩個保鏢和烏迪內斯派過來的那四個人。」拉佩直接點破其中的關鍵。
        
不算漢德這些雜兵,這邊能打的至少有九個人,其中拉佩和佛勒還是魔法師,想要對付他們,至少要動用二十幾個人,對方的魔法師至少要有三人以上。

安博爾.諾德稍微一想,也明白過來。
        
塔倫是個小地方,這里沒什麼大貴族,所以貴族首先被排除,黑道同樣也沒有這樣的實力,有這個實力的只有警察、緝私隊和護衛隊。
        
安博爾.諾德的臉色變得很臭,他原本不想和賈克蔔結仇,現在他的想法變了。

見安博爾.諾德動搖,拉佩趁機說道:「這幾天我一直在琢磨賈克蔔為什麼要卷進這場風波?」
        
「您找到了原因?」安博爾?諾德問道。
        
安博爾.諾德這樣問的意思很明顯,他已經答應和拉佩連手。
        
「還記得我刺激賈克蔔的那句話嗎?」拉佩提示道。
        
「哪句話?」安博爾.諾德已經記不得,在他的印象中,拉佩對賈克蔔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刺激對方。
        
「就是他的血統。」拉佩不得不說出答案。
        
.「原來您指的是這個。」安博爾?諾德恍然大悟,和賈克蔔共事多年,他當然清楚賈克蔔最忌諱的是什麼,便道:「他確實很在意這件事。」
        
「堂堂大騎士只能窩在小小的塔倫,擔任護衛隊隊長的職務,這實在太屈才了吧?」拉佩用嘲諷的口吻問道。
        
護衛隊隊長名義上的地位不低,和警察廳廳長平起平坐,護衛隊的實力也遠遠超過警察,但實際上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塔倫有幾十萬人口,警察都能管;塔倫有幾千家店鋪,警察大部分能管,職權之大、油水之厚,簡直沒辦法形容。
        
而護衛隊的職責是保衛塔倫的安全,只有出大事的時候,他們才會行動,平時只能待在駐地,沒什麼權力,更談不上油水。
        
賈克蔔如果不是因為血統的關系,憑他一身本事,地位絕對會比這高得多。

「如果塔倫平平安安,他就只能默默無聞;但是塔倫如果亂起來,他的機會就來了。國王特使遇刺那天,他手下的人胡亂放槍,導致很多無辜者被殺,那兩個魔法師更是亂來,死在他們手里的人比死在刺客手里的人更多,聽說其中一些人身分不低,但是事後,護衛隊什麼事都沒有,是不是很威風?警察不敢這麼做吧?」拉佩已經是赤裸裸的挑撥。
        
「確實很可疑。」安博爾.諾德點了點頭,道:「我可以幫您,不過您的人必須沖在前面,警察只能起輔助作用。」
        
安博爾.諾德雖然動心,但是他沒興趣在前面沖鋒陷陣。
        
「沒問題,只要到時警察幫我盯住護衛隊就行,賈克蔔由我來解決。」拉佩自信十足。
        
高手有的是,花錢就能雇到,大不了花個二十幾萬比紹,雇兩個同等級的高手,拉佩再躲在暗處對賈克蔔下詛咒,肯定能夠幹掉他。
        
拉佩眞正擔心的是護衛隊的那些魔法師,所以他需要警察幫忙,讓護衛隊的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
        
馬車一路飛馳,速度始終沒有減慢,每當前面有岔道,佛勒總能提前知道,他也總會詢問拉佩,而拉佩的選擇也總是出人預料。
        
不過安博爾?諾德已經發現其中的奧妙,這一路上沒有經過任何一座大城市,只看到一些小鎭和村莊,拉佩挑選的全都是一些荒僻的小路。
        
賈克蔔肯定想不到拉佩會走這些地方,也就不可能在這些地方布置人馬。

眼看著太陽越來越低,快要到傍晚了,安博爾.諾德不由得問道:「今晚怎麼辦?停下來休息嗎?」
        
「太陽下山之後,我來駕車,咱們要連夜趕路。」拉佩道。
        
「我覺得他們已經被甩掉了。」安博爾?諾德看了後面一眼。
        
「他們仍舊跟在後面。」拉佩非常肯定地說道。
        
拉佩說這番話,當然是有理由的,在這輛馬車的四周有很多類似竹蜻蜓的東西在漫天飛舞,這同樣也是一種魔偶,它們能飛,透過它們,佛勒和拉佩可以看到遠處的情況。
        
之所以準備這些竹蜻蜓,最初是為了駕馭馬車。
        
那匹馬沒有智力,也沒有靈性,不會躍過淺坑,亦不會拐彎,一切都需要人來操縱,而佛勒的反應又有些遲鈍,必須事先知道哪里有坑、哪里有彎道。
        
這種竹蜻蜓總共有二十六枝,其中二十枝放在前方,每隔五十尺就有一枝,前方一公里有什麼,佛勒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兩枝放在兩側,另外四枝專門盯著後面,所以拉佩知道那輛馬車仍舊跟著他們。
        
「總要停下來吃點東西吧?」安博爾?諾德愁眉苦臉地問道。
        
中午的時候,拉佩等人就沒有停下來過,吃的是拉佩準備的煮雞蛋、奶酪和火腿面包,好在還有一小瓶葡萄酒,總算能夠讓安博爾?諾德勉強咽下去,如果晚上再來這麼一頓,他絕對受不了。
        
「說到晚餐……我也餓了,你可以準備起來了。」佛勒吧嗒著嘴嚷嚷道。
        
「好吧。」拉佩應了 一聲,道:「告訴我哪里有獵物?」
        
「左面那座山上有一群野雞。」佛勒早就探查過四周了。
        
拉佩一推旁邊的車門,整個人「飄」了出去,他踩著旁邊的山壁往上跑了七、八尺,一抖手,打出一條飛索。
        
叮的一聲輕響,飛索鉤住一塊突出的巖石,拉佩踩著崖壁往上爬,他的動作很快,就如同在平地上行走。
        
「要不要停一下?」安博爾.諾德看著窗外,憂心忡忡地問道。
        
「沒必要,這輛馬車加速很慢,一旦停下來,想要再達到這樣的速度,至少要半個小時。」佛勒沒興趣,緊接著他又說道:「他會追上來的。」
        
此刻,拉佩已經登上山頂,兩只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異常恐怖,瞳孔收縮,看上去只有眼白。
        
這兩天來,只要一有空閑,拉佩就會練習這招,他現在已經能夠控制這種不完全的狼人化。
        
之所以是不完全的狼人化,是因為提升的只有速度和自愈能力,拉佩的力量沒有絲毫增加,而且狼人擁有敏銳的視覺、聽覺和嗔覺,他卻只得到視覺。
        
轉眼間拉佩就發現獵物的蹤跡,他從腰際的皮套里面取出一把弩,這是一把折疊弩,收起來只有巴掌大小,打開之後弓臂有一尺多長,他隨即又從旁邊的箭套里面抽出一枝弩箭。
        
拉弓、上弦、放入弩箭,拉佩瞄準了目標扣動扳機。
        
隨著一聲弦響,弩箭颼的一聲飛了出去。
        
這枝弩箭和別的弩箭不同,不但後面有尾羽,前段也有兩個很小的翅膀,而且尾部還系著一根很細的絲線。
        
像這樣的輕箭一般只能射三十多尺,但這枝弩箭飛到三十尺開外,頂端突然啪的一聲彈開來,變成一對扇葉,緊接著這對扇葉急速旋轉起來。
        
這同樣也是竹蜻蜓的原理,只不過那對扇葉小得多,速度也快得多。
        
樹叢中原本有十幾只野雞在休憩,那枝弩箭發出的嗡嗡聲頓時驚動牠們,野雞生性膽小,立刻撲撮著翅膀飛起來。
        
然而,野雞們的速度當然不可能快過弩箭。
        
一只野雞掉落下來,掛在樹冠上,牠的胸口全都是血,不停地撲騰著。
        
拉佩一扯絲線,那枝弩箭帶著獵物就飛了回來。
        
「用起來還行,不過這聲音討厭了 一些,如果沒有聲音就好了。」拉佩喃喃自語道。
        
這些弩箭可不是打獵用的,拉佩打造它們,原本是用來代替飛索。
        
老的飛索完全靠弓弦發射,頂多飛一 一十幾尺;這東西采用的是竹蜻蜓的原理,飛幾千公里都沒問題,不過後面的絲線只有六百尺。
        
但六百尺已經夠長了,足以跨越大部分的峽谷和河流。
        
拉佩之所以會想要改進飛索,就是因為那天小穆雷第試圖從海上逃跑,要不是他恰好躲在船上,弄得不好就讓小穆雷第逃了。
        
崩的一聲輕響,拉佩又打出一條飛索,他朝著馬車追去,此刻他用的是老式的飛索,新的飛索有一些問題需要解決。
        
拉佩走的是直線,佛勒趕著馬車走的是山道,山道繞來繞去,自然沒他快。
片刻的工夫,拉佩就追上馬車。
        
車門早就打開,拉佩飛身跳進去,然後快速把門關上。
        
「外面好冷。」拉佩縮了縮脖子,然後拍了拍佛勒的肩膀,說道:「現在輪到您了,弄點水來。」
        
「沒問題。」佛勒朝著窗外懸崖底下的一座深潭招了招手,水潭中頓時飛起一道水柱,朝著這邊筆直而來。
        
拉佩打開車窗,讓水柱飛進來,馬上又關上窗戶。
        
不過即便拉佩的速度很快,仍舊有一股寒風灌進來,凍得安博爾?諾德的身子一陣顫抖。
        
「眞的很冷。」安博爾?諾德也縮起了脖子。
        
「沒辦法,冬天旅行就是受罪。」拉佩一邊說道,一邊給那只野雞開膛、破肚、斬頭、剁腳,順帶拔毛。
        
給佛勒當了好幾個月的廚子,拉佩做這些已經很熟練了。
        
隨手把雞頭、雞腳、內臟、羽毛全都扔出窗外,拉佩把已經處理好的光雞遞給前面座位上的佛勒。
        
佛勒朝著掛在旁邊的一盞燈點了 一下,燈瞬間變大,大到足夠把那只野雞塞進去。        
        
這玩意不但是燈,同時也是烤箱。
        
看到這一幕,安博爾.諾德不由得贊嘆道:「您們想得果然周到。」
        
此刻,安博爾.諾德再也不嫌這輛馬車簡陋了。
        
「有一個人告訴我,眞正的貴族追求的不是奢侈,而是享受,最好的證明就是那些公主,很少有細腰、尖下巴,身材削瘦的公主,大部分的公主都長得胖嘟嘟、肉呼呼,一般有兩層下巴,腰身和水桶差不多。」拉佩開著玩笑。
        
這番話當然是比格?威爾說的,當初拉佩聽到時還失落很久,因為童話故事里面的公主全都年輕漂亮,哪里想得到現實中的公主們會是這樣一副模樣?
        
「有見地。」安博爾?諾德拍手贊同,他也長見識了。
        
別看安博爾.諾德是貴族,貴族中也要分三、六、九等,他屬於最低等的那1類,別說公主,伯爵千金他都沒看過幾個。
        
拉佩和安博爾.諾德順勢聊起貴族圈子里面的趣聞軼事,大部分時間是拉佩在說,安博爾.諾德只能在一旁聽著。
        
安博爾.諾德越聽越不是滋味,因為他發現自己接觸的那個圏子,等級比拉佩所在的那個圈子低了好幾層,拉佩嘴里吐出的死胖子、蠢女人,他十有八九需要仰望,甚至想拍馬屁還不一定拍得上,讓他又失落又驚喜。
        
時間在閑聊中漸漸流逝,天色也變得越來越暗,佛勒放慢速度,他可不想找死。
        
在不知不覺中,陣陣香氣從玻璃籠子里面傳出來,拉佩不時會撒點香料上去。
        
有烏迪內斯這個合夥人,拉佩從來不缺香料,而且他用的都是最好的。
        
「可以吃飯了,換我來駕車。」拉佩拍了拍佛勒的肩膀。
        
下一秒鐘,拉佩就消失了,那個位置上換成佛勒,而拉佩則坐在前面的車夫座位上。
        
「你一半,我一半。」佛勒也不怕燙,直接從玻璃籠子內拿出烤雞,一下子撕成兩半,比了比大小,把稍微小點的烤雞給了後排座位上的安博爾?諾德。
        
「他不吃?」安博爾.諾德連忙問道,剛才他就感覺奇怪,為什麼只打了 一只野雞,三個人不夠吃啊。
        
「這點東西根本不夠他塞牙縫,他吃的是行軍丸。」佛勒掰下雞腿就往自己嘴里送。
        
安博爾.諾德當然知道行軍丸是什麼東西,他年輕的時候也吃過,那是用面粉、豬肉和肥肉捏成的丸子,再用魔法強行壓縮成葡萄大小,吃一顆就能頂一天;至於味道……反正他吃過兩次之後,就再也不碰行軍丸了。
        
「沒必要這樣虐待自己吧?」安博爾.諾德說道:「實在不行,咱們三個人分一分也行。」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這些不夠他塞牙縫的。這家夥和暴食魔王締約,所以每一頓的食量都非常嚇人。」佛勒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安博爾.諾德點了點頭,他聽說過這件事。
        
佛勒朝著烤箱一點,烤箱又縮成馬燈,被他隨手塞在角落里面。
        
「馬上天就要黑了,為什麼不點燈?」安博爾?諾德感到心驚肉跳,他怕拉佩把車趕到懸崖底下。
        
「放心,他用不著。」佛勒並沒有解釋,他不可能說拉佩相當於半個狼人,就算一片漆黑也能看到東西,道:「再說,他正憋著勁要給後面那幫家夥一個狠的,點燈的話,很容易暴露目標。」
        
「晚上動手!」安博爾.諾德也猜想過拉佩為什麼不采取行動?為什麼任憑後面的人一直跟著?現在他明白了。
        
「我們還要追下去嗎?」
        
「走夜路非常危險,這條路又格外危險。」
        
「這家夥眞是夠謹愼的,專挑偏僻、危險的路走。」
        
「為什麼讓我們負責追蹤?為什麼不派魔法師做這件事?他們能飛,比我們容易多了。」
        
「已經有兩個魔法師死在他手里,這小子本身就是魔法師,還是最危險的黑魔法師,槍法又好,魔法師上去就是送菜。」
        
「這算什麼理由?我看,眞正的理由是魔法師高貴,死不起;我們這幫人低賤,不値錢。」
        
在後面的那輛馬車內,那群跟蹤者正在爭論不休,此刻馬車正停在路邊。
        
「噓1輕點。」一個趴在座位上的跟蹤者叫起來,只見他枕著一個像是鼓的東西,耳朵一直貼在上面。
        
「怎麼?聽到什麼了嗎?」為首的人問道。
        
「那輛馬車的速度好像慢下來了。」負責偵聽的人低聲說道。
        
「我就說嘛!就算人吃得消,馬也應該吃不消了。」旁邊一個人興奮起來。

這人立刻受到眾人的鄙視,剛才他可不是這樣說的。
        
「追吧,繼續追下去,都到這里了,總不能前功盡棄。」為首的那個人嘆了一 口氣,道:「米勒,您騎馬給後面的人送信,想要追上那家夥,恐怕只有這個機會了。」
        
「他們趕得過來嗎?」被點到的那個人遲疑了 一下,問道。
        
「肯定趕得過來,也必須趕得過來,咱們這幾年都幹過什麼事,大家心里清楚,上面一旦査起來,咱們誰都逃不了。」為首的那個人咬牙說道。
        
這話確實管用,其他人本來已經有了退縮的念頭,現在沒人再敢這麼說。

「咱們繼續追,就算馬跑廢了也沒關系。」為首的那個人做出決定。
        
「這樣很危險。」一個手持馬鞭,五大三粗的人猶豫著說道,他是負責趕馬車的人,責任重大。
        
「咱們把所有的燈都點起來,反正那小子不敢加快速度,就算他知道我們跟在後面也沒關系。」為首的那個人已經不顧一切了。
        
「追——」一個神情木訥的人搶先說道。
        
有第一個人表示贊同,就會有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片刻工夫,這輛停在路邊的馬車又動了起來。
        
車上點起六盞馬燈,前面有四盞燈,全都帶著反光鏡,微弱的燈光全都被聚攏在前方.,旁邊也有兩盞燈,兩側的山壁全都被照亮。
        
這里是荒郊野外,到了晚上就一片漆黑,這麼多馬燈同時點亮,顯得異常刺眼,幾十里外都能看見。
        
「駕——」趕車的人猛地打了 一記響鞭,他也豁出去了,頓時拉車的六匹馬狂奔起來。
        
不一會兒的工夫,這輛馬車來到一個分叉路口。
        
趕車的人不得不把馬車停下來,大家的目光都盯著那個負責偵聽的人。
        
「往左。」那個人回答地異常簡練。
        
趕車的人並沒有急著行動,他看著為首的人。
        
為首的人掏出地圖鋪在桌上,湊在燈光下看了看,不由得皺起眉頭,說道:「這家夥是越跑越偏了,沿著這條路往前走,是莫索瓦的方向,這得繞多大一個圈啊!」        
        
「要追嗎?」趕車的人問道。
        
「追。」為首的人揮了揮手。
        
「駕——」趕車的人再一次揮動長鞭,那六匹拉車的馬拐上左側的那條路。

路越來越難行,一會兒上坡,一會兒下坡,而且彎道很多,更恐怖的是很多路段一側是山壁,另一側是懸崖,掉下去就粉身碎骨。
        
「這王八蛋,眞會找路!」一個追蹤者看著旁邊深不見底的懸崖,不由得罵了 一聲。
        
「為了逃命,當然顧不上別的。」為首的那個人倒是能夠理解,道:「咱們不也一樣?為了截殺這小子,咱們動用了多少人馬?」
        
「會不會暗中有埋伏?」另外一個追蹤者問道。
        
為首的那個人猶豫了 一下,他看了看負責偵聽的人。
        
「那輛馬車離我們至少有二十公里,一直在前進,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負責偵聽的人立刻說道。
        
聽到這番話,眾人總算安心了。
        
馬車繼續狂奔,或許是因為這是唯一能夠追上的機會,趕車的人又把速度加快了 一些。
        
又追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離開岔道有二十余里,前面有一個小下坡,這個坡還不算陡,之前他們遇到過不少比這更陸的坡,所以趕車的人並沒有放慢多少速度。        
        
可讓趕車的人意想不到的是,前面明明有路,地上也沒有坑洞,但是馬車卻一頭栽了下去。
        
這一剎那,車上的人全都汗毛直立,反應最快的還是趕車的人,因為他的座位在車廂外面,只見他雙腳在踏板上一蹬,整個人飛了起來。
        
「砰——」一聲槍響打破了深山中的寂靜。
        
這一槍,是對著趕車的人打的。
        
趕車的人下意識地想閃避,可惜此刻他在半空中,周圍根本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等到他想格擋,一切都已經晚了。
        
趕車的人眉心正中綻放出一朵血花,很小、很鮮艷,卻很致命。
        
幾乎在槍聲響起的同時,那輛馬車一下子碎開,被困在馬車內的人同時打破車壁,為首的那個人手握一把彎刀,朝著拉佩砍去,另外幾個人則拚命想要跳到崖壁上。.
        
「砰砰砰砰砰——」又是五聲槍響,每一槍都射向不同的目標。
        
普通的槍絕對做不到如此密集的連射,但拉佩的槍是特制的,需要魔力才能激發,他的槍又快又狠,更可怕的是子彈上全都塗抹劇毒,就算不擊中要害,擦到一點肉皮都會致命。
        
被派來對付拉佩的人全都是好手,看到趕車的人的結局,他們已經知道躲閃是不可能的,只有硬接。
        
「當當當!」三聲輕響,為首的那個人和另外兩個人擋住射來的子彈,剩下兩個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一個人額頭中槍,當場斃命;另外一個人胸口中槍,身體朝著底下摔下去。
        
那輛馬車原本有八個人,米勒去送信,趕車的人剛才就死了,拉佩的槍總共只有六發子彈,所以有一個人僥幸沒挨槍。
        
那個人飛身跳到崖壁上,一只手抓住懸崖,不過下一瞬間,他驚叫一聲,手猛地收回來,緊接著朝著懸崖底下摔下去。
        
連崖壁上都是死路,剩下的三個人徹底絕望了,更何況此刻他們正掉落山崖。
        
「救命!」其中一個人大聲喊道。
        
為首的那個人伸出手臂,喊救命的人頓時大喜,連忙去抓,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為首的人改抓為拍,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 一掌,借機放緩下落的勢頭。
        
「不——」被推了 一把的那個人慘叫著往下落,在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撞擊聲之後戛然而止。
        
剩下的那個追蹤者早已經被嚇破膽,不過他很快就用不著害怕了,一聲悶響,他狠狠地摔在地上,雖然落地之前他已經盡可能地緩沖,但是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這點緩沖根本沒用。
        
那個追蹤者的腿骨折了,而且內臟全都被震破出血,鮮血從他的口、鼻中噴湧而出。
        
比那個追蹤者晚了兩秒鐘,旁邊也傳來重重的落地聲,為首的那個人也摔了下來,不過這人靠犠牲部下減緩下落的力量,所以摔得不重,只是落地的時候腳踩拐了 一下。
        
「我沒死、我沒死。」為首的那個人哈哈大笑起來,不過他馬上笑不出來,手中的彎刀頓時揮舞成一片。
        
「叮叮當當!」隨著-連串金屬碰撞聲,火花亂閃、火星亂冒,一大片暗器被打得四散亂飛。
        
還沒等為首的那個人松口氣,閃爍的劍光如同漫天星辰般朝著他落下。
        
這絕對出乎為首那個人的預料,誰能想到劍和暗器會同時到達?為首的那個人已經來不及變招了。
        
劍光一閃即逝。
        
為首的那個人搗著手腕連連後退,他手中的彎刀已經飛出去,插在地上。

拉佩其實也不好受,每一次進入半狼人的狀態,魔力都會失去控制地亂竄。         
        
這招只能用來突襲,兩、三秒鐘內就要解決問題,如果時間拖得太長,危險的就是拉佩了。
        
「你想不想活命?」拉佩用劍指著為首的那個人。

「我想活命。」為首的那個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你應該很清楚我想知道些什麼,告訴我,為什麼護衛隊會卷入這場刺殺事件?」拉佩厲聲質問道。
        
「沒有,絕對沒有這回事。」為首的那個人連連搖頭,事到如今他仍舊想狡辯
        
劍光爆閃,拉佩出手了,他從來不講什麼騎士精神,對沒有武器的人同樣能毫不留情地下手。
        
為首的那個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手腳全被刺穿,拉佩的劍上同樣塗抹了毒藥。

中劍的瞬間,他就感覺到手腳麻痹,而且這種麻痹感正沿著雙臂和雙腿往上延伸。
        
「你太不聰明了,忘了這里還有一個活口,他親眼看到你犠牲同伴保全自己,肯定已經想通了很多事。」拉佩一邊說道,一邊朝著那個還剩下半口氣的人走了過去
        
拉佩將手中的長劍朝此人一指,頓時一道皎潔的白光從天而降,將這個人籠罩在底下。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拉佩問道,此刻他看上去慈祥和藹,完全不像是黑魔法師,反倒更像是牧師。
        
「我叫羅伯特.和魯尼。」這個身受重傷的人一邊吐著血沫,一邊回答。
        
羅伯特?和魯尼看上去很淒慘,兩條腿和一條手臂詭異地彎曲著,骨頭都戳出來了,但是隨著白光落下,彎曲的手臂和雙腿在迅速愈合。
        
「我坦白、我坦白!」為首的那個人趴在地上大聲喊道,他很清楚拉佩不是善男信女,也很明白拉佩只要一個活口,而他更明白沒有價値的人是什麼下場,連忙道:「有人向賈克蔔隊長許諾,這個國家很快就會亂起來,到時候一切都將以實力說話,沒人還會在意他的血統。那個人建議隊長暗中擴充護衛隊的規模,這兩年來,護衛隊的規模比原來增加了三倍……」
        
「規模擴大三倍,經費肯定也要增加三倍。我查過,這兩年護衛隊確實提出增加經費的要求,但是數額並不大,上面批下來過一次。」拉佩打斷為首那個人的話。        
        
「賈克蔔另外有來錢的途徑,護衛隊一直在暗中走私。賈克蔔的血統給他帶來不少麻煩,也給他帶來很多便利,他認識不少從東方來的商人,進貨的價格很便宜,他還讓我們兼職保鏢,保護那些商人,幫他們押運貨物。」為首的那個人把他知道的秘密全都說出來。
        
「向賈克蔔許諾的人是誰?」拉佩問到關鍵點上。
        
「我不知道,賈克蔔從來沒對我們提起過那個人,那個人也從來沒有主動找過賈克蔔……至少沒來兵營找過他,他們可能有某種特殊的聯絡方式。」為首的那個人很無奈,他很清楚這個情報的價値。
        
拉佩確實很失望,不過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這種鬼鬼祟祟的家夥一般都很謹愼,大多采用單線聯系的方式。
        
知道在這件事上問不出什麼結果,拉佩換了 一個問題,問道:「這一次你們出動了多少人?」        
         
「三十二支小隊,每支小隊七到十二個人。我們不知道你會走哪條路,又不敢在塔倫附近動手,只能在塔倫通往馬內的主要通道上全都安排人手。一旦確定你們走哪條路,大家就會朝著那邊聚集,最終形成合圍。卻沒想到你居然獨自先走,還挑了 一條繞遠的路,在這個方向上根本沒有安排人。」為首的那個人為了能活命,把知道的一切都抖出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們派人去通知其他人了嗎?」拉佩又問道。
        
「派了,中午的時候就派了 一個人。在一個小時之前,我又派了一個人過去。」為首的人連忙說道。
        
「他們什麼時候能到?」拉佩又問道。
        
「我不清楚。」為首的人不敢亂說,道:「這不是我能控制的。中午派過去的那個人肯定已經通知另外幾路人馬,但是要把大家收攏起來,少說要五、六個小時,再抄近路趕過來,又要好幾個小時。」
        
拉佩知道從為首的這個人嘴里再也套不出什麼口供,於是他撤去那道白光。

當白光消失,之前被白光籠罩著,看上去傷勢已經好了一大半的那個人居然已經死了,他身上的傷仍舊是原來的模樣,沒有一點回複的跡象。
        
「你騙我!」為首的那個人大聲吼道。
        
回答他的是一聲槍響,那一槍打穿他的頭顱,他那憤怒的吼聲戛然而止。
        
拉佩吹了吹槍口,這是他的另外一把槍,那把擊殺過魔法師的重型短槍。
        
拉佩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留活口,他只要知道賈克蔔為什麼會卷進這件事就已經足夠。
        
抖手打出飛索,鉤住了山壁,拉佩踩著山崖往上爬。
        
崖壁上掛著很多冰棱,這些冰棱異常鋒利,剛才那個跳上崖壁的人就是碰上冰棱,然後被冰棱戳破手指,而這些冰棱同樣劇毒無比。
        
拉佩當然不會被自己的陷阱傷到,他很快就爬上山崖。
        
在剛才馬車翻下來的地方,另外一輛馬車停在那里,佛勒正伸著脖子往下張望著。        
        
這段路是個拐彎,下坡再加上拐彎,這絕對是一個要人命的地方。這里原本有一排護欄,不過護欄被拉佩拆掉,地上還有一些亮晶晶的粉塵,這是施展幻術的媒介。
        
佛勒並不像他說的那樣,什麼忙都不幫,讓那些跟蹤者翻下懸崖的幻術就是他的傑作。
        
佛勒只是制造了 一個簡單的幻覺,他把轉彎變成直道,那輛馬車就筆直地沖了下去,甚至包括瞞過偵聽者的漸漸遠去的聲音,也都是佛勒的傑作,他們其實早就停了下來。
        
回到馬車內,拉佩轉頭對安博爾?諾德說道:「您聽到了?果然是賈克蔔做的,沒想到兩年之前他就有異心了。」
        
「眞是想不到。」安博爾.諾德喃喃自語道。
        
拉佩也不多啰嗦,他駕著馬車轉了 一個彎。
        
「你打算做什麼?往回走?」佛勒疑惑不解地問道。
        
「你打算回去揭露賈克蔔?」安博爾?諾德也大吃一驚,以為拉佩立刻就要動手。        
        
「不是,我只是想轉回前面那條岔道。」拉佩搖了搖頭,道:「另一條路通往達提努斯,從達提努斯到馬內是一條筆直的大道。」
        
一邊說,拉佩一邊催動那匹馬前進,馬車再一次動了起來。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1-13 01:03 A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5-1-13 02:39 AM 編輯

第二十五話         上當        

急促的馬蹄聲再一次打破山中的寂靜,一條火龍沿著狹窄的山路蜿蜒前進。

那是一隊騎兵,大概有二十多人,每個人都有兩匹馬,手中都高舉著火把,火光照亮前方的道路。
        
跑在最前面的正是賈克蔔,他那張充滿異族氣息的臉,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愈發陰沈。
        
當賈克蔔知道拉佩坐著一輛樣子非常特殊的馬車先走,他就知道自己再一次失算了,拉佩已經意識到了危機,也做好了準備。
        
一路趕來,賈克蔔的心情越來越糟糕。
        
突然,賈克蔔心頭一顫,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賈克蔔猛地一拉韁繩,他騎的那匹馬人立而起,一下子停下來。
        
緊跟在賈克蔔身後的副官也連忙剎住坐騎,後面的人早已經聽到馬嘶聲,能夠跟著賈克蔔過來的人全都有點本事,大家紛紛拉住戰馬,雖然隊伍變得散亂起來,卻沒有發生沖撞。
        
賈克蔔早已經從馬背上下來,他走到了前面。
        
前面是一條彎道,轉彎處的護欄沒有了,地上有明顯的擦痕,賈克蔔探頭朝著山崖下看了 一眼,然後用鼻子嗅了嗅,臉色頓時大變,飛身跳了下去。
        
賈克蔔和拉佩不一樣,他沒有滑翔翼,但是他落下的速度卻異常緩慢,就仿佛有什麼東西托著他似的。
        
山崖底下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道,最顯眼的就是一輛砸得粉碎的馬車,拉車的六匹馬全都死了,是被活活摔死的,那模樣異常淒慘,周圍十幾尺的距離還散落著幾具屍體。
        
賈克蔔走了 一圈,他仔細地檢查每一具屍體,當他看到為首的那個人的屍體,眼神中露出一絲凝重。
        
其他屍體都是摔死的,大部分是當場死亡,只有一個人支撐了 一會兒,不過很快也死了,唯獨賈克蔔的這個親信是被槍打死的,而且是在沒有反抗能力的情況下被打死的。
        
賈克蔔在四周尋找著,突然他蹲下來,從地上撿起一枚釘子,釘子上有刀痕。
        
賈克蔔轉頭看了插在地上的那把彎刀一眼,然後掃了那個親信手腕上的傷痕這時,賈克蔔已經大致知道當時的戰況。
        
「頭,安德門怎麼了?」賈克蔔的副官也從山崖上跳下來。
        
「被幹掉了,是那個小子幹的,另外一個魔法師甚至都沒出手幫忙。」賈克蔔越想越恨,這是赤裸裸的打臉。
        
不過此刻賈克蔔最在意的還不是這件事,他語氣沈重地說道:「我們的事可能已經敗露了。j
        
「怎麼會這樣?.」那個副官大驚失色。
        
「安德門不是摔死的,他被俘虜了,這個家夥一向貪生怕死,肯定把我們的事全都交代出來,卻沒料到那個小子得到口供之後,隨手就把他殺了。」賈克蔔憑著一些蛛絲馬跡,居然猜出當時的情景。
        
「那我們怎麼辦?」副官憂心忡忡地問道。
        
賈克蔔並沒有回答,他轉身朝著山崖走去,到了山崖邊上,他飛身而起,踩著崖壁就往上跑,他的樣子看上去和當初那個刺客一模一樣。
        
到了賈克蔔他們這個境界,地形已經不是限制,如果他願意,完全可以在水上行走,甚至可以不藉助任何東西,在空中行進很長一段距離。
        
眨眼間,賈克蔔就回到原來的那條路上。
        
「把你們的馬給我。」賈克蔔朝著旁邊的幾個人命令道。
        
沒人敢提出質疑,所有人都把自己用來替換的戰馬牽到賈克蔔的面前。
        
賈克蔔飛身跳上一匹馬,然後隨手挑了兩匹精神最好的戰馬,順著那條路追下去。        
        
賈克蔔決定自己一個人去追,這比帶著大隊人馬要快得多。
        
因為有足夠的馬可以替換,賈克蔔完全放開速度,在山路上飛馳,嘈雜的馬蹄聲打破夜晚的寂靜,一根火把照亮漆黑的夜晚。
        
時間一點點流逝,在不知不覺中夜色漸漸退去,賈克蔔熄滅了火把,隨手將火把扔在路邊,他愈發加快速度,因為他知道,一旦天亮,拉佩就會再一次發力狂奔。        
        
天亮了,遠處傳來一陣雞叫聲,賈克蔔駕馬跑到一片山崗上,遠遠地看到一座村莊。
        
這條路很偏僻,跑了那麼遠,這是賈克蔔看到的第一座村莊。
        
村子很小,只有十幾幢房子沿路而建,或許是因為沒什麼行人,這里也沒驛站之類的地方,更沒有旅店,只有村口那幢最大的房子豎著一塊木板,上面寫著:烤肉兩個比紹、紅酒燒雞兩個比紹、馬鈴薯燉牛肉一個比紹、煎魚一個比紹、蒜泥面包二十枚銅板、蘋果酒二十五枚銅板一杯、麥酒二十牧銅板一升、三樓單人房間十個比紹、二樓通鋪兩個比紹。
        
賈克蔔催動戰馬,朝著那幢房子而去,到了近前,他用馬鞭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誰這麼大清早來這里?」里面傳來一道含糊的說話聲,過了片刻,一個中年胖子迷迷糊糊地把門打開。
        
這個中年胖子看到賈克蔔先是一楞,緊接著又看到對方一個人三匹馬,腰間配著長劍,立刻知道這位大爺不簡單,連忙低頭哈腰,滿臉堆笑問道:「這位大人,您需要什麼?是要住店?還是要用餐?」
        
「昨天晚上你有沒有聽到馬車過去的聲音?」賈克蔔板著臉問道。
         
「馬車?」中年胖子一楞,緊接著連連搖頭道:「沒有馬車,絕對沒有任何馬車通過這里。」
        
「你睡胡塗了。」賈克蔔冷著臉罵道,與此同時,他的心里充滿失望。
        
賈克蔔原本以為能夠得到一些線索,沒想到只是浪費時間。
        
「我絕對沒有睡胡塗。」中年胖子覺得自己被侮辱了,連忙爭辯道:「順著這條路往下五里就是皮爾馬蒂羅河,想要過河唯一的辦法就是擺渡。你如果不信,可以問問對面的老喬治,他是擺渡人。」
        
聽到這番話,賈克蔔的臉色頓時變了,他想到了什麼,翻身下馬,在地上仔細査看起來。
        
現在是冬天,地面上免不了會有一些枯枝落葉,這條路又挺偏僻,很少有車輛通行,所以連落葉上都積了 一層灰。賈克蔔經過的地方,到處都是馬蹄印,但是沒有車輪輾過的痕跡,就算有,也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賈克蔔朝前快步疾走,一直走到村子的另一頭,這里更是一點痕跡都沒有。
        
「我上當了。」賈克蔔痛苦地閉上眼睛,他從衣袋里面掏出地圖展開後,湊在眼前看了起來。
        
賈克蔔看得很仔細,也看得很慢,因為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可能追不上了。

突然,賈克蔔的瞳孔一下子收緊,他註意到出事地點前方的那條岔道,這下子他徹底明白了。
        
怒從心起,賈克蔔發出歇斯底里的吼聲,拔出長劍猛地一劃,一道刺眼的白光飛出去,所過之處,村子旁邊的樹林被齊刷刷地砍倒在地。
        
賈克蔔仍舊感覺不夠,這樣的發泄並不能讓他忘卻羞辱,他用力亂劈,一道道刺眼的白光朝著四面八方亂飛,樹木被一劈為二,巖石也被切成兩半,泥土更被砍得亂飛。
        
隨著一陣轟隆隆的聲響,村口的一間屋子倒塌了,那是一間鐵匠鋪,用來打鐵的鐵砧居然也被劈成兩半。        

賈克蔔停了下來,他茫然地看著天空,好像看到拉佩那滿是譏諷的臉。

「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賈克蔔仰天吼道。
        
在兩百里外,在一條寬敞的大道上,拉佩正駕著馬車悠閑地在路上飛馳。

現在時間還早,所以路上沒別的馬車,這里的路況和之前根本不能比,青條石的地面平整光滑,偶爾有一、兩個坑,也都不是很深,完全可以放開速度狂奔。

這輛馬車是為競賽準備的,追求的就是速度,全速奔跑起來,感覺就像在飛。

拉佩當然是有多快就趕多快,雖然他有八成的把握賈克蔔不可能再追上他,但是保險一些總沒錯。
        
「需要我替換你嗎?」佛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
        
安博爾.諾德也打了 一個呵欠,他是被吵醒的。
        
突然安博爾?諾德感覺渾身一涼,不由得打了 一個寒顫,緊接著他就發現身上浮出很多白色泡沫,嘴里也一樣,且不只是他,前面的佛勒也是如此。
        
不久後這些泡沫聚攏在一起,變成黑乎乎的東西,順著窗口飛出來。
        
安博爾.諾德頓時感到神清氣爽,好像剛剛洗了個澡似的。
        
「魔法這東西確實方便。」安博爾?諾德輕嘆一聲,可惜他不是魔法師。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們或許可以早幾個小時到馬內!」拉佩大聲宣布

「傍晚之前能到嗎?」安博爾.諾德立刻問道,晚上他不想再吃烤雞了。
        
拉佩稍微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說道:「應該可以。」
        
「那就好,到了馬內後,我請你們好好地吃一頓。」安博爾?諾德提議道。

「還是改天吧,在馬內我有一幢別墅,不過還沒收拾。」拉佩拒絕了安博爾.諾德的好意,他怕安博爾.諾德再提引薦的事,現在他還沒有一點準備。
        
果然,看到拉佩沒有答應,安博爾?諾德頓時露出失落的神情,他確實有那樣的打算,好在他並不氣餒,因為拉佩之前已經答應了,以他對拉佩的了解,拉佩說過的話還是算數的。
        
「我更關心的是早餐吃什麼?」佛勒在一旁嘟囔道。
        
「前面應該有城市,我們可以稍微停一下,買些吃的東西……幹脆連午餐也一起準備好,這樣就可以節省時間,保證我們在晚餐之前能到馬內,你們覺得這個方案怎麼樣?.」拉佩在那里做著計劃。
        
突然,拉佩打了 一個噴嚏。
         
「長命百歲。」安博爾?諾德和佛勒同時說道。

「有人在想你了。」佛勒說得很猥瑣,他知道西爾維婭的事。
        
「也可能是在詛咒我,比如賈克蔔。」拉佩笑了笑,說道,絕對沒有意識到他居然猜對了。
        
沒有了生死攸關的威脅,也沒有了緊追不舍的跟蹤者,旅途變得安靜卻又乏味起來。
        
雖然拉佩是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照理說應該很興奮才對,但是他有幸運金幣,那里面有很多地方的記憶,看得多了,也就不在乎了。
        
太陽出來後,趕車的人換成佛勒,拉佩回到後面的位子上,他靠在椅背上打起盹。        
        
這段日子拉佩太累了,現在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拉佩被車外的喧鬧聲吵醒,他透過車窗看了外面一眼。

不知不覺已經是黃昏時分,外面全都是房子,看上去就和塔倫的市中心差不多。

「已經到馬內了?」拉佩睜著蒙眬的睡眼問道。
        
「沒錯,這里是馬內的東郊。」安博爾.諾德也正看著窗外,神情看上去有些急切。
        
拉佩默然無語,僅僅只是郊區,就和塔倫的市區差不多,馬內的繁華確實不是吹的,兩邊的店鋪讓拉佩的眼睛都快看不過來了。
        
這里就是馬內,既是首都,也是這個國家的中心。
        
不過拉佩表面上卻沒有顯露出絲毫異常,此刻的他早已經換成演員人格,從他臉上能夠看出的只有緬懷和回憶的神情,好像他曾在這里住過很久,時隔多年又回來了 一樣。
        
「那是斯特羅斯餐廳,馬內最好的餐廳之一,也是最大的餐廳。」安博爾.諾德突然指著遠處的一幢房子說道。
        
安博爾?諾德指的是一幢七層的高樓,馬內沒有這樣高的樓房,不只是因為建造的難度太大,把房子造得這麼高,爬樓梯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聽說過,那里的烤駱駝好像很有名,不過更有名的是頂樓的花廳。」拉佩的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
        
安博爾?諾德聽到這番話,也露出類似的神情。
        
這下子安博爾?諾德徹底放心了,他提到斯特羅斯餐廳,也有一些試探的意思

佛勒並不認識路,走這邊是安博爾.諾德提議的,他也是無意間看到斯特擗斯餐廳,一時沖動提起這件事,這一切都很偶然,拉佩怎麼可能事先有所準備?

再說,斯特羅斯餐廳並不是很大,而且絕對算不上是最好的餐廳,頂多就是新奇,因為店里有很多異國風味,唯一吸引人的就是頂樓的花廳,那里有肚皮舞表演,如果看中某個舞娘,底下兩層就是旅店,有的是空房間。
        
「你來過?」經過了 一天的旅行,安博爾?諾德自覺和拉佩已經拉近關系,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客套。
        
「沒有。」拉佩搖了搖頭,道:「當初我來馬內的時候,年紀還小,那里面是不讓未成年人進去的。我聽別人說起過,卻一直沒機會進去看看。」說著,拉佩露出遺憾的表情。
        
這些當然是比格?威爾告訴拉佩的,現在是冬天,黃昏時分,天已經很暗了,所以這只鬼魂跑了出來。

「過兩天我請你。」安博爾?諾德順口說道。
        
拉佩擺了擺手,道..「等其他人到了之後再說吧!這兩天我很忙。」
        
拉佩不想再提這個話題,連忙問道:「我們要去紅楓大街,您呢?」
        
「海德勒大街五百三十六號。」安博爾.諾德說出他家的地址。
        
「我可不熟。」佛勒喊道。昨天一直是拉佩在指路,今天是安博爾?諾德負責這件事,之前沒進城還好,現在就不行了,幾乎每過一個十字路口,他都得問上一問,他已經煩了。
        
「好吧,換我來,我對那里還是有點印象,我記得海德勒大街有一幢四層樓的紅色磚房。」拉佩再一次顯示他對馬內的熟悉。
        
「沒錯,我家離那幢紅房子只有兩個街區。」安博爾?諾德愈發沒有懷疑。

那幢紅房子可不是什麼有名的地方,只不過是一幢普通公寓,之所以會被人記住,是因為它太顯眼。
        
拉佩和安博爾?諾德正在說話,突然有人敲了敲車廂。
        
拉佩拉開車門後,看到一個警察正站在那里,這個警察板著臉,很漠然地看著他。        
        
「怎麼回事?」拉佩皺起了眉頭。
        
「這算什麼東西?馬車嗎?」那個警察用警棍敲了敲那皮質的車廂,說道:「不是什麼車都可以進城的。」
        
「你這個有眼無珠的東西!怎麼能夠理解這輛馬車的內涵?」拉佩破口大罵。

拉佩並不是故意找事,此刻他扮演的是一個秘密警察頭目,就算只是一個小頭目,也不是警察能夠招惹的,他必須表現出足夠的威嚴。
        
「沒必要和他多啰嗦。」佛勒擺了擺手。
        
也不知道佛勒做了什麼,前面那匹馬突然發出一陣嘎嘎吱吱的聲音,緊接著外面的皮膚漸漸消失,露出里面的一堆東西,有的像骨骼、有的像筋腱,不過更多是杠桿、齒輪之類的。
        
那個警察瞪大眼睛,旁邊來來往往的馬車里面也伸出一張張好奇的臉,這下子再也沒人覺得這輛馬車寒縿了。
        
「恕在下冒昧,這……這是在下的職責所在……在下……」那個警察連退了

「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他吧I?他說得沒錯,馬內確實有這樣的規矩。」安博爾?諾德在一旁勸道,畢竟他也是警察系統的,不過他也不能讓拉佩太沒面子。

安博爾.諾德伸出頭,朝著那個警察罵道:「以後多長眼睛,也多動動腦子!」
        
「是是是。」那個警察連連鞠躬,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幫他說話的老頭也是大人物。
        
拉佩瞪了那個警察一眼,砰的一聲關上車門,駕著馬車往前而去。
        
因為那匹馬詭異的模樣,這一路上再也沒有警察跑過來找麻煩,半個小時後,拉佩送走安博爾?諾德,然後駕著馬車來到紅楓大道七十九號。
        
這條大道同樣也在郊區。
        
「眞沒想到,這里居然是郊區。」拉佩驚詫地看著四周。
        
塔倫的郊區住的全都是窮人,在拉佩的記憶中,郊區的印象就是房子擠在一起,街道狹窄、小巷幽深,地上到處是垃圾,而且路面濕滑,還有很多水塘。
        
可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一條寬敞筆直的大路,兩邊是成排的別墅,式樣都不相同,別墅周圍都有花園和草坪。
        
現在是黃昏時分,每一幢別墅的窗口全都透出燈光,馬內人好像很不在乎錢,所有房間都有燈光射出來,但很多房間里面應該是沒人的。
        
「鄉巴佬,這有什麼好驚奇的?」比格.威爾在一旁訕笑道:「這里是首都,國王住在這里,歷任國王都有給自己另外建一座王宮的癖好,新的王宮一般都建造在郊外,而每一座王宮都會成為新的城市中心。」
        
「原來是這樣。」拉佩總算明白了,突然又問道:「這里怎麼一棵紅楓也看不到?」
        
「我怎麼知道?」比格?威爾聳了聳肩膀。
        
就在這時,一個二十多歲,管家打扮的人從里面出來,這個人長著一張圓臉,個子不高,身材瘦小,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還抹了發油,看上去埕亮,因為在屋子里面幹活,他的身上只穿了 一件小牛皮背心。
        
「老爺,您總算來了。」費德里克迎了上來,他和別的扒手不一樣,他不叫老板,而是叫老爺,因為他的身分是管家兼僕人。        
         
「你知道這里為什麼叫紅楓大道嗎?」拉佩問道。
        
「我不知道,老爺。」費德里克連忙回答,緊接著又說道:「回頭我會打聽一下。J        
        
拉佩沒有阻止,他並不是心血來潮,也不是刻意刁難,只是想盡可能了解這里的情況。
        
當初在塔倫的時候,拉佩對街道的熟悉曾經幫了他不少忙。
        
「我的實驗室在哪里?」佛勒一把拉住費德里克。
        
「在地下室,那里原本有一間藏寶庫,外面是青條石,中間是一層鐵板,里面是混凝土,非常結實。」費德里克對佛勒絕對小心,他早就聽吉雅說過佛勒的恐怖。        
        
「馬馬虎虎吧。」佛勒倒也不急著去看那間地下室,因為實驗器材和材料至少要兩天之後才能到,他現在就算想布置實驗室也做不到。
        
「有馬車嗎?」拉佩這兩天肯定要出去,他的那輛馬車是趕路用的,在城里就太顯眼了,所以他需要一輛低調點的馬車。
        
「有,我已經租了 一輛馬車,不過還沒拿回來,因為我不知道您喜歡什麼式樣?」費德里克為了當好一個管家,花了很多時間學習。
        
做個管家不容易,既要考慮到主人的需要,也要兼顧主人的喜好,費德里克猜到拉佩需要馬車,但是具體的式樣和裝飾的細節要由拉佩來決定。

「很不錯。」拉佩誇獎道。
        
拉佩在院子里面轉了起來,這里就是他今後的家。
        
院子很大,這幢別墅原來的主人沒怎麼打理,地上只是普通的雜草皮,那些草有高有低,種類也不一樣,一簇簇地亂長著.,院子後面是一條小河,寬大概有三尺左右,河邊蘆葦叢生,另外三面豎著高高的鐵柵欄,對於眞正的強者來說,這些柵欄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就算是拉佩也能一躍而過,它們更多是象征意義,證明這是屬於私人的地盤。
        
「我不喜歡這里,還是原來的老巢更好,至少隱密得多。」拉佩低聲自語,站在這里,他有種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覺。
        
「去找個擅長建造玻璃暖棚的人,我要搭一座超大規模的玻璃暖棚,要把整幢房子罩起來,里面種上各種植物。」拉佩吩咐道。
        
「我明白了。」費德里克連忙應道。
        
「在馬內,哪里可以買到狗?」拉佩又問道。
        
「買狗?」費德里克遲疑了半晌,最後道:「我去問問。」
        
拉佩倒沒感到失望,畢竟費德里克只比他早來這里幾天,對這里同樣不熟。
        
「你買狗幹什麼?」佛勒很奇怪地問道。
        
「我怕有人會找我的麻煩,我可沒錢養一群保鏢,所以只能用狗代替。」拉佩道。        
        
拉佩說這番話半眞半假,他就算有錢也不想養保鏢,因為他有太多秘密,漢德和那些小扒手倒是可以信任,但是他們的實力不夠,所以拉佩只能用狗來代替。
        
狗可以信賴,也不會泄漏秘密,嗅覺和聽覺也遠比人強,而且盡忠職守,讓牠們値個夜班什麼的,牠們絕對不會反對,也不會偷懶。
        
當然狗也有缺點,比如一塊肉排就能把牠們引開,弄出點聲響就能吸引牠們的註意力,還有一些藥劑也會對牠們產生影響。當初拉佩就是用一種藥劑,讓馬文家那條叫羅賓的狗變得狂暴,以至於被關起來。
        
好在,這些全都有辦法防備,拉佩自己就是這方面的行家。
        
馬內的東郊有一座市場,這是一座很大的市場,占據了半個街區,被一圈籬笆圍攏著,正面是一道十尺寬的鐵柵欄門,足夠讓兩輛馬車並排進出。
        
遠遠的就可以聽到里面傳出嘈雜的聲音,有各式各樣的鳥叫聲,還有犬吠聲。

這里出售的全都是寵物,因為不景氣,很多人連自己都養不活,更不用說飼養寵物,所以大部分店鋪沒什麼生意,店鋪老閣全都三三兩兩地坐著聊天。
        
中午時分,一輛馬車停在路口。
        
那是一輛等級不低的馬車,外表看上去很簡潔,沒什麼裝飾,但是油漆得如同鏡面一樣,可以清晰地照出人影,底座、扶欄、車燈、門把手這類地方全都是鍍金的。
        
這時,門口附近的店老板們全都圍攏上去。
        
車門開了,只見一個少年從車上下來,他穿著黑色禮服,帶著寬邊的禮帽,下半身是貼身緊繃的白色長褲,腳上踩著一雙小牛皮的高筒馬靴。
        
「這位少爺,您想要些什麼?」

「您看看我這只鸚鵡怎麼樣?剛剛從皮爾斯托運來的。」
        
「我這只藍山雀才是好東西,牠的叫聲可好聽了。」

「我這里有一只紫火雲燕,這可是魔性生物,飛行速度超過兩百公里。」
        
那些店老板立刻湊上去,拚命推銷手中的貨色,還有人在推銷自己,想讓少年雇傭他們作向導。
        
那個少年當然是拉佩,上午他去買衣服,這身衣服就是剛配的。
        
拉佩從口袋里面掏出手帕撝住鼻子,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樣子,他的一舉一動無不透露出一股濃濃的貴族味道。
        
拉佩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貴族子弟,他對這類地方了如指掌。
        
塔倫也有類似的市場,這種拚命拉客的店家一間都不能信任,眞正生意好的店家靠的是口碑,靠圈子里面的人推薦,所以這類店家不愁生意,用不著如此巴結。

至於那些想要充當向導的人就更不可信,這些人只會帶你去最差的店鋪,用很高的價錢買下很爛的東西,等到你走之後,他們就和店家對半分錢。
        
順著犬吠的聲音,拉佩朝著買狗的區域走去。
        
「您要買狗?我帶您去一家,他那里的狗是最好的。」
        
「您要猛犬,還是要聽話的小狗?有一家店鋪,狗的種類最多,您可以隨便選「這里有幾家店鋪很會宰人,如果您雇傭我,我絕對能夠讓您避免損失。」那些拚命推銷自己的人仍舊緊緊跟隨著拉佩
        
就在這時,迎面又來了 一群人,這一次來的人全都是賣狗的,早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
        
和剛才門口的那些店主一樣,這些人也拚命誇贊自己的狗好。
        
拉佩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這才說道:「我要一批狗,種類我不在乎,只要求好養、溫順、安靜,最好再跑得快一些。」
        
拉佩並不需要猛犬,因為他不指望狗幫他戰鬥,如果他都對付不了敵人,狗上去也沒用。
                 
「我那里有一批靈緹犬,樣子可漂亮了,非常溫順,從來不叫喚。」

「我也推薦靈緹,我那里也有,牠們跑得最快。j
        
「我手里的靈緹才是最快的,牠們是黑王子的後裔,黑王子是有史以來跑得最快的一條狗。」
        
「黑王子沒有酋長快,酋長贏得過六十四場勝利,黑王子只不過才五十二場。j        
        
這時,兩個賣狗的人吵了起來。
        
越來越多賣狗的人聚攏過來,有的人手里還抱著狗。
        
拉佩原本並不知道靈緹犬長什麼樣子,現在知道了,那優美的線條確實讓拉佩喜歡。
        
靈緹犬絕對是一種擅長奔跑的狗,後腿長而有力,肩膀寬闊,腰肢卻很細,微微彎曲的脊背就像一把繃緊的弓,牠們的毛很短,薄薄的一層皮膚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塊塊凸起的肌肉。
        
「很不錯。」拉佩點了點頭,道:「你們手上有多少這樣的狗,全都牽過來 讓我看看。」
        
那些賣狗的人一下子全都散開,過了片刻,他們或是牽著三五條狗,或是帶著一群人,趕著一群狗跑回來。
        
轉眼間,這里被擠得滿滿的,里圈全都是狗,外圏全都是人。
        
這種狗果然非常溫順,既沒有亂叫,也沒有亂跑,甚至沒有顯露出慌亂的神情,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
        
拉佩看了起來,他是個外行,所以挑選狗的標準就是看牠們是否漂亮。
        
先挑毛色,拉佩只要金色,這下子就淘汰大半,接著把外形有缺陷、體型太大或者太小,又或是太老的狗全都剔除。
        
這種挑選方式的效率極高,轉眼的工夫拉佩就挑好二十幾條狗。
        
拉佩也沒問價錢,反正費德里克是不會讓這些人占便宜的。
        
看到拉佩已經買好東西,原本圍攏著他的那些人全都散去,就連那幾個自我推銷的人也失望地回到門口。
        
就在這時,一個女孩跑了過來。

「您好像對狗一點都不了解,您的僕人顯然也不懂狗,您們肯定不知道怎麼照料這些小東西吧?您可以雇我,我可以幫您照料牠們,我很擅長飼養寵物,還可以幫您訓練牠們。」
        
拉佩看著這個女孩,女孩肯定比拉佩小,十三、四歲的樣子,人很痩,身上穿的裙子又臟又破,應該是窮人,但是她的身上卻有著一種特殊的氣質,那絕對不是窮人家的女孩能夠擁有的。
        
除此之外,拉佩也註意到女孩的眼神閃爍不定,不時朝著四周偷眼觀瞧,似乎在害怕什麼?又像在躲避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拉佩問道。
        
「妮娜.艾格美迪,你可以叫我娜娜。」妮娜眨著眼睛,裝出一副可愛的模樣看著拉佩。
        
拉佩可不吃這一套,他笑了笑,然後拒絕道:「好吧,妮娜……我不需要僕人,也不需要別人幫我養狗。」
        
「我可以幫您做任何事,求您了,只要給我一個睡覺的地方,能讓我塡飽肚子就行。我能寫會算,可以說六國語言……」妮娜愈發靠近拉佩,還拚命將胳膊夾緊,想要擠出一些乳溝。
        
「你能說六國語言?」拉佩很意外,塔倫是海港,經常有外國人,所以他能夠勉強聽懂五個國家的語言,也能交談,不過那是最簡單的交談,稍微難點他就不行了,更不用說閱讀和書寫。
        
「馬提蘭、赫爾美、西撒、亞舍拉、塔克瓦尼亞、羅格納爾,我會這六國語言,並且能夠閱讀和書寫。如果只是聽懂,還可以加上隆哥、艾特文、索羅拉特、托特萊、普特朗五國語言。」妮娜回答道,她更多是在炫耀。
        
「這樣說來,你受過很好的教育,你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拉佩問道。
        
「我的父親破產了,家里的東西都被拿去變賣抵債,父親承受不住打擊,跳河自殺了,母親傷心欲絕,也跟著去世了。我本來被寄養在姑姑家,不過這段日子姑父的生意也變得越來越差,他認為是我帶來了黴運,所以把我趕出家門。我需要一個工作,求求您了,收留我吧。」妮娜的臉上滿是哀傷和失落。
        
拉佩倒是沒什麼反應,費德里克卻在一旁不停地抽鼻子,身為一個管家,他顯然還不合格。
        
盯著妮娜的眼睛,拉佩要確認她是不是在撒謊,他到處是仇家,有些事不得不防o        
        
妮娜的眼神很清澈,看不出有撒謊的跡象,但是拉佩不敢立刻肯定,有些人天生擅長撒謊,這里面又以女人居多。
        
「最近馬內破產的人很多嗎?」拉佩問道。
        
「是的。局勢一天比一天糟糕,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每天早上您去索拉河邊轉一圈,肯定會看到一、兩具浮屍,有時候甚至是一家人綁在一起跳河。索拉河上總有一艘掛著黑帆的船來回遊弋,那艘船的職責就是打撈屍體。」說到這里,妮娜愈發傷心起來,因為她的父親就是被那艘黑船打撈上來的。
        
「老板,雇了她吧,她可以和漢德他們待在一起。」費德里克在一旁懇求道。

拉佩翻了翻白眼,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費德里克那麼早跟著霍夫,而且深得霍夫的信任,卻混得連漢德都不如,原因就在費德里克是個好人,而且是個老實人。               
        
「好吧,這些狗就交給你了。」拉佩嘆了 一 口氣,反正他也需要一個向導,他需要盡快熟悉這座城。
        
事實證明,妮娜確實是個不錯的幫手,她打了聲招呼,跑開了 一會兒,然後帶著一個車夫打扮的人走過來。
        
「我答應給他五枚比紹,他會幫您把所有狗全都送回家,他有一輛大車。」妮娜對拉佩解釋道。
        
五枚比紹不便宜,拉佩並不是像是貴族子弟,很容易被人欺騙,他知道這里面肯定有回扣,妮娜至少能拿到兩枚比紹。
        
不過拉佩不在乎,貪財是能夠容忍的缺陷,只要女孩不是探子就行。
        
「你跟著他回去。」拉佩轉頭對費德里克說道。
        
費德里克一點都沒猶豫,因為他很清楚,老板根本不需要他保護。
        
拉佩還不打算回去,他還想看看有什麼東西,剛才在門口的時候那些店家拚命介紹自己的鳥,他全都不屑一顧,現在他有興趣了,特別是對那只紫火雲燕,紫火雲燕既然是魔性生物,還是燕子一類,肯定以速度見長。
         
「您買這麼多靈緹犬幹什麼?賽狗嗎?」妮娜問道。
        
和瑪格麗特的拘謹、西爾維婭的冷淡不同,妮娜的出身不錯,雖然談不上什麼天之驕女,卻也是高高在上,一時的挫折並沒有磨滅她性格中的驕傲,生活有了著落,她就開始放肆起來。
        
拉佩倒也沒什麼可隱瞞的,道:「我剛到馬內,暫時也不想招太多僕人,房子里面空蕩蕩的讓人沒有安全感,所以我打算買些狗看家。」
        
「看家?您用靈緹犬看家?」妮娜搗著額頭。

「怎麼?」拉佩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
        
「您還是把狗退回去吧,這種狗根本不會看家,牠們太安靜了,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對一切都不關心,就算有陌生人進來,牠們也會冷眼看著,不會撲上去撕咬,也不會示警。當然牠們同樣不會搖著尾巴上去討好,至少在這一點上牠們比一些傻狗要強得多。」妮娜的話音中隱約帶著一絲諷刺的味道。
        
拉佩看了看剛剛散去的那些賣狗的人,其中有些人已經看不到影子。
        
「算了,挺麻煩的,這些狗既然很安靜,就養著吧。」拉佩並不在意。
        
「我勸您還是退回去的好,這些狗不但不會看家,牠們也不是純種的靈緹。

純種的靈緹腰更細,身體彎曲的弧度更大,姿態更加優美,是最古老的一種貴族犬。您買的這些狗都是雜種,牠們的個頭比純種的靈緹大,腰板硬,所以弧線沒那麼彎曲,而且身體魁梧,肌肉更加發達,俗稱傻大個。那些家夥看您是外行,所以合夥來騙您。」妮娜繼續勸道。她的父親是個商人,她天生也是做商人的料,最無法忍受這種事,就算損失的不是她的錢,她也感覺很不舒服。
        
「牠們至少能夠抓兔子吧?」拉佩問道。
        
「那倒可以,抓兔子牠們是一把好手。靈緹在狗里面是跑得最快的,而雜種靈緹個頭更大,力量更強,也更有爆發力,所以速度更快。」妮娜點了點頭。
        
「那就沒問題了。」拉佩松了 一 口氣,只要這些狗能抓兔子,就證明牠們的視覺、聽覺、嗅覺都沒問題,並沒有徹底退化成萌寵。
        
身為一個魔法師,拉佩有的是辦法讓這些狗成為優秀的看門狗。
        
不就是性格有問題嗎?扭轉過來就行。
        
「說說你的父親,他是做什麼的?」拉佩打聽起妮娜的情況,他得確保妮娜沒問題,同時也能從側面了解馬內現在的情況。

「我不想提這件事。」妮娜陰沈著臉。
        
「這可不行,我回頭會派人調査。」拉佩並不擔心這話傷人,如果妮娜為了自尊選擇放棄,他也會感到輕松。
        
妮娜猶豫了 一下,不過最終活下去的渴望戰勝了自尊,道:「我們家經營的是皮革、布料之類的生意,不但有店鋪,還有一家工場,可惜現在全都沒了。」

「你父親怎麼會破產的?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啊。」拉佩感到奇怪。
        
「我們家的貨根本就賣不出去,這兩年棉花的價格一直在漲,皮革漲得更快,工人也鬧著要漲工資。我的父親一開始也漲價,結果沒人買,他把價格調回來後,雖然有人買,但是買的人很少。最近這段日子市面很不景氣,破產的人越來越多,沒破產的也不敢亂買東西,大家都在存錢,所以做新衣服的人越來越少。父親賠本出售都賣不出去,要付的賬單卻有一大堆。」妮娜嗚嗚哭了起來。
        
拉佩一時說不出話來,他聽比格?威爾說過局勢的惡劣,不過他沒有什麼感受,塔倫也看不到市面不景氣的跡象。
                 
現在拉佩感受到了,不只從妮娜身上,他從那些商販的身上也感覺到一種失落和恐慌的味道。
        
「不好,快讓我藏起來,有地方藏嗎??」妮娜突然慌亂起來,她朝著旁邊的一家店鋪跑過去。
        
拉佩這才註意到門口有一群人正朝這邊過來,這群人全都兇神惡煞似的,為首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
        
「您是誰家的小少爺?這里可不是您該來的地方。」那個光頭徑直走到拉佩跟前,把臉湊了過來。
        
光頭顯然是想嚇唬一下拉佩,如果拉佩是普通人,恐怕眞的會被嚇到,可惜他不是。光頭把臉湊得這麼近,簡直就是送上門來讓他打,所以拉佩出手了,他伸出兩根手指,如閃電般插了一下。
        
「嗷——」一聲震耳欲聾的呼喊響徹了整座市場。
        
光頭搗著臉蹲在地上,插眼睛是僅次於踢小雞雞的狠招,他痛極了。
        
拉佩也鉆進妮娜剛才用來躲藏的店鋪,他看到妮娜躲在一排架子後面,連忙拉起她就走。
        
「抓住他,不管他是什麼身分,先打個半死再說!」光頭嗷嗷大叫,他太痛了,痛得已經失去理智。
        
光頭的身分就和漢德殺掉的歪錘一樣,只不過是個混混。不過這幫家夥也是亡命之徒,逼急了,什麼人都敢下手,如果眞的鬧出人命,他們也不怕,頂多逃離馬內,到外面躲幾年。
        
三個混混追進那家店鋪,其他人從後面繞過去。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一個混混大叫一聲,他撝著腳摔倒在地上。
        
只見那人的腳上插著一根釘子,那根釘子有三寸多長,兩頭都是尖的,一頭戳在地上,另一頭筆直朝天,那個混混一腳插上去,腳板被完全穿透,釘子尖從腳背冒出來,鮮血直流。
        
看到這一幕,後面那兩個混混只覺得渾身發冷,他們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沖在前面,要不然躺在地上的就是他們。
        
拉佩拉著妮娜一起逃跑,一邊逃,一邊問道:「他們為什麼要對付你?」
        
「我剛才不是告訴您了嗎?我的父親欠了 一大筆債,有人就想拿我抵債。以前我在姑姑家,他們還不敢亂來,不過他們三天兩頭騷擾我的姑父,這也是我被趕出來的原因之一……」妮娜嘰嘰呱呱說了 一大堆。
        
「放心,你父親的債務不可能算到你的頭上,就算打官司,你也不會輸的。」拉佩安慰道。
        
「您在開玩笑,法律不可能站在我這一邊。」妮娜覺得拉佩瘋了。
        
「我和警察廳廳長的關系不錯,你說法律會站在誰那邊?」拉佩笑了,他說的是實話,只不過他沒說那是塔倫的警察廳廳長。
        
妮娜瞪大眼睛,緊接著她想到什麼,連聲說道:「既然這樣,您還在這里繞來繞去做什麼?我們跑出去找警察就是了。」
        
「因為我喜歡。」
        
拉佩並不在意,如果那不是十幾個混混,而是十幾個護衛隊的成員,他或許要猶豫一番。
        
拉佩隨手一揮,又有一根釘子插在地上。
         
這是拉佩在塔倫打造的釘子,原本是為了對付追兵,來的路上沒有派上用場,現在有用了。 .
        
只是片刻的工夫,後面又傳來一陣慘叫聲。
        
「您是幹什麼的?為什麼隨身帶著這東西?.」妮娜起了疑心。
        
「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拉佩往旁邊的一條小巷里面甩了 一根釘子,不過這一次他是直接打在一個混混的膝蓋上,那個混混原本打算繞過來堵他。
        
拉佩並沒有當眞,眞打的話,他很快就可以解決掉這些混混,但是他不想這麼做,他在兜圈子,如同捉迷藏般和那群混混玩。
        
他們這一追一逃不要緊,整座市場頓時雞飛狗跳。
        
拉佩並不是無聊,他在看那些混混的反應,他必須確認一件事,妮娜不是探子,這不是一個針對他的圈套。
        
是不是眞的混混這很容易搞清楚,只要看周圍人的反應就行。
        
從周圍的人畏懼的神情來看,這些人貨眞價實是混混。
        
再從這些混混氣急敗壞的樣子來看,他們不像在演戲,並不是人人都有演員人格,演戲絕對不是容易的事。
        
拉佩只要調查一下,妮娜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眞的?這些混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騒擾妮娜?就能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針對他的圈套。
        
畢竟安東尼潛逃至今只有兩個多月,和穆雷第父子、賈克蔔之間的仇更是不超過一個星期,在那之前拉佩沒仇家。
        
市場的正中央有一座高臺,這是慶典時表演用的,平時作為拍賣臺,拉佩拉著妮娜跑到高臺上。
        
這里是絕地,那些混混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特別是光頭,此刻他已經成了獨眼龍,一只眼睛緊緊地閉著,另外一只眼睛也不停流著血。
        
只見光頭怒容滿面地朝著拉佩走來,手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 一把匕首。
        
「你再跑啊!你跑啊!」光頭咆哮道。
        
「不跑了,跑累了。」拉佩笑著搖頭。
        
妮娜縮在拉佩的身後瑟瑟發抖,她現在後悔死了,居然認了 一個瘋子做主人。

「我要把你大卸八塊。」光頭不停地耍著刀。
        
「我不和你玩了,玩累了。」拉佩笑著掏出魔杖,隨手一抖,魔杖抖得筆直。

此時拉佩的笑容瞬間消失,一股暴戾、血腥、森冷的氣息從他的身上冒出來。

此刻的拉佩已經換成戰士的人格,那個被噩夢折騰得喪失了理性,性格完全被死亡和殺戮扭曲的人格。
        
「剛才我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我是個不錯的劍客。」
        
拉佩的話音落下,隨即化作十幾道人影,每一道人影朝著一個混混沖去,然後是一片劍光,那劍光如同暴雨般落下。
        
所有混混同時倒在地上,每個人的身上至少中了十幾劍,所有的劍傷全都避開要害的部位,卻又是最痛的地方。
        
光頭身上中的劍最多,他搗著褲襠躺在地上嗷嗷直叫,身上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偏偏這里傷的最重。
        
「遇到我,算你們倒黴,這還只是開始。剛才我還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我是個魔法師,而且是個黑魔法師。」說到這里,拉佩揮動起魔杖。
               
隨著一股黑雲席卷,光頭聲嘶力竭地喊起來,他的臉瞬間變得赤紅,青筋一根根暴起,他太痛了。
        
「哭吧、喊吧,對於我來說,這是最優美的旋律。」
        
拉佩笑了,他笑得很燦爛,但是配上周圍的背景,卻又顯得異常陰森,更讓人感到一絲恐怖。

請續看《劍的旋律》6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1-27 12:02 PM

《劍的旋律》06

第二十六話 跑馬場
第二十七話 分歧
第二十八話 創新
第二十九話 創新與發明
第三十話 人終於到了

第二十六話 跑馬場

初冬的馬內顯得有些蕭瑟,因為天氣冷,很多人都不出來,馬車也很稀少,偶爾能夠看到的行人也都穿得很厚,拉車的馬居然也披上冬裝,它們的身後都蓋著存存的毯子,有的馬連脖頸都被套起來。

一輛馬車沿著大街緩緩而行,並開著車窗。

拉佩靠窗而坐,他看著窗外,妮娜則卷縮成一團坐在他的對面,她快被凍死了。

盡管冷得要命,妮娜仍舊朝著窗外指指點點。

“那里是聖雷諾大教堂,原本是王室專用的教堂,不過現在已經對公眾開放。大教堂里面供奉著聖母之紗,每當新年彌撒的時候,這件聖物就會被拿出來讓大家瞻仰。。。。。”

“你再看這邊,這是魯亞克碼頭也就是遊船馬頭。你要不要上遊船玩玩?或者租一條小船,在水上遊覽馬內,絕對別有風味。。。。”

“再過去就是星光廣場,可惜今天不是節日,要不然那里會有表演。。。。”

一路上,妮娜不停地解說著,她絕對是一個不錯的向導。

拉佩看上去懶洋洋的,好象一點都不在意,實際上他聽得很起勁,畢竟他沒來過馬內,不過他必須裝出不在科的模樣。

眼看著快要到晌午,拉佩突然說道:“謝謝你的解說,不過有一件事你恐怕沒弄明白,我不需要你做導遊,對於馬內,我知道的不比你少。”

“您以前在馬內住過?”妮娜趁機探拉佩的底。

“這些事你沒必要知道。”拉佩一點都不客氣,他已經發現妮娜是自來熟,而且很擅長順桿爬,不能給她好臉色看。

不等妮娜再次開口,拉佩接著道:“和這些幾個世紀以前的老東西相比,你剛才說的河面上的浮屍或許更有意思一些。”

拉佩這番話是故意。

果然,妮娜的眼睛頓時紅了,眼淚在眼眶里面轉動著。

拉佩暗自感嘆,這要嘛是真情流露,要麼是表演才能已經達到大師等級,好在他的心腸很硬,裝作沒註意,趴在車窗邊上懶洋洋地問道:“有沒有最近幾年才出現的新鮮玩意?”

妮娜吸了吸鼻子強行不讓自己哭出來,過了片刻她咬著牙敲了敲身後的車壁,這是讓車夫註意。

“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轉彎,咱們去南郊的跑馬場。”

車夫是和馬車一起租來的,也是馬內人,不需要妮娜多說,也知道南郊跑馬場在什麼地方。

拉佩卻不清楚,不由得擡起頭問道:“跑馬?”

“這是現在最流行的娛樂活動。”妮娜冷冷地說道,或許是因為剛才拉佩傷了她的心,她的態度異常冷漠。

“賽馬以前就有了。”拉佩故意裝作一無所知,其實他從比格。威爾那里早就已經知道馬內的情況甚至他來馬內時乘坐的馬車就是用競賽車架改的,連塔倫都已經滸起這種活動他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賽馬活動以前就有,兩千年前的古帝國時代,賽馬就已經是很受歡迎的全民活動不過古帝國崩潰後,這項活動卻成了貴州專屬;直到半個世紀前,賽馬才重新變成平民也能參加的活動。最初是海峽對面那個國家先開始的,十幾年前才傳到這里。

妮娜氣鼓鼓地說道:“你看了就明白。”

一不小心,妮娜連敬語都忘了。

拉佩到也沒計較,他掃了妮娜一眼,仍舊趴在窗口。

馬車一路向南,拉佩註意到馬車越來越多,而且都是往同方向前進,反方向而行的馬車要少得多,特別是過了一條河後,道路就變得異常擁擠起來,幾乎到了車擠著車的地步,所有車都慢慢地往前。

“小少爺,我就停在這里可以嗎?跑馬場離這里不遠,走三個街區就到了。”車夫在前面喊道,他嘴里這麼說,實際上已經停下來。

這名馬夫不是拉佩的僕人,是和馬車一起租來的,他不是替拉佩幹活,而是為租車行的老板打工,所以一門心思都在替老板打算他不想讓馬車被擦到撞到,馬車很貴的。

拉佩還沒反應妮娜卻已經怒了,道:“你怎麼能這樣?”

“算了,反正沒多少路,咱們下去走走吧。”說著,拉佩打開車門,覺得與其看著馬車慢慢騰騰往前進,還不如自己走更快。

妮娜只能跟著下車,但仍舊氣鼓鼓地道:“您也太容易說話了,換成是我,絕對不會和這家夥客氣。”

“容易說話?”拉佩一臉訕笑地道:“你說的是我嗎?”

“難道不是?”妮娜看著拉佩,問道。

“獅子會和綿羊好好說話嗎?那個光頭會和你好好說話嗎?”拉佩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東拉西扯。

“我不明白。”妮娜被搞胡塗了。

“我有必要和一只臭蟲多費口舌嗎?直接撚死不就行了?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我的僕人們都還沒來,身邊只有一個管家。我是一個很懶的人,這點小事讓我自己出面,我才沒興趣呢。”拉佩仍舊是一副慵懶的模樣。

妮娜這下子聽懂了,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別聽這話輕飄飄的,絕對比光頭說的那些威脅話有分量得多。

“你打算怎麼對付他?”妮娜急忙問道。

“對付他?”拉佩哈哈一笑,道:“我會讓僕人們把那家租車行的老板打一頓,再把我坐過的這輛馬車砸爛,然後告訴他,我為什麼要這麼樣做。”

妮娜的臉色都變了,她呆楞半晌,不由得嘆道:“你真夠狠的,那個車夫肯定會被解雇,現在這個時候如果被解雇,想再找一份工作就難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妻子、兒女?如果有的話,那就太慘了。”

越往下說,妮娜越是不忍心。

“說要收拾那家夥的是你,現在起了同情心的又是你。”拉佩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往前走,剛才那番話只是說說罷了,他還沒閑到和一個車夫嘔氣的地步。

只過了一條街,拉佩就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的。道路愈發擁擠,不只車多,人也越來越多,更糟糕的是道路兩旁全是小販,他們有的用一輛小車作為櫃臺,上面鋪了一塊木板,木板上放著售賣的東西;有的幹脆把一張毯子往地上一鋪,就開始賣起東西。

這些攤子十個有六個賣的是小吃,剩下的攤子有賣工藝品的,有木盆及瓦罐的,甚至還有賣瓜果,蔬菜的,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突然,前面有一大群人湧過來,原本就很擁擠的街道一下子變得更加擁擠。

這些人大多一臉晦氣,嘴里罵罵咧咧,手里拿著五顏六色的紙片,很多人把紙片扯得很碎,然後一把揚到空中。

碎紙片隨風亂舞,越飛越高,迅速散開,眨眼間就如同雪花飛揚。

“他們在幹什麼?”拉佩問道,比格。威爾提到過賽馬,卻沒提這些事。

“別管那些賭鬼,他們只不過是賭馬輸了而已。”妮娜對這種場面早已經習以為常。她父親海關的時候,同樣也是這里的常客,特別是最後那段日子,她父親情願一天只吃一頓,也要省錢買馬票。

“賭馬?怎麼賭法?”拉佩來了興趣。

“你也對賭博感興趣?”妮娜的眼神中又充滿了鄙視,也再一次忘了敬語。

“沒什麼興趣,頂多偶爾玩玩。”拉佩隨口說道。

說實話,拉佩從來沒有真正和人賭博過,以前在學校他最多和同學打牌,輸了的人負責寫作業。

聽到這個回答,妮娜明顯松了一口氣,態度也一下子轉好。

“平民玩賽馬其實早就有了。聽我父親說,我叔公就是一個喜歡賽馬的人,不過那時賽馬還只是有錢人的遊戲,有點附庸風雅的味道。直到五年前,財政大臣都雷德突然插手進來,他建造這座跑馬場,然後制訂了一整套規則,之後跑馬就不再是單純的運動,而是變成一種合法的賭博。每個月的月初和月中各有一次賽馬大會,每次有六場比賽,門票很便宜,只要五枚比索。觀看賽馬的同時還可以下註,賭哪匹馬能贏,那花起錢來就沒底了,少則十幾枚比索,多則幾十至上百枚比索,甚至有人幾千,幾萬地往里面扔。”

至此,拉佩明白比格威爾為什麼不多說賽馬的事,比格威爾和財政大臣都雷德不是同個陣營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死敵,跑馬場是死敵的傑作,像比格威爾這樣驕傲的人,當然不願意提起。

但,拉佩愈發感興趣起來。

跑馬場很大,遠遠就可以看到高聳的圍墻。

跑馬場是長條形的,有一座街區那麼寬,五座街區那麼長,一座街區一般是一百尺,這就意味著跑馬場的跑道一圈差不多有一公里長。

這座跑馬場設計得也很有趣設計的時候肯定考慮到人會很多,一旦擁護在一個出入口,可能會出事,所以出入口很多,隔著幾十尺就有一個出入口,這些出入口開得很大,完全是敞開的,沒有門扇,不過有一圈欄桿擋著。

每一個出入口的旁邊都有賣票的地方,一張票五枚比索,確實夠便宜。

拉佩湊到窗前正打算買兩張票,卻看到一個小販大搖大擺地走進去,門口負責查票的人居然沒拉著。

“別看他,他賣的貨全都是上面準備的,比外面貴很多。一塊面包兩枚比索,一罐啤酒一梅比索,如果不願意挨宰可以出去買,不過進來得重新買票。”賣票的那個人看出拉佩的心思,解釋道。

“真是生財有道。”拉佩說。

“誰說不是?”賣票的人呵呵一笑。

現在市面不景氣,賺錢不容易,但是跑馬場卻正好相反,每個月兩場賽馬大會,賺的錢都要用十幾輛馬車才能拉走。

“要不要賭兩把?現在是休息時間,還來得及下註。”

賣票的人顯然不安好心。

“先看看再說。”拉佩笑了笑,拿了票就走。

妮娜緊跟在後面,手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只大紙袋,里面裝了一大堆吃的東西。

查票的人看了妮娜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拉佩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外面那麼多賣小吃的攤子,不過他也覺得奇怪。

“既然可以自己帶吃的東西進去,大家還會買里面的東西嗎?這樣一來豈不是賺不到錢?”拉佩一邊走,一邊問道。

“都雷德比你精明,如果不讓大家帶東西進來吃,非要宰別人一刀,大家心里有怨氣,說不定就不來了。現在可以隨便帶東西,大家玩得高興,吃得開心,權當郊遊,心情一好,說不定就會賭一把。你想想,一塊面包才能賺多少錢?下註的話,又能賺多少錢?”妮娜解釋道,她越說越起勁,話語間也越來越放肆。

“有道理……不過這些小販豈不是沒生意了?”拉佩又問道。

“總有人會買他們的東西,比如賭贏的人總要意思一下吧?這里賣的面包雖然貴,不過味道確實不錯。小吃也一樣,花十幾枚比紹絕對能吃得很好,比去高級餐廳要便宜很多。不過最大方的還是那些有錢的闊佬,他們必須顯示自己與眾不同,帶一只大紙袋子進來多寒磣?當然要買現成的!隨手招呼一聲,讓小販過來,讓周圍的人全都用羨慕的目光看著,這多有面子?”妮娜說得口沫橫飛,好像這是她的傑作似的。

拉佩明白了,對那位財政大臣佩服得五體投地,大錢也賺,小錢也賺,不過那位財務大臣如此厲害、如此擅長理財,卻沒辦法改變現在糟糕的財政問題,愈發說明局勢的嚴峻。

生病並不可怕,但最好的醫生都沒辦法治療的病就可怕了,那叫絕癥。

拉佩為這個國家的未來感到擔憂,以前拉佩沒有這樣的想法,但現在看到那麼多的苦難,他的心有所觸動,他能逃跑,甚至連財產也都漸漸轉移出去,其他人卻做不到。

或許我應該做些什麼?拉佩一邊想,一邊觀察著四周。

跑馬場內很大,中間是一條很長的環形跑道,跑道上鋪著細細的煤渣,遠處有一群工人在平整跑道,為下一次比賽做準備。

跑馬場的四周是階梯形的座位,這種設計在三千年前就已經有了,倒也不算稀奇;不過和三千年前相比,現在多了一些有靠背的木制座位。

這個地方人很多,座位幾乎都坐滿,因為這里沒有對號入座的說法,想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所以大家全都擠在前面,為的是看得更清楚。

拉佩還看到很多桌布鋪在座位上,上面放著籃子、水壺之類的東西,里面裝滿食物和清水,感覺和郊遊沒什麼兩樣。”

現在是休息時間,比賽還沒開始,場地上只能看到一群騎師在遛馬,所以大家都在聊天和吃東西,也有人忙著下註。

現在是冬天,這里又是露天場所,而且異常空曠,凜冽的寒風呼呼地刮著,坐在看臺上的人蜷縮著身體,甚至來回走動以便讓身體暖和起來,但是他們的熱情卻絲毫不減。

“我本來以為賭馬的人都應該有點錢,沒想到完全相反,那些手里抓著大把五顏六色馬票的人,看上去都沒什麼錢。”拉佩喃喃自語道。

“這是當然的。現在市面不景氣,大家都對未來充滿絕望,誰都不知道自己的店鋪哪天會倒閉?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失業?物價卻在一天天往上漲,手里的那點錢維持短時間的開銷還行,日子一長就困難了,倒不如來這里博一把,運氣不好也就那樣,並不會更加糟糕。萬一運氣好大賺一筆,日子就好過多了。”妮娜很明白那些人的心情,因為她的父親就有過這樣的經歷。

太陽漸漸落下,天氣變得愈發冷起來,凜冽的寒風卷著一大堆碎紙屑漫天亂飛。賽馬大會已經結束,現在是散場的時間。

跑馬場四周變得愈發熱鬧和擁擠,數不清的人從跑馬場四周的大門出來,然後朝著四面八方而去。大多數人正在談論著今天的事,也有人垂頭喪氣,他們肯定輸了不少;另外一群人則笑容滿面,他們臝了錢。

拉佩和妮娜也在人群中,拉佩學著旁邊人的樣子,也把沒有押中的馬票撕成碎屑拋到天空中。
拉佩看著那些碎屑被風吹遠,覺得確實挺有趣。

拉佩買馬票只是玩玩,他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兩場比賽已經結束,第三場他沒下註,因為剛來還不怎麼懂;第四場他押了十枚比索,結果贏了;第五場他又押了十枚比索,不過這一次輸了;最後一場他把身上一半的錢押上去,運氣不錯,再一次贏了。

對於現在的拉佩來說,這只是小臝一場,頂多就是開心一下;如果換成以前的他,恐怕已經樂瘋了,那絕對是一大筆收入。

“原來你也喜歡賭博,還說什麼只是玩玩。”妮娜在一旁酸溜溜地說道,心里隱隱發痛,如果她父親有這麼好的運氣,也就不會自殺了。

“我只是為了驗證一件事。”拉佩笑道,這不是敷衍,他想要驗證的是幸運金幣的效果。

幸運金幣既然帶有“幸運”兩字,肯定有它的原因。拉佩第一次下註的時候,心頭猛的一陣狂跳,他有種感覺,其中一匹馬會贏,結果真的贏了;第二次下註時,他又有同樣的感覺,但這一次他故意押另外一匹馬,結果輸了;到了第三場,他按照那種感覺下註,結果又贏了。

這應該是幸運金幣本身就具有的能力,不過拉佩不敢亂用,畢竟幸運金幣帶來幸運的同時,也會積攢厄運,他又不缺錢,完全沒必要把運氣消耗在這上面。

“現在天色這麼晚了,我這樣一個年輕美貌的少女陪了您一整天,您難道沒打箅表示一下?”妮娜心理越來越不平衡,她決定敲竹杠,反正這也是慣例,贏錢的人肯定要請客。

“你想要什麼表示?”拉佩轉頭看著妮娜,問道。

原本妮娜是想敲一筆,但是轉念一想,又有了新的主意,道:“請我吃飯怎麼樣?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

拉佩當然不在乎,他只有一個問題:“那地方遠嗎?”

妮娜猶豫了一下,最後給了一個不算回答的回答:“有馬車怕什麼?”

拉佩沒說什麼,而是朝著馬車走去。

過了五十分鐘,馬車停在一條小巷口。

拉佩黑著臉從馬車上下來,為了吃這頓飯,他幾乎對穿整個馬內,原本以為妮娜推薦的餐廳應該還過得去,沒想到是這麼簡陋的地方。

小巷口確實有一家餐廳,地方很小,裝潢也很差,比拉佩在塔倫經常吃的那家餐廳差遠了。

拉佩看了這個鬼地方一眼,要不是想知道妮娜到底有什麼打算,他肯定扭頭就走。

餐廳的門很窄,里面的燈光也很黯淡,桌子和椅子都是橡木做的,看上去厚實沈穩;里面的空間不是很大,只有六張餐桌,左右兩個角落各有一間包廂,不所謂的包廂也只不過是用木板隔一下。

這里的生意看上去不算太好,大廳內只有一張桌子有人吃飯,包廂的門都開著,里面也沒人,一個矮胖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打盹。

“莫迪萊大叔,你醒醒,我帶了一位貴客過來。”妮娜走到近前,推了推那個個矮胖子。

矮胖子一下子清醒過來,他長得有些可笑,一張壓扁的圓臉,秀頂,窄腦門,正中央是一顆肉呼呼的蒜頭鼻,胖胖的臉頰把眼睛擠成兩條縫。

“我的老板今天賭馬贏了一大筆,所以他請客。”妮娜笑著把拉佩介紹給矮胖子

“賭馬啊!”矮胖子吧嗒一下嘴,顯然他對賭博沒好感,不過這不妨礙他做生意,他的屁股總算從椅子上挪開,走到拉佩面前問道:“您要包廂,還是在大廳用餐?”

“還是大廳吧,你那兩間包廂實在太擠,進去之後,連轉個身都不容易。”妮娜直接說道。

拉佩皺了皺眉頭,覺得妮娜太自說自話,現在居然替他拿起主意,回頭要好好教訓一下,不過這一次就沒必要另外做決定,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道:“就在這里吧,把菜單拿來。”

“我這間小小的餐廳,哪里有必要印什麼菜單?我這里的牛排還不錯,有幾塊已經陳化到了時候,我本來打算賣給大餐廳的。”莫迪萊倒是實話實說。

“那你不是白忙活了嗎?”拉佩有些意外。

“賣給大餐廳雖然會被打折扣,但總比浪費了強。”莫迪萊一臉無可奈何。

“莫迪萊大叔很實在,別的餐廳遇到這種事,肯定會把牛排留下,賣給那些不懂行的客人。”女孩在旁邊幫著莫迪萊說話。

“你把陳化得差不多的牛排全拿出來吧,準備個十幾塊,我要三分熟的。然後再來一份燉菜,關鍵是容易弄,分量要足,按照五個人吃的量做。”拉佩開始點菜。

“就您和娜娜兩個人?”莫迪萊張大了嘴巴。

“我是個劍客,食量比一般人大。”拉佩笑了笑,他之所以解釋是因為這個老板為人不錯,別的餐廳巴不得客人點得越多越好。

“沒問題、沒問題……不過這樣一來我得先去一趟菜市場,不知道賣菜的人收攤子了沒有?”莫迪萊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這里只有你一個人?”拉佩感到奇怪,餐廳老板兼廚子,或者兼招待很正常,但是從里到外都一個人來,這實在太少見。

“本來這些事是我老婆在做,但現在來餐廳吃飯的人越來越少,我一個人忙得過來,我老婆就另外接了一些洗衣服的活。”莫迪萊抹了一把臉,看上去很累的樣子,不過累的是心。

“現在誰都不好過。”正在吃飯的那桌人中有一人悻悻地說道。

眾人心有同感,唯獨拉佩沒有什麼反應,身為塔倫人,他在這一點上確實沒什麼感覺。

莫迪萊不想再提這些傷心事,他拎著一只大籃子出去,他倒也不怕那桌客人賴賬,也不怕拉佩耍他。

“這個人挺不錯的。”看著莫迪萊走出巷子口,拉佩不由說道。

“是啊,我父親跳河自殺後,全靠大叔接濟,我和媽媽才沒餓死。”妮娜一臉黯然,她突然神情一振,收起臉上的哀傷的,低聲說道:“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你說吧。”拉佩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

妮娜坐直身體,她朝著另外一桌人看了看,這里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猶豫了半天,她最終還是咬牙說道:“我想開一座跑狗場。”

“跑狗場?不是跑馬場?”拉佩很驚奇。

“跑馬場哪里是我們能開的?”妮娜輕嗤一聲,她知道拉佩肯定不了解這些,連忙解釋道:“跑狗場也是最近這段日子出現的,很多人看到跑馬場那麼賺錢,所以動了心思。不過賽馬的投入太大,需要的場地也大,沒人有這樣的實力,所以就用狗來代替。之前我看到你買了那麼多雜種靈緹,以為你也打算這麼做。”

“為什麼?就因為雜種靈緹跑得快?”拉佩問道。

“是啊,賣狗的那批人不是提到黑王子和酋長嗎?那就是兩條冠軍狗,也都是雜種靈緹。”

早在拉佩進寵物市場的時候,妮娜就已經盯上拉佩,自然聽到那番談話。

“這樣的跑狗場應該有很多吧?”拉佩靠在椅背上,悠然地問道。

妮娜最擔心的就是拉佩問到這一點,她一臉悻然,有些尷尬地說道:“確實不少,十幾家總是有的,不過大部分經營得不怎麼樣,看的人多,玩的人少。”

“你怎麼認為自己能賺錢?”拉佩看著妮娜,問道。

“我有一些想法……那些跑狗場之所以經營不善有幾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層次太低,針對的全都是最底層的人,而這些人恰恰沒什麼錢,他們就算想賭博,也會選擇更簡單的方式,而不會跑老遠的路,花幾個小時的時間看狗賽跑。”

“有道理。”拉佩點了點頭。

“第二,他們太想賺錢了。跑馬場的門票只要五枚比紹,而那些跑狗場最便宜的也要一枚比紹,貴的要四枚比紹;但規模不能和跑馬場比,提供的服務也不如跑馬場,精彩程度更不如跑馬,去過一次的人都覺得很失望。”妮娜又說道。

“你打算一張門票賣多少錢?不會是免費吧?”拉佩再問道。

“那是肯定的。”妮娜居然點了點頭。

“門票免費,也就沒辦法靠小販賣高價的小吃賺錢了。”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他坐起來,湊到妮娜面前低聲問道:“你打算靠賭博賺錢?”

“如果我賣的東西比外面便宜,也比外面好一些呢?”妮娜對賭博有一種下意識的排斥,她打算做的是正行生意,但又不可能無視賭博帶來的金錢,所以很猶豫。

“有點意思。”拉佩的臉上多了幾許笑意。

“您或許還能拉一些有身分的客人來,他們肯定願意花錢。”妮娜說出真正目的,她打的就是拉佩的主意。底層民眾的身上能刮多少油水?想發財只有把貴族拉進來,他們的手指縫里面稍微漏一些出來,就足夠讓她賺個盆滿缽滿。

“憑什麼吸引他們來玩?”拉佩又問道,他並不看好。

“賽馬一個月只有兩次,而大家平時也需要娛樂,想想看,有什麼娛樂項目呢?打牌、下棋、九柱球、郊遊,還有舞會和沙龍,看上去娛樂的項目很多,實際上並不多。貴族們對這些東西都已經膩味了,而賽狗可以讓他們多一種取樂的方式。”妮娜想得很好。

“那也會玩膩的。”拉佩不以為然地道。

“只要帶賭博性質的東西,就沒有那麼容易玩膩,而且打牌、下棋之類的賭博都有技術性,骰子、輪盤賭則完全靠運氣,還得防止有人作弊。賭馬之所以那麼受歡迎,就是因為有技術性,自己不懂馬,可以雇懂馬的人當參謀,同時又要有點運氣;換成賽狗也一樣,而且門坎更低,好的馬很貴,一匹純種馬有可能賣到幾千比紹,狗就便宜多了,買狗、養狗、訓練狗,然後用狗賭博,又能掙面子,又有的玩……”妮娜越說越興奮:“投資不會太多,跑狗場肯定比跑馬場小得多,有四分之一座街區就差不多。也不需要看臺,只要圈塊地,四周豎一片籬笆就行……不對,既然不收門票,連籬笆都可以不要……”

“這太寒酸了。”拉佩插嘴道,他確實被說動了。

“您答應投資了?”妮娜跳了起來。

“沒有。”拉佩搖了搖頭。

位佩來馬內可不是做生意的,如果因此牽扯太多精力,那就本末倒置,到時候比格•威爾又要不太平了。

“我保證絕對能賺到錢,且如果賠了,我就把自己賠給你,你要怎麼處置我都行!”妮娜拿出最後一招。

“錢,我有的是。”拉佩毫不在意地說道:“你知道我是個魔法師,我隨便做一件東西出來,就能賺不少的錢,何必那麼麻煩。”

“麻煩?”妮娜頹然地坐下來,這種話恐怕也只有魔法師能說,不過她並不打算放棄,道:“絕對不麻煩,用不著您操心,只要到時候您找一群朋友來玩就行了。”

“不需要我操心?”拉佩手托著下巴,看著妮娜。

拉佩突然想到一件——他需要一個人幫他經營買賣。

現在商務上的事全都是烏迪內斯和夏洛克負責,烏迪內斯有自己的利益,不可能一直依靠下去;夏洛克是個尤特佬,和所有人一樣,拉佩對尤特佬也不是很相信。

拉佩曾經想過培養小威爾森,不過小威爾森並不擅長經營,而是歸檔、整理之類的工作,再說,他對小威爾森也不是很信任。

拉佩心想:這個女孩倒是很合適的人選。

“好吧,回頭我給你一筆錢,你先收一些雜種靈緹,反正關於這方面你很熟。對了……你順便也幫我弄一批能夠看家的狗,只需要機靈,不需要兇猛。”

拉佩公事、私事一起上,這就是貴族的派頭,緊接著他又道:“建跑狗場的地方也可以先找起來,談妥價錢後,我會讓費德里克把那塊地皮買下來。同樣也有一件事你幫我順便辦了,過幾天我的僕人就要到了,他們需要住的地方,你是馬內人,比我的管家更熟悉這里,你找房子肯定比他容易。這也是一次考驗,我要看看你的辦事能力,如果連這都做不到,那麼你做生意的能力就值得懷疑。”

“真的?”妮娜大喜,不過高興的同時又有些疑惑,問道:“您這麼相信我?

拉佩笑了,說道:“你可以試試。”

突然妮娜想起拉佩是黑魔法師,頓時心頭發毛起來,道:“難道你已經在我的身上下了咒?”

拉佩沒有回答。

妮娜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她開始感到渾身不舒服。

“沒那麼嚴重,我只是在你的身上打了一個魔法標記,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能夠找到。”拉佩呵呵一笑。

這話不假,不過魔法標記可不是拉佩的,而是佛勒的,那是一顆藥丸,剛才妮娜喝水的時候,他趁機扔進去的,此刻已經附著在妮娜的胃里,想取出來都難。

妮娜仍舊疑神疑鬼,反正她總覺得渾身不舒服,突然她想起什麼,輕聲問道:“您要找房子?”

“怎麼?你有現成的?”拉佩坐直了身子。

狹小的街道,幽深的小巷,窗戶和窗口緊挨著,極差的采光和隔音,滿是苔蘚和積水的濕滑路面,所有這一切看上去是那樣眼熟。

拉佩一下子就喜歡上這里,他相信漢德那幫人肯定也會喜歡,因為這里和塔倫的老巢實在太像了。
這就是妮娜想到的房子,原本也是她家的產業,後來為了抵債被人收走。

“我家最大的一間店鋪就在隔壁那條商業街上,當初我爸爸買下這幢房子,既是為了有個安靜的地方可以談生意,也是當作倉庫來用。他破產後,這里就被我家最大的皮革供貨商拿去抵債。”妮娜說著這幢房子的來歷。

房子離巷子口不遠,這一點和塔倫的老巢不同,因為年久失修,房子的墻皮已經剝落,墻根的地方堆滿苔蘚,苔蘚一直延伸到門上,門板的油漆也早就掉光,門上鑲著鐵條,這些鐵條也都銹跡斑斑。

“當——”妮娜很粗魯地用腳踹門。

現在是晚上七點多,踹門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誰那麼討厭?”里面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過了片刻,門上的小窗開了,露出一雙眼睛。

“原來是你,你來幹什麼?”門後那個人問道。

“開門,你的東家不是要錢嗎?我找來一個買家。”妮鄕指了指身後的拉佩。

門後那個人猶豫一下,過了片刻,里面傳來“稀里嘩啦”的聲音,緊接著門開了。

拉佩自顧自地走進去,他看了看四周。

這幢房子的樣式和塔倫的老巢差不多,中間也有一座天井,不過很小,長、寬都不超過三尺,只是通風和采光用的。這里的面積也沒有老巢大,不過高度要超出五六尺,毎一層又相對低矮,有七層之多,如此一來,可以住人的房間就多得多了。總體來說,還算不錯,拉佩很滿意。

“你還楞著做什麼?快去報信啊。”妮娜朝著看門人罵道。

那個看門人猶豫一下,最後還是跑出門,他倒不擔心妮娜會偷東西,這里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他的一家都在,不但有他的老婆、孩子,連他的小舅子都在。

拉佩沿著樓梯往上走,他想看看房頂能不能利用。

“餵,你別隨便亂跑,萬一丟了什麼東西算誰的?”一個年紀更輕的矮個子用手指著拉佩。這人就是看門人的小舅子,他也知道房子里沒什麼東西,只是看拉佩年紀小,覺得好欺負,所以喊了這麼一聲。

拉佩站住了,轉頭看了那人一眼,然後右手一抖,魔杖瞬間抖得筆直。

看到這副模樣,妮娜早就閃到一旁、她知道有人要倒楣了。

魔杖的頂端血光一閃,緊接著一顆由煙霧組成的骷髏頭冒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那個矮個子頓時大叫一聲往房間里面跑,其他人也面如土色。

眼看著矮個子就要跑進房間,骷髏頭瞬間飛過去,一下子撞在矮個子的身上。

“啊——”矮個子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他痛苦地打起滾。

只見矮個子的臉上、手上:所有裸露的部位都生出疙疙瘩瘩的囊腫,一個好好的人變得如同癩蝦蟆一樣。

“啊——”看門人的老婆和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同時尖叫起來、還有一個小男孩臉色慘白地縮成一團。

“太吵了,別再發出聲音!”拉佩惡狠狠地吼道:“如果再發出聲音,我就把他變成一坨爛肉!”尖叫聲戛然而止,

那個女人緊緊咬著嘴唇,同時死死地捂住她女兒的嘴巴。

那個滿地亂滾的矮個子也不再發出慘叫聲,他用拳頭塞住嘴巴,強忍住身上的劇痛,此刻他已經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

大槪過了一刻鐘,門外傳來腳步聲。

看門人回來了,他走在後面,前面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胖子。

這個胖子至少有三百多斤,寬度都快趕上身高,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圓的。臉上滿是微笑,模樣倒是挺和善,不過那雙眼睛卻骨碌碌亂轉。

一進門,那兩人就看到矮個子滿地打滾,那滿身膿包的慘狀和周園人靠墻而立瑟瑟發抖的模樣,讓他們都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突然,一陣“呼呼”的輕響從頭頂上傳來。

只見拉佩從樓上飛下來,他的腋下彈開的那對滑翔翼看上去就像蝙蝠的翅膀,現在又是夜晚,這幢房子又只有一盞油燈,在昏黃的燈光下,這個場面要多嚇人就有多嚇人。

在來的路上,胖子滿心想著狠狠宰上一刀,以彌補這段日子的損失•就算房子賣不出去也沒關系,他搶到這幢房子就已經賺了,妮娜的父親欠他的錢根本不值這幢房子的價錢,但是此刻他再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命比錢更重要。

“您覺得怎麼樣?還滿意嗎?”妮娜比其他人的情況要好得多,輕聲問道。

“馬馬虎虎,反正不是我住。”拉佩心里非常滿意,不過口氣卻很淡然:“這件事就交給你負責了,你和他談。”

“我們來談談吧,我對父親的生意多少有點了解,很清楚你當初賒了多少帳,現在……”妮娜滿臉堆笑,不過笑容非常陰冷,特別是說道算賬的時候,更是偷著一股殺氣。

“我和你父親結交多年,哪能占你們的便宜?好說,什麼都好說。”胖子滿臉的肥肉不停地顫動著。
胖子很心疼,但是他不敢和妮娜翻臉,現在妮娜身後有靠山,而且靠山不是吸血鬼,就是黑魔法師,反正不是那種溫文爾雅、善良和睦的人,他還不想死。

突然胖子想起一件事,猛地一拍大腿,道:“白天的時候,我聽人說光頭那夥人被廢了,想必就是這位幹的吧?”

“你的消息倒是靈通。”妮娜一口承認下來。

“兩位可要小心了,高倫老大很光火,他的人正查你們兩位,他說要……要你們好看。”胖子獻媚似的說道,不過這也可以說是一種試探,甚至當作警告也行,就看拉佩怎麼想。

妮娜轉頭看向拉佩。

“高倫是什麼人?”拉佩問道。

“一個幫會老大,手底下大概有百來人,管著附近幾條街,主要是隔壁那條商業街,因為別的街區沒什麼油水。”這段日子以來,妮娜沒少受欺負,特別是附近的流氓一直在找她的麻煩,因此他對這些人的老底也一清二楚。

拉佩放心了,他原本以為這個叫高倫的人是像瓦克利那樣的黑道大佬,沒想到和漢德幹掉的那個外號“歪錘”的家夥一樣只是一個大混混。

“這里很不錯,不過沒必要這麼急確定下來,還可以再找找,或許還有更好的選擇。”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

“那好吧,咱們過兩天再談。”妮娜朝著胖子冷哼一聲,搶先一步打開門。

拉佩慢悠悠地走出門。

看著拉佩消失的背影,胖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後背全都濕透了。

“哎呀,我忘了請他放我小舅子一條活路。”看門人一拍腦袋。

“住嘴,看你給我惹的禍,你們一家想找死,別拉著我。”胖子朝著看門人一瞪眼,別看他在拉佩面前像個孫子,對於那些他能欺負的人,他一點都不客氣。

胖子壓低嗓門說道:“不管你想做什麼都行,但是得等兩天。”

“等什麼?”看門人莫名其妙。

“等消息,白癡。”胖子掃了看門人一眼,逼視地說道:“如果高倫沒事,你做什麼都行;如果高倫死了,你們一家就給我卷鋪蓋滾蛋,要不然我找人弄死你們。”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1-27 12:13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5-3-20 11:06 PM 編輯

第二十七話 分歧

「還沒查到那小子的身份?什麼?是從外地來的,剛到這裡不久,現在的小家夥膽子都很大嗎!」一個滿臉橫肉的大塊頭在大廳內咆哮道。

一般來說,黑道老大的塊頭都不小,因為貪一開始的時候免不了要打打殺殺。

「那小子是個魔法師,還是個黑魔法師,老大您還是小心一點為好。」一個手下低聲提醒道。

「魔法師又怎麼了?魔法師也是人,他總要吃飯睡覺吧?等到他睡著了,隨便派幾個人過去,就可以吧他收拾掉。」高倫陰笑幾聲。

話雖是這麼說,但是高倫心裡並不打算這麼做,他不是光頭那樣的莽夫,腦子一熱就是什麼也不在乎。身為老大,他很清楚,先不說偷襲一個魔法師的成功幾率有多大,就算成功,魔法師都是有背景的,萬一惹出一個更厲害的人,他恐怕連這種這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過,高倫也不打算放棄報複,廢了光頭也就算了,還把光頭帶去的十幾個手下也都廢了,讓他的實力折損不少,這是他沒辦法容忍的。

「去把瓦歐力找來,那個女孩是他看上的,現在出了事,他也有一份。」高倫突然改口,剛才說得振振有詞完全是為了讓底下的人看,他其實早就想好,借別人的手對付拉佩。

「瓦歐力是誰?」角落裡面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

高倫大吃一驚,他猛地一回頭,立刻看到一個少年怡然自得地靠墻站著。

能夠成為老大,高倫是憑實力打出來的,因此他的反應絕對夠快,他猛然間擡起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多了一把短槍。

這是高倫的絕活,當年和他搶地盤的人很多都喪命在這招下,甚至有一個找他麻煩的魔法師也被他用這招陰死。

可惜,高倫遇上拉佩。

高倫的手指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就直挺挺地倒下來,在他的眉心上釘著一枚鐵釘,鐵釘打進去很深,就只有尾巴留在外面,其他部分都沒入腦袋。

十尺之內,火槍的速度還是比不上暗器。

「現在誰來回答我的問題,誰是瓦歐力?」拉佩慢悠悠地問道,好像他剛才只是拍死一隻惱人的蒼蠅,而不是殺了一個人。

對面仍舊鴉雀無聲,沒有開口,那些混混此刻還沒從震驚中醒過來。

「算了,這個答案一個很容易找到,那個叫瓦歐力的家夥不是人口販子,就是掮客。」拉佩自言自語道,突然他的雙手猛的揮出,鐵釘如同冰雹般飛出去。

所有混混全都倒下去,鐵釘無一例外釘在他們的腦袋上,不過位置有些許偏差,大部分命中的是額頭,這些混混已經死了,也有幾個人被打中臉,他們捂著傷口嗷嗷大叫,不過慘叫聲很快就停止,鐵釘上有毒,毒性異常猛烈,短短幾秒鐘就蔓延到大腦。

轉眼的功夫,附件內除了拉佩,就再也沒有第二個活人。

拉佩需要人,特別是熟悉馬內的當地人,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留下這群人為他效勞。

這些混混和漢德不同,他們已經成年了,又生活在馬內,見多識廣,沒那麼好唬弄。

與其招募一群不可靠、難以駕馭,甚至有可能出賣拉佩的手下,還不如等漢德和那些小扒手熟悉馬內的情況更加穩妥。

拉佩在這間房子裡裡外外轉了一圈,確定再也沒有活口便唸誦起咒語。

頓時出現了詭異的一幕,那些釘子開始腐蝕,釘子附件的血肉迅速消融。

對拉佩來說,殺人已經成了家常便飯,殺人不難,難的是處理屍體。

有屍體和沒屍體完全不同,如果有屍體,警察肯定會立案,萬一碰到一個負責任的警察,就像那位馬文探長,這件事就會很麻煩;如果沒有屍體,警察一般不會立即插手,理由簡單,誰知道這些人是被殺,還是潛逃。

拉佩和警察的關係那麼好,對於這套潛規則瞭如指掌。

屍體在迅速消融,連骨頭也都急速黑朽化,詭異的是地板上卻沒有留下任何腐蝕的痕跡,這種處理屍體的辦法是佛勒提供的,果然輕鬆、方便,而且不留痕跡。

半個小時後,房間內除了滿地的黃褐色的膿水,就只剩下一些黑灰的骨頭殘渣,從形狀上隱約可以看出那曾經是跟人。

拉佩從口袋裡面掏出一隻球形的瓶子,隨手扔在地上,瓶子咕嚕嚕亂滾,滾到一灘膿水旁邊就立刻吸起來。

別看瓶子很小,把膿水全都吸幹凈後,居然一點看不出轉滿的樣子,更厲害的是地上不但看不到一點膿水,連骨頭殘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球瓶滿地亂滾,很快整個房間都變得幹幹凈凈,就彷彿有人剛剛進來拖過地板一樣。

收起球瓶,拉佩飛身跳上房頂。他是從房頂過來的,離開的時候也走房頂,他不敢肯定地下有沒有人盯著。

在房頂上一口氣跑了三條街,拉佩找到一條隱秘小巷,飛身跳下去。

小巷的外面停著一輛馬車,車伕顯得有些不耐煩,現在已經快九點,天氣又這麼冷,他在琢磨要不要向拉佩討一筆加班費,如果不給的話,他是不是和老闆說一聲,換一個人過來,他不想再伺候拉佩。

車伕並不知道拉佩是黑魔法師,拉佩在寵物市場大展神威的時候,他和他的車在外面等著;而市場裡面的熱播全都以為他是知情者,躲他都來不及,自然不會告訴他這些。

車伕還在思索著,拉佩已經走過來。

「回家。」拉佩淡淡地說道,然後徑直上車。

「總算可以回家。」車伕嘟嚷一聲。

上了馬車,拉佩往座位上一靠,轉頭向妮娜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瓦歐力的人?」

「沒聽說過,您想讓我幫您打聽?」妮娜一副快點拿錢過來的模樣,顯然她的服務不是免費的。

「高倫臨死的時候說起這個名字,好像就是這個家夥看上你,所以讓光頭找你麻煩。」拉佩訕笑道,他在看妮娜的反應。

果然,妮娜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一下子坐直身體,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我猜這家夥肯定是個人口販子,或者是妓院老闆,也可能是只是一個幫人做事的掮客。」拉佩繼續刺激妮娜。

「我會查出來的。」妮娜變得認真起來。

「就算查出來也別告訴我,我對此不感興趣。」拉佩搖了搖頭,這是對妮娜貪財的回報。

妮娜頓時撅起嘴巴。

「別對我撒嬌,這招沒用。」拉佩笑了起來:「光頭是自己找死,找你的麻煩也就算了,居然把我搭上了。高倫也是一樣,既然敢威脅我,就要有被我幹掉的覺悟,那個叫瓦歐力的人可沒有得罪我。」

拉佩的想法一向很現實。

「高倫怎麼了?」妮娜問道,她其實已經猜到結果,只是想確認一下。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叫高倫的人了。」拉佩轉頭看著窗外。

馬車離開了,因為是租的馬車,晚上要停回租車店。

一進院子,拉佩就看到院子裡面全都是狗。

這些狗在追來追去,他們看上去很活潑,不過確實挺安靜的,就算打打鬧鬧也沒發出任何聲音。

突然,從地下傳來轟的一聲輕響,那聲音很沈悶,緊接著地面似乎抖動一下。

拉佩看著地面,正好這時費德里克走過來,輕聲說道:「佛勒先生出去過一趟,回來的時候,他的身後跟著一輛大車,裡面全都是實驗器材和一些說不出名字的材料。」

「看來他在馬內也有認識的人。」拉佩嘀咕道,開始琢磨能不能利用這一點。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妮娜正異常恐懼地看著地面,她想起傳說中黑魔法師的愛好,比如養頭龍,或者是養一群邪惡的巨人什麼的。

「沒什麼,只不過是爆炸,你最好習慣這一點,這種事經常發生,因為這裡還有一個魔法師,你得小心一些,看到他儘可能躲開,千萬別讓他抓住你,要不然他會抽你身上的血,或者用你當藥物試驗的對象。」拉佩警告道,他的話一半是好心,一半是恐嚇。

妮娜的臉瞬間變得慘白,聲音顫抖地問道:「他也是一個黑魔法師?」

「不是,他是煉金術士,最頂尖的那種。」拉佩拍了拍妮娜的臉頰,緊接著又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煉金術士比黑魔法師恐怖得多了。黑魔法師頂多把人折磨個半死,然後殺掉;煉金術士卻把人養著,平時當小白鼠用,偶爾當作實驗材料,那個人死後還會被解剖,或者被做成傀儡之類的東西。」

妮娜聽得毛骨悚然,她畏懼地點了點頭。

「佛勒先生人挺不錯的,相處的時間久了,你就會知道的。」費德里克在一旁幫佛勒說好話。

「他今天沒抽你的血?」拉佩裝出一副很詫異的模樣。

費德里克的臉頰肌肉抽動兩下,說不出話來了。

「你看。」拉佩朝妮娜聳了聳肩。

妮娜更加害怕起來,那棟別墅在她眼裡面已經成了地獄的入口。

費德里克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道:「主人,您說要找一個擅長搭建玻璃暖棚的人,我已經幫你找到了,他說有現成的設計。在馬內有不少人的想法和您一樣,主要是馬內比較靠北面,一到冬天就很冷,造一座大的玻璃暖棚把整棟房子包起來,就暖和多了。他問您什麼時候有空,他會過來拜訪您,隨便帶一些圖紙讓您看看。」

「我很忙,沒空間他,讓他把圖紙拿過來,我挑一份就行,我還可能做些修改。」拉佩沒想起見外人。

「我會轉告他的。」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你做的不錯,很用心。」拉佩拍了拍費德里克的肩膀。

和漢德、吉雅不同,費德里克如果可靠地話,拉佩有可能會用一輩子。對於那些貴族、世家來說,他們的管家也是時代相傳的,很可能已經為他們服務十幾代,絕對可以信賴;但是對拉佩這種暴發戶來說,想要找一個忠誠可靠地管家就沒那麼容易。

得到拉佩的讚揚,費德里克感覺整個人都快飛起來,他強行壓抑洗頭的喜悅,連忙又說道:「我已經問過周圍的鄰居,為什麼這裡叫紅楓大道。」

「為什麼?」拉佩隨口問道,他其實已經忘記這件事。

「這裡以前叫紅楓鎮,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有很大一片紅楓樹林,不過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看不到了。」費德里克卻很認真,一板一眼地說道。

「還不錯,你這麼快就找到答案了。」拉佩並不吝嗇誇獎,緊接著他指了指妮娜,道:「你給她安排一間房間,以後一些商務上的事就交給她處理,她還有給一個計劃,打算搞一座跑狗場,你手頭上還有多少錢?先給她五千比索。」

「是的,主人。」費德里克連忙說道,他對妮娜非常在意,不過並不是把她當作管財務的人,而是當成拉佩的女人看待。

費德里克的誤會,拉佩並不知情,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在意,隨即自顧自地會房間。

房門剛一關上,比格•威爾這隻鬼魂就興奮地衝出來,急不可耐地問道:「今天轉得怎麼樣?」

「有了點印象,市面真的很不景氣,大部分人對未來充滿絕望,我今天還去了跑馬場,建造那座跑馬場的人確實很高嗎,但連他這樣高嗎的人也解決不了財政危機,真讓人感到失望。」說道跑馬場時候,拉佩特意看了比格•威爾一眼。

讓拉佩意外的是,比格•威爾一點反應都沒有。

「都雷德確實很有本事,不過他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用他的那套辦法根本不可能解決財政危機。」比格•威爾顯得很平靜。

比格•威爾確實很平靜,因為他已經死了,人世間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已經沒有意義,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報仇,那是他滯留人間的原因。

「為什麼?」拉佩對此倒很難不在意,以前他只知道這兩個人有分歧,卻不知道分歧的關鍵在什麼地方。

「這不是你需要關心的。」比格•威爾顯然不想提這件事。

「如果在賓尼派裡面,有人問起類似的問題呢?」拉佩知道這是比格•威爾的軟肋,儘管理由有些牽強,不過只要戳中這個軟肋,比格•威爾肯定會妥協。

果然比格•威爾沈默片刻後,就無可奈何說道:「都雷德的建議是和商人妥協,大家坐下來制定一套規則,平抑物價,恢復商業秩序。我和另外一些人都認為他太天真,指望那些奸商自我約束是不可能的,只有調動軍隊,強行解散商業公會,把為首的人抓起來,然後組建價格委員會,強行平抑物價,這樣才能達到效果。可惜,國王陛下更願意採納都雷德的建議。」

「恐怕是因為你們的辦法可以留到最後才用。」拉佩想到這個可能。

「應該是這樣。」比格•威爾居然認可拉佩的話,這足以證明拉佩不只是武力在提升,閱歷也變得越來越深厚。

不過比格•威爾隨即又道:「陛下和你一樣,想得都很不錯,但是到時候就晚了。」

「晚了?為什麼?」拉佩覺得比格•威爾在故意誇大。

比格•威爾顯然猜到拉佩的想法,道:「士兵也是人,他們有父母、兄弟、妻子、兒女,這些人的日子也快過不下去了。現在陛下只要登高一呼,把罪名全都推在那些商人的頭上,把軍隊開進馬內,數百人頭落地,查抄他們的家產充實國庫,強行制定價格,物價就會立刻下跌,然後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所有人都會歡呼國王萬歲。現在不這麼做,反倒是保有那些商人的身份和地位,如果局勢改善,同樣什麼問題都沒有。但局勢也可能進一步惡化,到時候士兵們就會失去耐心,只要有人站出來,把物價飛漲的罪名扣在王室的奢侈和貴族的特權上,那時候麻煩就來了。」

「原來是這樣。」拉佩明白了,說穿了就是找一個替罪羊為糟糕的局勢買單;反過來商人們搶先動手,砍掉國王和貴族的腦袋,剝奪貴族數百年來積攢的財富也可以控制局勢。

如此一想,拉佩也有些不看好國王,這種時候還是優柔寡斷,簡直是找死。

「對了,看過賽馬後,我突然有了一個靈感,我想建一個跑狗場,你覺得怎麼樣?」拉佩問道,他其實只是打聲招呼,他擔心的是比格•威爾會反對,認為他在多事。

「你能不能再正事上多花點心思,不要……」比格•威爾果然一臉憤怒,不過他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

只見比格•威爾歪著頭沈思起來,過了好半天,他蒙的一拍巴掌,整個人變得興奮起來,道:「我本來還在煩惱,怎麼讓你被大家接受,現在又辦法了……這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

身為一個馬內人,比格•威爾對跑狗場早有耳聞,甚至還知道馬內有不少跑狗場,不過都上不了臺面,玩的人很少,也賺不到什麼錢。

以前比格•威爾肯定不可能去在意這種東西,現在就不同了,他需要一個讓拉佩進入貴族圈子的機會,沒有什麼比一種全新的娛樂方式更能夠打動貴族。

比格•威爾也是貴族,最清楚貴族的生活有多麼無聊,他們這些人衣食無憂,不需要為生計操勞,除了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大多數人平時是很閒的,而娛樂的方式也就是那些,早就玩膩了,這也是賽馬為什麼會受歡迎的原因。

都雷德決定每個月只舉辦兩次賽馬大會,其中一個原因也是怕大家玩膩了

不過問題也出在這裡,每個月兩次賽馬雖然能夠保持新鮮感但次數畢竟太少,沒有賽馬大會的日子這麼打發?再說並不是每個人在月初和月中都有空。

跑狗場正好解決這個問題,天天都有比賽,而且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時間上非常自由,只要把賽場的等級提上去,對那些閒得無聊的貴族來說,肯定充滿吸引力。

「這件事可以做,不過賺到錢之後,必須賣掉跑狗場,這樣你還可以從中得到好處。如果等到有人眼紅,那你就該倒霉了。」比格•威爾一下子改變口風。

「你居然認可了?」拉佩很吃驚,他原本已經做好和比格•威爾吵架的準備。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比格•威爾聳了聳肩,道:「不過有一件事你得註意,別在上面花太多的精力,你現在扮演的是一個貴族的後裔,貴族就應該有貴族的派頭,具體的事就讓底下的人去做。」

比格•威爾說這話絕對是私心,他怕拉佩把太多的精力投入進去以後,以至於忘了他的事。

「我不會多管,建造跑狗場的主意其實是一個女孩想出來的,她很精明,等漢德到了之後,我打算讓她和漢德負責這件事。」拉佩明白比格•威爾的想法。

讓拉佩想不到的是,比格•威爾很輕蔑的說道:「沒不要,讓他們當監工就行了,馬內不是塔倫那樣的小地方,這裡有各式的人才,反正你有的錢,需要做什麼事,完全可以找專門的人,甚至連找這些人都用不著你費心,有專門的掮客做這種事。」

「我承認,我是從小地方出來的,沒有見過大世面。」拉佩有些受不了比格•威爾的傲慢和無理。

比格•威爾並不在意拉佩的感受,有開始催促道:「你現在對馬內已經有點印象了,快辦正事吧,趕快想辦法加入賓尼派。」

「怎麼加入?」拉佩看著比格•威爾,問道:「難道我要在路邊隨手抓一個人,問他賓尼派總部在哪裡?」

比格•威爾的臉色變了變,說實話,他也沒想好怎麼做。

「你可以想辦法和他們接觸,賓尼派的成員大多是學者、詩人、思想家、藝術家……馬內有兩所大學,那裡是賓尼派成員經常聚聚的地方。」比格•威爾一邊想,一邊說道。

「你確定這是一個好主意?」拉佩翻了翻白眼,道「我總共才上四年學,血道的最高深的東西就是複式記賬法,你確定我進得了大學?」

比格•威爾沈默了,他突然意識到這有些強人所難,這樣的底子就算進了大學,也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更何況想要引起賓尼派成員的註意,不只是進大學那麼簡單,還必須有足以吸引他們的地方。

想了好半天,比格•威爾突然一拍腦袋,道:「有了,你可以找他們打官司,賓尼派的人還有很多是律師。」

比格•威爾在房間內一圈圈的踱步,不停思索著,現在想法有了,接下來就是完善計劃。

不知不覺中,比格•威爾走到窗口,朝著窗外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妮娜在院子溜躂,頓時眼睛一亮,道:「那個女孩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找上你?又怎麼會想到建跑狗場?一般來說,女人就算有腦子,也不會往這個方面想啊!」

「事情是這樣的……」拉佩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比格•威爾聽得很認真,臉上漸漸多了一絲笑意,等到拉佩說完,立刻喊到:「有辦法了、有辦法了!不過這下子計劃又要變了。跑狗場的事全都交給那個女孩,讓她負責,你手底下那個叫漢德的小扒手就別攙和進去了……」

「你有什麼打算?」拉佩覺得比格•威爾沒有安好心。

「跑狗場一旦成功,收益肯定不小,到時必然會有人眼紅。那個女孩的父親破產自殺,死的時候還欠了一屁股債,那些人肯定會從她身上打主意。邪惡貪婪的罪惡之手伸向無助的天才孤女……這樣的說法太煽情了,賓尼派的人肯定會喜歡,他們會答應替女孩打官司,到了那個時候,你就可以和他們搭上關係。」

比格•威爾已經大致完成他的計劃,當然,這裡仍舊有些問題,比如拉佩以什麼身份出現?如果用原來的身份,肯定會露陷。

真是一個生兒子不長屁眼的主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給每個的身上都標記上價格,一旦超過價格就可以出賣……這和那個叫巴多爾的家夥有什麼兩樣?你很噁心!」拉佩用厭惡的眼神看著比格•威爾。

「講良心?你先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比格•威爾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異常瘋狂,突然神情變得非常猙獰,道:「在塔倫的時候,你如果沒有那張秘密警察的外皮,你的父親早就已經被抓。

當天晚上他就會死在監獄裡面,死因是上吊自殺,屍體旁邊還會放著一封懺悔書,上面說所有的事都是他幹的;第二天就會有一群暴徒闖進你們家,他們會強姦你的母親和妹妹,臨走的時候會順手殺了她們。這群暴徒肯定自稱是死者的家屬,實際上卻是穆雷第父子在大街上找的混混,每個人給五枚比紹就夠了,又有錢拿,又有的玩,沒人會拒絕的……」

「夠了——」拉佩大聲怒吼,眼珠子變得赤紅如血,雙眼凝視著比格•威爾,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已經受夠你了,不要再惹怒我!」

「我沒想惹怒你,只是讓你清醒一下,這原本就是一個吃人的社會,只有那些不會被吃掉的人才有資格談良心。」比格•威爾突然又是一陣大笑,好半天才說道:「知道嗎?這話我對另外一個人也說過,他的反應和你差不多。」

說著,比格•威爾突然變得哀傷起來。

「那個和我差不多的人是誰?」拉佩也緩和下來。

「奧古斯特•伊露•德•龐貝。」比格•威爾說出一個很長的名字。

拉佩一陣茫然,好半天他終於醒悟過來,那是國王的名字,也猜到比格•威爾為什麼對國王說那番話。

拉佩沈默半晌,突然說道:「謝謝。」

「什麼?」比格•威爾不明白拉佩的意思

「雖然讓我憤怒,但畢竟是為了我好。」拉佩冷靜下來後,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道:「不過我不想違背我的良心,所以……我會用別的辦法試一試。如果我的辦法有效,可以成功打入賓尼派,就沒必要用你的計劃了。」

「可以。」比格•威爾一口答應,手段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是結果。

話已經說出口,拉佩不再指望比格•威爾幫他出主意,好在他已經知道賓尼派的成員都是哪些人,他不會選擇學者和思想家,又不想和律師打交道,這樣來就只剩下走藝術家的路。

藝術同樣需要基礎,不過更重要的卻是靈感。

藝術的種類也有很多,主要分文學、繪畫、音樂三大類,下面又有一大堆小類。

拉佩首先放棄音樂,這個國家在音樂方面沒什麼建樹,反倒是音樂的兩個分支———戲劇和舞蹈還好;文學也被他放棄,這需要的時間太長;剩下的就只有繪畫繪畫還有兩個分支,一個是雕塑,另外一個是建築。

從口袋裡面掏出幸運金幣,拉佩輕嘆一聲,此刻他只能指望幸運金幣能幫得上忙。

隨後,拉佩把金幣輕輕地貼在額頭上。

外面還很黑,天空中沒有一絲亮光,拉佩卻已經從床上起來,冬天的夜晚很冷,他從旁邊的椅子上取過一件大衣披在身上。

此刻,拉佩的腦子裡面全都是和繪畫有關的內容。

幸運金幣裡面確實有拉佩要的東西,在這枚金幣的歷任主人中有一位畫家,還是非常有名的畫家。

得到幸運金幣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那位畫家也一樣,他一生潦倒,被自己的祖國流放,好容易在另外一個國家站住腳跟,卻又被信賴的人陷害,再一次遭到驅逐,最終凍死在茫茫無際的荒原上。

拉佩回憶著他得到的東西,此刻他的腦子裡面有那位大畫家所有的技巧,同時他也繼承那位大畫家對繪畫的理解,剩下的就是練習,大量的練習。

腦子裡面突然多了一大堆東西,感覺確實不同,拉佩現在看什麼都和以前不一樣。原本拉佩覺得這幢別墅很不錯,佈置也相當精美,但是此刻他看什麼都不滿意,拉佩的品味一下子提升很多。

現在拉佩總算明白,比格•威爾為什麼看任何東西都是輕蔑的目光,當一個人品味和眼界都變高,再看那些普通的東西,就會覺得很彆扭。

不過拉佩繼承的品味顯然和比格•威爾不同,就比如墻上那兩幅裝飾畫,比格•威爾就很喜歡,拉佩原來也覺得不錯,但此刻卻覺得很糟糕,反而走廊上掛的一排風景畫倒讓他很滿意。

出了臥室,信步走進書房,拉佩在抽屜裡面一陣亂翻。

紙找到了,不過是信紙,只能湊合著用,桌子上有鵝毛筆,這玩意可不能拿來畫畫,拉佩幹脆從壁爐旁邊撿了一塊木炭,這至少比羽毛筆要好一些。

拉佩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然後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就把那本書墊在底下作畫板,開始練習起素描,這是繪畫的基礎。

就像當初苦練突刺一樣,基礎非常重要,而夯實基礎沒有任何取巧的辦法,只有練,反複地練,練到把一切技巧都化為本能。

拉佩很快就發現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和音樂、舞蹈比起來,繪畫的練習要簡單得多,有一張紙、一枝筆就行,不費體力,也不會發出聲音。

時間一點點流逝,畫過的紙一張張飄落在地上。一開始全都是些球體、正方體的素描,腦子裡面的那些東西並不是拉佩的,想要轉化成他的東西,必須從頭開始。

素描是基礎,而畫這些東西則是基礎中的基礎。

漸漸的幾何體變成塑像,就是擺在書桌上的那座塑像,那是一座石膏像,不是什麼昂貴的藝術品,只是幾枚比索的便宜貨。

天漸漸亮了起來,拉佩吹熄了蠟燭。

在陽光下和在燭光下,雕塑看上去完全不同,拉佩把畫了一半的素描扔在旁,又取了一張幹凈的紙,重新畫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拉佩聽到敲門的聲音。

「早餐準備好了。」

叫拉佩的是妮娜,她顯然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她隨手推開門,立刻看到滿地的紙。

「您還會畫畫?畫得挺不錯嘛!」妮娜自說自話地撿起一張紙。

「先吃飯,吃完飯之後你給我當模特兒。」拉佩站了起來。

「我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妮娜居然拒絕,她給自己的定位顯然不是女僕或者女管家之類的,而是合夥人。「不需要太久,只要一會兒就行。」拉佩嘆道,他不由得懷疑自己是否太軟了?要不要表現得強硬一些。

「那好吧」妮娜突然想到她就算急著辦事,也至少要等到九點後,九點前市場都沒開門。

早餐很豐盛,甚至比大多數人家的晚餐都要豐盛,有半隻烤豬、一隻烤雞,還有一鍋蛤蜊濃湯,不過這些對拉佩來說只是小意思。

「還滿意嗎?這些食材全都是莫迪萊大叔提供的。」妮娜在一旁邀功。

拉佩沒有回答,只是嗯嗯了兩聲,反正他不缺錢,能夠幫一個口碑不錯的人也挺好,再說食材確實不錯。

「以後就讓那位大叔專門負責這件事。」拉佩知道妮娜的心思。

「那太好了!」妮娜叫了起來。

拉佩並不在意,他一門心思吃東西,而且吃得很快,只用了一刻鐘就結束這頓早餐。

畫室就在在大廳內,拉佩仍舊拿書當畫板、拿木炭作筆,在信紙上畫畫,除了模特還算可以之外,簡直是要多簡陋就有多簡陋。

妮娜坐在窗前的沙發上,擺了一個她認為很美的姿勢,雖然嘴裡說不願意,不過越是漂亮的女人,越臭美。

拉佩的動作很快,不管吃飯還是畫畫,都比其他人快得多,這或許是因為他練劍的時候,走的是速度的路子。

繪畫之中速度最快的就是速寫,拉佩的手急速揮舞著,轉眼間就勾勒出妮娜的輪廓,突出特徵,然後打上光影。

「好了沒有?」妮娜坐了一會兒就大叫起來,她的性情跳脫,根本就不是靜得下來的人,看到拉佩沒有反應,她站了起來,飛快地跑到拉佩的身後看了看。

「你畫得很不錯,比廣場上那些替人畫畫的家夥強多了。」妮娜也不知道是在誇獎,還是在貶低。

拉佩很鬱悶,雖然他的技法有些生澀,但是他畢竟繼承一位大畫家對繪畫的理解,怎麼可能和那些廣場畫家相比?

妮娜根本沒有感覺到自己說錯話,又看了一會兒,再一次開始打擊拉佩:「你的基礎不錯,不過技法似乎太老套了。」

「你懂續畫?」拉佩淡淡地問道。

「學過一些,我還學過音樂、舞蹈、詩歌、朗誦……」妮娜在那裡扳著手指數。

拉佩卻楞住,他不由得停下來。

妮娜學過繪畫,她的話或許有點道理,幸運金幣裡面的那位大畫家是兩個世紀以前的人,在繪畫史中算是中前期的人物,他死了之後,繪畫肯定有了新的發展。

「費德里克,把車伕叫來,讓他準備好馬車,我要出去。」拉佩扔掉手中的紙,他已經沒興趣繼續畫下去。

和昨天一樣,馬車載著兩個人在城裡亂轉,不同的是昨天去的全都是名勝古蹟,今天去的則是博物館和藝術館。

一個上午拉佩就看了三座博物館、兩座藝術館,隨便找了家餐廳塡飽肚子後,拉佩又開始他的藝術之旅。

在博物館內,拉佩對別的東西都不感興趣,只看繪畫。

如果換成一天之前,那些繪畫在拉佩的眼裡頂多就是好看和不好看兩種區別;現在就不同了,拉佩繼承了那位大畫家對繪畫的感悟,眼光之高絕對超比格•威爾這個鑑賞家。

一幅普通的畫,拉佩可以從中看出很多東西,包括技法、內涵和意境。

拉佩之所以先去博物館,就是因為裡面珍藏的全部是過去的名畫,他甚至看到那位大畫家的作品。
從這些畫中,拉佩可以清楚地發現繪畫的發展和演變。

妮娜說得沒錯,那位大畫家的技法果然已經過時,在他死後的兩百年中,新的技法、新的理念層出不窮。

之後,拉佩看的全都是藝術館,那裡面的繪畫都是最近幾十年的作品,大部分是當代畫家的作品,技法全都是最新的,主題也和以前完全不同,表現的不再是神話和戰爭,比以前更貼近世俗,拉佩已經知道他缺少的是什麼。

一轉眼又是一天過去,太陽漸漸落下,拉佩從最後一座藝術館出來後,他走到藝術館的看門人面前。

「你知道哪裡有賣繪畫用的工具和材料嗎?我要最好的。」拉佩問道。

那個看門人四十多歲,能夠在這裡上班,對於繪畫和雕塑絕對有瞭解,而且他的眼力也不錯,一眼就看出拉佩身上穿的衣服雖然普通,但是料子和手工全都一流,再加上拉佩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一種自信和貴氣,他立刻彎腰躬身,滿臉堆笑地道:「我推薦您去聖帕爾戈廣場的本貝畫廊,那裡是馬內最有名也最頂級的畫廊,很多畫家就是在那裡開始出名,也是在那裡開第一個畫展,等他們出名之後,他們也經常把畫放在那裡出售。」

拉佩摸出一枚金幣塞在那個看門人的手裡,轉身就走。

「這位少爺,祝您一切順利。」看門人脫下帽子,朝著拉佩的背影鞠躬行禮,他已經確定這是一位貴族子弟,一位對藝術有著濃厚興趣的貴族少爺。

看門人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就是因為拉佩塞了一枚金幣給他,而不是對他說聲謝謝,這種習慣性的舉動更能看出一個人的身份。

「你要去那家畫廊?」妮娜問道。

「不,咱們去剛才路過的那家書店,我看到裡面就有賣繪畫用品。」拉佩當然不會告訴妮娜,他肯定會去那家畫廊,不過是用另外一個身份。

拉佩所說的那家書店就在兩座街區之外,一刻鐘後,抱著一大堆東西從書店出來,這裡面有一隻大盒子,盒子裡面放著一根根玻璃試管,裡面全都是各種顏色的粉末,這些都是顏料,他還買了筆,大號、中號、小號各十枝,筆是消耗品。除此之外還有畫布和紙,前者用來畫油畫,後者用來畫素描和水彩,他肯定沒有忘記買畫板,書店老闆還附贈他一副畫架。

不過拉佩買最多的還是書,不只是和繪畫有關的書,還有一部分和建築、機械有關。

如此豪爽的客人可不多見,書店老闆眉開眼笑,吩咐店裡的夥計一起動手,幫拉佩把這些東西搬上馬車。

「小少爺,還要去別的地方嗎?」車伕懶洋洋地問道,他真不想再伺候拉佩,昨天在外面兜了一整天,今天又是整整一個白天,他覺得這份工作太累。

「回家吧。」拉佩懶得搭理車伕。

過了半個小時,馬車停在別墅門口。

讓車伕把東西從馬車上搬下來,拉佩對費德里克吩咐道:「你幫我打聽一下本貝畫廊的情況,最好在明天之前就打聽明白。」

「是的,主人,我馬上去辦。」說完,費德里克就去那衣服,現在是傍晚時分,冬天的傍晚時很冷的。

「別著急走。」拉佩一把拉住費德里克,道:「先幫我收拾出一間房間,我要當作畫室。」

「是的,主人。」費德里克連忙遵命。

別墅的房間很多,弄一間畫室沒什麼困難,很快所有的東西,包括那些書令全都被搬到畫室。

當拉佩關上門,比格•威爾冒了出來,他看了四周的東西一眼,訕笑道:「你還真打算這麼做?」

「我是個說話不算的人嗎?」拉佩冷冷地問道,他當然意有所指。

對於這小小的冒犯,比格•威爾並不在意,他蹲在那堆書旁邊看了看,突然笑了起來,道:「你畫得再好又有什麼用?繪畫這門藝術發展到今天,已經完全成熟,哈爾曼松•凡•萊因是公認的最後一位大師,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不知道。」拉佩很老實地搖了搖頭,他甚至不知道哈爾曼松•凡•萊因是什麼人,有什麼樣的經歷,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三座博物館裡面全都有收藏這個人的畫,水平都很高,絕對是頂尖大師。

「因為在他之後,繪畫方面再也沒有太大的革新,同樣的畫大家看得太多,已經看膩了。你就算畫得比他更好,大家看過之後也不會有什麼感覺,頂多就是讚揚兩句。」比格•威爾毫不留情地說道。

「那些當代畫家呢?」拉佩問道。

比格•威爾輕嗤一聲,很不屑地說道:「現在的畫家和官場差不多,講究的也是混資歷。新人畫家只要技法掌握得不錯,再有幾幅看得過去的畫,就會受人追捧,有了名氣後,請他們畫畫的人會越來越多,這就要看每個人的機遇和人脈。混得好的就成了大師,混得差的就泯然人間。」

比格•威爾突然齜牙一笑,道:「還有一個問題。畫家和別的藝術家有很大的不同,大多數畫家在活著的時候,名聲並不是很響亮;等到他們死了之後,其作品卻變得越來越值錢,然後他們才被尊稱為大師,擁有顯赫的名聲……你等得到那天?」

拉佩沈默了,他有那位大畫家的記憶,知道比格•威爾說得沒錯,同樣是藝術家,那些詩人、戲劇家、音樂家,甚至不入流的歌唱家和舞蹈家,都是活著的時候就功成名就,只有畫家是死了之後有名,所有被稱為大畫家幾乎都是這樣。

「我不需要那樣顯赫的名聲,我只要得到賓尼派那些人的認可就行。」拉佩反擊道。

「就算你說得有道理,我也不看好你,想要得到賓尼派的人認可,你的畫必須有新意才行。我已經說過,繪畫發展到現在,已經沒有進一步發展的餘地了。」比格•威爾一副看笑話的模樣。

「新意……」拉佩喃喃自語道,他對比格•威爾的冷嘲熱諷並不在意,至少比格•威爾說到點子上。

拉佩對自己有信心,首先,他是一個新人,一切都是新的,所謂的傳統或者規矩,對他沒有任何約束,其次,他並不需要成功,只要能夠引起那些人的註意就行。

「這是一個標新立異的時代,想要出名,就必須和別人不一樣才行,就算是罵名,總比沒名要好得多。你可以試著把方的畫成圓形,把圓的畫成把人畫成猴子。」比格•威爾在一旁胡言亂語。

「你很煩!」拉佩怒道。

「我不打擾你了,祝你好運。」比格•威爾的身影迅速消失。

看到比格•威爾走了,拉佩鬆了一口氣,終於不需要聽比格•威爾的嘮叨不過比格•威爾說的話卻讓拉佩心裡沈甸甸的。

「標新立異嗎?」拉佩自言自語道。

想要引起賓尼派的人註意,這樣做確實沒錯。

賓尼派的宗旨就是求新、求變,而且賓尼派的成員都有相同的脾氣,他們對舊的東西異常苛責,稍微有點不好,就破口大罵,但是對新的東西卻非常寬容,哪怕這東西再爛,他們也會挑出些閃光點,就算是徹底的失敗,他們也會說這是寶貴的經驗,至少證明這條路不通。

「標新立異?」拉佩反反複覆地念叨道。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1-27 12:25 PM

第二十八話 創新

現在舞臺有了,拉佩還有一件事需要準備,那就是化妝。

拉佩快速地把早餐塞進嘴里,便朝著佛勒的房間走去。

佛勒還在睡覺,他又做試驗到很晚,因為實驗室在地下室,根本就沒有白天和晚上的概念,所以佛勒這段日子有些日夜顛倒。

拉佩隨手掀開佛勒的被子。

現在是冬天,壁爐早就熄滅,所以房間內很冷,佛勒打了一個寒顫,迷迷糊地睜開眼睛。

“醒醒,早餐準備好了。”拉佩沖著佛勒喊道。

拉佩只是開個玩笑,佛勒一直都是夜貓子,除了剛剛認識他的那段日子,佛勒會早早地起來吃早餐,吃完之後再去補眠;後來拉佩懶得做這件事,讓母親幫佛勒準備一日三餐,做完之後讓吉雅送去,佛勒就恢複原狀,每天要睡到九點才起床。

“你又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幫忙?”佛勒不笨,一下子就猜到拉佩把他弄醒的原因。

“我需要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而且不能讓人看出來。”拉佩對佛勒從來不繞圈子。
“就為了這事……”佛勒嘟囔一聲,又睡了下去。

“我很急。”拉佩把佛勒拎起來。

“你想變成什麼樣?”佛勒睡眼矇眬地從床上起來,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走向實驗室。

“最好比現在大個三、四歲,也就是十八、九歲的樣子,容貌肯定要有所改變,特別是頭發和眼睛的顏色……”拉佩提著要求。

拉佩之所以選擇十八、九歲,是為了能夠打入賓尼派內部。賓尼派不接受未成年人,十八歲是最起碼的標準,不過年紀太大也不行,那樣容易引起懷疑。

比格•威爾曾經說過,身為探子,最不適合的年齡段是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二十歲以下太小,給人的感覺是稚嫩沖動,缺乏閱歷,所以不容易引起懷疑;四十歲以上肯定已經成家立業,有老婆和孩子,給人的感覺是沈穩可靠,因為缺乏激情和冒險精神,同樣也不容易引起懷疑。

拉佩不認為自己能夠完美地裝扮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所以只能選擇十八、九歲。

實驗室在地下,這里仍舊是那樣淩亂,不過因為地方大得多而且有費德里克在旁邊幫忙,至少規劃得還算不錯。

四周是一圏櫃子,中間是一張很大的實驗桌,上面放著一大堆器材,在實驗桌的一角有一本小冊子。

佛勒走到那本小冊子旁邊,在里面翻找起來。

小冊子上紀錄的都是各式各樣的材料,而且這東西是一件魔導器,老頭點到哪種材料,旁邊的托盤就會沈下去,等到托盤再一次出規,上面肯定有他要的東西。

“你也幫個忙,這些全都要粉碎。”佛勒把幾件材料扔到一只小籮筐里面。

做這種事,拉佩已經很熟練,他一直都是佛勒的實驗材料提提供者兼助手。他拿著籮筐走到角落邊,那里放著翻刀、石臼和一只鋼質的小磨盤。

粉碎材料是一件很講究的工作,需要耐心和細致,不過最重要的是要有力氣。

拉佩的力氣不算出色,不過和佛勒比起來就要強得多。

一件件材料變成極細的粉末,這些粉末裝進一只只陶缽內,陶缽的邊緣全都貼著標簽。

佛勒在另外一頭忙碌著,他的動作看上去異常輕柔,神情更是專註到極點完全不像是瘋子。

拉佩一邊研磨材料,一邊仔細地看著,藥劑總有用完的時候,佛勒也不可能一直跟在他身邊,他必須學會自己配藥。

拉佩一向都是這麼做的,鐵釘上塗抹的毒藥,還有毀屍滅跡用的藥水全都是他自己配的。

時間一點點流逝,藥劑漸漸成形,看上去像柏油,還散發著陣陣惡臭,拉佩的臉已經有些綠了。

又過了一刻鐘,老頭停下動作,他取過一根玻璃試管,把藥劑註入進去一些,隨手遞給拉佩。

“把這喝下去。”佛勒一臉惡意地看著拉佩。

接過試管,試管口散發出那股沖鼻的氣味讓拉佩的臉色由綠轉紫,他不知道這種藥原本就是如此,還是佛勒故意在整他?

猶豫了好半天,拉佩還是硬著頭皮將試管內的東西全都倒進嘴里,緊接著他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水杯,把里面的水同樣倒進喉嚨,直接把油膏沖下去。

拉佩的動作絕對快,快得幾乎看不清楚,可惜就算這樣也仍舊慢了,他只感覺到嘴里苦得讓人發狂,喉嚨更是火辣辣的,而且整個胸口都在燃燒。

很快的,這種燒灼的感覺蔓延開來,更可怕的是燒灼的感覺變成陣陣刺痛,然後又變成持續性撕裂般的疼痛。

“啊——”拉佩發出聲嘶力竭的喊聲,他的身體開始變形,臉就像燒開的水,一顆顆氣泡不停地鼓起然後消失,身體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開始長高拔長,變長的不只是身軀,同樣也包括他的臉、手以及腳,還有他身上的每一個部位。

一個人被硬生生撐大,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拉佩只感覺身體像要被撕碎一樣。

好在因為幸運金幣的緣故,拉佩對各種痛苦都有足夠的抵抗力,幸運金幣里面全都是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法,那種痛苦絕對比這更可怕。

時間一點點流逝,那可怕的痛苦漸漸減弱,拉佩趴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拉佩已經完全變了模樣,現在的他看上去很痩。

拉佩本來就不胖,一下子被拔高將近一尺,不顯得痩,那才奇怪。

拉佩的臉也變了,他原來長得比較秀氣,尖下巴、瓜子臉,充滿南方人那種柔和的感覺,現在的他卻棱角分明,同樣是一張瓜子臉,卻如同刀削般,而且鼻很高,也很挺,這是北方血統的特征,眼窩深陷,使得眼睛愈發顯得炯炯有神,不過變化最大的還是他的頭發,頭發的顏色變成火般的紅,而且又直又硬,像刷子一樣,給人的感覺很亂。

“看看吧,滿不滿意?”佛勒樂呵呵地變出一面鏡子,放在拉佩的腦袋旁邊,反正他很滿意。

佛勒只要一想到拉佩今後會經常在兩個身分間變來變去,而且每一次變化都要經歷同樣的痛苦,他就愈發滿意。

拉佩趴在地上,懶洋洋地看了鏡子一眼。

當拉佩看到鏡子上的形象,先是大吃一驚,緊接著又松了一口氣。

“我覺得太痩了一些。”拉佩摸著自己的臉頰。

“我可以改進一下藥劑的配方。”佛勒連忙說道。

“算了、算了。”拉佩拼命搖頭,他已經夠慘了,不想再活受罪。

再說,痩子也有好處,和肥胖的人一樣,不容易給別人危險的感覺,因為“瘦”很容易和“弱”聯想到一起,這就像“胖”很容易和“虛”等同起來一樣。

“想要改變外貌,難道只能用藥劑?能不能幫我制作一件魔導器,想變的時候戴上就行?”拉佩問道。

“可以。”佛勒一口答應下來,不過緊接著又道:“醜話說在前面,那只不過是一種幻術,很容易被識破,你確定要這麼做?”

佛勒仍舊是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他不知道拉佩改變外貌的目的,但知道這件事肯定很危險,而如果必須在性命和痛苦之間做出選擇,拉佩肯定會選擇前者。果然,拉佩沈默了。

拉佩從地上爬起來,開始琢磨第二個問題——怎麼離開?

拉佩肯定不可能這個樣子大搖大擺地走出去,萬一有人盯著這里,看到拉佩從別墅里面出來,豈不露餡?

不只是出去,回來也有麻煩。

一輛馬車在大街上飛馳,那是一輛雙輪輕便馬車,前面只有兩個座位,那既是車夫座位,也是乘客的座位,後面有一個小小的掛鬥。

在馬內,這樣的馬車並不稀奇,大部分是有錢人家的僕人用的。

沒人會在意這樣一輛馬車,因為這種馬車一目了然,上面根本連藏東西的地方都沒有。

過了十字路口,馬車開始放慢速度,然後往右一拐,駛入一座市場,那是菜市場,到處是賣魚、賣肉的吆喝聲。

費德里克是這里的常客,他每天都會來一趟,有的時候甚至是兩、三趟,所以沒人會懷疑他來這里的目的。

當馬車在一間賣菜的店鋪門前停下來的時候,馬車後面看上去空空如也的車鬥突然晃動一下,緊接著像是有什麼東西從里面出來。

下來的人正是拉佩,他一直蜷縮在掛鬥里面,整個人平躺著,之所以掛鬥看上去是空的,是因為幻術的緣故。

拉佩鉆進那家店鋪,他聽費德里克說過,這家店鋪有後門。

後門鎖著,不過對拉佩來說,這種程度的鎖根本不算什麼,他把一根鋼絲穿進鎖孔里面攪了攪,只聽喀嚓一聲,鎖打開了。

穿過後門,拉佩撤掉那個幻術,顯露出身形,他徑直走了出來。

到了大街上,拉佩隨手招了一輛租馬車,道:“我要去聖帕爾戈廣場。”

“您是要去本貝書畫廊吧?”車夫看來很有經驗,同樣也表明本貝書畫廊的名氣確實很大。

“你怎麼知道?”拉佩故意裝出吃驚的模樣。

“您的袖管上有一些顏料,您想必是個畫家吧?像您這樣的人去聖帕爾戈廣場,除了本貝廊就沒有第二種可能了。”車夫得意地說道。

“你的觀察很仔細。”拉佩贊揚道,然後上了馬車。

在馬車內,拉佩看了袖管上那淡淡的顏料一眼,這是他故意沾上去的,包括身上的這件衣服也是特意挑選的,為的是符合他此刻的形象。

他現在不是拉佩,也不是秘密警察,更不是從外地來的貴族子弟,而是一個渴望投身繪畫藝術的新人,一個叫佩拉得•沃斯的畫家。

清晨車流稀少,所以馬車走得很快,半個多小時後,馬車就停了下來。

聖帕爾戈廣場在索拉河邊,這里的景色很不錯。廣場中央豎著一座青銅雕塑,雕塑四周是噴水池,不過現在是冬天,噴水池已經關閉;在廣場的一側有一座碼頭,很多小船停泊在那里。

現在是冬天,清晨時分的氣溫又很低,別的地方根本看不到人,但這座廣場卻是例外,這里到處都有人在畫畫,少說有五十幾人,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一家店鋪門口。

那是一家不大的店鋪,旁邊是一扇很窄的櫥窗,櫥窗外面是一座小小的花壇,讓這家店鋪看上去很雅致,店鋪的門廊上掛著一塊不大招牌,上面用花體字寫著“本貝”,沒想到這就是赫赫有名的本貝書畫廊。

拉佩並沒有急著過去,他四處走動著,在那些畫畫的人身邊停下腳步,靜靜地看上片刻,然後走開。

一圈轉下來,拉佩有點底了。

這些人的水平都很一般,大部分人甚至連基礎都沒夯實,跑到這里來,要嘛是希望得到指點,要嘛是希圖僥幸,想結交本貝畫廊的老板,然後得到特殊的照顧。

知道了這些競爭對手的實力,拉佩走進了畫廊。

畫廊在外面看著不大,里面卻很深,長長的走廊上面掛滿畫,大部分是肖像,小部分是風景,主要以油畫為主,不過也有水彩。靠門的地方是櫥櫃,最頂上一排書,底下是顏料和畫具。

拉佩先看了那些書一眼,這里的書大部分拉佩都有,就是昨天買的,不遇有幾本是昨天那家書店沒有的,層次也確實比其他書要高一些。

“您要些什麼?”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走過來。

這個少女看上去很文靜,梳著兩條長長的辮子,鵝蛋形的臉給人一種古典的美感,筆挺的鼻梁同樣帶有北方人的特征。

“我要畫板、畫架,還有一整套的顏料。”拉佩指了指底下。

這里的顏料有兩種,一種和拉佩昨天買的顏料一樣,也是用小口袋裝著的粉末,另外一種挺古怪,有的是石頭、有的是塊根,全都只經過簡單的處埋。

拉佩看了價錢一眼,不由得暗自咋舌。

畫板、畫布和筆倒是很便宜,甚至比昨天那家書店還便宜;但是顏料就貴了,最便宜的一小袋也要二十枚比紹,貴的就更別提了。

不過一分價錢一分貨,拉佩昨天看了一晚的書,自然知道他在那家書店買的全都是便宜的顏料,不管是色澤還是保存時間上都差得多,眼前這些卻是上等貨色。

“沒想到顏料的本來面目居然是這樣。”拉佩看著那些塊根和礦石,不出得發出感嘆:“我突然覺得畫家和泥瓦匠很像,你覺得呢?”

那個少女微微一笑沒有答話,不過里面卻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你說得沒錯,畫家和泥瓦匠本來就是同行,最早的時候,畫家就是在墻壁上作畫。”

說話的人是一個胖子,還是一個矮胖子,他的身高頂多一尺六,一張圓臉總是堆著微笑,給人的感覺很和善,不過他和莫迪萊不同,因為接觸的人層次高得多,他的身上帶著一股自信的感覺。

這位正是多明尼哥•梅儂,這家畫廊的老板。

“怎麼?剛學畫沒多久?”多明尼哥看了拉佩袖管上的顏料痕跡一眼,從痕跡他就看得出來,那是初學者用的廉價顏料。

在多明尼哥想來,拉佩肯定是初學者,或者藝術愛好者,學了兩天繪畫,就急不可耐地弄一套專業等級的顏料,但這根本就是白糟踏錢。

“你原來用的顏料其實很不錯,或許你應該先從素描練起,素描是一切繪畫的基礎。”多明尼哥確實是好心。

“謝謝您的好意,我想買一套好點的顏料。我前天剛到馬內,以前在亞米爾的時候,別說好點的顏料,就算是最廉價的那種也很難買。”拉佩堅持自己的要求,同時他也給了一個解釋。

既然拉佩想花錢,多明尼哥也就不多說什麼。

那個少女看著拉佩,不經意地搖了搖頭,顯然她覺得拉佩太傻,不過老板都不說話,她也沒必要多言。

“您打算自己處理,還是用已經處理好的?”少女問道。

“能讓我看看嗎?”拉佩沒有立刻回答。

少女從櫃臺里面取出一小包棕色的顏料,這種顏料價錢最便宜,顯然拉佩不是第一個提出這種要求的人。

從小包里面挑了一些粉末,在手指尖輕輕撚開,只看了一眼,拉佩就笑著說道:“給我處理好的吧,這些顏料不錯。”

“看來你是一個內行。”多明尼哥改變了看法。

是不是行家,只要一上手就明白,那輕輕的一撚里面有很多學問,用的力絕對不能太重,那樣就起團了;也不能太輕,那樣撚不開。

“你是和誰學的畫?”多明尼哥來了興趣,主動和拉佩閑聊起來。

“和一位叫卡門•瑪拉瑞的女士,她是我的家庭教師兼藝術顧問。”拉佩連忙說道。

“是她?”多明尼哥顯然聽說過這位女士。

“瑪拉瑞老師還好嗎?我有五、六年沒見過她了。”拉佩順勢問道。

“她去了國外,去年冬天,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她嫁給一個從西撤來的古生物學家。”多明尼哥的口氣愈發親近。

“真是可惜。”拉佩裝出一臉遺憾的樣子,除了遺憾,隱約還帶幾許羞澀。

拉佩演得很像,稍微有點閱歷的人就可以看出,他對瑪拉瑞女老師還有一些特別的想法,不屬於學生的想法。

好半天,拉佩才裝作猛然醒悟的樣子,迅速地付錢,然後拿起東西就走。

拉佩並沒有走遠,他在廣場的一角停下來,那里有座花壇,正好當作椅子,他把畫架支起來,拿出畫框,釘上畫布,再把顏料放在底下的格子里面。

一切準備就緒,拉佩開始畫畫。

拉佩的動作仍舊很快,下筆如風,沒有絲毫猶像,這和他走速度之路有關,不過更關鍵的是,他繼承了一位大畫家所有的能力,快速、精準地勾勒出畫的輪廓,然後是打底色,接下來打光影,最後才完善細節。

拉佩的這套繪畫技法是從速寫演變而來的,追求的就是速度。

不知不覺中,畫已經成形,在拉佩的旁邊也漸漸聚攏起一群人。

“好,太好了,你是我看過最有天賦的畫家,你的老師肯定會為你自豪,因為她自己都沒這樣的功力。”

突然拉佩身後傳來多明尼哥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站在拉佩的身後。

多明尼哥並不是一個人,旁邊還有幾個人明顯是和他一起。

多明尼哥原本要走了,他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整天待在這里,在臨走之前,他總是習慣性地在廣場上轉一圈,就像國王巡視他的領地一樣。

對於廣場上這些繪畫者的水平,多明尼哥比任何人都清楚,原本他以為拉佩也只是初學者,但看了拉佩的畫之後,他立刻大吃一驚。

用速寫的方式畫油畫,以前不是沒有過,這屬於個人的喜好,也算是風格的一種。讓多明尼哥吃驚的是,畫中流露出的那分自信和成熟,這絕對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手應該有的筆觸,連很多已經出名的畫家都未必能夠做到。

當然,多明尼哥也從拉佩的手法里面看到一絲生澀,不過他下意識地認為,這是因為不習慣新的畫筆,一個技法如此嫻熟的畫家,不可能有這種生澀的表現。

多明尼哥不可能知道拉佩是個特例,拉佩擁有一位大畫家所有的能力,才有了那分自信和成熟;但是拉佩用的技法有很多是那位大畫家死了之後出現的,他只是白天的時候看過一些名畫,又看了一晚上的書,畫了兩張習作,自然顯得生澀。

旁邊的人也都連連點頭,馬內人在藝術方面或多或少有些造詣,連一個女孩都能對拉佩的素描做出評論,更不用說這些人,能夠和多明尼湊到一起,肯定不會是藝術方面的外行。

“好像有幾分薩格拉蒙特的神韻。。。。。。”一個旁覼者喃喃自語道。

拉佩手里在畫,耳朵卻一直豎著,這個判斷讓他佩服不已,薩格拉蒙特正是曾經擁有幸運金幣的那位大畫家。

“這才是正確的做法,學畫就應該以早期的畫家為範本,那時候繪畫技法還沒現在這樣成熟,當時的畫家會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作品的內涵中,現在就差多了,很多繪畫完全就是技法的堆砌。”多明尼哥在一旁感嘆。

聽到這番話,拉佩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果然和比格•威爾說的一樣,只是畫得好根本沒用,必須和別人不一樣才行,要不然頂多就是讓人感覺拉佩的畫里面有某人的神韻。

“年輕人,你很不錯,真的很不錯,我看好你。”多明尼哥站在拉佩的身後不停稱贊道:“等到你有足夠的作品後,我可以幫你開個小型的畫展。”

這位大老板果然喜歡提攜新人。

“那太好了!”拉佩裝作欣喜若狂,事實上他真的很高興,因為他已經踏出第一步。

不過這一步多少讓拉佩無法滿意,他需要的不是這種不痛不癢的贊揚,而是驚訝的目光,就算隨之而來的怒罵也沒關系。

“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多明尼哥突然問道。

“問題?”拉佩很茫然地道。"

“你以前畫的大部分是靜物吧?”多明尼哥沒有直接指出問題的所在,而是繼續問道。

“是啊。”拉佩點了點頭。

拉佩學畫就只有兩天,第一天練素描,第二天上油彩,畫最多就是家里的幾尊雕塑和花籃、水果之類的東西。

“新人畢竟是新人。”

旁邊的人也都笑起來,顯然他們也看出問題的所在。

“靜物簡單,很快就能畫完,所以光線的變化並不大;但實景就不同,隨著太陽的位置改變,光和影隨時也都在改變。所以一個畫家首先必須學會捕捉畫面,把你看到的東西牢牢地記在腦子里面,之後的那些光影變化只能當作參考。如果你不時看上一眼,然後按照看到的景色去畫,那就麻煩了。”多明尼哥指出畫上幾個矛盾的地方,影子的位置顯然不一致。

“慢慢來,你的底子很不錯,你絕對會成功的,我相信你。”多明尼哥隨手拍拉佩的肩膀。

多明尼哥走了,他還有一大堆事要做,不可能一直留在這里,再說,拉佩在他眼里只是一個非常有潛力的新人,還沒到讓他放下一切在旁邊陪伴的地步。

其他人也走了,他們跟過來是因為多明尼哥的緣故,多明尼哥一走,他們也沒興趣繼續留下。

“捕捉畫面……”拉佩楞在那里,他頭大了,那位大畫家薩格拉蒙特的記憶里面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內容。

這不是技藝,而是一種本能,就像走路的時候,沒人會考慮先出哪只腳一樣。拉佩想要擁有這種本能,就只能白己培養,幸運金幣可幫不了他任何忙。

問題是拉佩沒這個時間形成本能可不容易,先要變成習慣,然後才有可能成為本能,這可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做到的。

這一楞就是好半天,當拉佩清醒過來的時候,眼前的一切都已經變了,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光線變得異常刺眼,所有的影子都縮成很小,他的畫和眼前的景色完全不同。

拉佩有些不知所措,心想:這怎麼辦?難道明天這個時候再過來繼續畫?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拉佩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再說,現在回去也太早。

突然,拉佩想起一開始畫素描的時候,也碰到過類似的事。

拉佩又取出一個畫框,釘上畫布,重新放在木架上。

有了一次經驗,拉佩愈發加快速度,他盡可能地用腦子去記憶,想要記住細節是不可能的,他相信那位大畫家同樣也沒這個本事,能夠記住的只有大致的情況。

拉佩的動作越來越快,剛才畫畫的時候是無意識的“快”,現在拉佩知道時間緊迫,太陽的位置無時無刻不在改變,所以他刻意加快速度。

速度一快多東西自然就無法顧及,所以這一次的畫缺少很多細節,而且整幅畫面顯得粗糙和模糊,畫的風格愈發向速寫靠攏。

突然天空變得陰沈下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來一片烏雲。

“完了。”拉佩無可奈何地看著眼前的畫,這片雲層很厚,一時半刻不會散去,就算散開,太陽的位置也肯定變了。

拉佩不甘心,非常不甘心,但是不甘心也沒用,他只能又拿出畫框,釘上畫布,這一次幹脆畫陰雲下的廣場……

時間一點點流逝,拉佩的身邊多了一幅又一幅畫。第一幅畫最完整,細節最多,不過那是失敗的作品;從第二幅開始,他的畫就變得粗糙和朦朧起來,此幅正是陽光下的廣場;第三幅是陰雲下的廣場;第四幅是下午的廣場;而畫架上正在畫的則是傍晚時分的廣場。

同一座廣場、同一個角度,但是因為時間的不同,呈現出的景象也是完全不同,給人的感覺更是大相徑庭。

傍晚時分的廣場變得愈發熱鬧起來,到處都是人,這些人大多是來看畫畫的。

不得不說馬內人的藝術修養確實遠超其他地方的人,只要看一下圍觀者的數量,就可以知道被圍攏的那個畫家的水平。水平越差,看的人越少。

聚攏在拉佩身邊的人當然是最多的,先不說他這里的畫比其他人多,有五幅,而且很新奇,同樣的風景居然能夠顯露出不同的感覺,更重要的是他的畫里面有種獨特的韻味,那是其他人的畫里沒有的。

“讓我看看。”突然人群中傳來多明尼哥的聲音,他每到黃昏時分都會回畫廊看看,對於人們的圍觀已經習以為常,但是像拉佩這樣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還是比較少見,再說他對拉佩的印象不錯,所以擠開人群走到前面。

那些圍觀的人大多認識多明尼哥,連忙讓出一條路。

多明尼哥走到近前,看了花壇邊上一字排開的那幾幅畫一眼,頓時眼睛一亮。第一幅畫還好說;從第二幅畫開始,這些畫變成粗糙,淩亂,缺少細節,一眼看過去好像全都是缺點,簡直是一文不值,但仔細再看,多明尼哥卻看出一些以前的畫里面從來沒有過的東西。

為了快,拉佩不知不覺中用上很多別的繪畫技法,其中一部分來自於速寫,另外一部分來自於水彩。

如果是一個真正的畫家,絕對不會這樣做,但拉佩不是,他甚至連新人都算不上,所以他沒有那麼多約束。

同樣換一個人這麼做,最終畫出來的東西肯定不堪入目,但是拉佩卻不同,他繼承了一位頂級大師對繪畫的理解,就算隨意揮灑也都內涵深蘊。

“太神奇了,這是全新的畫風,雖然稚嫩,但是我敢發誓,肯定有一天它會變得耀眼奪目!”多明尼哥大呼小叫,臉上滿是激動之色。

拉佩早已經停下畫筆,輕聲問道:“您覺得這幾幅畫還行嗎?”

多明尼哥看著拉佩,好半天才說道:“我收回白天的話,你不只是有潛力,而是真正的天才。用不著等到將來,只要你完成這一系列的畫,我就專門幫你開個小型畫展,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捕捉陽光……不,應該叫陽光的色彩。”

多明尼哥陷入狂熱中,他不能不狂熱,別看他提攜不少新人,也只不過是矮子里面挑高個,那些畫家到了最後仍舊得熬資歷,但眼前這個少年就不一樣了,完全有沖擊大師的資格。

哈爾曼松•凡•萊因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大師出現過,現在多明尼哥終於看到一線希望,一個新的大師即將出現。

“陽光的色彩……”拉佩完全楞住,他光顧著不停地畫,根本沒註意到自己畫了什麼。

當拉佩轉頭看了並排放在一起的那幾張畫一眼,連他自己都楞住了。

拉佩不敢相信這是他畫的,那里面深蘊的內涵不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新意?區別於以往的繪畫,不再以深沈的色調為主,而是突出陽光和色彩,也不再追求準確和真實,追求的是感覺和意境。

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風格,一種全新的、完全屬於拉佩的風格,當然這種風格還不成熟,畢竟是拉佩偶然所得,里面還有很多問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完善。

“我會盡快完成它們。”拉佩異常認真地說道,不過緊接著他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恐怕要過一段時間才行,我還沒安頓下來,接下來的幾天,要先找一個住的地方,總不可能一直住在旅店里面。”

多明尼哥聞言,立刻擺手道:“這不是問題,你想買房子,還是租房子?”

多明尼哥自己就是做地產生意,對他來說,找房子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

“當然是租房子,越便宜越好,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如果能夠靠河,或者幹脆在河面上,那就更好了。”拉佩一邊晃動著手中的畫筆,一副很激動的模樣說道:“我原來的家就在河邊,閑暇之時弄一艘小船,在河里漫無目的遊蕩,很適合放松精神。”

多明尼哥和旁邊的人全都沒有註意到畫筆底下多了一根東西,那是拉佩的魔杖,拉佩在偷偷施法。

多明尼哥的眼前劃過一條河的影子,他不清楚這是怎麼冒出來的,那條河好像在東區,他在那里似乎有一片地產。

“如果是我,就絕對不會在索拉河上泛舟,因為這段日子經常有人跳河自殺,如果遇到浮屍,你的心情肯定會變得很糟糕。”旁邊一個人開玩笑地說道。

“你別找什麼房子了,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多明尼哥將這件事包攬下來,想要找一間靠近河邊的房子,對於他來說輕而易舉,他也不覺得拉佩的要求過分,藝術家的脾氣大多古怪,比這更怪的他都看到過,這根本不算什麼。

“你明天仍舊過來嗎?”多明尼哥又問道。

“如果不找房子的話,應該可以。”拉佩的臉上滿是笑意。

“那沒問題,明天我就可以給你答複。”多明尼哥非常肯定地說道。

天色暗了,菜市場內的大多數店鋪都已經關門。不過有一輛馬車卻在這個時候拐進來,那是費德里克的馬車,他是來買豬內臟的,這當然不是給人吃,而是為那些靈緹犬準備的食物。

肉店的老板把一只很大的皮口袋扔在馬車後面的掛鬥上,他並不知道一個他看不見的人此刻正趴在掛鬥底下。

馬車離開了,過了一刻鐘,馬車回到那幢別墅內。

“該死,必須趕快完成那條秘密通道,要不然我會被壓死的。”拉佩罵罵咧咧地從馬車後面爬出來。

拉佩之所以向多明尼哥提那個要求,就是為了出入方便,畢竟每一次都要躲在馬車掛鬥後面出去,實在太不方便,再說這也不安全,天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看破,最好的辦法就是挖一條秘密通道,是這不容易,好在有一樣東西可以利用,那就是遍布整座市區的水道,這幢別墅後面就有條小河。

從旁邊的架子上取過一件鬥篷往身上一披,拉佩不打算再變回來,要不然明天還得喝那種藥。

“妮娜睡著了嗎?”拉佩問道,他仍舊不能完全信任妮娜。

“七點剛過她就回臥室了。”費德里克將豬內臟從掛鬥上卸下來,扔進旁邊一只大水缸內。

聽到這番話,拉佩放心了,他走了出去。

拉佩去的是地下室,那是佛勒的地盤。

“幫我做一件魔導器,就是你說的那種幻術,反正只是在家里用。”一進地下室,拉佩就嚷嚷道。

“你不覺得我的工作太多了嗎?”佛勒指了指桌上的一根管子。

那是一根很細的管子,只有拇指粗細,同時也是一條通道,可以放入水下的通道。別看它平時很細,它也可以在一瞬間膨脹到水桶般粗細,足夠讓一個人穿過去。

只是一根能夠膨脹的管子,沒有任何複雜的地方,這東西制造起來並不困難,需要的材料也不昂貴,唯一的問題就是長度。

“你的動作倒是挺快的。”拉佩走到近前,拿起管子看了看。

只見拉佩對準管子的一頭輕輕吹了一口氣,管子瞬間鼓起來,繼續往里面吹氣,管子越鼓越大,變得像一顆氣球。

拉佩用力捏了管子一下,居然還挺硬的,捏上去就像彈性很好的皮革。

“這東西不錯。”拉佩連聲贊道。

“你別說那些沒用的話,你給我的錢已經不夠用了。”佛勒臉色僵硬地道。

“當初你玩烏迪內斯,現在又來玩我?”拉佩在別的事上對佛勒很信仔,唯獨在這上面不可能,因為佛勒有前科。

“我是那樣的人嗎?”佛勒一臉很委屈的模樣

“你是。”拉佩異常肯定地說道。

佛勒翻了翻白眼,賭氣地扔掉手里的活不做了。

“給我賬本。”拉佩把手一伸。

“什麼賬本?”佛勒滿臉疑惑地問道。

“你又是買材料,又是購置實驗器材,前前後後花了不少錢,難道連一份清單都沒有?”拉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要什麼清單?這些實驗器材幾乎是免費的,是我的兩個朋友送給我的,材料也是成本價。”佛勒氣得跳腳。”

對於佛勒這番話,拉佩倒是相信,佛勒的朋友基本上也是煉金術士,有的是賺錢的門路,根本用不著在這上面斤斤計較。不過佛勒買東西居然沒有清單,這讓他很惱火。

“從今往後,你再去朋友那里的時候,就把妮娜帶上,不管買什麼東西,都必須經過她的核實。”拉佩用命令的口吻說道,這件事絕對沒有商量的余地。

“憑什麼?”佛勒大怒。

“憑我是你的合夥人,而且我要幫你建造一座令人滿意的實驗室,所以錢絕對不能花在毫無意義的地方。”拉佩回答得理直氣壯。

實驗室是佛勒的軟肋,佛勒頓時說不出話。

“我再給你五萬比紹,你最好省著點用,我的手里也沒什麼錢了。”拉佩很頭痛,別看他那樣嘴硬,佛勒要錢,他真不敢不給。

拉佩曾經以為自己很有錢,但是隨著地位的提升,隨著攤子鋪得越來越大,他花錢也如同流水般。
佛勒一聽給錢,頓時眉開眼笑起來,不過當他聽拉佩說已經沒錢,不由嘟嚷道:“你的手下怎麼回事•走得這麼慢,從塔倫到馬內不是四天就到了嗎?那個尤特佬手里有一批藥,賣掉不就有錢。”

佛勒不提起這件事,拉佩未必會在意,現在聽佛勒一提,拉佩也覺得奇怪,他和佛勒、安博爾•諾德只花了兩天到馬內,現在已經在馬內住了三天,卻還沒有漢德的消息。

“我去問問費德里克。”拉佩轉身就走

佛勒楞了一下,這才醒悟過來,道:“你得幫忙當助手,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等一會兒。”拉佩頭也沒回地道。

出了地下室,拉佩進了廚房,這個時候費德里克肯定在做晚餐,因為怕混進探子,他們沒有用外人,所以費德里克不但是管家,同時也是廚子。

“有漢德的消息嗎?”拉佩問道。

“他們遇到麻煩了,先是在半路上遭遇襲擊,損失了五個兄弟,還有兩輛車被毀。之後他們在達林頓遭到刁難,好在車隊里面有幾個警察,達林頓那邊的人也不敢做得太過分。”費德里克一邊做晚餐,一邊說道,下午他接到灌德放出的信鴿。

“達林頓……我記住了。”拉佩輕哼一聲,他知道賈克蔔肯定沒有這樣的影響力,應該是賓尼派的人暗中出手。

“佛勒老頭的那些實驗器材和材料沒有損壞吧?”拉佩緊接著又問道。

費德里克也不知道,因為信上沒說,他不太肯定地道:“不太清楚……大概沒有吧?如果有什麼損失,漢德肯定會提到,他絕對不敢隱瞞。”

“真是麻煩。”拉佩捏了捏太陽穴,當初他可沒料到會碰到這樣的事。

拉佩伊不擔心漢德一行人被一直扣留在達林頓,就算他不出面,安博爾•諾德和烏迪內斯知道了這件事,也會出手。

“你明天去一趟那位警察廳廳長的家,告訴他這件事。”拉佩吩咐道。

“明白了,主人。”費德里克應了一聲。

拉佩轉身就要離開,沒想到費德里克叫住他:“對了,主人,漢德他們住的地方已經搞定了。白天的時候有個胖子帶著房契過來,是妮娜接待他,然後妮娜讓我支付兩千比紹。”

拉佩笑了笑,那個胖子肯定已經知道高倫失蹤的消息,想必嚇壞了。

“還有一件事。”費德里克繼續說道:“造暖棚的人來過了,他留下一堆圖紙,都是他以前幫別人建造的。”

“圖紙在哪里?”拉佩問道。

“在書房里面,就放在書桌上。”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晚餐的時候你把那些圖紙拿來。”拉佩吩咐道

拉佩確實沒時間,又要練習繪畫,又要幫佛勒打雜,還要和比格•威爾商量接下來怎麼。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1-27 12:36 PM

第二十九話 創新與發明

“你居然成功了……”比格•威爾看著放在床頭邊的那幾張畫,他不是畫家,但他是一個不錯的鑒賞家,自然看得出這幾幅畫的內涵,也看得出它們與眾不同的地方。

“放棄細節,不追求真實,而是著重意境……恭喜你,開創了一個新的流派。”比格•威爾突然變得高興起來,道:“說實話,我並不喜歡這種風格,它顯得太粗糙,不符合我的審美觀。不只是我,恐怕所有貴族對這種風格都會不屑一顧;但是說到創新,它絕對無與倫比,賓尼派那幫人肯定會推崇備至,不得不承認,你的第一步走得不錯。”

拉佩已經無語,覺得比格•威爾太過現實。

“還有待完善。”拉佩聳了聳肩膀,道:“我總覺得還缺少些什麼?”

“管它缺少什麼,趕快完善這幾幅畫,讓那個老板幫你開一場個人畫展。我知道那個叫多明尼哥的人,這家夥也算是個名流,他的人脈很廣,和各個黨派的高層都關系密切,到時他們肯定會到場的。如果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喬治•雅克、讓•保爾三個人中的任何一人能夠出現就更好,你只要上囊現出適度的敬仰和推崇,然後暗示希望能夠跟隨他們,肯定能加入賓尼派。”比格•威爾越說越大聲,神情越來越激動。

“萬一他們不來呢?”拉佩問道。

“那也沒關系,得到他們的推薦進入賓尼派只不過起點高一些。就算他們沒來,你隨便找一個賓尼派的成員,表達一下對賓尼派的敬仰,再說一些他們喜歡聽的話,也會被邀請加入賓尼派的。賓尼派是一個松散的黨派,想要加入進去也不是很難。”比格•威爾說得很隨意。

拉佩翻了翻白眼,當初說加入賓尼派不容易,打算拿妮娜做文章的是比格•威爾,現在說不難的也是他。

“他們會不會核實我的身分?”拉佩問道。

“這怎麼可能?就算秘密警察也做不到每加入一個成員,就徹底核實他的身分,更何況賓尼派?賓尼派里面沒人專門負責情報,別把他們想得太複雜,那只不過是一群誇誇其談的人聚攏在一起的組織。”比比格•威爾的語氣充滿了輕蔑。

“別忘了,你是被一群誇誇其談的人刺殺的。”拉佩毫不客氣地回敬道。

比格•威爾頓時啞然失聲。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他們真的核查我的身分怎麼辦?”拉佩問道,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絕對不舍隨便冒險。

比格•威爾仍舊一言不發,反正冒險的不是他,所以他根本就沒考慮過。

拉佩明白了,他的臉陰沈下來,冷哼一聲:“開個人畫展的事以後再說。”

“好吧,我要借用一下你的身體,寫封信給卡門,請她幫你圓這個謊。”比格•威爾很無奈,好在他有辦法補救。

“卡門•瑪拉瑞?”拉佩有些驚訝。他的身分正是比格•威爾幫他準備的,其中的關鍵,也是最有可能出問題的地方就是這個“家庭教師兼藝術顧問”。

“我和她曾經合作過,她還欠我一個人情。”比格•威爾有些神情恍惚,好像在回憶往事。

“她也是做這行的?”拉佩立刻問道,雖然比格•威爾從來沒提自己的過去,不過和比格•威爾合作的不是秘密警察,就是間諜。

“沒錯,她曾經是帝國最好的間諜,也是最成功的雙面間諜。”比格•威爾嘆道

“雙面間諜?”拉佩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道:“她會不會出賣我?”

“間諜從來不做沒好處的事,出賣你對她有什麼好處?”比格•威爾看了拉佩一眼,道:“再說,她已經厭倦以往的生活,打算做一個好妻子,再生個孩子,成為一個好母親,過普通人的生活。”

“那她還會幫你?”拉佩感到奇怪。

比格•威爾不再解釋,顯然他不想多說什麼。

隨即比格•威爾伸出手,按在拉佩的胸口上,隨著白光一閃,颼的一聲,比格•威爾穿入拉佩的體內。

天亮了,費德里克的馬車從別墅里面出來,和往常一樣,他又去了菜市場。

半個小時後,拉佩從菜市場的另外一頭出來,他背著畫板,右側的肩膀上掛著一只很大的包,里面放著畫筆、顏料之類的東西。

到了大街上,拉佩招了一輛出租馬車,直奔聖帕爾戈廣場而去。

和昨天相比,今天拉佩來得更早,到廣場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升起,天空中只是微微有些魚肚白,廣場上一個人都沒有。

拉佩打開畫架,仍舊坐在原來的地方,開始畫起來,畫的正是黎明時分的景色。

昨天拉佩是帶著目的而來,畫畫的時候,腦子里面想的都是如何接近多明尼哥,如何得到他的賞識;今天就不同了,拉佩的腦子里面沒有任何雜念,心中更是充滿自信。

雖然繪畫的技巧是從薩格拉蒙特那位大師身上得來的,但開創出這種全新風格的卻是拉佩。

這是了不起的成就,足以讓拉佩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但拉佩從來沒想過在歷史上留名,哪怕有幸運金幣也一樣,幸運金幣的歷任主人並不是個個有名,比如前任主人比格•威爾就沒什麼名氣。

在不知不覺中,拉佩的想法起了變化,他想活得更有意義。

拉佩突然間覺得自己真的很喜歡繪畫,很想把眼前的一切全都畫下,讓它們永遠停留在畫布上。

拉佩下筆如飛,他在和時間賽跑。

如果說白天拉佩需要狂奔才能追上太陽的腳步,那麼此刻他就必須騎馬才行,因為黎明時分的變化更快,轉眼工夫,四周又亮了許多。

昨天拉佩對著同樣的景色畫了十幾個小時,所以對於眼前的一切,他已經再熟悉不過,閉著眼睛都可以把輪廓勾勒出來。

接下來就是光、影和色彩,拉佩用畫筆快速地塗抹起來。

沒有絲毫的猶豫,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經映像在拉佩的腦子中,這想必就是多明尼哥所說的捕捉畫面。沒想到這麼簡單,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去做。

拉佩的嘴角帶著微笑,他的動作越來越快,筆法越來越流暢,沒有絲毫遲疑,也不需要重複修改,每一筆下去都是他想要的結果。

在不知不覺中,拉佩進入一種渾然忘我的狀態,他和手中的筆融為一體,不再是他指揮著筆,反倒更像是筆自己在動。

“沃斯先生,佩拉得•沃斯先生。”

旁邊突然傳來一道輕柔的呼喚聲,拉佩一驚,手不由得一劃,畫布上頓時留下一道刺眼的劃痕。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實在……”叫拉佩的正是本貝畫廊的那個女店員,她是來開門的,看到拉佩坐在那里畫畫,只是想過來打聲招呼,沒想到造成這樣的結果。

這個少女本身就是學繪畫的,當她看清楚那幅畫,立刻就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錯誤。

隨即少女又想到剛才的情景,剛才她覺得拉佩很怪異,精神好像不太正常,此刻她想起來了,那是一種特殊的狀態,一種讓所有畫家夢寐以求的狀態,一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狀態,她很清楚在這種狀態下畫出的作品是什麼等級。

少女毀了一幅名作,一幅絕對可以在繪畫史上占據一席之地的名作。

“我……我……”少女已經徹底慌了神。

“這不怪你,只能說我的運氣不好。”拉佩輕嘆一聲,最後那一筆就如向美女臉上的刀疤,一切都被它破壞,再怎麼修飾都不可能掩蓋,這幅畫徹底廢了。

“這送給你。”拉佩把畫取下來,他又拿出一副畫框,開始往上釘畫布。

“太感謝您了。”少女一反昨天的冷淡。

“本貝畫廊只有你一個店員?忙得過來嗎?”拉佩隨口問道。

“畫廊的工作其實很輕松,畢竟那種等級的顏料不是每一個學畫的人都有實力購買,來這里的人大多另有目的,看到我叔叔不在,他們自然就走開了。”

說著,少女連忙掩住嘴巴,她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位恐怕也是另有目的而來,區別只是他確實有才能。

“你叔叔?多明尼哥先生是你叔叔?”拉佩大吃一驚。

在拉佩的印象中,這類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整天都被一大群青年圍攏著,大部分時間皆消磨在舞會和宴會中,哪有出來當店員的?

“我和叔叔一樣,都喜歡藝術。叔叔要繼承家業,所以不得不放棄;我倒是沒這方面的顧慮,不過我缺乏天賦。”少女顯得有些失落。

“天賦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拉佩只能這樣安慰少女。

少女笑了笑,她又不是傻瓜,當然不會認為這是真的,這話如果出自一個同樣沒天賦的人的嘴巴,或許還能相信,但是出自一個天才之口,那就只可能是安慰。

“您仍舊住在旅店里面?”少女突然想起昨天拉佩提到過的事。

“是的,多明尼哥先生幫我找好房子了?”拉佩裝出大喜的模樣,他不想多提旅店,這也是有可能露餡的一環。

“您想借房子的話,其實並不困難,我相信有很多房東願意把閣樓租給像您這樣的藝術家,這也算是馬內的一種時尚。”少女笑道,然後不經意地臉一紅。

如果拉佩真的是十八、九歲,他就應該順勢問:“你家的閣樓是不是已經租出去了?如果沒有,願不願意收留一個無家可歸的窮小子?”

可惜拉佩年紀沒那麼大,根本無法領悟少女話語中隱含的意思,反倒真的思索起來。

少女楞住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解風情的傻瓜,不過轉念一想,她又覺得理所當然,越是天才,往往在某些方面越有欠缺,有時候甚至表現得如同傻子。

“你帶的錢夠不夠?馬內的生活費用很高,但賺錢卻不容易。”少女換了個角度問道。

“還可以,我家其實挺富裕的。我的父親有三艘船,其中兩艘船專門走東方的航線,另外一艘船專註於近海貿易。雖然這段日子市面不景氣,但對我家並沒有多少影響。”拉佩硬著頭皮說道。

拉佩很痛苦,因為說得越多,破綻也會越多,但是他必須給自己制造一個身分。

和坐地收錢的地主相比,一個整天在外面跑的海商顯然要難查得多,不過有一個海商父親又容易讓人聯想起拉佩的另外一個身分。

“原來你和我叔叔一樣。”少女愈發高興起來。

但少女高興並不是因為她說的那個原因,而是拉佩的身分和她配得上,這樣她就用不著擔心父母的阻撓。

“是啊,我的父親也希望我能夠繼承家業。不過我對經商不感興趣,我喜歡藝術、喜歡繪畫。”拉佩一本正經地說道。

“您的父親反對嗎?”少女有些擔心起來。

“他長年在海上飄蕩,我們父子倆一年難得見幾次面,他就算反對也沒用。”拉佩先打了一個伏筆,今後有人問起他的父親,他就可以用這當托詞。

少女沈默了,她不知道應該為此而慶幸,還是安慰幾句?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聲嘆息。

拉佩和少女轉頭看去,就看到多明尼哥站在幾尺外的地方。

“沒想到你的身世和我差不多。”多明尼哥恰好聽到後半段,拉佩的身世引發他的共鳴,道:“你比我幸運,沿著自己的路走下去;不像我,最終妥協。好在我繼承家業後,也沒完全放棄理想,只不過換了個方式追求藝術之美。”

“親愛的叔叔,就算您當初堅持下去,您能夠達到這樣的高度嗎?”少女朝著拉佩的那張畫努努嘴。
多明尼哥是個懂藝術的人,當然看得出這幅畫的價值,同樣也為那最後一筆感到惋惜。

多明尼哥完全能夠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更在意的是少女的態度,胳膊肘往外拐也太明顯了,這還沒嫁出去呢!

此刻天已經亮了,廣場上的人也漸漸多起來。這麼早跑到聖帕爾戈廣場來的人全都是畫家,他們正是沖著多明尼哥來的,自然而然圍攏過來,同樣也都看到拉佩的那幅畫。

“這算什麼,是畫畫嗎?還是小孩子隨手塗抹的東西?不……我說得不對,小孩子的塗抹比這還要強一些。”人群中傳來一陣冰冷的嘲諷。

說話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痩高個,這個人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模樣,身上穿著粗布衣服,袖子、胳膊肘已經打了好幾層補丁,顯然境況非常糟糕。

拉佩記得這個人,昨天他在這個人的旁邊站了挺長的時間,這個人的繪畫水平算是比較高的。

對於這番嘲諷,拉佩並不放在心上,他和說話的人並不屬於同一個層次。

少女卻無法容忍,怒目圓睜地喝道:“如果這是塗抹,那麼閣下的畫不就連塗抹都不如?”

痩高個被嗆得面紅耳赤,他知道少女的身分,因此不敢得罪多明尼哥,所以把矛頭對準拉佩,大聲喊道:“看看他的畫,都畫了些什麼?我們畫一幅畫少則一個星期,多則幾個月,他呢?兩個小時就是一幅,這是畫畫嗎?在墻上抹灰也沒這麼快吧?”

這招絕對陰毒,因為瘦高個的話勾引起眾人的嫉妒心。

拉佩畫得比其他人好,這並不讓人嫉妒,因為大家都知道自己的水平,已經習憤別人比自己強,但是一幅花兩個小時創作出的繪畫也比他們好得多,就讓他們有些難以接受。

看到眾人的嫉妒心被自己挑起來,那個戴眼鏡的人異常興奮,他以為自己勝利了,愈發得意地沖著拉佩道:“我看你根本證必畫筆作畫,你應該找一把刷子來,那樣速度肯定更快。”

“你給我滾!”多明尼哥的臉早已經脹紅得像豬肝色,他終於忍不住了。

多明尼哥這聲怒吼把在場的人全都驚呆,他給人的感覺一向溫文爾雅、從容不迫,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

戴眼鏡的人頓時臉色蒼白,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一向以好脾氣著稱的多明尼哥對他如此憤怒,表示馬內所有的畫廊,甚至整個繪畫界都將對他關上大門,他完了。

這個戴眼鏡的人身體晃了兩晃,正琢磨著要不要先退避一下,然後再想辦法取得諒解,沒想到有一個人比他先沖出去。

沖出去的人是拉佩,他走得很快,頭也不回。

“沃斯先生、沃斯先生。”少女在後面拚命追趕拉佩,道:“你別放在心上。”

“哈哈哈,這麼承受不起打擊,就算再有天賦,又有什麼用?”戴眼鏡的人滿心快意,他瘋狂地大笑起來。

戴眼鏡的人已經不在乎自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大不了放棄畫家的身分,另外找一份工作,反正他也厭倦這種看不到盡頭的困苦生活。

“你這個王八蛋!”多明尼哥沖過去就拳打腳踢,他從來沒有這樣憤怒過,一個未來的大師說不定就這樣硬生生被毀了。

拉佩在奔跑,他並沒有放開速度,只是比一般人稍微快一些,他也聽到少女的呼喊,但是他裝作沒有註意,一直跑出兩條街才停下來。

拉佩不是受不了侮辱才逃跑,對他來說,那個人的辱罵只是犬吠,還是一條喪家犬,他根本不在乎,他之所以失態,是因為那個人說他應該用刷子作畫。

拉佩一直覺得畫筆用起來很不順手,但是始終沒有找到原因,現在他明白了。

拉佩的畫需要的不是細致,而是速度。畫筆的頭全都是圓的,一筆下去,中間深,兩邊淡,需要反複修補;如果像刷子一樣是扁的,那就均勻多了,速度也會快上許多。

再說,拉佩不是要標新立異嗎?還有什麼比用刷子畫畫更標新立異的?

“沃斯先生……您不要放在心上。”少女已經追過來,大口喘著粗氣。

看到少女這副模樣,拉佩心里頗為感動,他連忙扶住少女,道:“我沒生氣!我怎麼可能在意一個失敗者的吠叫?”

“那您……”少女滿頭大汗。

“我想找一家做刷子的店鋪,那個家夥不但沒刺激到我,還給了我極大的啟迪,畫筆的頭為什麼一定要是圓的?為什麼不能是平的?你的叔叔說過,畫家最初和泥瓦匠是同行,或許現在是回歸的時候了。”拉佩哈哈大笑起來。

“真的?”少女看著拉佩,要確認拉佩沒在騙她。

“哪里有做刷子的店鋪?”說著,拉佩東張西望。

少女放心了,這樣的小事她當然可以幫忙,而且她也很願意幫忙,不只是為她喜歡拉佩,更因為這件事很可能會在繪畫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筆。

身為一個喜愛繪畫藝術的人,還有什麼比這更能夠令人振奮的呢?

“我記得過兩條街就有一家刷子店。”少女對這個地方很熟。

事實證明少女的記憶不錯,只走了幾百尺,拉佩就看到一塊掛著很多刷子的招牌,有圓刷、扁刷,還有羊毛刷以及豬鬃刷,靠著門甚至還豎著一根給大炮清膛的大刷子。

店鋪內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穿著背帶褲的矮個子老人,旁邊還有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在忙碌著。

看到拉佩和少女進來,那位老人感到很奇怪,來他這里買刷子的人從來沒有這樣的,不過他仍舊站起身打招呼:“兩位要什麼?”

“你們最小的刷子是什麼樣子?”拉佩直接問道。

“最小的刷子?”老人微微一楞,想了想,轉身從身後的櫃子里面翻出一只小盒子,道:“這是清理煙鬥用的,也可以用來替火槍的槍簧、扳機上油,或者清理懷表內部的灰塵。”

老人從盒子里面拿出一把很小的刷子,頭很細,一根根須毛排列得整整齊齊,長度只有一公分左右,後面的握把也很細,甚至比畫筆更細,質地看上去像牛角。

“可惜,短了一些!”少女一臉遺憾,其他地方完全合格,唯獨握把只有三寸多長,實在太短。

“沒問題要多長都行,兩位如果對材質沒什麼要求,我弄根木棍鉆一個孔,直接把刷子插進去就行,只需要一天就能完工……主要是魚膠幹得太慢。”老人當然不想放過上門的生意。

“我還要稍微大一些的刷子。”拉佩又提出要求。

“大一些?”老人轉身翻找起來,很快他就找出一堆刷子,都是比較小的,不過比剛才那把刷子要大。

拉佩隨手挑了幾把刷子出來,都是他覺得合適的尺寸。

“能不能全都換成這種毛?”拉佩指了指第一把刷子,那上面的毛節纖細,而且是半透明的。

“這是用老鼠的胡須做的,比較貴。”老人看著拉佩。

“那就用它。”拉佩根本沒問價錢,和佛勒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他已經習慣各種魔法物品和樹料的價格,一般的東西根本不會讓他覺得貴。

“您什麼時候要?”老人很高興,他最喜歡這樣的客人。

“當然越快越好。”拉佩最缺的不是錢,而是時間。

“皮特,過來。”老人朝著青年招了招手。

“幫這位先生配一下這些刷子。”老人指了指拉佩挑出來的東西,道:“全部用鼠須。”

老人轉頭朝箸拉佩問道:“握把您要什麼樣子的?”

“就要這樣的。”拉佩從袖管里面抽出一枝畫筆放在桌上。

“您是畫家?”老人又看了看拉佩,他剛才還在奇怪,要這麼多不同型號的小刷,做什麼?

“他是本世紀最偉大的畫家。”少女搶著回答,她看上去異常自豪,好像說的是她一樣。

老人當然不會當真,那個青年則看了拉佩一眼,又看了看少女,眼神中多一絲嫉妒,不過他和那個戴眼鏡的人不同,註意力很快放回工作上。

只見青年走到一個工作臺前,拉開一個抽屜。

抽屜里面被隔成很多小塊,每一個小塊里面全都放著一根根管子,看蔔去像紫銅。

青年按照拉佩的需要,挑出相應的管子,然後把其中一根管子放在鐵貼,用一把小錘子輕輕敲扁管子的一頭。

“原來刷子是這樣做的。”拉佩還是第一次看到,感覺很新奇。

青年根本不搭理拉佩,而是打開另外一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長排鼠須,它們已經被粘好,有一尺多長。

只見青年用剪刀剪下其中的一段鼠須,正好是拉佩需要的長度。

旁邊有一只小罐子,里面裝著熬好的魚膠,青年蘸了一些魚膠,將剪好的鼠須塞進紫銅管敲扁的那頭,一個筆頭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做好了。

拉佩在一旁看著,這下子他長見識了。

拉佩當然不會去做刷子,他想到的是其他東西。

在塔倫的時候,漢德買下和老巢相連的兩幢房子,在靠大街的那幢房子底樓開了一家店鋪,經營的是旅行用品,不但有衣服、靴帽、箱包、登山用品,也包括火槍。為此,漢德還買下幾座工場。

拉佩曾經去看過那幾座工場,當時覺得還不錯,但是看到這個青年做事的方法,他立刻覺得那幾座工場的效率實在太差。

“給我一排這東西行嗎?閑著沒事我也做幾枝筆玩玩。”拉佩說道。

青年仍舊不搭理拉佩,不過那位老人卻走過來,道:“沒問題。”

老人掏出一排鼠須,又挖一勺魚膠,然後從抽屜里面拿了一根很大的紫銅軟管,一錘子把其中一頭敲扁,接著又幾錘下去,把敲扁的地方翻轉起來,這樣就不會漏了,然後把魚膠塞進去,最後拿一塊軟木把上面那頭封住。

“這是特制的魚膠,祖傳配方,絕對牢固,封存好後,就算放一、兩年也不會幹。不過每次用過之後,想要繼續保存的話,必須用蠟封上。”老人解釋道。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拉佩又長見識了。

“走吧,得和叔叔說一聲,要不然他肯定會擔心的。”少女在一旁勸道,突然苦笑一聲,說道:“他原本還打算帶你去房子的。”

“房子已經有了?”拉佩裝出一副驚喜的模樣。

“地方有點偏僻,據說在哈伯特橋那邊。”少女看上去很不滿意的樣子,她顯然已經把自己當作女主人。

哈伯特橋是一座很舊的石橋,橋墩上積滿淤泥,很多植物生長在上面,就像一座座河中的小島。

這里屬於市中心的邊緣,也就是比較沒落的地方,給人的感覺和塔倫的下等街區有些相似。

多明尼哥的馬車在一片有些淩亂的房子前停下來。

“這里以前是工場,後來辦工場不賺錢,就改成住宅,所以看上去不太舒服。”多明尼哥解釋道。

多明尼哥下了馬車,在前面帶路,不過他沒走前門,而是從後面繞過去。

“這……這里不太好吧?”少女皺起眉頭,她在為自己看上的男人感到委屈,覺得這里實在配不上一位未來的大師。

拉佩卻不在乎,他首先註意到的是位置,這里離紅楓大道雖然有不短的距離,但河道卻是相連的。

這當然不是巧合,昨天拉佩對多明尼哥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暗中就用了催眠的手法。

催眠會留下痕跡,不久之前那個幕後黑手殺人滅口,就是為了消除痕跡。

拉佩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他賭多明尼哥不會允許別人對他做這類檢查,這種檢查很容易挖掘出人心中最深層的隱私,沒有人會願意自己的隱私暴露在別人面前。

多明尼哥走得很快,他沿著河堤而行。

這里的河堤很窄,只有一尺多寬,走了大概三百多尺,就看到一片凸出的平臺,那里原本應該是一座簡易的碼頭。

馬內有很多工場都是沿河而建,因為水路運輸快疾而又便利,運載量也大,費用也便宜得多,這些工場都有類似的簡易碼頭。

現在這里卻淩空搭了一幢房子,這幢房子上、下有三層,樣子像階梯,下面一層的天花板就是上面一層的陽臺,原本是碼頭的地方還停著一艘小船。

“怎麼樣?還可以吧?”多明尼哥笑著問道:“這里是鬧市區,走出去一拐彎就是商業街,要買什麼都很方便。但這里卻很安靜,你作畫的時候絕對沒何人會吵到你,省得你的手再那麼一抖,讓一幅原本可以在繪畫史上留名的名作毀於一旦。”

多明尼哥一邊說,一邊看著自己的侄女。

少女早已經滿臉通紅,一半是羞臊,另一半是惱怒。

“這里的租金是多少?”拉佩沒有註意少女的反應。

“不需要租金,你把那幅畫壞了的畫修補一下,送給我就行。”多明尼哥很大度地說道。

多明尼哥說這番話,證明他是一個真正喜歡藝術的人。

多明尼哥很清楚,真正的畫家或許會留下一些不成功的作品,作為成長過程的見證,但是對這種近乎於完美,卻因為某種原因而廢了的作品,肯定會銷毀。

“這樣不太好吧?”拉佩為難地說道,他不想占便宜。

“如果你要算的這麼仔細,那麼我們來算算這樣一幅傑作被毀,我的侄女應該賠給你多少錢?”多明尼哥吹胡子瞪眼地問道。

“我可賠不起!”少女驚慌地喊起來。

“那就用人抵押。”多明尼哥開的玩笑愈發離譜。

聽到多明尼哥這麼一說,拉佩也就不再堅持。

“這里的治安還算不錯,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另外配一把門鎖,然後再讓人在河堤上加一扇鐵門,以防萬一總是有必要的。特別是隨著你的名氣越來越輕亮,說不定有人會起什麼心思。”多明尼哥善意地提醒道。

“成名之後就有錢了,還怕沒更好的地方住?”少女有些不以為然。

多明尼哥笑了笑,並不打算解釋。

沒人比多明尼哥更清楚,拉佩的畫充滿新意,想要成名很容易,但想要賺錢就沒那麼容易,這種風格肯定不會得到貴族階層的欣賞,而得不到貴族階層的認可,價錢就起不來,也就不會得到那些把畫當作投資品的有錢人的青睞。

多明尼哥認為,恐怕這個少年一輩子都只會是不得誌的窮畫家,至於大師的名頭更是想都別想,只有等到他死之後,他的畫才會得到承認,變得價值連城,也會得到應有的榮譽,被追認為大師,在繪畫史上留下顯赫的名聲。當然,如果這個少年和他侄女最終能夠結合在一起,那就是另一回事。
多明尼哥思索著怎麼促成這件好事,突然他聽到少女尖叫一聲。

少女已經轉過頭,緊緊閉著眼睛,臉上滿是恐懼和悲傷。

拉佩和多明尼哥同時轉頭看去,看到從上遊緩緩飄過一具屍體。

那具屍體穿著筆挺的禮服,看上去是要參加舞會,而不是投河自盡。

“所以我勸你不要住在河邊,最近這段日子,類似的事實在太多。”多明尼哥嘆息一聲。

“我在亞米爾的時候就聽說局勢非常嚴重,不過我們那里還好,沒想馬內的情況如此糟糕。”拉佩搖了搖頭,突然他苦笑一聲,問道:“我來的時機是不是不太對。”

“話也不能這麼說,雖然現在的時機不算很好,卻也不算太差。一個天大的機會就在眼前,要看你能不能把握住。”多明尼哥既是安慰,又是鼓舞:“有機會的話,我會把你介紹給一些人,像你這樣,小小年紀就創出一種全新風格的天才,肯定會受到他們的歡迎。”

“叔叔,你和他們卷在一起也就算了,還要把沃斯先生也牽連進去,他對政治不感興趣的。”少女連忙在一旁阻攔。

多明尼哥知道少女在擔心什麼,現在局勢不穩,不能排除國王翻臉的可能,一旦這種事發生,和那群人在一起確實很危險。

“我對政治感興趣。”拉佩連忙說道。

拉佩等待已久的機會,絕對不能讓少女破壞,多明尼哥想要幫他介紹的。肯定是那幾個黨派的人,賓尼派的那幾個巨頭或許也在其中。

少女臉色微變,不過她沒立刻勸阻,而是打算回頭再規勸。

見少女真的很關心他,拉佩多少有些感動,他湊到少女的耳邊,低聲說道:“我的畫絕對不會受貴族階層的歡迎。”

少女恍然大悟,看著拉佩的目光又多了幾分異樣的色彩。

“你說得沒錯,你的畫風就決定了你只可能屬於這邊。”多明尼哥顯然很高興,他原本擔心的就是拉佩不夠成熟,會受到少女的影響,真的對政治不感興趣。在多明尼哥看來,能夠開創一種新的風格,本身就是一種政治資本,如果不加以利用就太可惜。

當然,多明尼哥也不贊成拉佩在政治上投入太多精力,那是本末倒置,浪費了自己的天賦,最正確的做法是表明自己的立場,然後置身於政治之外。

“您是哪個黨派的?”拉佩越來越覺得多明尼哥不簡單。

多明尼哥大笑起來:“為什麼要加入別人的黨派?自己組建一個不好嗎?”

“您是一個黨派的領袖?”拉佩大吃一驚,這個答案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不過這也讓拉佩感到頭痛,萬一多明尼哥邀請他加入黨派怎麼辦?拒絕的話,就太不給面子,如果事後他又加入賓尼派,多明尼哥會不會惱羞成怒?

“沒什麼了不起的,你在馬內待久就明白。馬內有很多小的黨派,很多黨派只有十幾人。我組建的黨派稍微大點,總共有一百五十二個人,大部分是名流、作家、音樂家、戲劇家,當然也少不了畫家。雖然人數不多,影響力倒是不小。”多明尼哥簡單地介紹一下他的黨派,這隱含了邀請的意思。

拉佩則裝傻,好在他有時候確實挺遲鈍的,多明尼哥已經聽過少女的抱怨,所以也沒在意。

“有自己的黨派?”比格•威爾瞪大了眼睛。

此刻拉佩正躲在馬車的掛鬥里面,比格•威爾跨坐在掛鬥邊上,輕輕拍了一下額頭,道:“妙,實在太妙了。”

緊接著比格,威爾得出結論:“這個叫多明尼哥的家夥是一個聰明人。”

“這話怎麼說?”拉佩聽不明白。

“在大的黨派里面,想要一點點往上爬可不容易,還不如自己組建一個黨派,這樣一來就自己說了算。而且大的黨派內部勾心鬥角,反倒是那些小黨派能夠做到和睦融洽。加入大黨派還有一個風險,那就是會被其他大黨派擊敗,相反的小黨派總是被拉攏的對象,因為它們沒有威脅,特別是那些有影響力的小黨派更是活得很滋潤。”比格•威爾解釋著其中的奧妙。

“這樣說來,我也可以組建一個小黨派?”拉佩也動了心思。

“可以,不過不是現在。”比格•威爾搖了搖頭。

“為什麼?”拉佩不明白。

“現在還不夠亂。任何一個黨派貿然出現的話,都會被盯上,然後就會有人査你的老底。”比格•威爾朝著拉佩嘿嘿一笑。

拉佩知道自己禁不起査。

雖然比格•威爾沒有告訴拉佩太多的東西,卻已經指點他一條明路,那就是等到將來亂起來之後,再組建自己的黨派。

現在不組建自己的黨派,並不意味著什麼都不做,拉佩可以先準備。

拉佩要組建黨派的話,肯定會以漢德那夥人作為骨架,所謂的黨派只是一層皮,頂多再發展一些外圍成員,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招人,然後替這些人洗腦。拉佩正想著這些事,馬車一拐,已經進了院子。

院子里面堆滿東西,有空心鐵管、丁字形的鐵條,不過更多的是木條拼成的格子架,這些全都是造暖棚用的。

那個設計師的速度倒是挺快,早上拉佩剛把圖紙確定下來,下午東西就已經運過來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拉佩選擇的樣式最為簡單。

拉佩選擇的樣式就是一只四四方方的玻璃盒子,屋頂有些坡度,為的是下雨的時候能夠把雨水排出去,不過從外表幾乎看不出來。

正因為樣式簡單,所有的框架幾乎都是一樣,那個設計師正好有現成的東西,因此立刻就運過來。

不等馬車停穩,拉佩早已經悄悄地溜下來,剛一進別墅,他就看到妮娜正急匆匆地朝著這邊走來。

拉佩連忙將一枚戒指戴上,頓時變成原來的模樣。

這枚戒指,是昨天晚上拉佩逼著佛勒做的。

“你怎麼沒睡覺?小心臉上起皺紋。”拉佩開著玩笑。

“地方已經找好了。”妮娜沒頭沒腦地說道。

“地方?”拉佩一開始沒明白,不過他稍微一想,就猜到妮娜指的是什麼,道:“建造跑狗場的地方?”

“是的。”妮娜點了點頭,道:“我恰好聽到佛勒老頭在嘟嚷,說什麼水道的事,這給了我一個啟迪。”

拉佩痛苦地拍了一下額頭,他忘了佛勒那張大嘴巴,佛勒可不知道守口如瓶,那張嘴簡直是四面漏風,被妮娜聽到還算好,萬一被建造暖棚的工人聽到,那可就麻煩了。

“費德里克,這兩天除了接送我,你哪里都別去!給我盯著佛勒,別讓他到院子閑逛,也別讓他亂說話!”拉佩轉身喝道。

“明白了,主人。”費德里克正在停馬車,一聽到拉佩的吩咐,遠遠地應了一聲。

“你得到了什麼啟迪?”拉佩轉頭向妮娜問道。

“河道也可以利用。”妮娜顯得異常興奮地道:“馬內有很多條河,其中的一些小河溝因為城市的擴建被截流,漸漸變成兩頭堵死的水溝,時間一長,水溝幹涸,被填平成為馬路;另外一些變成臭水溝,那絕對是無主的土地。而且河溝都是長條形的,做別的都不合適,所以價錢便宜,但是建造跑狗場卻再合適不過。”

妮娜興奮的不只是建造跑狗場的土地有了,她看中的那條臭水溝很長,將近兩公里,也就是說,她還有很多空余的土地可以利用。

跑馬場周圍全都是商鋪,那里已經成為馬內最繁華的區域之一,跑狗場就算達不到同樣的程度,也足夠妮娜大賺一筆。

“很不錯。”拉佩習慣性地贊揚一句,然後道:“既然地方找好,你可以暫時休息一下,等到我的僕人來了之後,由他出面買下那片土地。”

拉佩做出這樣的決定,絕對和比格•威爾的想法相抵觸。

一旦以漢德的名義買下那片土地,將來建造起跑狗場,就免不了和拉佩這個身分搭上關系,想要讓賓尼派的人上當就難了。

這招多少有點釜底抽薪的意思,拉佩真的不想讓妮娜被比格•威爾利用。

拉佩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道怒吼:“該死,這是什麼?”

拉佩轉頭看去,只見佛勒站在桌子邊,手里正捏著一管東西,他的頭發上、臉上全都變得五顏六色。

“那是我的顏料。”拉佩異常郁悶,他帶顏料回來是為了趁著晚上的時間完善那幾幅畫,他怕把裝顏料的袋子壓破,所以不敢把東西放在身上,而是塞在掛鬥的角落。肯定是費德里克幫他拿過來,結果佛勒手癢,隨意亂動,造成現在這個結果。

“這……這是魚膠,誰把魚膠放在里面的?”佛勒不停揪著自己的頭發。

“魚膠?”拉佩這才想起,和顏料放在一起的還有那管魚膠,紫銅管子很軟,稍微一捏就扁了,用力一些的話,就會像這樣爆開,沾得到處都是。

“哈哈哈!”妮娜大笑起來,毫無風度地用手指著佛勒。

此刻佛勒早已經成了一張大花臉,顏料混雜在魚膠里面,塗得到處都是。

拉佩也想笑,不過他猛然間楞住,因為他想到一件事。

今天絕對是拉佩的幸運日,各種收獲接連不斷。

“看來我又可以發點小財了。”拉佩喃喃自語道。

“發財?什麼發財?”妮娜豎起耳朵,對於這個話題,她最感興趣。

“這和你無關。”拉佩當然不會多說,畢竟這涉及到他的另外一個身分。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1-27 12:49 PM

第三十話 人終於到了

第二天一早,拉佩沒去聖帕爾戈廣場,而是直接前往那家刷子店,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少女也站在門口。

“梅儂小姐,本貝畫廊又不做生意了?”拉佩問道。

“叫我莎爾娜。”少女有些不樂意。

“好吧,莎爾娜,本貝畫廊不做生意了?”拉佩又問了一遍。

“我的叔叔把我解雇了,他覺得我不再是一個合格的店員,我則覺得本貝畫廊沒以前那樣有趣。”莎爾娜笑道。

莎爾娜的話剛說完,門就開了,那位老人走出來,道:“兩位請進,你們恐怕等了好一會兒吧?”

莎爾娜抿了抿嘴,她其實更希望老人晚一點開門。

進了店鋪,老人走到櫃臺邊,拉開櫃臺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把畫筆。

“這是您要的,鼠須毛的筆尖,紫銅的卡口,我已經幫您貼了金,這樣才配得上本世紀最偉大的畫家的身份。筆桿是用紫荊木做的,因為是特別訂制,所以每一枝都收您三枚比索,總共是七枝,應該收您二十一枚比索,一枚比索的零頭就不用了。昨天您已經交了十枚比索的訂金,只需要再給我十枚比索就行。”老人嘰哩咕嚕說了一大堆。

拉佩掏出一把銀幣放在桌上,問道:“昨天你用來裝魚膠的那種管子呢?”

“您需要?”老人很奇怪,拉佩是他看到過最奇怪的客人。

“另外一頭能不能小一些?”拉佩提出進一步的要求。

“小一些?”老人撓了撓頭。

“只要你給錢,我就幫你做出來,這很容易。”那個青年捧著一只大箱子從後面出來。

“多少錢?”拉佩問道。

“一枚比索一個。”青年看拉佩不爽,所以有意開一個很高的價錢。

“沒問題,我要十二個。”拉佩毫不在意。

“真夠有錢的,畫家都這麼有錢嗎?”青年絲毫沒有高興的感覺,他氣鼓鼓地走到工作臺前,從抽屜里面掏出十二根紫銅軟管,緊接著又拿出一只圓錐形的鐵站,盯盯當當敲打了起來,不一會兒紫銅軟管的一端就被敲打出一個圓錐形的縮口。

青年拎起鐵錘,在另外一頭砸了兩下,那頭立刻被砸扁,卷邊之後再砸扁,他把敲打出來的紫銅軟管扔在拉佩的面前,道:“一枚比索。”

拉佩扔了一枚銀幣在工作臺上。

青年沒想到拉佩真的給錢,他發了一陣呆,然後又拿一根紫銅軟管出來。轉眼的工夫,十二根完全按照要求打出來的軟管交到拉佩的手里。

拉佩扔下錢,轉身就走。

莎爾娜跟了出來,滿臉微笑地說道:“沃斯先生,您肯定又有什麼想法了。”

“是的,我想和多明尼哥先生談筆生意。”拉佩一本正經地說道。

片刻後,在本貝畫廊的小客廳內,多明尼哥顛來倒去看著其中一根紫銅軟管,好半天才問道:“這就是你說的生意?”

拉佩笑而不答,他跑到前面的櫃臺,從里面拿出十二包粉末狀的顏料、十二只燒杯、十二根棉簽和一瓶蓖麻油。

這些東西是任何一個畫家都必須隨身攜帶的,那些顏料包還好說,並不占地方,不過得註意別壓碎,那是紙袋子並不結實,燒杯就麻煩了,是玻璃做的,一敲就破,一擠就碎,還特別占地方,蓖麻油也很麻煩,同樣得用玻璃瓶來裝,還很容易打翻。

帶著這麼一大堆東西,實在太麻煩,瓶瓶罐罐,弄得像化學家似的。所以這年頭,畫家很少外出,就算寫生也只是在住處附近。

只見拉佩把顏料倒進燒杯里面,然後倒入蓖麻油,用棉簽攪拌均勻,一邊做,一邊說道:“每一次用到某種顏料都必須臨時調配,這實在太麻煩了,還不能調配得太多,因為蓖麻油幹透之後顏料會結塊。”

“你想把顏料灌入這些軟管里面?”多明尼哥明白了,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但是你怎麼把顏料弄進去,開口這麼小。”莎爾娜問道。

拉佩和多明尼哥看了莎爾娜一眼,然後兩人同時聳了聳肩膀。

“我的侄女不笨,只是缺乏創造力。”多明尼哥連忙解釋道:“女人大多是這樣的,恐怕這也是她畫畫不行的原因,還有你的老師卡門也一樣,現在你當她的老師都足夠了。”

“別眨低我的老師,我會和您翻臉的。”拉佩開玩笑似的說道。

只見拉佩變戲法般從口袋里面掏出一只給蛋糕裱花用的皮袋,前面是一根很細的管子,他把管子插入軟管的口部,然後轉頭朝著莎爾娜問道:“還有問題嗎?”

“親愛的娃女,作為懲罰,這些全都由你來搞定。”多明尼哥笑道:“我要和沃斯先生談談。”

緊接著,多明尼哥又說道:“灌顏料之前,別忘了去蛋糕店多買幾只裱花的皮袋子回來,要不然顏料會混在一起的。”

多明尼哥這顯然是在開玩笑。

“我沒那麼笨!”莎爾娜有些生氣,自己的叔叔在她最喜歡的人面前說這樣的話,讓她很惱怒。

逗完侄女,多明尼哥拉著拉佩走到酒櫃前,從里面拿了一瓶酒和兩只杯子,然後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道:“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天才,不只是在繪畫方面,就算你去經商的話,也會是最好的商人。”

“您過獎了。”拉佩連說道答。

“不不不,你沒必戲太謙虛,我把你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多明尼哥掃了莎爾娜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然後道:“你的想法很不錯,不過賺不了太多錢。”

“我不在乎,我要的是名聲。”拉佩坐下來,接過多明尼哥遞過來的酒。

“這沒問題,我幫你搞定專利,這樣名聲就絕對屬於你的。”多明尼哥明白拉佩的意思。

“專利?那是什麼東西?”拉佩沒聽說過“專利”,問道。

“專利是一種制度,一種對創新進行保護的制度。瓦爾納斯在兩個世紀以前就已經有了相應的法規,海峽對面的那個國家在一個世紀之前也制訂相應的法律。我們國家的學者在幾十年前也有過類似的提議,可惜上面根本不在乎……這群該死的像夥!”多明尼哥低聲咒罵道。

“那麼……”拉佩不明白多明尼哥為什麼還提專利,心想:都沒這樣的法規,什麼用處也沒有。

“這是我們自己搞的,官方並不承認,沒什麼法律效應,不過我們私底下還是遵守的。”多明尼哥解釋道:“你反正在乎的不是利益,而是名聲,這對你很合適。”

“那倒也是。”拉佩沈思起來,不知道有專利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他肯定要琢磨一下。

“你發明了新的畫具,創立了新的風格,很容易就能得到大家的認可,我看好你。”多明尼哥拍著拉佩的肩膀,道:“快點完善那幾幅畫,我已經決定在年底為你專門開一個畫展,哪怕只有那幾幅畫也行,除此之外就是讓大家看看你的發明。”

一只翠綠色的小鳥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著,拉佩停下筆來。

“怎麼了?”莎爾娜一直跟在拉佩的身邊,她也弄了一個木架在畫畫,她學的當然是拉佩的風格。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了馬內之後就急匆匆趕來這里,之後又遇到一大堆事,一時興奮,把父親的吩咐忘了。”拉佩撓了撓頭,一臉不好意思的模樣。拉佩撒這個謊,是因為看到了那只小鳥。

和載拉佩等人來馬內的那匹馬一樣,那小鳥也是佛勒的作品,不過用處不大,飛行距離不超過百里,速度也很一般,還沒有那些“竹蜻蜓”好用,只能當作玩具。

小鳥突然出現在這里,唯一的解釋就是家里有什麼事發生。

“那你快去。”莎爾娜急匆匆地說道,她可不希望拉佩誤了他父親的事。

“真是抱歉,說不定會耽誤很多時間。”拉佩裝出一副不舍的模樣。

“那畢竟是你父親交代的事,快去吧,你的畫具就放在這里好了,我來幫你收拾。”莎爾娜說道。

拉佩在莎爾娜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此刻拉佩已經換成花花公子人格,擁有愛情之神的祝福,擅長花言巧語和欺詐,對付女孩子絕對無往而不利。

拉佩走了,毫不在意地走了。

半個小時後,拉佩出現在那座菜市場,果然看到費德里克的馬車,費德里克正在和一個賣海鮮的商人討價還價。

討價還價當然不是真的,費德里克只是找借口拖延時間,當他看到一只翠綠色的小鳥在房頂上嘰嘰喳喳,他立刻裝作生氣的樣子說道:“算了,不買了!”說完,費德里克轉身就走。

“別走、別走,價錢好商量。”那個老板反倒急了,這段日子生意不好做,費德里克開的價錢確實太低,但是對於老板來說,有賺就不錯了,甚至只能保本也行。

費德里克頭也不回,徑直走了,此刻的他有種說不出來的解氣。

“怎麼回事?”拉佩躺在掛鬥里面問道。

“漢德他們全都到了。”費德里克嘴里說道,眼睛卻看都不看後面的掛鬥,他確實非常小心。

“不是說他們被困在達林頓嗎?”拉佩感到奇怪。

“說來也巧,他們剛放出信鴿,那邊就放行了,還好我沒去廳長大人家。”德里克異常慶幸地說道。

“只為了這件事就特意讓我回來?”拉佩有些不高興。

“當然不是,那位廳長大人派了管家過來,他想請您共進晚餐。”費德里克連忙說道,這也是他剛才慶幸自己沒去廳長家的原因,要不然平白無故讓主人欠下一固人情。

“他請我?”拉佩皺起眉頭,如果只是應酬倒也沒什麼,就怕要他幫忙。

拉佩並不是怕做不到,反正安博爾•諾德提出任何要求,自然由比格•威爾去解決,他用不著費心,頭痛的是現在不是時候,他這邊剛步入正軌,多明尼哥對他的印象很好,如果自己突然失蹤好幾天,多明尼哥說不定會有想法,拉佩第一次感到分身乏術。

馬車走得很快,十分鐘後就回到別墅。

現在是白天,別墅外面異常熱鬧,一大堆工人正在那里忙碌著,四周已經搭起一圈兩尺多高的格子墻,甚至已經開始往上鑲玻璃。

馬車徑直駛入後院,拉佩悄悄地從馬車上溜下來,既然晚上要去見安博爾•諾德,他當然要恢複原來的模樣,還不能用那枚戒指上帶的幻術,那有可能被看出來。

只要一想到事後還要喝一次變形藥,拉佩就感到渾身難受起來。

一進大廳,拉佩就看到漢德和夏洛克。

“老板。”漢德和夏洛克也看到拉佩,他們同時站了起來。

“其他兄弟呢?”拉佩問道。

“費德里克說了住處的地址,我讓他們先過去了。”漢德連忙說道。

“辛苦你們了,放兩天假,讓兄弟們休息一下,你給他們一筆錢,好不容科來一趟馬內,讓他們好好玩玩。”拉佩心情不錯,緊接著又道:“你恐怕沒有玩的機會了,費德里克肯定已經告訴你跑狗場的事吧?”

“聽說了。”漢德以前很貪玩,現在就不一樣,他有了目標,一下子變得自覺很多,再說他們又不是只在馬內待一、兩天,以後有的是機會玩。

“你跟我來,夏洛克在外面等一會。”拉佩吩咐道。

說完,拉佩上了樓,進了書房,漢德則跟在拉佩的身後。

“你見過那個叫妮娜的女孩嗎?”拉佩一進來就問道。

“還沒有,聽說這一次是以她為主?”漢德並不是有怨氣,只要是女人,他都會非常小心,天知道這個女人是不是和老板上過床?

“我打算培養她接替夏洛克的位置,這件事你知道就行,別往外說。”拉佩警告道,這也是一種變相的安慰,等於告訴漢德,妮娜不會威脅到他的地位。

“我早就看夏洛克不順眼,尤特佬沒一個好東西。”漢德立刻接受拉佩的善意,同時也變相地表示對妮娜的支持。

“我倒不是對尤特人有看法,只不過尤特人團結得太緊密,萬一夏洛克有什麼想法,其他尤特人都會幫忙,一天之內就可以把我的財產全都轉移走。”

拉佩可不是危言聳聽,這是有前車之鑒,尤特佬名聲之所以糟糕,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經常做這種事,受害者之中甚至有幾位國王。

漢德嚇了一跳,他看了看身後的房門,忐忑不安地說道:“夏洛克就在這里,這話會不會被他聽到?”

“放心,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把這里和外面隔開。”拉佩可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緊接著他又道:“你和兄弟們說一聲,讓大家把嘴閉緊一些,不要提塔倫的事,更不要提秘密警察的身份,就算在妮娜面前,你們也什麼都別說,她到現在為止還什麼都不知道。”

“她不是我們的人?”漢德異常驚奇。

“不是。”拉佩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打算把她拉進來,她管的是正當買寶,偏門生意仍舊交給夏洛克做。”

“我明白了。”漢德點頭應道,他真的明白了。這其實並不奇怪,很多黑道老大都是這麼做,比如烏迪內斯的手下就有專門做正當生意的。

“你去做事吧,把夏洛克叫進來。”拉佩吩咐道。

漢德畢恭畢敬地退出來,還隨手把門關起來。

過了片刻,夏洛克小心翼翼地走進來,他摘下帽子,微微躬著腰,走到拉佩面前。

“你知不知道專利是什麼東西?”拉佩問道。

“專利?”夏洛克進來原本想提跑狗場的事,他對此也非常感興趣,原本想分一杯羹的。

不過夏洛克對妮娜頗為忌憚,他也怕妮娜是拉佩的情人,正琢磨著怎麼提這件事,沒想到拉佩突然問起專利的事,道:“我們國家好像還沒承認專利的存在,海峽對面的那個國家倒是有這方面的法規。”

“我現在有了另外一個身份,是一個新銳畫家兼發明家,現在我的手里有一項發明,需要申請專利。”拉佩說道。

剛才拉佩沒對漢德提那個身份,就是怕漢德泄漏出去,相反的,他覺得尤特人對政治不感興趣,一門心思賺錢,在這方面反倒要可靠得多。

“這是為了打入賓尼派內部?”夏洛克和他背後的人一直都有這樣的猜測,他甚至懷疑所謂的發明也是秘密警察提供的。

拉佩沒有回答,他的神情異常嚴肅,用警告的門氣說道:“我的另外一個身份絕對不能和現在這個身份產生任何聯系,所以我需要一些生面孔幫我做這件事,最好是本地人。”

“或許您可以另招招募一套人馬,這邊有漢德他們,另外一套人馬負責那邊。”夏洛克提議道。

“沒必要,弄兩個人幫我處理財務方面的事就足夠了。”拉佩不想再弄一批人,當老大是很累的。

夏洛克多少有些失望,他原本打算拉一批同胞進來,不過拉佩既然沒把話說死,以後或許還有機會。

“我們尤特人最擅長理財……”夏洛克仍舊打算推銷自己的同胞。

“可以,你去招人吧。”拉佩原本就打算用尤特人。

拉佩之所以忌憚尤特人,就是因為他們太團結,互相之間通氣,很容上下其手、內外聯合,把財產放在他們手里,總讓人不放心,但拉佩用尤特人也是因為為這個緣故,世界各地都有尤特人,用他們辦事非常方便。

“那麼我就告辭了。”夏洛克一刻都不想停留,他必須把這個消息告訴他背後的人。

“新銳畫家和發明家?”在離紅楓大道不遠的一幢別墅內,一位老者自言自語道,他正是那個幕後黑手。

拉佩對尤特人充滿忌憚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賈克蔔不知道拉佩的下落,賓尼派的人同樣不知道拉佩的下落,但是尤特人卻已經知道了,甚至還在拉佩的別墅附近也買了一幢別墅,用來就近監視。

“需要我去打聽一下嗎?”老者的身邊站著兩個人,一人正是小恩格哈,另外一人是二十多歲的青年,此刻說話的正是這個青年,他是這里的地頭蛇。

“不需要,他既然請我們幫忙,就不會對我們有所隱瞞,我們遲早能夠知道他的另外一個身份。”老者力求穩妥。

“那麼就由我出面和他聯絡吧。”青年又道。

老者遲疑半晌,最後搖了搖頭,道:“沒必要動用到你。那小子只要一個人幫他理財,很可能他都不會見你一面,這個身份很雞肋,隨便找一個職業掮客就行,你的手里應該有這樣的人吧?”

“有。”青年連忙點頭說道。

“找一個底子幹凈一些的人,沒必要知道太多的東西。那小子畢竟是個魔法師,再說秘密警察里面擅長精神魔法的魔法師有一大堆,派過去的人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容易露餡。”老者一提到秘密警察就變得凝重起來。

“要不要給賓尼派透個信?”青年又問道。

老者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道:“你這樣的想法非常危險,你的曾祖父曾經說過一句話,‘除非背叛可以得到驚人的獲利,還是保持誠信和可靠的名聲更好。’這句話讓我印象深刻,絕對是至理名言。”

老者探出身體問道:“透露消息給賓尼派,除了暴露夏洛克的身份,我們還能得到什麼?賓尼派的友誼嗎?”

“我錯了。”青年連忙低頭道。

“我們是商人,不是政治家,只要對方表現出足夠的價值,就值得我們投資。對所有被投資的對象,我們都應該保持中立,沒必要摻和他們之間的紛爭。”老者再一次警告道。

“別忘了,咱們是尤特人。”小恩格哈淡淡地哼了一聲,說話的口氣像是在教訓。

“我知道錯了,我去做事了。”青年告辭離開。

看著青年遠去的背影,老者揉了揉太陽穴,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讓人費神。”

“看到這個國家呈現出亂象,他們都以為機會來了,以為自己可以有一番作為,只有碰個頭破血流之後才會知道,他們身上流淌的鮮血是天生的桎梏,不管誰上臺,都沒有我們尤特人說話的地方。”小恩格哈一臉痛苦,他也曾經年輕過,也有過類似的想法,也犯過同樣的錯誤。

事實上,所有尤特人都在不停重複著這個可悲的歷程,結果是一次又一次的頭破血流,連帶名聲也變得越來越糟糕。

就在這時,一個僕人急匆匆地走過來,道:“目標坐著馬車離開了。”

“這時候離開會有什麼事?”小恩格哈自言自語道。

“我猜他十之八九是去赴那位警察廳廳長大人的約。”老者猜測道,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道:“走,咱們也該出去走動一下了。”

“我去準備馬車。”僕人連忙說道。

拉佩確實是去赴約的,他帶著西爾維婭同行,他不敢肯定會遇到什麼,帶個保鏢總沒壞處。

安博爾•諾德請拉佩吃飯的地方,正是來的路上看過的斯特羅斯餐廳,之所以選擇這里是因為這里地方夠大,有足夠的包廂。

安博爾•諾德訂的包廂很好認,包廂門口就站著一個警察,這是最明顯的標誌。拉佩一進包廂,安博爾•諾德立刻關上門。

“您找我有什麼事?”拉佩坐下後直指正題。

“我剛剛得到消息,明天在舍利謝宮將舉辦一場舞會,您能不能幫我搞一張請柬?”安博爾•諾德急不可耐地問道。

“明天?您在開玩笑?”拉佩提高嗓門道:“當初說好了,您必須提前三天通知我。”

“我也沒辦法,這幾天我一直在找門路,能夠得到這個消息還算是我的運氣。”安博爾•諾德一臉無奈,他在上面沒靠山,消息來源也非常有限。

“舍利謝宮?”拉佩喃喃自語道。

現在已經是晚上,所以比格,威爾可以出來,此刻這只鬼魂就站在拉佩的身旁。“那是兩個世紀以前建造的一座園林,說是宮,實際上和王室沒有任何關系。它最初屬於波多爾公爵度米埃爾•佛朗索瓦•德•尼瓦斯,後來賣給一個富商。在馬內,商人雖然有錢,卻沒地位,絕對沒資格住在這麼豪華的宅邸。那個富商很聰明,他把園林修繕一新後對外開放,那里就成了貴族和名流雲集的地方,經常有人在那里舉辦宴會和舞會。”

“我要答應下來嗎?”拉佩用意識問道。

“如果是在別的地方開舞會,混進去或許有些難度,在舍利謝宮就簡單了,不過你別答應得那麼容易。”

比格•威爾對別的或許不擅長,但是對混入各種宴會、舞會,那絕對是拿手好戲,當初他就是這樣混進上層圈子。

聽到比格•威爾這麼說,拉佩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此時拉佩轉換成演員人格,裝作很不悅地說道:“現在已經六點了,您給我的時間只有不到二十個小時,其中大部分還是夜晚……您出了一道難題。”

“別誤會,我不是故意刁難,我真的是剛剛得到消息。”安博爾•諾德連連擺手,他最擔心的就是拉佩以為他又在試探。

“您為什麼不讓僕人帶一句話給我,這樣至少可以節省好幾個小時。”拉佩感到不爽的正是這一點。
安博爾•諾德不由苦笑起來,這種事怎麼能讓僕人知道,更不用說讓他們帶話。

“我先去想想辦法,您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算拿到請柬,花費的代價也會很高……”

停頓了片刻,拉佩用規勸的口吻說道:“其實您用不著這麼急,機會不只是這一次,以後肯定還有。”

“快要到年底了。”安博爾•諾德說道,他那麼匆匆忙忙趕來馬內,就是因為時間緊迫。

按照慣例,過年之後是不會辦公的,特別是人事任免這類重要事件,大多要拖延到三、四月分,安博爾•諾德卻不能在馬內停留太久,最遲也只能留到二月中旬。

“好吧,我盡可能試試,不過醜話說在前面,費用上可能要翻倍,甚至可能翻三、四倍。”拉佩毫不客氣地舉起砍刀,不趁機宰上一刀,那他就太蠢了。

“沒問題,這點積蓄我還是有的。”安博爾•諾德毫不在意,這就是在外地當主事官的好處,油水豐厚。

“明天早上等我的消息。”說完,拉佩站起身就走。

扮演一個掮客就必須扮得夠像,既然在二十個小時內弄到請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拉佩再磨磨蹭蹭,等著吃完晚餐,那肯定會引起懷疑。

“晚餐都已經點好了,吃完再走吧?”安博爾•諾德果然滿心喜歡,但是嘴里說的卻是客套話。

“沒時間了。”拉佩擺了擺手,轉身出門。

看著拉佩走遠,在門口站崗的那個警察問道:“大人,要不要我和廚房打聲招呼,讓他們別上了?”

“沒必要,讓廚師把那頭烤駱駝分塊切好,直接送到他家,這也是我的一番誠意。”安博爾•諾德很會做人。

出了餐廳的大門,拉佩上了馬車,馬車內坐著西爾維姬,之所以沒讓西爾維姬踉他進去,就是擔心馬車被人做手腳。“怎麼?這麼快就吃完了?”西爾維姬驚詫地問道。

“老家夥不是請我吃飯,而是給我出一個難題。”拉佩搖了搖頭,道:“明天王宮里面有一場舞會,這家夥希望我幫他弄一張請柬,時間只有二十個小時。”

拉佩這麼說是故意的,九分真話,一分假話,不過就是這一分假話讓西爾維婭兩眼冒光。

“王宮……”西爾維婭喃喃自語道,她在幻想著自己穿著長裙,在王宮里面翩翩起舞的景象。

“很抱歉,沒辦法帶你去。”拉佩在西爾維婭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此刻的他當然又換成花花公子人格。

拉佩靠在椅背上,轉過頭仿佛是在看窗外的景色,實際上是在意識中和比格•威爾交談:“現在怎麼辦?我到哪里去弄這張請柬?”

“放心,這事不難做到,不過你先得甩掉身後的馬車。”

“馬車?”拉佩頓時警覺起來,他從衣服里面掏出一面很小的反光鏡,偷偷地伸出車窗,往後面張望了一眼。

果然,拉佩看到一輛馬車緊跟在後面。

後面那輛馬車的車夫根本沒有看路,而是緊緊地盯著拉佩的這輛馬車,他滿臉猙獰,一只眼睛還是假的。

“我們有客人了。”拉佩喃喃自語道,緊接著他敲了敲前面的護板,道:“到了前面隨便找一座廣場,你繞著廣場轉圈。”

“小少爺,您到底要幹什麼?這麼晚出來,說是吃飯,但很快就離開餐廳,現在又讓我繞著廣場轉圈……”車夫開始唧唧歪歪。

拉佩這一次再也沒興趣忍耐,他朝著西爾維婭使了一個眼色。

西爾維婭推開車門,瞬間閃了出去,眨眼的工夫就聽到一聲慘叫,車夫被扔了出去。

搞掉這個討厭的車夫,原本慢騰騰走著的馬車突然狂奔起來。

後面那輛馬車的車夫遲疑了片刻,也開始駕馬狂奔。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從那輛馬車躥出來,在擁擠的大街上,兩條腿往往比四條腿更方便。

一看到那個人的動作,不管是西爾維婭還是拉佩,都知道這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不過沒到賈克蔔那個等級。

拉佩隨手拋出一顆圓球,與此同時,他從車窗里面閃出來,一把拉住西爾維婭往旁邊就跳。

“砰——”一聲巨響,圓球淩空炸開,沒什麼火光,威力也不大,但是滾滾的濃煙將半條街籠罩在濃煙中。

拉佩沒有跳開多遠,他的目標是擦肩而過的一輛馬車上。

“趴下。”拉佩一按西爾維婭的背,把她壓趴在車頂上,用身後的鬥蓬把兩人遮蓋起來。

這是一輛私人馬車,突如其來的爆炸把這輛馬車上的人嚇壞了。

“快快快,我們快點離開這里。”一個中年男子慌亂地喊道。

一聲鞭響,拉車的四匹馬嘶鳴一聲,拼命狂奔起來。

不只是這輛馬車,大街上從馬車到行人全都一邊嗷嗷大叫,一邊拼命逃跑,有些聰明的人一溜煙鉆進旁邊的小巷,不過大多數人則沿著大街亂跑。

突然,一道劍光瞬間閃過,就仿佛平地打了一道閃電,緊接著濃煙中傳出馬匹痛苦的嘶嗚聲,還有車廂砸落在地上的聲音,過了片刻,兩只車輪從滾滾濃煙中飛出來,拉佩原來坐的馬車已經被徹底毀掉。

“該死!”濃煙中響起一聲怒吼,出手的人意識到自己沒能成功。

“走!”這人的同夥,扮成車夫的那個獨眼龍立刻喊道。

話音落下,一道人影從濃煙中飛竄出來,飛身跳上馬車。

獨眼龍趕著馬車,猛的一個拐彎,朝著旁邊的一個十字路口沖去。

這兩個人的對話,全都落在拉佩和西爾維婭的耳中。

“南方口音,是護衛隊的那群家夥?”西爾維婭問道。

“很難說,或許是他們,也可能有人希望我相信是他們做的。”沒有絕對的證據,拉佩並不打算輕易下定論。

“咱們怎麼辦?馬內的警察當局會不會調查?”西爾維婭不喜歡警察,她的身份比較敏感,誰教她有個強盜哥哥。

“先去看看咱們的車夫,如果他沒事,警察應該不會插手。”拉佩從那輛馬車上跳下來,他記得車夫剛才就是在這里被西爾維婭扔下去的。

遠處有一堆人圍攏在一起,這里畢竟離爆炸的地方有幾座街區,大部分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所以沒跟著亂逃,反倒看起熱鬧。

拉佩撥開圍攏的人群擠了進去,就看到半具屍體——那個討厭的車夫只剩下上半截身體,是被一把長劍硬生生從中間砍開,切口異常平整。

隨後,拉佩退了出來。

拉佩完全可以猜到,對方為什麼連車夫都不放過,肯定是防備他裝成車夫逃跑,這幫人不但兇殘,而且心思縝密。

“要不要去找那只老猴子,這些人肯定跟著他過來的。”西爾維婭臉色鐵青地道。

拉佩擺了擺手,和安博爾•諾德計較這些根本沒有意義,這是他結下的仇家,

對方找不到他,只能盯著安博爾•諾德,說起來還是他對不起安博爾•諾德。

再說,拉佩還打算讓安博爾•諾德擺平這件事,畢竟他不想驚動警察系統,更不希望他們繼續調查下去。

“跟我來,如果我讓你偷襲為首的那個家夥,你有沒有把握一擊必殺?”拉佩問道。

“做不到,那家夥的實力比我強得多。”西爾維婭連連搖頭。

“我會幫你創造機會的。”拉佩抽出魔杖隨手一抖,抖得筆直。

“你能找到他們?”西爾維婭有些驚詫。

“你認為那股濃煙只是制造混亂,讓我們逃生用的?”拉佩嘿嘿一笑,然後從口袋里面掏出一枝竹蜻蜓,在手里輕輕一撮,那枝竹蜻蜓打著轉飛到天上。

“真是不順利,差一點就成功了!”趕車的獨眼龍怒氣沖沖地說道。

“現在怎麼辦?”馬車里面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剛才出手的就是他。

“頭說了,殺不死他的話就立刻離開,別把警察和秘密警察召來。”獨眼龍道,顯然他的身份要比另外一人高一些。

“該死,這次殺不了他,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那個年輕劍客郁悶地敲了一下車壁。

“放心,另外一組人已經在追查他住的地方,一旦查到,他就完了,頭會親自動手。”獨眼龍安慰道。

那個年輕劍客聞言,這才舒服了一些。

馬車連著拐了幾個彎就放慢速度,混雜在車流中。

路越來越堵,前面傳來當當的警鐘聲,十幾輛警用馬車朝著這邊而來。

警察出動了,雖然只死了一個人,但是剛才的場面實在恐怖,此刻的馬內局勢緊張,稍微有點風吹草動會讓警察神經過敏,更不用說這種惡性事件。

趕車的獨眼龍膽子不小,看著警察的馬車從身邊駛過,他擺出一副旁觀者的姿態,然後和警察的馬車擦肩而過。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馬車停在一家旅店的門前。

“我進去拿行李,你在這里等著。”年輕劍客從馬車上下來。

獨眼龍也從馬車上下來,他拉著馬走到食槽旁邊,等一會兒還要趕夜路,必須要餵馬。

“嘿,朋友,都這麼晚了,你們還要出城嗎?”對面走過來一個又瘦又長的青年,這個青年主動打著招呼。

換成往日,獨眼龍根本不會搭理陌生人,甚至還會有所警戒,但是此刻他正心虛,只想著怎麼敷衍過去。

強自鎮定後,獨眼龍隨口道:“做我們這一行的,苦啊!租車的人有什麼事的話,就算三更半夜我們都得從床上爬起來,等一會兒我還得趕夜路,那位大老爺卻可以在馬車里面呼呼睡大覺。”

“你們恐怕未必走得了,聽說出城的路全都封了。”那個瘦高青年像是一個自來熟,突然他驚訝地看著獨眼龍的胸口,道:“怎麼回事?你怎麼……”

獨眼龍還以為身上沾了血跡之類的東西,連忙低頭查看。

突然,一截劍尖從獨眼龍的胸口冒出來。

“你——”獨眼龍剛吐出一個字,一把極細的劍就刺入他的嘴巴,然後從腦袋後面穿透出來。

瘦高青年正是拉佩,他手中的戒指既能讓他變成原來的模樣,也能變成之後的模樣,如果是在白天,獨眼龍肯定能夠看出破綻,但現在是晚上,拉佩又背對著旅店,燈光從背後射過來,根本就看不清楚拉佩的臉,所以獨眼龍完了。

出手的是西爾維婭,從小在強盜窩長大的她並不陌生偷襲,一擊斃命,她瞬間收起手中的劍,頓時那把一尺多長的長劍已經變回匕首大小。

拉佩飛快地剝下獨眼龍的外套和褲子,然後看了里面的內衣一眼,立刻說道:“這家夥是護衛隊的成員。”

“賈克蔔,我總有一天要找他報仇。”西爾維婭臉色陰沈,她哥哥就是被同樣一群人殺害的。

拉佩沒有在意,他隨手把屍體塞到水槽底下,然後彈了一些藥粉上去,等到了明天早上,水槽底下就什麼東西都沒有,別說屍體,就連膿血也都幹透,頂多會留下一些灰黑殘渣。

等到拉佩站起身的時候,原本骨瘦如柴的他一下子變得魁梧起來,從身體的輪廓來看,和那個獨眼龍一模一樣,這同樣也是那枚戒指的功勞。

“做我們這一行的,苦啊!租車的人有什麼事的話,就算三更半夜我們都得從床上爬起來,等一會兒我還得趕夜路,那位大老爺卻可以在馬車里面呼呼睡大覺。”拉佩複述著剛才獨眼龍說過的話,此刻他的聲音都和獨眼龍一模一樣。

“衣服上的血跡怎麼辦?”西爾維婭提醒道。

“這很簡單。”拉佩隨手給自己施了一個魔法,身上頓時泛起許多泡沫,血跡連同汙漬一起被泡沫帶出來,一團團地落在地上。

“你先躲到馬車頂上去。”拉佩吩咐道。

西爾維婭飛身跳上車頂,拉佩隨手將披風扔給她,只要把這條披風蓋在身上,別人就看不見車頂上有人。

拉佩轉身朝著車廂內一指,一股黃褐色的氣註入車廂內。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那個年輕劍客從旅店里面走出來,手里拎著兩只很大的旅行皮箱,甩手就扔在馬車頂上。

“嗚——真臭,這是什麼味道?”年輕劍客不由得捂住鼻子,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扇著。

“這里是馬廄,味道當然不好聞。”拉佩用獨眼龍的聲音回道。

“管馬廄的人肯定很懶。”年輕劍客嘟囔一聲,然後上了馬車,進去後仍舊輕聲抱怨道:“里面也都是臭味,以後情願租房子,也不再住旅店了。”

“住旅店方便。”拉佩淡淡地說道,想要裝得逼真,就不能怕說話,如果沈默不語反倒容易引起懷疑。

不過拉佩也不會說得太多,說得越多,錯得越多。

只見拉佩飛身上了馬車,輕輕一提馬鞭。

馬車動了起來,拐上了大街,然後朝著城外駛去。

“頭有沒有說過讓我們在哪里會合?”年輕劍客問道。

聽到這個稱呼,拉佩可以確定主使者是賈克蔔,也只有賈克蔔敢這麼亂來。

“達林頓。”拉佩隨口說了一個地名,他之所以說達林頓,完全是因為澳德他們被刁難的事。

“我猜也是。”年輕劍客卻透出一絲口風,顯然達林頓確實有問題,道:“那豈不是要趕一晚的夜路?要不要我們輪流替換?”

“不需要,出了城,我們找一家旅店住下,明天早上再趕過去。”拉佩說道。

“旅店?”年輕劍客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想起剛才那陣惡臭,道:“不能早一點到那里嗎?實在不行,在馬車上過一夜也比住旅店強。”

“我不想引起懷疑。”拉佩冷哼一聲。

年輕劍客不再說話了。

馬車出了城,城外的路況顯然沒城里好,所以有些顛簸。

“怎麼還有一股臭味?”年輕劍客異常厭惡地問道。

“可能是你的鼻子有問題……要不然就是外面的農田剛剛施過肥。”拉佩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

“我的鼻子有問題?”年輕劍客用力嗅了嗅,他也有些不太肯定,道:“難道是那股濃煙有問題?”
“這就是頭讓我們立刻就走的原因。”拉佩順勢說道。

年輕劍客愈發沒了疑心,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我確實覺得有些不對勁,渾身沒力氣,頭也暈乎乎的,恐怕那股濃煙真的有問題,聽說那小子是個魔法師。”

“只是頭暈?有胸悶嗎?是不是還有想要嘔吐的感覺?”拉佩問道。

“有點胸悶,不過嘔吐的感覺倒是沒有。”年輕劍客並沒有發現異常。年輕劍客不知道拉佩這樣問,其實是在確定毒藥是否發揮了效果。

對於這種實力極強的人,拉佩不敢下猛毒,只能用慢性毒藥,問題是慢性毒藥發揮作用的時間因人而異,年輕劍客實力很強,在中級劍客中已經屬於頂尖人物,只差一點就可以達到高級,因此毒藥對他的效果肯定弱得多。

道路愈發顛簸起來,年輕劍客終於受不了,道:“這什麼路?我快要吐了。”年輕劍客的話音剛落,整輛馬車突然往旁邊滑落。

年輕劍客就算中了毒,反應仍舊挺快,他一拳頭打破車壁從里面跳出來,人還作半空中,他突然看到一道清冽的劍光從車頂上朝自己劈過來。

年輕劍客想要抽劍,他的腦子已經做出反應,身體卻慢了半拍,不過他確實厲害,一感覺到身體遲鈍,立刻改格擋為點刺。

只聽叮的一聲輕響,年輕劍客的劍尖點在飛來的劍光上。

西爾維婭只感覺到手中的長劍完全失去控制,帶著她的身體往旁邊飛去。

年輕劍客長嘯一聲,身上散發出一片金紅色光芒,原本顯得萎靡的精神頓時振作起來。

年輕劍客挺劍就刺,這一劍快如閃電,卻又飄忽無比,根本看不出刺向什麼方位,這就是中級劍客的實力。

現在輪到西爾維婭招架,她將手中的長劍一橫,劍光化作一面光的盾牌。

這招只能維持幾杪鐘,不過對西爾維婭來說已經足夠。

年輕劍客的劍刺在光盾上,劍尖被阻擋了一下,不過緊接著光盾破碎開來。

“當——”兩把劍交擊在一起。

西爾維婭被彈開,就算準備了那麼久、就算占盡便宜,可實力上的差距仍舊難以彌補,她的劍沒有被擊飛已經算運氣好了。

年輕劍客也被彈飛,因為他的身體在半空中,根本沒有借力的地方。

就在這時,另外一個人出手了。

只見拉佩仿佛動了一下似的,他的速度實在太快,出招、發招都在瞬間完成。

這一劍,體現了拉佩對快的理解。

快有兩種,一種是連續快攻,雙手連發,一招快過一招,另外一種就是追求一擊命中。

剛才那一劍只是簡單的突刺,沒有任何保留,完全放棄防禦,刺中對手的同時也可能被對手刺中。
這是絕殺的一擊,拉佩成功了。

那個年輕劍客怎麼也沒想到同伴會從背後捅他一劍,這一劍太快,而且無聲無息,直到劍尖刺入身體,他才發現不妙。

一切都已經晚了,這一劍直接穿透年輕劍客的心臟。

朝著旁邊連退幾步,年輕劍客半跪在地上,死死盯著拉佩,道:“你是……假……的。”

突然,年輕劍客看到拉佩握在手中的劍,那把細到極點,看上去非常脆弱,稍微一折就斷的刺劍。
“原來……是你……”年輕劍客什麼都明白了。

“頭……會替我們……報仇的。”年輕劍客狠狠地瞪著拉佩,然後緩緩地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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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2-4 11:07 PM

《劍的旋律》7

第031話 偷和借的關系

現在是冬天,馬內的清晨很冷,呼出來的全是白蒙蒙的霧氣,地上更是結起薄薄的一層寒霜,所以很滑,特別是那些原本就陰暗潮濕的小巷。

此刻天還沒完全亮,東方只是微微發白,四周非常安靜,連道人影都沒看到,大部分人還在熟睡中,但是有一個人卻匆匆而行,而且他根本不走大道,從這條小巷穿到那條小巷,這個人正是拉佩。

拉佩一點都不像第一次來馬內,絕對比土生土長的馬內人更熟悉這里的街道。

拉佩一邊走,一邊還不時看身後,這可不是因為謹慎,他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而且不只一個人,其中有一個人是高級盜賊,另外還有一個魔法師。

拉佩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他看到一個類似竹蜻蜓的東西從遠處的樹梢上一掠而過。

拉佩穿街走巷,甚至有幾次翻墻而入,直接從別人的家里穿過去。

這時,那個類似竹蜻蜓的東西不見了,看來那個魔法師對馬內並不是很熟,又或是不熟悉跟蹤的技巧。不過另外一個盜賊就有些麻煩,跟蹤技巧肯定很厲害,拉佩怎麼都甩不掉。

拉佩一咬牙,朝著一幢豪宅闖過去。

拉佩剛翻墻進去,就聽到里面響起一片犬吠聲。

拉佩的速度極快,在那些狗追過來之前,就從側門進入那幢房子,緊接著用一塊符石把自己和四周隔絕開來。

那些狗汪汪亂叫,豪宅的護衛也都清醒過來,在院子中四處搜索著。

突然,所有的狗全都朝著一個方向沖過去。

樹叢中,一道人影慌亂地躥出來。

“是盜賊,快抓住他。”護衛中有人高聲喊道。

大門打開了,那些狗飛快地躥出去,很多護衛也跟在狗的後面,去追趕那個不懷好意的盜賊,沒人註意到有一個護衛漸漸落在後面,突然那個護衛的外貌變了,變成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人。

拉佩松了一口氣,總算甩掉這條討厭的尾巴。

拉佩回到大街上,隨手招了一輛馬車。

遠處,在離拉佩家不遠的那幢別墅內,小恩格哈一臉失落地站在老者面前,道:“我追丟了,銀狐也沒成功,還差一點把命賠上。”

“這不能怪你,那小子確實很難對付。”老者倒是大度。

“下一次我會小心的。”小恩格哈連忙說道。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老者搖了搖頭,道:“他既然知道自己的住處暴露,也知道有人監視他,肯定會采取措施……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我們走。”

沒有人提出質疑,老者用無數事實證明他的正確。

此刻拉佩並沒有在想剛才被人盯梢的事,那只不過是插曲罷了。

馬車已經停下來,不過這里不是本貝畫廊,而是市中心的某條大街,前面有一幢很大的房子,那就是拉佩的目標。

這幢房子有四層,前面有一座很大的庭院,這里是市中心,能夠擁有這樣一座庭院,可見房子的主人身份不簡單。

庭院內栽種著一排雪松,擋住人們的視線,同樣也隔絕鬧市的喧囂。

拉佩並不打算走前門,他下了馬車,付清車錢,轉身鉆進旁邊的小巷,過了片刻就繞到那幢房子的後面。

後面是一條小巷,非常適合拉佩行動。

拉佩縱身一躍,一下子就跳過那高高的圍墻,無聲無息地落到里面。

沒有一點動靜傳來,特別是拉佩最討厭的狗叫聲,拉佩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還好比格?威爾的情報沒錯,要不然又得費一番手腳。

拉佩從口袋中掏出一根很細的鋼絲,快步跑到房子的後門,只是片刻工夫,門就被打開。

拉佩悄悄地溜進去,反手把門關上,側耳傾聽起來。

走廊的一端傳來一陣陣呼嚕聲,而且不只一個人,其中有個人還不時說幾句夢話,除此之外就一片寂靜。

拉佩朝著走廊另一端走去,他的目標是最里面的房間。

那房間也有鎖,不過在拉佩嫻熟的開鎖技巧面前,這種普通的鎖根本就沒用。

打開門,拉佩閃身躲了進去。

這間房間很小,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木質的百葉窗緊緊關閉著,充滿一股香樟樹的味道。

拉佩走到窗前,先把百葉窗打開,現在的天色又亮了許多,趁著微亮的天光,他可以看清楚里面的一切。

房間的一側有一只很大的壁櫥,拉開壁櫥,只見里面掛滿衣服,大部分被各種華麗的長裙占滿,男士的衣服只有一排,而且被擠在邊上。

靠窗的地方還有一只小小的梳妝臺,底下有個抽屜,這個抽屜也被上了鎖,而且是比較複雜的鎖。
拉佩一大清早跑來這里,就是為混入舍利謝宮做準備。

想要混進舍利謝宮並不難,就算沒有請柬,只要看上去像個貴族,就不會有人阻攔,所謂的請柬只不過是唬人的東西。

不過,想要看上去像個貴族可不容易。

拉佩在那排衣服架子上翻找起來,這些衣服可不簡單,珍貴的不只是它們的面料,也包括手工,全都出自馬內有名的裁縫師之手。

想要混進舍利謝宮,最大的難題就足那些侍者,那里的侍者見多識廣,眼睛都很“毒”,他們可以從衣服的針腳看出這件衣服是否出自名家之手?是誰做的?

這幢房子屬於某位伯爵,此人的領地在格雷艾爾,這里是他來馬內時的住所。

和安博爾?諾德正好相反。過年的時候伯爵一家總會回領地,所以新年這段日子房子總是空著,只有一個管家負責看家,還有兩個老僕人負責日常的打掃工作。

比格?威爾曾經是這里的常客,對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知道這里原本養著五、六條狗,但負責看房子的管家怕麻煩,主人一走,那位管家就會把狗拿去寄養,因此潛入這里並不困難。

拉佩撥開掛在外面的衣服,里面還有一排衣架,掛在上面的衣服從小到大都有,最小的是嬰兒所穿,最大的適合十八、九歲的青年,這些衣服屬於伯爵唯一的兒子。

拉佩挑了一件衣服在身上比了比,還算合身,於是他脫下身上的衣服,把那套衣服穿起來。

尺碼稍微大一些,不過沒關系,拉佩轉動一下手中的戒指,他的身體開始變形,變得胖了一些,這是戒指的另外一個功能。

別人是讓衣服適應自己的身體,拉佩卻是讓自己的身體配合衣服。

感覺到差不多合身,拉佩停止轉動手中的戒指,來回走了起來,一會兒又擡胳膊、伸腿,只要稍微感覺不自在,他就會再一次轉動戒指,對自己的身體進行調整。

拉佩需要衣服百分之百的契合,要不然那些侍者仍舊會看出來。

那些有名的裁縫師只可能幫人量身定做,所以這樣一件衣服如果不合身,表示不是偷的就是借的,如此想進舍利謝宮根本不可能。

試了好半天,拉佩終於停下來,此刻的身材已經被那枚戒指牢牢記住,以後就用不著這樣麻煩地調整。

拉佩脫下那套衣服,重新換上自己的衣服,然後取出一只袋子。這只袋子只有巴掌大小,但是他卻輕而易舉地把那套衣服收進去。

做完這一切,拉佩調整一下那些衣服架子,為的是不讓人看出這里少一件衣服,只要別讓人看出有人動過的痕跡,這種穿不下、掛在這里好幾年的衣服,沒人會去關註,少一件也不會被發現。

接下來是飾品,拉佩走到梳妝臺前,先觀察了一下那把鎖,鎖的構造非常複雜,而且還隱約帶著一絲魔法的痕跡。

拉佩不敢用鋼絲開鎖,只能乖乖地從口袋里面掏出一把鑰匙。

這把鑰匙是佛勒做的,把鑰匙插入鎖孔後,鑰匙柄上的紅寶石不停閃爍著,里面發出吱吱嘎嘎的輕響,過了片刻,那把鎖發出喀的一聲輕響,鎖被打開了。

拉佩沒有急著打開抽屜,他仔細地觀察抽屜四周,這是為了確認有沒有機關,比如掛一根絆索之類,或者貼上一張看不見的封條。

這是經驗,一個聰明的賊比不上一個謹慎的賊,後者遠比前者活得長久。

好半天,拉佩終於確定沒有這些問題,這才小心翼翼地拉開抽屜,抽屜內全都是胸針、手鏈、腰帶扣環之類的飾品。

是飾品,而不是首飾,飾品圖的是樣式新穎,精巧別致,價格未必昂貴;首飾就不同了,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鉆石就算沒有切割,也會讓人垂涎三尺。

拉佩沒有動放在最外面的那些飾品,那肯定經常穿戴,少掉一件,很容易被發現,所以他把抽屜全都拉開,從角落里面拿了三件已經堆了灰塵的飾品。

拉佩把這三件飾品也都塞進那只袋子內,接著關上抽屜、重新上鎖,然後小心翼翼地抹去所有的痕跡,這才躡手躡腳地從房間里面退出來。

現在拉佩已經可以大搖大擺地混進舍利謝宮,不過他只能一個人進去,想要帶上安博爾?諾德仍舊有些麻煩。

好在,比格?威爾已經幫拉佩想好辦法。

拉佩重新把房間的門鎖好,收起鋼絲,快步走到正門前,輕輕拍了一下掛在門上的銅鈴,門鈴叮鈴當當地響起來。

拉佩飛快地跑到走廊的另一頭,這里是僕人們住的地方,他迅速地閃到墻角一個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角落。

過了片刻,拉佩就聽到管家的房間內傳出罵罵咧咧的聲音。

管家的房間門開了,一個身穿睡衣、戴著睡帽,看上去有五十幾歲,眼袋浮腫的矮個子迷迷糊糊地走出來。

此時拉佩悄無聲息地從角落里面走出來,閃身進入管家的房間。

這間房間很小,沒有什麼裝飾,只有床、床頭櫃和衣櫥。拉佩輕輕擡住床頭櫃的抽屜,這是為了抽出來的時候不發出聲音。

一打開抽屜,拉佩就看到他要找的東西,只見一張白色鑲著金邊的請柬放在最上面。

這就是舍利謝宮容易混進去的第二個原因,請柬很容易得到。

舍利謝宮負責發請柬的人根本不會管誰在馬內,誰不在馬內,多發一張請柬,無傷大雅;少發了的話,沒收到請柬的人會覺得自己被怠慢。

地位越高的人,越在意面子,甚至看得比性命還重。

因此舍利謝宮的人會按照名單,每家都送一張請柬,根本不管是否有人在家,也不管最後會是誰拿著請柬來參加舞會。

請柬到手,拉佩閃身出去,重新躲回那個角落里面。

幾乎和拉佩前後腳,管家罵罵咧咧地回來了。

這位管家被早早地吵醒,又白跑一趟,心里正惱火,以為又是哪個調皮的小孩在胡鬧,這種事以前也經常發生。

房門關上,過了片刻,房間內再一次響起呼嚕聲。

拉佩從角落里面出來,隨手將請柬收進那只小袋子內,然後徑直穿過走廊,來到後門。

來的時候拉佩走的是後門,走的時候仍舊如此,因為一個謹慎的小偷絕對不會走正門。

天已經亮了,大街上漸漸看到行人,還可以看到拿著警棍巡邏的警察,昨天晚上發生的那起爆炸案使得馬內的警察當局異常緊張。

從小巷中出來,拉佩攔下一輛馬車,上車後說道:“海德勒大街五三六號。”

拉佩要去的是安博爾?諾德的家。

半個多小時後,馬車停了下來。

安博爾?諾德的家看上去很氣派,比那位伯爵的宅邸更加有氣勢。

這倒不難理解,那位伯爵的房子只是臨時居所,僅是落腳點,沒必要弄得太好;安博爾?諾德卻不一樣,他的家人都在馬內。

再說,海德勒大街在郊區,地價要便宜許多;那位伯爵的房子在市中心,而且是最繁華的地段,單單地價就超過這里好幾倍。

安博爾?諾德家的大門緊緊關閉著,拉佩飛身一躍,直接跳過三米多高的鐵門。

突然,里面傳來瘋狂的狗叫聲,十幾只狗從房子的各個角落沖出來,這些狗都有一米多長,直立起來比人還高,模樣看上去異常猙獰。

拉佩根本就不在乎這些狗,一個成功的小偷必須熟悉狗,知道怎麼對付狗,他隨手一抖,魔杖瞬間抖得筆直。

“給我趴下。”拉佩用魔杖朝著四面八方一劃。

這些沖過來的狗全都腳底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然後互相撞在一起。

不知道什麼時候,前方的地面上結起一層薄薄的冰,就是它們讓這些狗摔成一團。

拉佩收起魔杖,嘴角多了一絲微笑,他終於掌握到魔法的真諦。

魔法並不是越強越好,而是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運用正確的魔法,達到需要的目的。

現在是冬天,馬內水氣充沛,清晨時分總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氣,這兩個條件加在一起,就意味著很容易制造冰塊。只需要很薄的一層冰就可以讓這些狗滑倒,一旦它們滑倒,就再也構不成威脅。

“什麼人?”

“幹什麼的?”

這時,從旁邊的小屋內沖出來一群人,有僕人也有侍衛。

“是拉佩先生。”一個侍衛認出拉佩,道:“您怎麼……”

“廳長大人醒了嗎?”拉佩懶洋洋地問道,他隨即又打了一個呵欠,此刻的他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

“還沒醒。”那個侍衛連忙說道,他很清楚拉佩的身份,也知道昨天安博爾?諾德邀請拉佩吃飯,好像有什麼重要事情要談。

拉佩點了點頭,然後自顧自地走進房子,在大廳靠近壁爐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從椅子的高度來看,很明顯是安博爾?諾德的座位。

“您要喝些什麼嗎?”一個年輕的管家走過來。

拉佩看了遠遠站著的那些僕人一眼,那些人的眼中充滿膽怯和懷疑,他又看了看這位年輕管家,點頭贊道:“你很有見識。”

緊接著拉佩又道:“給我來杯奶茶,牛奶多一些,糖少一些。”

拉佩沒有一點客氣的意思,完全把這里當成自己家。

“來兩份,我的那份不要糖。”樓上傳來安博爾?諾德的聲音。

安博爾?諾德剛剛被叫醒,此刻正睡眼蒙眬,因為出來得匆忙,身上只穿著睡衣,不過他的這件睡衣比那位伯爵家的管家要好得多,至少可以出來見人。

看到拉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博爾?諾德倒也不惱,只不過他有些奇怪,拉佩怎麼現在就來了?

如果拉佩已經搞到請柬,只要派僕人過來打聲招呼就行,根本用不著親自跑一趟;如果沒搞到,拉佩應該到處找關系才對。

安博爾?諾德想不明,他幹脆不去多想,直接在拉佩的對面坐下來。

“這是你要的東西。”拉佩從那只袋子里面掏出請柬,隨手飛了過去。

安博爾?諾德連忙接住請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他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請柬,不過他相信拉佩不會騙他。

“花了多少錢?”安博爾?諾德連忙問道。

“錢回頭再說,價錢絕對不便宜。不過我還有一筆賬要和你算一下。”拉佩把椅子拉過來,道:“你有沒有聽說昨天馬內出了件大事,一輛馬車在大街上被擊毀,車夫當場被殺?”

“聽說了。”安博爾?諾德茫然地點了點頭,突然他睜大眼睛,問道:“那不會是你的馬車吧?”

“刺客是賈克蔔的手下,其中有一個人是獨眼龍,這個特征太明顯,應該很容易查;另外一個劍客的實力不錯,離高級只有半步之遙,這樣的人在賈克蔔的手底下絕對不會很多,也應該很容易查到。”拉佩說道。

“我會讓人去查的。”安博爾?諾德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這以後再說,你先得幫我把這件事擺平。我和馬內的警察系統沒什麼交情,偏偏我現在的身份特殊,上面不適合出面。”拉佩說出真正的目的。

安博爾?諾德猶豫一下,不過他馬上就明白拉佩為什麼找他。

刺客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安博爾?諾德邀請拉佩的時候出現,唯一的解釋就是賈克蔔的人並不知道拉佩的行蹤,只能盯著他,是安博爾?諾德暴露了拉佩的行蹤。

“人絕對不是我領過去的,我可以發誓。”安博爾?諾德連忙說道,他必須把這件事解釋清楚。

“我知道。”拉佩的語氣非常平和:“如果我介意,也不會幫你搞這東西了。”

“謝謝。”安博爾?諾德這一次是真心感謝。

“你這里有客房嗎?昨天為了對付那兩個刺客,我先是逃,然後反殺,一直打到十點多,之後我不敢回家,接著幹脆搞定你的事,這其間都沒睡過覺,累死我了。”說著,拉佩打了個呵欠。

“伯德,馬上去準備房間。”安博爾?諾德朝著旁邊的年輕管家吩咐道,緊接著他站起來,道:“你先睡,我出去一趟,和我以前的幾個同學打聲招呼,讓他們幫忙把這件事壓下去。”

這件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只要私底下把拉佩的秘密警察身份,還有塔倫的刺殺事件,以及賈克蔔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解釋一遍,那幾個人自然會把這件事捅上去。

上面知道里面的水這樣深,肯定會把案子擱置起來,時間一長也就沒人再會想起來,那些人甚至不會去求證,因為他們向秘密警察求證的話,就意味著拉佩的身份暴露,也意味著他們成了知情者,因此很可能會被秘密監視,沒人願意自找麻煩。

“你應該還沒吃過東西吧?”安博爾?諾德問道,此刻的他看上去異常親切。

“沒吃過,我從昨天晚上一直餓到現在。”拉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的肚子扁扁的。

“伯德,讓廚房準備一只烤全羊、一頭烤乳豬。”安博爾?諾德很清楚拉佩的食量。

年輕管家傻楞楞地站在那里,好在他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且安博爾?諾德手底下的那幾個侍衛全都是大胃王,拉佩的胃口只是稍微誇張一些,還沒到驚世駭俗的地步。

“我先去休息了。”拉佩站起來,他朝著安博爾?諾德笑了笑,道:“想聽聽我的忠告嗎?”

“洗耳恭聽。”安博爾?諾德異常認真地說道。

“你想要辦成那件事,首先得請一個好點的禮儀教師,還有借一輛好點的馬車,身上的衣服也要換一套。昨天太過匆忙,很多事我忘了提醒你,離開之後才想起來。”拉佩完全是看在安博爾?諾德對他不錯的分上,才說這些話。

“我有好衣服。”安博爾?諾德卻感覺到刺耳。

拉佩不再說什麼,他打著呵欠跟在那位年輕管家的身後。

拉佩其實並不累,昨天晚上他已經睡過三個小時,此刻這副模樣是裝出來的,不過他也不介意再睡幾個小時。

當拉佩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晌午時分。

從那張柔軟的大床上起來,拉佩像佛勒一樣隨手給自己一個魔法,隨著無數泡沬從身上泛出,他整個人變得幹凈很多,也精神很多。

從客房里面出來,剛一下樓,拉佩就看到安博爾?諾德正在大廳試穿衣服。

安博爾?諾德顯然被拉佩剛才的話刺激到,因此把所有的好衣服都搬出來,此刻正在穿衣鏡前不停地試穿著。

大廳內並非只有安博爾?諾德一個人,還有一個肥胖的老女人、一對三十多歲的夫妻、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想必都是安博爾?諾德的家人。

安博爾?諾德擡頭看到拉佩從樓上下來,炫耀般問道:“你看我怎麼樣?這些衣服不算差吧?”

其他人也都註意到拉佩,安博爾?諾德的兩個兒子顯得有些尷尬,畢竟拉佩的年紀那麼小,卻和他們的父親關系頗深,以致他們平白無故矮了一輩;相比之下,那兩個女人就不怎麼在乎,她們朝著拉佩點頭致意。

“舞會晚上才開始,不過現在過去也行,早點去說不定會碰到你要找的人,這樣你們就有充裕的時間進行交流。”拉佩站在樓梯口,斜倚著欄桿說道。

“實在太好,這實在太好了。”安博爾?諾德愈發興奮起來,緊接著說道:“我已經幫你把那件事壓下去,不過你最好暫時在外面躲一段時間,我請我的朋友幫你把周圍的住戶清查一遍。”

拉佩點頭道謝,安博爾?諾德確實幫他一個不小的忙。

“我已經幫你準備了衣服,你要不要試一下?”安博爾?諾德又開始炫耀起來。

拉佩聽出來了,他暗自好笑,嘴里卻說道:“我有衣服,還算不錯。”

“能讓我們欣賞一下嗎?”安德爾?諾德對拉佩之前說的話仍舊耿耿於懷。

拉佩沒說什麼,只是掏出袋子,把那套衣服連同飾品一起拿出來,走上前幾步,鋪開在沙發上。

拉佩挑的這件衣服並不顯得特別華貴,屬於比較低調,寶藍色的絲綢面料,袖管和領子上點綴一些蕾絲花邊,前面是一排水晶鈕扣,下半身是一條同樣寶藍色的絲綢褲子,比起安博爾?諾德的那堆衣服明顯要“平淡”很多。

“這好像……不算很特別。”安博爾?諾德猶豫一下說道,他原本想嘲諷兩句,但是想到很多事還要依靠拉佩,最後還是忍住。

安博爾?諾德的兩個兒子和兒媳婦也差不多,唯獨那個胖女人走近前仔細看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不太肯定地說道:“這針腳、這樣式……是不是瑪蒂爾達夫人的手筆?”

“瑪蒂爾達夫人——”安博爾?諾德的兒媳婦尖叫起來,她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下子她的臉上再也沒有輕視的神情,而是瞪大眼睛盯著拉佩。

“誰是瑪蒂爾達夫人?”安博爾?諾德茫然地問道。

安博爾?諾德的兩個兒子連連搖頭。

“那位夫人是王室禦用裁縫。”胖女人輕聲說道。

安博爾?諾德不說話了,他原本以為拉佩讓他找個好點的禮儀教師、換一身好點的衣服是在開玩笑。現在他明白了,拉佩是認真的。

“和瑪蒂爾達夫人同等級的裁縫還有七、八個,她們的作坊一個月大概做幾十套衣服,一年也就幾百件,外面根本弄不到。她們做的衣服未必有多好,或許也不怎麼舒適,卻是身份的象征。我沒想到你的夫人能夠認出這是瑪蒂爾達夫人的作品,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舍利謝宮的侍者在十米之外就可以知道這套衣服是瑪蒂爾達夫人做的。”拉佩朝著安博爾?諾德笑了笑。

安博爾?諾德張大嘴巴,現在他總算明白拉佩之前為什麼說那番話。

“現在時間還來得及,能不能幫我借一套衣服?”安博爾?諾德急了,他可不想被人看作是鄉巴佬。
“借來的衣服有可能完全合身嗎?”拉佩笑著問道。

安博爾?諾德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安博爾?諾德穿自己的衣服過去,別人會把他當作鄉巴佬;穿一套瑪蒂爾達夫人制作的,但是不合身的衣服過去,別人會把他當作死要面子的鄉巴佬。鄉巴佬和死要面子的鄉巴佬,好像還是前者更光彩一些。

“那麼你的這套?”安博爾?諾德的兒媳婦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

“這是我自己的。”拉佩聳了聳肩。

眾人全都呆滯地看著拉佩。

以前安博爾?諾德就懷疑,他猜拉佩可能是某個貴族的私生子,而現在那位貴族變成大貴族,至少也得是伯爵那個等級的。

一輛馬車緩緩而行,馬車上坐著兩個人,拉佩悠然自得地看著窗外,安博爾?諾德則滿臉愁容,昨天他還滿懷期待想要參加這場宴會,但此刻他多麼希望拉佩沒有幫他弄來請柬。

“別再愁眉苦臉的,你就當作是來熟悉一下環境的。”拉佩安慰道:“不想出醜的話,你只要低調一些就行。”

“我確實太急了,早知道這樣,我應該事先詢問你一下。”安博爾?諾德現在後悔都來不及。

在拉佩和安博爾?諾德說話的工夫,馬車已經漸漸停下來。

還沒到舍利謝宮,但是前面的路卻已經堵塞,兩邊全都是馬車。

看了那些馬車一眼,安博爾?諾德愈發後悔,總算明白拉佩為什麼建議他連馬車都換掉。

安博爾?諾德的馬車在塔倫算是數一數二,但在這里就顯得太過寒酸,還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一看就知道是從外地來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給人一種粗糙、簡陋的感覺。

安博爾?諾德突然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又看看拉佩,這才發現,就算是靜靜地坐著,拉佩的身上也不知不覺透著一股華貴的氣質,而他卻像是一個跟班。

這讓安博爾?諾德愈發感到難堪,現在他終於明白拉佩所說的禮鎮教師有什麼用場,教的肯定不是禮儀,而是幫他培養氣質。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馬車一點一點往前磨蹭,總算到了大門前,門口的侍者拉開了車門。

拉佩先從馬車里面出來,他看著眼前這座園林,臉上滿是回憶的神情,好像他以前是這里的常客,卻因為什麼事好久都沒來了。

安博爾?諾德緊隨其後從馬車上下來,他顯得僵硬又拘束,手里拿著一張請柬,卻完全不知道遞給誰。

更糟糕的是安博爾?諾德很敏感,身為警察廳廳長,他還非常擅於觀察和分析,已經發現那些侍者看著他的眼神充滿輕蔑,甚至還有那麼一絲憐憫,更讓他悲哀的是,那些前來參加舞會的大人物全都刻意避開他,連大人物身邊的跟班也都露出對他不屑一顧的神情。

安博爾?諾德剛才還覺得自己像是拉佩的跟班,現在才發現自己就算做個跟班也不合格。

越是這樣想,安博爾?諾德就越沒自信,他本來打算獨自行動,但現在他更希望和拉佩在一起,不過等到再轉頭想要找拉佩,卻已經發現拉佩已經不見人影。

就在這時,一個面黃肌瘦、幹枯如柴的人靠過來低聲問道:“你是來這里找門路的吧?”

安博爾?諾德一看這個人,立刻就猜到他是個掮客,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擅長哪個方面。

見安博爾?諾德不回答,那個人嘿嘿一笑,道:“帶你進來的那個少爺難道沒告訴你應該穿什麼衣服?必須註意些什麼事?”

“他說了,不過時間來不及,我昨天晚上才知道這里有舞會,便拜托他弄了一張請柬。”安博爾?諾德因為心靈接連受到打擊,智力跌落到負數,竟非常老實地回答道。

“昨天晚上?”那個掮客笑了起來,道:“那個少爺不是手里有請柬,就是門路很寬,請柬倒是不難搞到,只是時間緊迫一些。”

“是啊,他確實神通廣大。”安博爾?諾德已經沒什麼可說的。

“你想找的是什麼人?想要達到什麼目的?”那個掮客不再兜圈子。

“我在外地擔任警察廳廳長,現在想調回來。我都已經這把年紀了,倒也不在乎職位,但如果能夠擡高一級官階就好了。”安博爾?諾德沒有門路,只能實話實說。

“這年頭別人都是想往外走,馬內不好混,你居然想回來?”那個掮客訕笑起來。

“年紀大了,再說,我們那邊不太平,國王特使都被刺殺了。”安博爾?諾德露了點底。

“就是幾個月前威爾勛爵被刺的那個地方?叫什麼……”那個掮客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塔倫這個名字。

安博爾?諾德面露尷尬,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別人就算聽說過,也想不起名字。

“這件事有點麻煩,威爾勛爵算是我們這一行的老前輩,他死在你的轄區,這讓圈子里面的人感到心寒啊。”那個掮客露出為難之色。

安博爾?諾德很明白,這是找理由擡價,他有些後悔,應該事先做好準備再來,現在答應也不好,拒絕更麻煩,如果他答應,對方弄不好會把價錢開到天上去;如果拒絕,這人懷恨在心,說不定暗中給他耍陰招。

“你慢慢琢磨吧。”那個掮客倒也不在意,他指了指旁邊一個角落,道:“我勸你別到處亂轉,憑你這身打扮,你在這里就是丟人現眼,沒人會搭理你的,你如果要找人,也只會給那個人留下一個壞印象,所以你還是待在角落,在那里的全都是像你這樣的人,你們或許會有共同語言。”

說完這番話,那個掮客轉身就走。

安博爾?諾德茫然地看著四周,他不太願意相信那個掮客的話,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那個掮客沒騙他,所有的人,從大人物到底下的小角色,甚至包括侍者全都遠遠地避開他,很多人毫不掩飾對他的輕蔑。

此刻安博爾?諾德終於明白,他不是這個圈子的人。

安博爾?諾德轉頭再看了掮客指給他的角落一眼,果然那里聚集著一群人,大概有二十幾人,這些人果然都和他一樣,有一種和這里格格不入的感覺。

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安博爾?諾德還是朝著那邊走去。

“您也是來走門路的?”

“不要在意,這樣的事經歷得多了,自然而然就習慣了。”

“是不是覺得臉皮都沒了?別放在心上,想辦成事,臉皮太薄可不行。”

“我已經在這里逗留了半年,沒少看這些人的臉色,連那些伺候人的家夥也敢拿眼角看我。如果在我那里,絕對可以把他們擠出屎來。”

聚攏在角落的人全都同病相憐,對安博爾?諾德倒是很客氣。

互相詢問了一下身份,安博爾?諾德也探了一下他們的底,全都和他沒什麼沖突,他頓時松了一口氣,和那些人閑聊起來。

安博爾?諾德當然不指望這些人能夠找到什麼門路,他需要的是經驗。

安博爾?諾德首先問的,就是這些人弄到請柬花費的代價,對於拉佩,他不可能毫無保留地信任。

一問之下,安博爾?諾德松了一口氣,拉佩開的價錢還算公道,特別是考慮到時間那麼緊迫,再考慮到因為這件事,賈克蔔的人發現拉佩的住址,拉佩開的價格甚至可以說很低。

從這些人的閑談中,安博爾?諾德也漸漸明白走門路的要點,包括穿著打扮、言行舉止之類的,順便他也知道瑪蒂爾達夫人做的衣服代表了什麼,這群人如果有門路,砸鍋賣鐵也會幫自己置辦一身,可惜做不到。

當然安博爾?諾德也知道,這些人肯定有很多事情沒說,但他也一樣,比如提到拉佩的身份,他就只說是某位大貴族的孩子,稍微暗示一下是私生子之類,卻沒提秘密警察。

“帶你進來的那個少爺好像和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千金很熟悉。”

一個同樣也是來走門路的人朝著遠處一指,安博爾?諾德這才看到拉佩。

舍利謝宮是一座東方風格的園林,這里除了主樓群之外,還到處散布著一些小的建築物。

此刻拉佩所在的就是一幢異常精致的三層小樓,這幢樓就像放大許多倍的玻璃燈盞,四周沒有墻,全都是玻璃,從里面可以看到外面,拉佩就站在窗邊和幾個差不多同齡的女孩談笑風生,他最在意的明顯是其中一個女孩,最漂亮的那個女孩。

“他認識的人確實很多。”安博爾?諾德輕嘆一聲。

“說了半天,你比我們都有優勢,你至少認識這麼個有地位的人……盡管年紀小了一些。”一個人羨慕地說道。

安博爾?諾德欣慰地點了點頭,此刻他已經體會到有個人能夠幫忙,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他當然不知道拉佩正拿他當話題,而且說的全都是取笑他的話。

“那個家夥是個警察廳廳長,不得了的大官,手底下管著好幾千名警察。”

拉佩用異常誇張的口吻說道。

拉佩當然很清楚,在場的這些人根本不會把一個小小的警察廳廳長放在眼里,如果是馬內的警察廳廳長或許還好說,但外地的警察廳廳長在也們的眼里連條狗都不如。

“他可真夠老土的,你帶他來不覺得丟臉嗎?”旁邊一位古靈精怪的小姐輕聲問道。

“像這種舞會一個月至少有七、八場,你們難道不覺得膩嗎?偶爾帶一個小醜來耍耍,調節一下氣氛不好嗎?”拉佩直接把安博爾?諾德劃入雜耍演員的行列,道:“你們是沒看到那只老猴子是怎麼求我的,他的殷勤勁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的巴結也讓人難以忍受,到了最後,只要一看到他那張臉,我的胃部就會發酸。”

“那你還帶他來?”另外一位小姐說道。

“只有我一個人受罪,這讓我很不平衡,所以我打算讓更多人一起受罪,可惜來到這里之後,那家夥被嚇住了,要不然你們就會看到非常有趣的表演。”拉佩說道。

“你可真壞。”眾位小姐全都捂起嘴巴。

“我以前從來沒有看過你。”那位侯爵千金斜了拉佩一眼。

拉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猶豫一下說道:“你肯定看過我。你忘了七年前在索廷斯堡的那座小島上,被你們扔在島上那個可憐的小男孩?”

“啊——是你!你變了很多,我簡直認不出你。”那位侯爵千金驚訝地輕叫出聲。

拉佩心中暗想:你當然不可能認出來,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嘛!

這件事是比格?威爾告訴拉佩的,此刻這只鬼魂正藏在他的意識深處。

想要做到這一點,拉佩和比格?威爾都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比格?威爾需要消耗大量的魂力,今後幾天就別想再出來;而拉佩付出的代價就是人格分裂將比以前更加厲害,就像此刻他明明用的是演員人格,但花花公子人格卻不時冒出來。

“自從那件事之後,我就一直沒看過你。”那位侯爵千金已經當真,緊接著又問道:“你去哪里了?”

拉佩裝出一副很郁悶的樣子,道:“那之後的兩年我一直在馬內,你們恐怕都沒有註意過我。後來我做了一件小小的錯事,這件事讓我的父親很不高興,所以他把我‘流放’了。”

“流放?是被送去修道院?還是送回領地?又或是送到某位殿下身邊?”一個女孩問道。

“都不是,我被送去一座叫塔倫的港口城市,那真是一座很小的城市,才十幾萬人。這個土包子就是當地的警察廳廳長,他原本還是馬內人呢……”拉佩拼命地貶低自己的故鄉。

想要和一群人湊到一起,最好的辦法就是投其所好,馬內人,特別是馬內的貴族全都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貶低別的地方,或貶低別地方的人最能夠得到他們的認同。

拉佩接下來說的全都是一些“鄉巴栳”的小笑話,而主角不是那位可憐的廳長大人,就是馬內的那些達官顯貴。

在拉佩的嘴里,塔倫的貴族全都成了暴發戶,不懂穿著,只知道昂貴就好,他們用黃金和絲綢“包裹”身體,家里胡亂堆著各種珍寶玩物,吃的東西全都是香料,一斤肉用兩斤香料調配。

最後拉佩自然而然地說到塔倫的那些小姐,特別是市長的千金,直接被他形容成一個村姑,盡管會寫七行詩、會彈鋼琴和拉小提琴、能夠說十幾國的語言,卻不懂得吃喝和穿著。

拉佩這樣說,當然是在討好這些貴族千金。

拉佩早就從比格?威爾嘴里,得知馬內貴族的問題。

幾個世紀的繁華和安逸,使得馬內的貴族變得越來越自戀和短視,而且變得越來越懶散,很多人甚至不識字,相反的,外地的貴族大多註重教育,很多千金小姐都多才多藝,而這愈發引發馬內那些千金小姐的嫉妒和憤怒,所以貶低那些外地貴族小姐的話題,在這個圈子中絕對受歡迎。

此刻的拉佩早已經換成花花公子的人格,這個人格得到愛情之神的祝福,最擅長的就是花言巧語討好女孩。

很顯然拉佩成功了,他成功地引起小姐們的關註,同樣也成功地引來仇恨。

只見一個矮墩墩的小胖子走過來,這個小胖子長得其實挺不錯,只可惜那張肉呼呼的臉蛋破壞了他的相貌。

“娜達利雅,這個人是誰?”小胖子用眼角看著拉佩。

“保得利,你現在睡覺仍舊流口水嗎?”拉佩笑嘻嘻地問道。

小胖子的臉頓時青了,這是他最大的禁忌。

小胖子和拉佩一樣也是十五歲,這個年紀已經不小,在一個世紀前,他們都已經能夠指揮軍隊馳騁沙場,這麼大還流口水,小胖子因此被很多人恥笑,這已經成了他的逆鱗。

“我……我……”小胖子要想一個找回面子的辦法。

“決鬥怎麼樣?為了你的榮譽和他決鬥。”那位侯爵千金立刻提議道。

“是啊,為了你的榮譽。”旁邊的女孩也在挑唆。

這群人閑得無聊,整天惹是生非,最喜歡的就是拿男人逗樂。作為女孩來說,特別是貴族女孩,十五歲已經成年,這個年齡結婚的倒是不多,但是已經訂婚的卻不少。

“來嗎?”拉佩有很自信。

小胖子的額頭漸漸滲出汗珠,現在不同於一個世紀以前,以前決鬥是可以找人代替的,決鬥看的其實是手下的實力;現在決鬥成了解決紛爭的最後手段,只能自己上。小胖子看了看自己的塊頭,再看看拉佩的模樣,可以肯定輸的十之八九是他。

“算了,沒必要為了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決鬥。”拉佩給了小胖子一個臺階下,不過緊接著他又將了一軍,道:“咱們賭一把怎麼樣?賭賽馬,我有一匹不錯的馬,我的騎術也還可以,咱們繞著索廷斯堡轉十圈。”

“我們只比馬怎麼樣?要不然我太吃虧了,我的體重是你的一倍……至少是一倍。”小胖子並不傻,他順著臺階下來,同時也沒沖動地答應比賽的要求。

“這不好玩。”拉佩終於接近自己的目的,他故作沈思,好半天後說道:“前幾天我聽底下的人提起,最近有人在籌備一座跑狗場,咱們就拿狗來定勝負怎麼樣?你騎不了馬,牽著狗上場總沒問題吧?”

“跑狗場?”小胖子不是比格?威爾,他對這種下等人玩的東西一無所知,所以一聽到“跑狗場”三字,腦子中根本沒有簡陋、骯臟的印象,以為和跑馬場差不多。

“就這麼定下來,明天……不對,一個星期後怎麼樣?”小胖子答應了。

“沒那麼急,咱們這樣的身份怎麼可以出現在一般的跑狗場?既然玩,就要玩得有格調。我去問問那個籌備跑狗場的家夥,我打算投一筆錢,把那里弄得漂亮一些,以便能夠符合你、我的身份。”拉佩順勢說道。

“那肯定是必須的。”小胖子上當了。

“跑狗?狗也能用來比賽?”旁邊的一位小姐興奮起來。

對賽馬感興趣的不只是男人,女人的數量也不少,正如比格?威爾所說的,貴族其實是很無聊的。

“當然能跑,而且和跑馬場不一樣,我們想什麼時候玩,就什麼時候玩,不像跑馬場一個月才兩次。”拉佩趁機宣傳跑狗場的好處。

“是啊,那也太少了。”另外一位小姐抱怨起來,這顯然是一位賽馬愛好者。

“說起來塔倫有一點絕對比馬內好,那邊的人別看他們老土,玩的花樣確實不少。”拉佩又開始誘惑起來。

“好啊,有什麼好玩的?”

“快說、快說。”

那些小姐爭相圍攏過來,小胖子看得眼紅,不過這次他沒開口,一方面是因為他覺得拉佩不是善類,他未必幹得過拉佩;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對拉佩所說的東西感興趣,說實話,他也常覺得很無聊。

“這個以後再說。”拉佩賣起關子來,緊接著又道:“我和保得利是為了你們而發生爭鬥,按照規矩,勝利者應該有權向傾慕的小姐提出一個要求。”

“沒錯。”小胖子突然覺得拉佩其實很不錯。

“先說說看,是什麼要求?”侯爵千金問道。

“約會怎麼樣?被挑中的小姐不能拒絕。”拉佩湊到侯爵千金的身邊,從桌上拿起一枝玫瑰遞到侯爵小姐的手中。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起哄的聲音,唯獨小胖子感到很酸,他一直在追求娜達利雅,可惜娜達利雅始終對他沒什麼感覺,不過酸溜溜的同時,他也充滿期待,如果他贏了,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和娜達利雅約會。

“好吧。”娜達利雅一把接過玫瑰,她已經聽懂拉佩的言下之意。拉佩只說不能拒絕,但是沒說不能推托,如果保得利贏了,娜達利雅找個理由推托掉就行;但如果拉佩羸了,她倒是要考慮考慮。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2-4 11:15 PM

第032話 仿造和贗品

“我以前認為自己是貴族、是人上人,實際上什麼都不是……我只是一個小醜、一個連侍者都看不起的鄉巴佬……我以為我是馬內人,其實根本算不上,在他們的眼里,我只是一個從外地搬進城里的鄉巴佬……”

安博爾?諾德顯然受到刺激,一路上都喋喋不休地嘮叨著,看上去就像一個滿懷委屈的怨婦。

“想和他們一樣很容易,不就是幾件衣服、一輛馬車,再加上談吐舉止嗎?說到學識,你絕對可以把在場的那些人中的大部分遠遠甩在後面,這是要靠長年累月才能堆積起來的。”拉佩看著也覺得難過,不得不安慰兩句。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這多少讓我好受了一些。”安博爾?諾德抽著鼻子,道:“回到塔倫之後,我肯定幫你的父親謀一個好職位。我在密斯露的警察系統里面也認識幾個人,太高的位置可能有些難度,但是弄個副署長做做,應該沒什麼問題。”

安博爾?諾德絕對不是敷衍,副職有兩種涵義,一種是正職的候補,一旦正職出缺,副職立刻補上,不過更多的副職其實是虛銜,空有一個身份,卻什麼都不管,這樣的副職其實很容易弄。

“算了。”拉佩搖了搖頭,他對自己的父親再了解不過,他的父親性格偏軟,卻又和保羅不同;保羅與世無爭,他父親卻有自己的想法,很有往上爬的意願,這樣很容易被人利用。

“你如果想報答我,回去後就組建一支警察部隊,掛在警察系統名下,實際上卻由我掌控。”拉佩早就想這麼做,他和賈克蔔接二連三碰了幾次之後,對自己手中的實力很沒自信。

“警察部隊?”安博爾?諾德倒抽一口涼氣,心想:這是什麼意思?要和護衛隊全面開戰?

如果是一般的警察編制也就算了,但是帶有部隊兩字,那就是準軍事化組織,和護衛隊一樣。

“回來馬內這麼多天,你不可能沒有感覺到馬內的局勢很糟糕吧?”拉佩壓低聲音道:“我擔心這個國家要亂,如果手里有一支小型軍隊,那就穩妥多了。”

“不至於這麼糟糕吧?”安博爾?諾德皺起眉頭,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還有必要花這麼大的力氣調回馬內嗎?

正說話的工夫,馬車已經拐入紅楓大道。

“我快要到家了。”拉佩舒展一下身體,他在琢磨明天怎麼辦,是裝成另外一個身份去畫畫,還是把這邊的事搞定?

“不請我進去喝一杯?”安博爾?諾德不打算這樣輕易地放拉佩走,他突然發現有很多事沒有想好。

“我這里可沒酒,也沒茶,只有清水。”拉佩笑道。

“那也沒問題。”安博爾?諾德根本不在乎。

前面就是拉佩的別墅,一天的工夫玻璃暖棚就已經搭好,別墅外面橫七豎八地扔了很多植物,全都是從別的地方挖來的,根部帶著泥,用帆布包裹著。

“很有趣的布置。”安博爾?諾德隨口恭維道。

“老板,您總算回來了。”妮娜從里面跑出來,顯然她也開始學漢德這麼叫。

“有什麼事?”拉佩看了後面跟過來的漢德一眼,妮娜喜歡誇大其詞,而且總是會加進一些自己的小心思,漢德相對而言要老實得多,至少知道什麼能隱瞞,什麼能誇大,什麼時候必須說實話。

“老板,我已經把土地買下來了,不過有點麻煩,那條臭水溝里面的水沒辦法排出去,兩頭都被堵死,離河道也很遠,周圍農田的擁有者又不允許我們挖溝,更不允許我們填溝。”漢德愁壞了,在塔倫的時候,他從來沒有碰過這樣難溝通的人,好在後半段都是妮娜在和那群人磨嘴皮子。

“我可以幫忙,這幫家夥只是想詐錢罷了。”安博爾?諾德在一旁躍躍欲試。

安博爾?諾德畢竟是馬內人,很清楚行情,也知道這種臭水溝旁邊的土地擁有者不可能有什麼強而有力的靠山,隨便找幾個警察絕對可以搞定。

可惜,拉佩並不打算欠這個人情。

“用不著那麼麻煩,這座跑狗場我本來就沒打算經營太久,一旦證明跑狗場賺錢,我肯定會出手。”
拉佩這樣說是為了讓安博爾?諾德明白,跑狗場並不是很重要。

不過問題還是得解決,拉佩的腦子迅速轉動起來,突然他的目光定在那座暖棚上。這座暖棚非常簡單,就是用格子框搭成的正方形盒子,再鑲嵌上玻璃,不但四周是這樣,頂部也是如此,為了支撐這座巨大的玻璃頂,里面豎了很多鑄鐵管子作為柱子。

“把建造這座暖棚的設計師找來,帶他去看看那條臭水溝,然後讓他算一下,如果要給臭水溝加個‘頂’,需要打多少木樁?鋪多少木板?所有的費用加起來是多少?”拉佩已經有了主意。

“加個頂?”漢德瞪大了眼睛。

“我雖然沒去看過,卻也能猜到那條臭水溝不會很寬。周圍的地主只是不讓我們把溝填上,我們在水溝里面打木樁、鋪木板,總礙不到他們什麼事吧?這樣反倒更好,花的時間更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弄出一片平地。”拉佩沒興趣妥協,更沒興趣多費口舌,他情願多花一些錢。

“我擔心不牢靠。”漢德有些猶豫。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時間不會太長。”拉佩皺起眉頭,知道漢德仍舊不明白他的意思,道:“跑狗場一旦發財,肯定會被別人盯上,馬內不是塔倫,這里背景深厚的人一大堆,像我這樣的小角色根本沒資格拒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趁著跑狗場值錢,把它賣個好價錢。”

“那至少也要支撐幾個月吧?我怕的是連這麼點時間都支撐不下去。”漢德有他的堅持,總覺得會有問題。

“水溝封起來後,中間這塊是用來跑狗的,一條狗才多重?你只要別讓人隨便上去就行。”拉佩不由得搖頭,覺得漢德平時那麼機靈,這次怎麼就鉆牛角尖?

拉佩壓低聲音說道:“你不能偷偷留幾個小口嗎?今天扔幾塊石頭進去,明天弄一車土下去,趁著冬天水少,悄悄地就把溝填了,旁邊的那些地主難道還能挖開木板查看?冬天那些田地也不可能種莊稼,溝里面的臭水就算滲透出來,他們也不可能發現;到了春天就算播種下去,一開始也肯定看不出來,等到看出來至少已經是四、五月份,那個時候跑狗場早就不在咱們手里了。”

“明智的決定。”安博爾?諾德連聲贊道,這一半是真話,另一半是在拍拉佩的馬屁。

見安博爾?諾德如此上道,拉佩也不能不有點表示,他笑了笑,說道:“我和一群人約好了,等到跑狗場建造完成,就一起去玩玩,如果有意思,還會把這項娛樂項目推薦給其他人,說實話,馬內可以玩的東西實在不多。”

安博爾?諾德先是一楞,說實話,他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湊這個熱鬧,但是轉念一想,他立刻明白過來,拉佩這是要帶他進那個圈子,讓他名副其實成為貴族,而不是現在這樣尷尬的身份。

“那我也出把力吧。”安博爾?諾德一旦明白過來,立刻變得異常起勁。

安博爾?諾德很會做人,不說出錢,因為這涉及到利益的分配,拉佩又不缺錢,所以他只說出力,他也確實幫得上忙。

既然安博爾?諾德會做人,拉佩自然也不吝嗇,本來他對安博爾?諾德的事並不放在心上,現在他有心指點兩句:“你的要求不高,不就是調回馬內嗎?我知道你打算找什麼人,想必足一些地位不高不低、身份不尷不尬的角色吧!先不說他們能不能幫你?肯不肯幫你?就算要幫,萬一有人使壞怎麼辦?我約的那些人全都是伯爵之子、侯爵千金,你在他們身上打打主意,獻獻殷勤,說不定更容易一點。如果他們肯牽線搭橋,根本用不著找他們的父親,只要隨便找一個人,稍微透露一絲口風,你這點小事還不是十拿九穩?”

安博爾?諾德連連點頭,今天他並沒有白待在那個角落,他已經發現當初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居然想玩什麼利益交換,先不說對方會不會看上這點利益,他能不能見到那些人都是個問題,再加上拉佩剛才把局勢說得那樣惡劣,這讓安博爾?諾德有些心動,他倒是沒放棄調回馬內的想法,只是熱度已經沒有原來那麼高。

不過在此之前,安博爾?諾德還有另外一件事需要拉佩幫忙。

“你能不能幫我弄一件體面點的衣服,就像你身上的這件。”安博爾?諾德問道。

原本安博爾?諾德以為請瑪蒂爾達夫人做件衣服不是什麼難事,所以早上沒提這個要求,但在那個角落待了一天,他明白很多事,想要見到那位禦用裁縫絕對不比見到那些大人物容易,而想要從她那里定制衣服更是難上加難,那群人全都動過心思,可惜都沒門路,要不然他們也不必擠在那里。

“沒問題,不過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面,價錢絕對超出你的想象,根本不是幫你弄張請柬可以相比的。那位夫人的要價本來就貴,像你這樣的情況,肯定要翻好幾倍。”拉佩裝出一副很坦率的模樣。

安博爾?諾德就吃這套,他已經問過,那群人都沒這個門路,如果有門路,別說幾倍,就算十倍、二十倍,他們也願意往外掏。

再說,這關系到尊嚴和臉面,安博爾?諾德在那個角落待了一天,忍受著侍者和下人的冷眼,他都不敢說自己是貴族了。

“不要緊,錢不是問題。”安博爾?諾德答應得異常爽快。

“你回去之後,讓僕人拿一套最合身的衣服過來,我找機會帶過去,請那位夫人的幫工在以前做的衣服中挑一件尺碼差不多的,然後改一下。”拉佩說道。

“不是專門定做?”安博爾?諾德叫了起來。

拉佩翻了翻白眼,很不屑地問道:“您有這個資格嗎?”

安博爾?諾德縮了。

“如果您要聽好話,想要我拍您的馬屁,也行。”拉佩的眼神愈發不屑,道:“我會告訴您……”

“算了、算了。”安博爾?諾德連忙擺手道:“憑你、我的交情,用不著來那些虛的東西,你能幫這個忙,我已經很感謝,是我不自量力、是我要求太高。”

安博爾?諾德已經想明白,別人沒這個門路,他有這個門路,這本身就值得他自傲,如果還要求太多,那就是自取其辱,更何況拉佩和他說實話,他應該慶幸才對,這證明拉佩沒把他當冤大頭。

“那位夫人手里怎麼還會有以前的衣服?”安博爾?諾德倒是對這個問題有點好奇。

拉佩拍了拍安博爾?諾德的肩膀,道:“瑪蒂爾達夫人對你來說很高貴,你想巴結都巴結不上,但是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她只是一個裁縫。就比如王後陛下,十件衣服能夠有三、四件讓她滿意,那已經算運氣很好,有時候連一件都沒有。

那些不滿意的衣服就會被拿回去,瑪蒂爾達夫人會把上面昂貴的珍珠、寶石之類的東西拆下來,而衣服則拿來改,像我身上的這件就是改出來的。”

“原來如此。”安博爾?諾德長見識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感嘆,他是貴族,說起來已經很幸運,但是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他什麼都算不上。

與此同時,安博爾?諾德對拉佩的人脈愈發感到無語。

“那就勞煩閣下。”安博爾?諾德之前還和拉佩你、我相稱,現在他把自己的位置又放低一層。

說完後,安博爾?諾德急不可耐地告辭離開。

“主人,這些狗怎麼辦?”費德里克走過來,身後跟著幾個手下,這幾個人都是那些扒手中年紀比較大的。

有錢人家不可能只有一個管家,肯定還需要一大堆僕人,所以漢德把他們留下,此刻他們每個人的手中都牽著幾條狗。

這些可不是靈緹,而是狼狗,一身黑漆漆的背毛油光鋥亮,碧綠的眼睛流露出的不是兇光,而是深深的警戒,它們不是角鬥場上的鬥士,而是站崗放哨的衛兵。

“妮娜,你不是說很擅長訓練狗嗎?這些狗全都歸你訓練。我不需要它們追捕犯人,也不需要它們抵禦來犯之敵,我只需要它們負責警戒,還有就是讓它們聰明一些,別一塊肥肉就能把它們引走。”拉佩將訓狗的工作交給妮娜。

“我這邊還有事。”妮娜抱怨道。

“你當初說過很擅長養狗、訓練狗,現在怎麼變卦了?”拉佩冷著臉問道。

“我有很多事要做,忙得很。”妮娜找了一個借口,然後道:“我幫你找一個專門訓狗的人怎麼樣?”

“今天警察來過嗎?”拉佩突然轉變話題。

“沒有,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妮娜感到意外。

“昨天晚上我遭遇了刺殺,刺客沒能傷到我,不過馬車毀了,車夫也死了。”

拉佩淡淡地說道:“我有仇家,很厲害的仇家,所以我不用外人,你是唯一的例外。”

突然拉佩笑了笑,湊到妮娜面前,道:“還記得我說過,我和警察廳廳長很熟嗎?剛才那個老頭就是,之前我拜托他把你和莫迪萊的身份査了個清清楚楚。”

拉佩說話的語氣越來越陰森。

妮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大男孩,而是一個冷酷無情的黑魔法師。

那天拉佩去高倫住的地方,車夫茫然無知,不知道去做什麼,妮娜卻一清二楚,一百多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了,連屍體都找不到,這樣的兇人她居然一直亳不在意。

不再和妮娜多啰嗦,拉佩轉頭朝著費德里克說道:“再找幾個人過來,這一次不是做僕人,而是當守衛,每天三班,每班八個小時,隨時都必須有人站崗放哨,每班至少六個人,兩個盯著前面,兩個盯著後面,再加上兩個遊動哨。”

“這一次帶來的人恐怕不夠。”漢德在一旁提醒道。

“再叫一批人過來。”拉佩不認為這是問題。

“明白了。”漢德點頭答應,他巴不得把兄弟們全都從塔倫弄過來。

“夏洛克呢?”拉佩看了看左右。

“他一大清早就出去,現在還沒回來。”漢德答道,緊接著他刺了一句:“尤特人只要有錢賺,絕對會忘記時間。”

“這不是很好嗎?”拉佩從口袋里面掏出一張匯票,道:“把這交給他,讓他換成現金,金元比索各半。”

拉佩原本還打算讓夏洛克出面,向馬內的地下錢莊借一筆錢,現在用不著了,今天安博爾?諾德被羞辱了一天,絕對會耿耿於懷,接下來花錢想必會非常大方。

半個小時後,拉佩就知道他的猜測有多正確,此刻他正看著一堆衣服發呆。

來的是那個年輕管家,他拿來的不是一套衣服,而是整整六套,其中一套被專門拿出來,那是安博爾?諾德的,另外五套分別屬於他的老婆、兩個兒子、兒媳婦和一個女兒。

“主人說了,他知道您可能會很為難,實在不行的話,先把他的那套做出來就行。”年輕管家異常恭敬地說道。

剛才安博爾?諾德一回到家里,立刻把今天的遭遇說了一遍,盡管受了一肚子氣,但是他也開了眼界,和家人說起舞會的時候眉飛色舞,說到拉佩答應幫他弄一套衣服的時候,更是眉開眼笑,當然他沒提是用舊衣服改的,因為拉佩警告過他,這種事不能隨便對外人說,要不然這個門路以後就斷了。

安博爾?諾德顯然沒意識到女人的虛榮心有多麼強烈,他一時得意,結果就是老婆眼紅了、兒媳婦眼熱了,最後每個人拿出一套衣服,本來他們還打算給幾個小的也各做一套衣服。最後還是他老婆心疼錢,再加上小孩都會發育,現在做了,以後穿不上,等於白糟蹋錢,所以才否決。

“這要花很多錢。”拉佩不得不再次提醒。

“主人說了,要多少錢,您只要派個僕人過來說一聲就行。”這位管家連忙說道。

“回去告訴廳長大人,我只能盡力而為。”拉佩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實際上他高興都還來不及。

那位管家告辭離開,一看到他趕著馬車走遠,拉佩拿起一件件衣服仔細翻找起來,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放大鏡。放大鏡是佛勒做的,功能不只是放大東西,還能放大魔力波動。

拉佩是個很謹慎的人,他必須確定這些衣服上有沒有藏著東西、有沒有魔法波動。

把所有衣服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拉佩一劃拉,把這些東西全都收進那只袋子內,然後轉身往外走。

“您要出去?”費德里克連忙問道。

“我的時間不多,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拉佩輕嘆一聲,道:“明天我還要去畫畫,那邊更走不開,晚上可能不回來了。”

“我去準備馬車。”費德里克立刻說道。

“不需要,外面說不定仍舊有人盯著,我一個人行動起來更方便。”說著,拉佩將身上的鬥篷裹緊,整個人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這件偽裝鬥篷的效果其實和變色龍差不多,仔細看仍舊能夠看到拉佩的身影,白天用來隱形的話,意義並不是很大,但是到了晚上,就和隱形沒什麼兩樣。

和早上一樣,出了門,拉佩並不走大道,而是直接穿過對面那幢別墅,然後一路直闖,這既是為了檢查身後是否有人跟蹤,也是為了防備對方有埋伏,如果連拉佩自己都不知道接下去會走哪條路,別人就更不可能知道。

一路上,拉佩都沒有感覺到有人跟蹤,不過他不敢掉以輕心,一進入市區,他就專門挑人多的地方走,還不停改變自己的模樣。

那枚戒指有一個功能,只要拉佩碰觸過的人,全都可以被模仿。拉佩在人群中穿行,免不了和路人碰擦一下,等到擦身而過,他就變成那個人的模樣,等到拉佩從一座夜市出來,早已經沒人再能夠認得出他。

在大街上攔下一輛出租馬車,拉佩用沙啞的嗓音說道:“去白沙碼頭。”

白沙碼頭是一個地名,和紅楓大道一樣,那里以前是碼頭,但是現在連河都看不到,不過紅楓大道是上等區,白沙碼頭卻是下等區中的下等區。

白沙碼頭很偏遠,馬車走了一個多小時,最後在離白沙碼頭很遠的地方停下來,車夫不敢再往里面走,因為這里的治安非常糟糕,到處都是扒手和盜賊,白天進去都不安全,晚上就更不用說。
“我只能送您到這里。”車夫忐忑不安地看著拉佩。

此刻拉佩的模樣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白胖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多少車錢?”拉佩啞著嗓子問道。

“十二枚銅板。”車夫不敢多要。

拉佩隨手抓了一把銅板,也不去數,直接扔在車廂里面,然後順著大道走下去。

白沙碼頭的街道年久失修,也沒人清掃,街道上到處都是臟東西,狗屎、牛糞、嘔吐物隨處可見,角落更是堆滿垃圾,偏偏這樣一個鬼地方還有很多人亂逛,這些人很多都面露兇光。

沒人找拉佩的麻煩,不是不敢,而是視而不見,這同樣也是魔法的效果,一種簡單的精神暗示。

走了七、八百米,拉佩拐進旁邊的小路,那其實不能算路。整座白沙碼頭全都是矮平房,房子和房子之間有一些狹窄的小徑,馬內人稱這種小徑叫夾弄。

拉佩絕對是第一次來,但是他看上去很熟悉這里,輕車熟路地在這如迷宮般的地方走著,因為他有記憶,比格?威爾傳給他的記憶,比格?威爾是這里的常客。

一刻鐘後,拉佩終於找到目標。

那是一家裁縫鋪,門面簡陋到極點,就一幢矮平房,大門敞開著,里面只有一張大桌子,上面堆滿剪裁好的布料,幾個女孩在油燈下面縫衣服,這些女孩大的也就十三、四歲,小的只有七、八歲,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她們全都很瘦弱,頭發枯黃無生氣,眼窩深陷。

“古魯呢?這家夥又去喝貓尿了?”拉佩大剌剌地走進來,沖著那幾個女孩問道。

那幾個女孩並不認得拉佩,不過她們也不覺得奇怪,經常有人來找她們的老板。

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女孩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去,過了片刻就聽到那邊傳來腳步聲。

走在前面的是那女孩,跟在後面的是一個兩眼浮腫、挺著啤酒肚的胖禿子,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又紅又大的酒糟鼻。

拉佩註意到這個胖禿子的右手縮在袖管內,應該不會有錯,就是比格?威爾讓他找的那個叫古魯的裁縫。

“你找我?”胖禿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拉佩。

拉佩並不說話,只是從口袋里面掏出一枚銀幣輕輕一彈,銀幣在半空中飛了幾圈後又落在他的手里,道:“猜猜看,是正面還是反面?機會只有一次,不過就算猜錯也沒關系,沒懲罰的。”

“你是他介紹來的。”胖禿子精神一振,緊接著他的臉上露出悲哀的神情,道:“聽說他已經死了?被人刺殺的?”

拉佩看了看左右。

胖禿子頓時明白,他立刻招了招手,道:“你跟我來。”

拉佩沒有太多的猶豫,立刻跟著胖禿子走,就像他完全信任保羅、完全信任費德里克;妮娜完全信任莫迪萊;比格?威爾也認識幾個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這人就是其中之一。

前面是一條更小的夾弄,那個胖禿子只能側轉身體才能通過,最後還要鉆過一個半人高的墻洞。里面是一間很破舊的屋子,非常低矮,以拉佩的個頭,也只能勉強站直身子,這里既沒有床,也沒有桌子,地上只有幾根木棍架著一塊木板,墻壁上釘著幾排木條,就算是隔板,上面放著瓦罐、水壺之類的東西。

“這就是我的家,很安全。隔壁是木材倉庫,堆滿了木頭;另一邊是以前的城墻,有十米厚。我帶你進來的那條路是女孩們住的地方。”胖禿子解釋道。

拉佩轉了一圈,最終點了點頭,他轉動一下手上的戒指,樣子立刻變了,變成原來的模樣,道:“威爾勛爵是我的叔叔,我在調查殺人兇手。”

“你這樣的年紀沒必要冒那個風險。”古魯沒有懷疑,更多的是一種關切。

“我是一個魔法師,實力還算不錯。”拉佩表現得頗為自信。

“看出來了。”古魯也不再勸,他和比格?威爾關系確實不錯,但是說到幫忙報仇,那就不可能,再說,他和拉佩可沒什麼交情,勸一句已經夠意思,拉佩既然不聽,他也沒必要再勸。

“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古魯開門見山地問道。

拉佩掏出那只小袋子,把里面的衣服全都拿出來,道:“這是塔倫警察廳廳長一家的衣服,我答應過他,幫他進入上層圈子,他首先需要一些體面的衣服。”

“很急嗎?”古魯皺起眉頭,問道。

“先把這套搞定,半個月夠嗎?”拉佩挑出安博爾?諾德的那套衣服。

“價錢可不便宜,就算你是他的侄子,也不能打折。”古魯很嚴肅地說道,一副親兄弟明算賬的架勢。

“沒問題,反正不是我付錢。”拉佩毫不在意。

“男裝六百比索,女裝一千兩百比索,先付一半訂金。”古魯說出價碼。

拉佩點了點頭,他很清楚,這已經是打了折,自然是看在比格?威爾的面子上。

古魯的全名叫古魯?瑪迪凱爾,原本是瑪蒂爾達夫人手底下的裁縫,很多衣服名義上是出自瑪蒂爾達夫人之手,實際上是他做的,但是古魯拿的工錢卻很微薄,這讓他非常氣憤,便憤而辭職,然後自立門戶。可他低估瑪蒂爾達夫人的名聲,也看輕她的號召力,結果遭到封殺。

古魯一怒之下開始替那些沒有門路,卻想擺闊氣的人定做衣服,所用的面料和工藝全都和瑪蒂爾達夫人采用的完全一樣,這理所當然惹火瑪蒂爾達夫人,偏偏古魯還不知道收斂,結果瑪蒂爾達夫人買了兇手要砍古魯的一條胳膊,最終靠比格?威爾從中說合,才換成三根手指。

古魯之所以整天把手縮在袖管內,就是因為他的右手只有無名指和小指。

變成殘廢後,古魯就搬到這里,經營這麼一家簡陋的裁縫鋪,不過這只是明面上的偽裝,實際上他私底下仍舊在做老行當。只不過吃過虧的他變得謹慎很多,只做老客戶的生意,陌生人的生意不做,而且接的生意絕對不多,開價卻很狠。

“你幫我也做三套衣服,一套先要,另外兩套可以慢慢來。”拉佩不可能一直穿偷來的衣服,那件衣服已經完成它的使命,過兩天有空的話,他會還回去。

“你的話……算你五百比索吧。”古魯砍掉一百比索。

“你能幫我把格倫皮找來嗎?”拉佩問道。

古魯並不感到意外,然後從那個墻洞鉆出去。

拉佩在這幢陰沈低矮的房子內等候著,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

那個叫格倫皮的人和夏洛克是同行,把收購來的贓物改頭換面。然後賣出去,有時候還制造一些贗品。

不過夏洛克完全不能和格倫皮相比,格倫皮的手藝絕對是大師等級的,他做的東西就連比格?威爾這樣的鑒賞家也會看走眼。

門外終於傳來腳步聲,古魯帶著另外一個人從那個破洞鉆進來,來的也是一個禿子。

和古魯那一看就覺得頹廢的外表不同,格倫皮的相貌倒是很不錯,完全是成功商人的模樣,只不過這樣一個人出現在這里,實在有些和四周的環境格格不入。

“你就是那個找我的人?”格倫皮狐疑地看著拉佩,他和古魯一樣為人謹慎,也只做熟人的生意。

這也是拉佩先找古魯的原因,如果拉佩自己去,未必能夠得到格倫皮的信任。

“我剛從舍利謝宮回來,那座海之祭雕像居然仍舊放在原來的地方。”拉佩說道。

拉佩之所以說這樣沒頭沒腦的話,就是因為那座雕像是格倫皮的傑作。

買下舍利謝宮的商人是一位非常有名的鑒賞家,幾年前從一個地下拍賣會買回這座雕像,只有比格?威爾看出來那座雕像是贗品,這倒不是他的眼力好,而是因為他在另外一個地方看到過一座完全一樣的雕像,而那座雕像因為意外摔碎的緣故,這才發現是件贗品。

“看來你也是圈子里面的人。”格倫皮的神情變得陰沈下來。

“不是,我和你從來不屬於同一個世界。”拉佩搖了搖頭,道:“我們之間只會有生意往來。”

格倫皮不信,他轉頭看了古魯一眼,古魯朝著他點了點頭,他這才松了一口氣,道:“說說看,是什麼生意?”

“我剛繼承我叔叔的爵位,但是他的財產卻不見了,包括他的房子和馬車,現在我都要一點點置辦起來。”拉佩不需要再多說什麼。

“全套的東西?”格倫皮搓了搓手,終於明白拉佩為什麼要找他。

“房子我已經找好,現在我需要一整套家具、兩輛馬車,還有一批首飾。”

拉佩說出自己的要求:“不過我要便宜的,當然你的手工費絕對不會少。”

格倫皮就是幹這行的,一聽就明白。

這也算是一種贗品,玩的是以次充好的把戲,追求的是表面光鮮。

“這沒問題,馬車和家具可以用最廉價的松木制作,我幫你在外面貼上一層名貴的木片,只要不被破壞,沒人看得出那是假貨,首飾也一樣,七分水銀,三分鉛,外面包裹一層黃金,唯獨寶石做不得假……”格倫皮看了拉佩一樣,突然一拍腦袋,道:“你這個年紀用不著什麼特別昂貴的首飾,用一堆細碎的寶石堆砌就行,樣式漂亮一些就可以。”

“需要多少時間才能交貨?”拉佩對格倫皮沒什麼客氣的。

“除了首飾,我都有現成的。”格倫皮說道,在馬內,這類的貨很受歡迎。

做贗品雖然利潤高、來錢快,但整天擔驚受怕,而且要找到肯花錢的冤大頭並不容易;而做這些小玩意別看利潤薄,但是出手容易,賺的錢其實不少,還安全。

“怎麼支付?匯票還是現金?”拉佩問道。

“現金,當然要現金,我可不想和那些尤特佬打交道。”格倫皮連忙說道,幹他這行的,兌現匯票總會留下痕跡,還是現金方便。

“我要看貨。”拉佩說道,他可以相信古魯,卻沒辦法相信格倫皮。

“可以,不過離這里遠了一些。”格倫皮說道。

拉佩看了看天色,不由得輕嘆一聲,今天晚上又沒得睡了。

第二天一早,拉佩打著呵欠出現在聖帕爾戈廣場上。

莎爾娜早已經在拉佩原來的位置等候著,看到他到來,她扔下畫筆跑過來。

“怎麼樣,事情辦得還算成功嗎?”莎爾娜關切地問道。

“有點小麻煩,因為我把這件事忘了,以至於對方認為我的父親打算變卦,所以找了其他買家。為了這件事,我一直忙到晚上十一點。”拉佩說著事先編造的故事,最後還咬牙切齒地說道:“所以我討厭做生意。”

“你擁有這樣的才華,根本就不應該把精力放在生意上。”多明尼哥走過來,他一直在註意自己的侄女,所以侄女離開座位,他就立刻看到,連忙趕過來。

“但願如此,不過接下來還有一大堆麻煩。”拉佩唉聲嘆氣。

“沒辦法,人生總是充滿各種無奈。”多明尼哥心有同感,突然他又道:“既然你精神不好,就先把畫放一放,我已經幫你把專利辦好。對於你這樣年輕的天才畫家和發明家,很多人都非常感興趣。”

“那太好了!”拉佩興奮得跳起來,他確實很高興,因為他離目標又近了一步。

“等一會兒有一個人會拿專利證書過來,我想,你有必要見見他。”多明尼哥神神秘秘地說道。

見多明尼哥如此鄭重其事,拉佩意識到來的這個人肯定不簡單,道:“來的人是誰?”

多明尼哥原本還打算吊拉佩的胃口,卻看到莎爾娜怒目而視,只能無可奈何地道:“馬克西米?弗朗索瓦。”

“那位大律師!”拉佩吃了一驚。

拉佩並不是因為對方大律師的身份而吃驚,而是因為馬克西米?弗朗索瓦的另外一個身份,他是賓尼派三巨頭之一。

“他還是賓尼派的執行主席,是平民階層中最有影響力的一個人。他對你很欣賞,換成其他人的專利證明,都是去他的辦公室拿,只有你的專利是他親自送過來。”多明尼哥用力地拍著拉佩的後背,臉上滿是興奮的笑容。

說實話,多明尼哥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難以相信。

“我能不能在其他國家申請專利?我昨天無意間遇到一個叫阿爾伯特?羅德萊特的人,他說他有門路。”拉佩趁機說道,這個名字是他吃早餐的時候聽夏洛克說的。

“阿爾伯特?羅德萊特……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多明尼哥不愧是大老板,對於這類名字異常敏感,沈思了半晌,他終於想起來,道:“好像有個尤特人就叫這個名字。”

“沒錯,應該就是他。”拉佩連忙說道。

“尤特人。”多明尼哥輕嘖一聲,很顯然他對尤特人也沒什麼好印象,不過他也承認尤特人的門路確實很廣,世界各地都有他們的人,想要在別的國家申請專利,還真是由他們出面最合適,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他們在專利申請的過程中玩花樣。

“你或許需要一個律師。”多明尼哥建議道。

“馬克西米?弗朗索瓦?”拉佩連忙問道,他提專利的事,原本就打算以這作為借口搭上馬克西米?弗朗索瓦的關系。

“恐怕有點難度。”多明尼哥不太看好,道:“他對商務方面的事不感興趣。”

“我學法律是為了和人世間的種種不公作鬥爭。”半個小時後,馬克西米?弗朗索瓦果然拒絕拉佩的邀請。

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其實很年輕,三十幾歲。相貌長得並不怎麼樣,一頭蓬亂的灰褐色頭發,額頭突出,顴骨也有些高,這使得他的臉顯得有些突兀。

和塔倫的賓尼派不同,馬內的賓尼派全都是一群真正的“鬥士”,如果年紀太大,恐怕就沒什麼鬥誌;另一個不同的地方就是,馬內的賓尼派成員很少有擔任公職的。

“你用不著失望,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介紹幾個律師。我本人對你這樣的年輕人非常贊賞,我看過你的畫,充滿天賦和才氣。”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安慰道。

“我的畫?”拉佩有些意外。

“就是那天被我侄女破壞的那幅畫,真是太遺憾了。”多明尼哥解釋道。

那幅畫一直在多明尼哥的手中,每一個看到那幅畫的人都充滿驚嘆,同時也異常惋惜。

“你們今天有空嗎?諾朗夫人那里正好有一個沙龍,我正打算過去。”馬克西米發出邀請。

拉佩很想掐自己一下,看來遭遇一場刺殺後,他的運氣又開始占據上風,今天絕對是他的幸運日。

拉佩知道諾朗夫人,她並不是賓尼派的成員,觀點更加接近杜瓦利派,不過她和各個黨派成員的關系都很密切,如果說這些改革者也是一個圈子,那她毫無疑問就是這個圈子的中心。

“哦——我差點忘了這件事,該死、該死。”多明尼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身為一個黨派的魁首,多明尼哥原本就有資格進入諾朗夫人的沙龍,但他對此並不感興趣,因為諾朗夫人的沙龍上談論的大多是時政方面的話題,要不然就是純哲學的探討,但他只對人文、藝術感興趣。

“現在就走嗎?”拉佩有些急不可耐。

“我反正沒什麼事。”多明尼哥聳了聳肩,緊接著又道:“那就坐我的馬車走吧,我的馬車最舒服。”

突然多明尼哥想起什麼,轉頭對拉佩說道:“你也有必要買一輛馬車,就算兩輪的那種也行,你住的那個地方離這邊挺遠的,雖然有出租馬車,但畢竟不方便。”

“我會考慮的。”拉佩並沒有立刻答應,此刻他扮演的是一個沒什麼收入的年輕畫家。

“我可以借一筆錢給你。”多明尼哥提議道。

“我有我的原則。”拉佩固執地道。

“好,我喜歡有原則的人。”馬克西米在一旁拍手稱贊。

拉佩說的話正是馬克西米喜歡聽的,他當然不知道拉佩早已經研究過他,對他了如指掌,剛才的話就是投其所好。

得到賓尼派三巨頭之一的贊賞,當然讓拉佩很高興,不過他也得顧及多明尼哥的心情,所以馬上又道:“其實我已經想好買什麼馬車,反正只是在市內來去,不需要什麼拖鬥,兩個輪子、兩個座位,用一匹馬來拉,很簡單的。”

拉佩說的,就是來馬內的一路上乘坐的那種馬車。

現在拉佩已經知道,確實有這樣的馬車,至少在馬內是有的,不過用途不是競賽,也不是在市內行駛,而是用於野外,樣子也和競賽馬車有些不同,輪子小,重心低,看上去有些寒酸,這種馬車最大的特點就是便宜。

“別忘了,現在是冬天。”多明尼哥苦笑起來,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這您就別管了,我保證不會用那輛馬車載莎爾娜小姐出去。”拉佩說道。

多明尼哥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2-4 11:23 PM

第033話 打入內部

馬車停了下來,停在一幢用磚塊砌成,看上去普普通通,沒有任何裝飾的四層小樓門前,這樣的樓房在馬內數量眾多。

從馬車上下來,馬克西米走上前敲了敲門。

門很快就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女僕,她對賓尼派的執行主席很熟,微笑著接過馬克西米脫下的大衣。

“馬克西米,你來晚了。”樓梯口傳來一道非常悅耳的聲音,說話的是一位女士,二十七、八歲,這個年紀已經青春不再,不過正是最成熟的時候,別有一股迷人的風韻。

“沒有得到你的同意,我就替你邀請一位客人,你不會反對吧?”馬克西米側轉身體,把拉佩顯露出來。

“你說的想必就是這位年輕的先生。”諾朗夫人看著拉佩。

“哈爾曼松?凡?萊因之後的又一位繪畫大師。”馬克西米介紹道。

“原來是他。”諾朗夫人的臉上露出驚喜之色,轉頭對拉佩說道:“很高興你能來,我聽說過你的事。”

“夫人您好。我對您的大名早有耳聞,一直無緣相見,這一次能夠見到您,實在是天大的榮幸。”拉佩很有禮貌地說道,此刻的他甚至顯得比見到馬克西米?弗朗索瓦時更加拘謹。

“放松,用不著這樣。”諾朗夫人搖了搖頭,道:“如果來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文縐縐的,那就太沒趣了。”

諾朗夫人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怒吼:“在我看來,你剛才的那番話根本就是狗屁……”

“喬治已經來了?”馬克西米看了看樓上,道:“他的嗓門永遠都是這麼響亮。”

“喬治?”拉佩心頭一動,能夠讓馬克西米這樣稱呼的應該只有一個人,道:

“喬治?雅克?”

“是的,只有他的嗓門會這麼大。”馬克西米點了點頭,緊接著他轉頭向諾朗夫人問道:“他們在談論什麼?好像爭論得很激烈。”

“聽說有人打算建造一座跑狗場。”諾朗夫人說道。

“跑狗場?好像一直都有……”馬克西米有些意外。

“以前那些全都是小打小鬧,這個不是。”諾拉夫人說道:“投資看上去不小,而且已經開始在做宣傳。”

“我討厭賭博,這個國家還有很多人生活在貧困中,為了一片面包而掙紮,另外一些人卻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這讓我無法接受。”馬克西米搖了搖頭。

“那樣的話,你就等著喬治的口水噴到你的臉上吧。”諾朗夫人捂著嘴笑起來。

“我已經猜到了。”馬克西米比諾朗夫人更清楚喬治的為人。

爭吵聲傳來的地方是在樓上,那里是小客廳,此刻里面坐滿人,一個胖子正揮舞著雙手,做著誇張的動作,大聲演講著。

“什麼是自由?每個人都有自己做出選擇的權力,這就是自由,頂多再加一個限制,那就是不能危及到他人的利益。這座跑狗場危害到別人的利益了嗎?沒有!”胖子大聲吼道:“我們既然認為王權不能束縛自由、等級不能束縛自由,為什麼非要弄一個所謂的道德作為借口?”

“你不能否認建造跑狗場最終的目的肯定是賭博,而賭博並不是什麼好事!”旁邊一個人斥責道。

“是啊,賭博不是好事,賣淫也不是好事,通奸更不是好事,問題是你能阻止嗎?用什麼辦法阻止?別忘了這已經有過先例,一個叫教會的怪物曾經統治這個世界一千多年,他們阻止了這些罪惡嗎?沒有!正好相反,他們制造了無數罪惡,他們把追求真理的人、把反對他們的人,甚至把無辜的人送上火刑柱!哈——道德,那只不過是一件工具罷了。”那個胖子越說越激動。

“不談什麼道德,因為道德這東西很難定義,也沒辦法仲裁;但是可以制定法律禁止賭博行為。”另外一個人爭辯道。

“我敢打賭,你的提議根本不可能實現。”喬治用手指著那個人,道:“你敢不敢賭?”

喬治的話音落下,眾人哄堂大笑起來,甚至連剛才爭辯的那個人也不由得笑起來,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建議同樣不可能實現,如何界定賭博和打賭的區別?難道連打賭都要禁止?

“雖然沒辦法全面禁止賭博行為,但是可以劃定一個範圍,比如取締賭場,禁止跑狗、跑馬之類帶有賭博性質的行為,這在法律層次上沒有任何困難。”馬克西米說道。

眾人頓時轉過頭來,驚喜地看著馬克西米的到來。

“我知道你肯定會和我唱反調。”喬治搖了搖頭,道:“我無法認可你的言辭,賽馬在古帝國時代就已經存在,是競爭的象征、是勇武的表現。帝國戰無不勝,延續長達兩千余年,很大程度上和這種競爭精神有關。你不能因為某樣東西可能有不好的用處,就把它禁止。狂歡節遊行有花車比賽,這也可以用來賭博,還有我們那位鄰居經常舉行的賽船大會,同樣可以用來賭博,那按照你的意思,一切競爭都是不被允許的,也是不可取的,因為它們都會被用於賭博。”

“喬治,你在故意曲解別人的意思方面確實是好手。”馬克西米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他很擅長演講,但他絕對不會和喬治同臺爭論,因為喬治是個無賴。

“您是喬治?雅克?我很榮幸見到您。”拉佩走上前主動打招呼。

“這位是誰?”喬治看著馬克西米問道。

“哈爾曼松?凡?萊因之後最偉大的畫家,未來的繪畫大師。”馬克西米指了指他身後的多明尼哥。

“啊——我知道了,我看過你的畫。”喬治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你很有才氣,現在你來說說,你對跑狗場有什麼看法?”

拉佩楞住,他看了看馬克西米,又看了看喬治,這個問題可不容易回答,兩個人里面肯定要得罪一人。

“不要有顧慮,說出你的真實想法。”馬克西米說道。

“好吧,我對跑狗場一無所知,但是我去過跑馬場。”拉佩嘆了一口氣,道:“我來馬內的第一天讓車夫帶著我四處轉一下,最後車夫帶我去跑馬場,知道我在那里看到什麼嗎?”

“你看到了什麼?一群賭徒?”一個人問道。

“不,我看到的是一群絕望的人,他們正在享受最後一絲歡樂。”拉佩看了剛才說話的那個人一眼。

小客廳的氣氛原本很活躍,這下子變得壓抑起來。身為馬內人,他們當然知道跑馬場為什麼那樣興旺,也知道那些賭馬的人都是什麼想法。

“我覺得賭馬並不同於一般的賭博,更像是一種自我麻痹,而根源是現在糟糕的局勢。我不知道這種賭博是否有必要取締,我只知道就算把它們取締了,人們的生活也不會比現在更好,相反的,他們失去了自我麻痹的辦法,會活得更痛苦。”拉佩偷偷地轉移話題。

“痛苦會讓他們清醒,會讓他們鼓起勇氣改變這個導致他們痛苦的社會。”馬克西米說道。

“很抱歉,我還沒想到這一點。”拉佩當然不會和馬克西米爭辯。

“你過分苛求了。”喬治大笑著對馬克西米說道,緊接著他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你很有天賦,眼光也很敏銳,想法也有深度。”

“而且他是一個畫家。”多明尼哥在一旁說道:“一個追求浪漫的畫家,這從他的畫里完全可以感覺出來,所以他能夠敏銳地捕捉到人們心靈深處的那―絲情感,但是你要他站在社會學的角度看待問題,這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我的要求或許過頭了一些。”馬克西米苦笑道。

“你是一個指揮官,每一個指揮官都希望手底下全都是絕對服從命令的士兵。”喬治開著玩笑。

不過喬治的話似乎隱藏著一絲別樣的意思,至少在拉佩的感覺中,這兩位巨頭之間並不是如外界傳聞的那樣和睦。

“對了,雅克先生,我正需要一位律師幫我解決專利的問題。我打算在其他國家申請兩項專利,剛才我邀請過弗朗索瓦先生,被他拒絕了,您願不願意接受這份委托?”拉佩突然問道。

賓尼派三巨頭中,喬治?雅克和馬克西米?弗朗索瓦都是大律師,而喬治?雅克的名聲絕對不在馬克西米之下。

“專利?你不是畫家嗎?難道你還是一個發明家?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喬治哈哈大笑起來。

“你說得沒錯,佩拉的確實很有天賦,他不但開創一種全新的風格,還改良了畫具。”多明尼哥替拉佩作證道。

“我很高興能夠認識一個天才,沒問題,我接受這份委托。”

同樣是巨頭,喬治顯然比馬克西米好說話得多。

看到喬治?雅克欣然應允,拉佩松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心中興奮不已,他已經和賓尼派建立起聯系,而且剛才那番話的效果好像不錯,雖然他的觀點更靠近喬治?雅克,不過馬克西米對他似乎也挺欣賞的,這應該是好兆頭。

“感覺怎樣?有收獲嗎?”在回來的時候,在馬車內,多明尼哥笑著問道。

“我本來以為像他們這樣的思想家肯定很難相處,沒想到這麼好說話。”此時的拉佩看上去很生澀,甚至有些拘謹。

“不不不,你說錯了,如果你說讓?保爾是思想家,我或許還能贊同,但他們兩個絕對不是,喬治擅長說服,賓尼派的人有很多是被他拉攏進來的;而馬克西米則擅長煽動,特別是煽動像你這樣的年輕人……當然,你是例外,我發現你很有想法,根本不容易為人所動。”多明尼哥把拉佩當自己人看,說的是他真實的感想,而不是那些人雲亦雲的東西。

拉佩當然很清楚喬治和馬克西米的為人,不過此刻他必須裝作第一次知道,所以流露出一臉茫然。
“我看你好像有意在向喬治?雅克靠攏,你想加入賓尼派?”多明尼哥身為一個黨派的魁首,對於某些事是很敏感的。

“很抱歉……”拉佩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

“用不著道歉,身為男人,有雄心壯誌並不是錯誤。”多明尼哥確實不怎麼在意,道:“我已經老了,已經失去鬥誌,如果早十年,我或許也會加入搏一把。”

突然多明尼哥意識到這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話題,連忙轉到另外一件事上。

“我忘了告訴你,工場我已經找好了。那座工場原本做的是印染生意,這段日子生意不景氣,老板情願低價轉讓。”多明尼哥說道:“我出本錢,所以占七成股份;技術是你的,你占三成。”

“那太好了!”拉佩興奮得手舞足蹈,當然他其實也清楚,這些東西根本就賺不了多少錢。

“剛才你提到請喬治做律師的事,不會只是為了和他拉近關系吧?”多明尼哥問道,他想知道拉佩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當然不是。”拉佩言不由衷,好在他的腦子轉得夠快,馬上就找到一個不錯的理由:“顏料這東西只對畫畫的人有用,用途並不廣,我想我的發明還可以用在別的地方,比如裝藥膏。我以前也用過一些藥膏,一般是用硬紙板做的盒子裝的,考究一些的會用玻璃瓶,前者必須用蠟封住,一旦開封,很容易幹掉,必須重新用蠟封起來;後者太昂貴,而且容易摔碎,當然也有用錫盒、銅盒之類的來裝,也都有問題。用我的發明就容易了。”

“有道理。”多明尼哥點了點頭,他是一個商人,一個成功的商人,立刻意識到拉佩的主意所包含的價值,這是一種全新的包裝方式,安全、可靠、持久,而且廉價;不過最重要的是新奇。

多明尼哥想到的當然不是靠賣銅管賺錢,他完全可以買下一些油膏、藥膏,然後註入在這種薄銅管內,當作他的貨來賣。

這段日子市面不景氣,但並不意味著大家不需要買東西,只不過物價飛漲,大家都省著花錢,最好的辦法就是減少每一份的量,問題是縮小包裝不是那麼容易,裝香水用的玻璃瓶絕對比裝清水的細頸瓶要昂貴,拇指大的錫盒也比拳頭大的要昂貴,拉佩的發明卻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問題,想要減少分量,只要選擇小一號的銅管就行。

“你不去經商真是可惜了。”多明尼哥嘆道。

“說到經商,我倒是對那個跑狗場有了些興趣。”拉佩說道。

拉佩現在是順理成章和另外一個身份搭上關系,而且這個話題是賓尼派兩位巨頭先引出來的,他根本不擔心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說實話,我也有點興趣。”

多明尼哥的回答讓拉佩充滿意外。

“是不是很奇怪?”多明尼哥猜到拉佩的反應,流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道:“現在時局不對,我已經收掉不少生意,手里雖然有錢,但是每一天都在貶值,偏偏還不敢投資,實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你不怕投資失敗?”拉佩問道。

“這有什麼可害怕的?投資失敗很正常,誰敢保證做生意絕對成功?”多明尼哥倒是不怎麼在意,道:“就算失敗又如何?我至少能夠得到一些經驗,而且還可以認識一些人,順便拓展自己的人脈。”

“拓展人脈?”拉佩沒聽懂。

“做生意的訣竅就是找關系。跑狗場本身不可能賺錢,想要賺錢只可能靠賭博,而賭博免不了就會牽涉到馬內的黑幫,這些人我以前沒怎麼結交。”多明尼哥把拉佩當自己人,這才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如果是在以前,我根本不會和這群人打交道;現在就不同了,一旦局勢亂起來,這群人的能量不小。”

“這怎麼可能?”拉佩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你別不相信。那些黑幫不但養著大群打手,他們還和強盜、海盜、殺手、刺客、傭兵有著密切的聯系。別看賓尼派勢力很大,手底下其實沒什麼武力。”

多明尼哥第一次顯露出勃勃的野心。

“手底下沒有足夠的武力,怎麼敢和國王硬碰?”拉佩問道,他是明知故問,從賈克蔔的事,他已經猜到謎底。

“國王那邊的問題更嚴重,之前的兩任國王用半個世紀的時間,摧毀了延續千年的領主——騎士制度,把所有權力收回到自己手里,建立君王集權,表面看實力大增,實際上任人唯親和腐敗,讓這個國家問題重重。很多有能力的人根本就得不到施展的機會,他們非常不滿,各個黨派一直在拉攏這些人。”多明尼哥顯然知道不少內幕。

“有實力而且忠於國王的人仍舊很多。”拉佩並不看好。

“你說得沒錯,所以這些人必須一個個地除掉,幾個月前就有一個很厲害的家夥被幹掉。”多明尼哥無意間透露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有這樣的事?”拉佩裝出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他的耳朵豎得筆直。

“你沒聽過很正常。幾個月前,國王派遣他的一個心腹前往南方,那個人最終被刺殺,這件事是賓尼派幹的。”多明尼哥說的果然是比格?威爾。

“那個人很厲害?”拉佩強自鎮靜,他沒想到會從多明尼哥的嘴里得到如此重要的情報,嚴格說起來,多明尼哥應該是一個局外人。

“那個人本身的實力不強,他厲害的是外交能力,他是王國最好的外交官。將來內亂一起,如果任由他穿針引線,各國很可能會在短時間內達成共識,然後派兵幹涉。現在他死了,接替他位置的是一個蠢蛋,幾乎沒有任何威脅。”多明尼哥笑著說道。

“是誰安排了這場刺殺?喬治?雅克?馬克西米?弗朗索瓦?還是讓?保爾?”拉佩看上去很好奇的樣子。

“這我就不清楚了。從手法來看,有點像喬治?雅克,這家夥為了達到目的,從來不在乎手段,不過他不喜歡殺人,性情在那三個人中是最溫和的;而說到動機,最有可能的就是讓?保爾,他出了名的嫉惡如仇,以前就說過要暴力推翻上層的那些家夥,也提過用刺殺的方式解決問題,不過他的手底下沒什麼人,也沒那麼多錢。據我所知,為了刺殺那個人,賓尼派前前後後花了十幾萬比索,而讓?保爾絕對拿不出來;至於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倒是有這個能力,他的殺性也不小,不過他對法律的看重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一向反對刺殺行為。”

多明尼哥的分析讓拉佩陷入迷惘,多明尼哥這番話絕對不會有半點虛假,也就是說三個人都有可能,同時三個人又都不太像,這可就麻煩了。

“會不會是其他人授意的?你不是說過賓尼派是一個松散聯盟嗎?”拉佩想到一個可能。

“那筆錢呢?你怎麼解釋那筆錢?十幾萬比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多明尼哥點出其中的關鍵:“賓尼派確實是馬內最大的黨派,甚至在整個王國都是最大的,問題是他們沒錢,因為他們的主張太激進,或許很吸引年輕人,但是像我這樣的商人,特別是有錢的富商,一般都會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據我所知,賓尼派內部有規定,只要超過一萬比索的資金出入,就必須由他們三個人共同決定。”

拉佩頓時皺起眉頭,他雖然成功地和賓尼派搭上關系,但是情況愈發複雜了。

夜色暗了,拉佩回到自己的家,不過並非位於紅楓大道的別墅,而是多明尼哥幫他找的那幢原本是碼頭的一部分,後來改建而成的房子。

讓拉佩意想不到的是房子內有人,那人是莎爾娜。

見拉佩一臉驚訝,莎爾娜笑著問道:“怎麼?不歡迎我?”

“不……當然不。”拉佩頓時變得結結巴巴起來,他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

“這里雖然亂了一些,也簡陋一些,不過地方倒是挺大的。”莎爾娜繞著房間轉了一圈,最終站在靠河邊的窗口前,背靠著窗口問道:“最頂上的那一層給我可以嗎?”

“我本來打算把那里當作畫室。”拉佩有些尷尬地說道,這是真話,不過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是拒絕的意思,不過拉佩顯然沒有意識到這話還有另外一種理解。

莎爾娜的臉頓時一紅,住在同一幢房子里面和躺在同一張床上根本沒什麼區別,她既然來了這里,顯然已經下定決心。

拉佩並沒有註意到莎爾娜的反應,沒有轉化成為花花公子的他有些木訥,好半天輕嘆一聲,道:“中間那一層給你吧,我就住在畫室,其實這也不錯。”

此刻拉佩想的其實是另一件事,等一會兒他要去別墅,他正琢磨用哪種魔法讓莎爾娜陷入熟睡更合適。

莎爾娜再一次誤會了,以為拉佩的嘆息是因為另一個原因,不由得輕咬一下嘴唇。

“你吃過了嗎?”拉佩沒話找話。

“嗯。”莎爾娜輕笑起來,她喜歡拉佩的笨拙,這只會讓她感覺到安全。

“我打算去完成那幾幅畫,你呢?”拉佩想不出別的話題。

“我可以在旁邊看嗎?”莎爾娜頓時來了精神。

“當然可以。”拉佩轉身就朝著樓上走。

到了二樓,拉佩把床上的被褥卷了卷扛在肩上,他一向說話算話。

三樓本來就是畫室,這可不是推托之詞,拉佩的畫架和畫具全都放在這里,之前買的那些書也擺在角落,這里沒有書架,只能擺成一堆。

一側的墻壁上掛著五幅畫,就是之前沒有完成的那些畫,一轉眼三天過去,拉佩沒有動過一筆。
拉佩取過一幅畫,放在畫板上,這時莎爾娜已經點亮油燈。

繪畫需要靈感,拉佩在這方面一點不缺,這三天他也沒閑著,雖然沒有動筆,但是他一直在觀察光影的變化,很多東西已經深深地印進他的腦子中。

拉佩提著畫筆,微微閉著眼睛,此刻聖帕爾戈廣場的景色浮現在他的眼前,這就是多明尼哥提到過的捕捉畫面。

畫筆虛提著,離開畫布有一寸左右,拉佩就這樣定在那里,好像突然間變成一座雕塑。

莎爾娜在一旁看著,她從來沒有看過有人這樣畫畫,不過她不敢發出聲音,更不敢亂動,唯恐再一次驚動拉佩。

突然,筆落下了。

一落下,那枝畫筆就動得飛快,幾乎沒有一刻的停頓。

此刻的拉佩完全處在一種非常奇特的狀態中,有點像那天無意間進入的狀態,但是又不一樣。

那天拉佩的腦子中一片空靈,完全是下意識地畫下每一筆;此刻卻不同,拉佩的腦子中已經有了一幅畫,他手中的筆只是讓腦子中的畫出現在畫布上。

拉佩的筆觸很重,如同刀刻斧鑿,一筆下去再也無可更改,他也不需要更改,同一個地方他用不著下兩筆,更用不著修補、塗抹。

莎爾娜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心中充滿驚詫,當初拉佩進入那種奇特的狀態,已經令她感慨萬千,沒想到拉佩再一次進入這種狀態。

莎爾娜聽說過有人能夠做到,不過能夠做到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大師,而且都是在中後期技藝達到頂峰的時候,頓時眼睛中充滿崇拜。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漸漸深了,拉佩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時間觀念,而且也停不下來;一旦停下來,他的畫也就廢了。

莎爾娜在一旁陪著,她也完全沒有疲憊的感覺,兩只眼睛緊緊盯著拉佩的畫筆,她想要把每一筆都記在腦中。

隨著這幅畫越來越接近完成,畫中透露出一股別樣的味道,那是一種美,完全不同於以往的名畫的美;如果說以往的繪畫是真實的寫照,那麼眼前這幅畫就是對於美的闡述。

“當——當——”子夜的鐘聲敲響了。

和上次一樣,拉佩的手不由得微微一抖。

“啊!”莎爾娜輕聲叫了起來。

好在這一次,拉佩的手並沒有往旁邊劃,而是收了起來。

“還好、還好,畫面沒有被破壞!”莎爾娜無比慶幸地喊道。

此刻的拉佩已經回過神來,他滿臉失落地看著畫,道:“可惜了,本來以為可以一氣呵成,雖然沒有畫壞,但是下一次再補的話,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了。”

“這已經很完美了。”莎爾娜安慰道:“叔叔肯定想不到你的作品可以達到這樣的高度,至少有準大師級的水準了,你還年輕。”

拉佩終於有了點精神,這才意識到現在已經很晚,道:“抱歉,讓你陪我到這麼晚。”

莎爾娜咬緊了嘴唇,有些話她說不出口。

“你去休息吧。”拉佩看了窗外一眼。

“你呢?”莎爾娜問道。

“我睡不著,腦子里面還是那幅畫,但是靈感卻已經被打斷,這種感覺很糟糕。”拉佩一臉苦惱,他真正苦惱的是怎麼離開。

“不要再去想了,或許……或許我可以幫你轉移一下註意力。”莎爾娜終於下定決心,她輕輕地解開自己的大衣……大衣飄落在地上,然後是長裙,莎爾娜一下子鉆進旁邊的被窩。

拉佩一楞,他再缺乏經驗,到了這時候也已經明白過來,更何況他只是缺乏戀愛方面的經驗,對付女人的經驗卻豐富得很。

比反應更快的是本能,不知道什麼時候花花公子的人格占據拉佩的身體,他俯下身子,兩片嘴唇貼在一起,然後是身體。

隨著一聲輕吟,莎爾娜拱起身體,她的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不過痛苦很快就變成沈迷。

畫室滿是醉人的呻吟聲,那聲音變得越來越高亢,卻又在轉瞬間變得寂靜無聲。

大色已經微亮,與紅楓大道平行的那條小河微微泛起波瀾,沒人會在意這些許的波動,就算看到,也只會以為那是風的作用。

拉佩從別墅底下的蓄水池冒出來,他隨手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按了一下,瞬間整個人消失,當他出現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臥室內。

從臥室出來,拉佩一扇扇門敲了過去,不過他沒敲佛勒和妮娜的門,前者對他沒有什麼用,後者還不知道他真實的身份。

“都別開燈,到書房來。”拉佩隔著門命令道。

這幢房子被佛勒用魔法封閉起來,里面就算有再大的動靜也不會傳到外面,但是開燈就不行,總會露出些許燈光。

拉佩的話說得還算及時,眾人正打算點燈,聽到這話連忙停下來。

過了片刻,大家睡眼蒙眬地走出來。

現在別墅內的人比以前多得多,除了費德里克和那幾個當僕人的手下,還有西爾維婭、瑪格麗特和另外幾個女孩,瑪格麗特打扮得像女管家,而那幾個女孩則穿著女僕的衣服。

“你怎麼這麼晚跑過來?”說這話的是西爾維婭,也只有她敢這麼問。

“沒辦法,你們最好習慣這一點。我的另外一個身份是從外地來的窮畫家,不可能一個人住,還有一個室友,我得等那個室友睡熟之後,才能溜出來。”拉佩顯得很無奈,他卻沒說那個室友是女人。

眾人面面相覷,只能表示理解,誰讓拉佩是老板,他們是手下?

“你過來有事嗎?”西爾維婭問道。

“當然有事。”拉佩轉頭看著費德里克,道:“是否有人找妮娜要求投資?”

“有,當然有,不過都被她回絕了。”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告訴她,以後再有這種事,就看對方的實力和誠意,如果可以的話就答應下來。”拉佩說道。
“主人,除非您自己和她說,別人的話她是不會聽的。”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拉佩嘶了一聲,說實話他確實有些頭痛,妮娜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肯聽命令的。

“那倒未必,我覺得她現在支撐得也挺辛苦。”瑪格麗特說道,口氣中充滿嘲諷的意味。

“支撐?怎麼回事?”拉佩連忙問道。

瑪格麗特又不開口了。

費德里克苦笑一聲,說道:“自從建造跑狗場的消息散布出去後,很多人都盯著這塊,有馬內的黑幫,還有管那一片的警察,有的是拐彎抹角派人遞話,也有的直接跑過來找麻煩。不過最討厭的還不是這些人,而是稅務官,他們派人跑過來傳話,說跑狗場屬於賭博性質,要繳納和賭博有關的特別稅,稅率達到七成。”

“這件事為什麼不早說?”拉佩皺起眉頭,來找麻煩的人不可能是昨天出現的,之前肯定有人來過。
“去把妮娜叫醒。”拉佩朝著費德里克吩咐道。

“我去?”費德里克一臉尷尬。

“當然你去,換成這兩個家夥,不是把那個丫頭直接從被窩里面拎出來,就是一盆冷水澆下去。”拉佩看了西爾維婭和瑪格麗特一眼。

“我才不會和那個傻妞一般見識呢!”西爾維婭輕哼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走。

過了片刻,就聽到走廊那邊傳來哼哼唧唧的聲音:“這麼晚了把人吵醒,真是討厭。”

拉佩隨手掏出魔杖,一下子抖得筆直。

妮娜晃晃悠悠走到門口,突然一道銀光打在她的身上。她頓時感覺自己仿佛掉進冰窟,從腳底冷到頭頂,睡意一下子被徹骨的冰寒強行驅散。

“你還不是一樣。”瑪格麗特輕聲嘟囔道,可雖然是抱怨,但是口氣卻比剛才溫暖許多,看到拉佩這樣對付妮娜,她放心了。

“我這是專業技術,會讓人冰寒徹骨,卻不會導致傷風感冒。”拉佩毫不在意地道。

妮娜渾身發抖地走過來,她已經清醒了。

“聽說很多人已經盯上那座跑狗場,甚至還找過你的麻煩。”拉佩問道。

“是有那麼幾個,不過都讓我擺平了。”妮娜洋洋得意地道。

“總有一天,你會碰上一個擺不平的,到時候你打算怎麼辦?把漢德拉下水,然後再把我們一個個拉下水?”拉佩的語氣很嚴厲,這樣重要的事居然對他隱瞞,實在無法原諒。

“你有什麼辦法?”妮娜皮很厚,她其實已經意識到問題大了,只不過她覺得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再說她也找不到拉佩,拉佩神出鬼沒,回別墅的時候,她大多已經睡了。

拉佩沒有回答,他也沒辦法,不過他有一個顧問。

因為白天附身在拉佩身上的緣故,比格?威爾此刻的狀態很不好,他甚至沒辦法保持原來的狀態,只能沈睡在幸運金幣里面,不過簡單的溝通倒沒間題。

“你有什麼建議?”拉佩問道。

“稅務官?”幸運金幣里面傳來一陣輕蔑的笑聲。

“怎麼?”拉佩不太明白。

“稅務官是你們的叫法,我們稱他們為包稅商,懂了嗎?他們只是商人。”比格?威爾的口氣仍舊輕蔑。

“這怎麼可能?”拉佩大吃一驚,心想:收稅這樣重要的事居然讓商人負責?

“以前確實有稅務官,不過和所有的政府官員一樣,這些稅務官免不了會中飽私囊、濫用職權,而且效率非常差。兩個世紀以前,亨利三世裁撤所有稅務官,將稅務交給包稅商去收。包稅商先掏錢給國王,然後他們就得到收稅權,至於能不能收到稅,那就是他們的事了。”比格?威爾不得不給拉佩補課。

“如果只是商人,誰還會在乎他們?那不是人人都用不著交稅了?”拉佩難以置信地道。

“能夠成為包稅商,這幫人都有些根底,他們不只有錢,肯定還要有相應的人脈,各方面的勢力都搞得定。真的碰到抗稅的家夥,他們也不是吃素的。

“不過這幫家夥很有見識,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那些背後有大貴族背景的商行、那些黑道的買賣,他們都不會去招惹。”比格?威爾對包稅商還是比較了解的,畢竟那些人是都雷德的手下,而都雷德是他的政敵。

“這樣說來,他們是覺得我好欺負?”拉佩明白了,比格?威爾特意提到黑道的買賣,等於告訴他應該怎麼做。

不過拉佩還有一點不敢肯定,道:“萬一是上面有人看中那座跑狗場呢?比如都雷德,而那些包稅商只是來打前站。”

“你想得太多了。如果跑狗場賺錢,那你確實要擔心,上面肯定會有人伸手,我不敢肯定會不會是都雷德,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會直接沒收,而不是在稅務上打主意。從眼前的情況來看,十之八九是那些包稅商自己動了心思,想從中撈取好處。”

“我明白了。”拉佩已經知道應該怎麼做,道:“如果幹掉一、兩個包稅商,上面會不會發火?”

“如果他們沒有做錯什麼,為了得到穩定的稅收,國王陛下會替他們撐腰;如果他們自己做錯了,那就只能怨他們自己倒楣。不過,在下手之前你最好給他們一個警告。”比格?威爾幫拉佩出主意。
“真麻煩。”拉佩搖了搖頭。

拉佩擡起頭看著妮娜,道:“你把找過你的包稅商列個名單,然後交給漢德,讓他查清楚這幫家夥的底細,我要知道他們住在哪里?身邊有沒有厲害的保鏢?”

“你打算幹掉他們?”妮娜嚇了一跳,她沒想到拉佩如此瘋狂。

“不需要殺人,那些包稅商都很聰明,而且很識時務,他們清楚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拉佩將比格?威爾的話原封不動說了一遍。

“當然,也不可能全都來硬的,還得想想別的辦法……聽說有人想要投資?”

拉佩說到了正題,這才是他特意跑過來的原因。

“是的,不過我覺得沒必要加人進來,我們的錢足夠了。”

妮娜非常護食,好像女人都是這樣,不過她的護食和瑪格麗特、西爾維婭不同。

“問題是我們的影響力不夠,所以才有這麼多蒼蠅、蟑螂跑過來。”拉佩怒道。

突然拉佩又平靜下來,冷冷地看著妮娜,淡淡地說道:“我本來以為你很聰明,現在看來我錯了,你其實很蠢,或許我應該讓漢德負責這個項目。”

“不,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妮娜頓時恐慌起來,自從認識拉佩以來,她第一次有了危機感。

“過幾天可能會有一家大商行來找你談投資的事,那家商行的老板叫多明尼哥,是馬內的名流。他本人是一個黨派的魁首,和賓尼派、杜瓦利派的高層全都關系密切,有他加入的話,那些牛鬼蛇神想找我們的麻煩就要掂量一下了。”拉佩說出多明尼哥的名字。

“多明尼哥?有點耳熟,啊!是那位藝術投資家……”妮娜聽過多明尼哥,也知道對方的影響力。

“在他面前的時候,絕對不要提到我,也不要提我畫畫的事。”拉佩淡淡地說道。

“為什麼?”妮娜隨口問道。

可妮娜剛說完就知道不妙,因為她感覺到拉佩和西爾維婭的身上同時升起一股殺氣,這一次她已經不只是有危機感,簡直連氣都喘不過來。

妮娜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在這里住了一個星期,早已經發現很多地方不對頭,先不說西爾維婭這個保鏢,就連瑪格麗特她們都讓妮娜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她看過瑪格麗特和幾個女僕偷偷練習暗器和劍法,也看過她們藏著的短槍,同樣也註意到漢德和另外幾個手下也不一般,實力恐怕還要更高,再聯想起拉佩就是劍客兼黑魔法師,身邊還有一個瘋瘋癲癲的煉金術士。

自從領主——騎士制度崩潰之後,哪家貴族還有這樣的實力?

“我不會亂說什麼。”妮娜怕了,她親眼看到父親跳河、看到母親在窮困潦倒中死去,自己也有好幾次在死亡在線掙紮的經歷,因此她對死亡非常敏感,也很怕死。

“你最好記住這句話。”拉佩變得異常冷酷。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2-4 11:59 PM

第034話 綁架

四匹渾身灰色、身上布滿白色斑點的馬拉著一輛棕紅色櫻桃木的馬車駛過大街,馬車內坐著一個方臉絡腮胡子的中年人。

何塞?因美斯特?胡安是一個包稅商,這段日子市面不景氣,一座座工場倒閉、一家家店鋪關門歇業,稅也變得越來越難收,這兩年他絕對是在虧本,再這樣下去,他恐怕也要支撐不下去。

最近幾天,何塞的地盤突然冒出來一群人,居然想要建造跑狗場,這是難得的好消息。

何塞並沒指望跑狗場能賺大錢,說實話他沒耐心等到那天,他情願涸澤而漁,能撈到多少是多少。

讓何塞郁悶的是,還有其他人也盯上那座跑狗場,更讓他郁悶的是,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因此他想立刻收錢,所以編造了土地稅、特殊營業稅之類的名目,因為有人想等跑狗場建起來之後收錢,還有人想等跑狗場賺錢之後收錢。

何塞正為此煩惱著,突然聽到窗外傳來咻的一聲輕響,他並不在意,以為是樹枝之類的東西。

下一秒鐘,馬車猛的一震,車廂和車輪脫開了,車廂飛了起來,砰的一聲重重地落在地上。

何塞一下子被震飛起來,腦袋與車頂重重地撞了一下,痛得他齜牙咧嘴、撞得他眼冒金星。

車夫更慘,一下子滾落到地上,還被四匹馬拖著跑。

唯一來得及反應的就只有保鏢,保鏢就坐在何塞的對面,他直接撞破車門,跳出去的同時瞬間抽出長劍。

剛一出去,保鏢就看到一道劍光迎面而來,於是保鏢舉劍格擋。

“叮——”一道輕悅的金屬碰撞聲傳來,保鏢的長劍架住迎面而來的劍光,不過緊接著就是喀嚓一聲輕響,他的劍折斷了。

“為了幾個錢賠上自己的性命,值不值得?”對面傳來女人的聲音。

保鏢原本還有些猶豫,看到對手是個女人,他立刻改變主意,一對匕首從手腕里面滑出來,緊接著兩把匕首如同翩飛的蝴蝶,朝著西爾維婭殺過來。

劍光再一次爆閃,化作一道颶風。

保鏢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原本以為對面的女人只是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真實本領應該不怎麼樣,沒想到猜錯了。

保鏢只能退,將匕首擋在胸前飛退。

就在這時,斜刺里一道暗影閃了一閃。

那道暗影是拉佩,他出手了。和前幾天一樣,西爾維婭負責正面牽制,他在暗中下手。

拉佩的劍快,比那天更快。

“傲——”保鏢慘叫一聲,他的實力比不上那天刺殺拉佩的劍客,直到被劍刺穿脖頸,他才反應過來。

又是一道劍光閃過,這一劍將那個保鏢攔腰斬斷。

拉佩的動作同樣飛快,那兩半屍體還沒落地,他已經一把藥粉灑上去,他現在做毀屍滅跡的事已經輕車熟路。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你們要錢的話,我立刻拿錢,現金、匯票都可以,要債券或者珠寶的話也沒問題。”何塞渾身顫抖地躲在車廂內。

“我不打算殺你,只是請你去玩玩。”拉佩打了一個呼哨。

旁邊的小巷立刻駛出兩輛馬車,那是很普通的馬車,和街上的那些出租馬車沒什麼兩樣。

“把他抓出來。”拉佩轉頭對著西爾維婭命令道。

讓一位女士做這種事,實在有些過分,不過拉佩沒辦法,論力氣,他絕對沒辦法和西爾維婭相比,再說現在怪力手套戴在西爾維婭手里。

怪力手套的效果因人而異,力氣越大,效果越好,這東西戴在拉佩的手上根本就是浪費。

西爾維婭剃著一頭短發,男不男女不女,性格中有一種暴力的傾向。

只見西爾維婭抓著車廂的門框用力一掰,隨著喀嚓一聲脆響,整座車廂被一折為二,那場面實在太恐怖,幸好現在是夜晚,這個地段又比較偏僻,要不然肯定會像那天一樣引起騷亂。

躲在里面的何塞早已經兩腿發軟,連站都站不直,更不用說逃跑。

何塞被西爾維婭一把抓住脖頸,硬生生拎起來,隨手扔進那輛出租馬車內。

馬車內有人,兩個渾身包裹在鬥篷里面,臉上戴著面具的人,這兩個人一左一右緊緊夾住何塞,讓他只能乖乖坐著,完全無法動彈。

馬車往前駛去。

拉佩和西爾維婭跳上後面的那輛馬車,等到這兩人一走,小巷里面立刻跑出一群人,除此之外還有一輛板車,他們的動作極有默契,用掃帚和長鐵夾把屍體收攏起來,看著它們化掉,馬車的殘骸也被收拾整齊,裝上那輛板車。

在街道的另一頭,那四匹馬已經倒在血泊中,被拖著的車夫也死了。

押著何塞的馬車一直往西北而去,那是索拉河的下遊,越往那邊,索拉河就變得越寬。

眼看著快要出城,馬車終於停下來,旁邊就是一座碼頭,早有一艘船等候在那里,劃船的人同樣黑巾蒙面,鬥篷裹身。

何塞被押上船,拉佩和西爾維婭也跟著上船。

“你們要帶我去哪里?”何塞已經確定自己遭遇到綁架。

“你看到河中央的那座島嗎?我要帶你去的就是那里。”拉佩笑著說道。

何塞糊塗了,如果是綁架,應該把他送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才對,但河上面的小島可沒有藏人的地方。

只是片刻工夫,船就到了那座小島。

所謂的小島其實只是泥沙堆積起來的一片淤積地,那上面已經站著五個人。

何塞一看到那五個人,頓時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另外五個人也都是包稅商,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都向那座跑狗場伸過手。

本來以為建跑狗場的只是一群外來戶,很好欺負,沒想到碰上了鐵板,居然是一群亡命之徒,讓何塞很後悔。

可惜,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何塞大聲哀求道。

“再用點力,更大聲一些,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就算有人,他沖到這里之前。已經足夠我砍下你的腦袋。”拉佩冷冰冰地說道,他看透何塞的心思。

何塞不敢再發出聲音,既然知道對手是什麼人,他有足夠的信心事後找回場子,沒必要吃眼前虧。
“現在人都到齊了,給他們綁上繩子。”拉佩朝著左右吩咐道。

押著何塞過來的那兩個人立刻從船上取下一條繩索,第一個綁的就是何塞。

這兩個人的綁法倒也有趣,只是套住脖子和手臂,並不限制手臂的活動。

“這……這是幹什麼?”何塞慌了。

“沒什麼,只是請你們到河里遊一下泳。考慮到你們當中有人年紀大了,或許還有人不擅長遊泳,所以把你們綁在一起,讓你們有機會互相幫助。”拉佩的語氣異常輕松,好像是在開玩笑似的。

“不不不,你不能這樣!”不只何塞在大聲抗議,其他包稅商也一起喊起來。

現在是冬天,雖然還沒到最冷的日子,但是清晨時分起來的時候,外面總是能夠看到薄薄一層冰,可想而知有多冷,更不用說這些包稅商都穿著厚厚的裘皮大衣,一旦被扔進河里,里里外外全都濕透,身上更像裹了一層鉛,根本遊不到對面。

“手腳快一點,把他們全都綁上,然後扔進河里。”拉佩毫無所動。

押著包稅商過來的那兩個人都是漢德手下的扒手,他們今非昔比,讓他們對付劍客或許還差了一些,但是應付這些人絕對輕而易舉。

片刻工夫,幾個包稅商變成一串螃蟹。

“給我下去吧。”西爾維婭走過來。

“讓我脫掉衣服!”其中一個包稅商大聲喊叫道,他飛快地扯下身上那件裘皮大衣。

另外幾個包稅商見狀,也拼命地開始脫起衣服。

等到這些包稅商脫到只剩下內衣,西爾維婭一腳踹出去。她的腳法很特別,踢出的瞬間,一條腿化作無數道殘影。

那幾個包稅商如同被拋石機扔出去,身體騰空,遠遠地落在十幾米外的河面上,撲通撲通一陣亂響,河面上砸起好幾道巨大的水花。

“救命……啊……救命!”其中一個包稅商大聲掙紮著,他的雙手亂揮亂舞,明顯不會遊泳。

另外幾個包稅商根本顧不上這個包稅商,他們拼命地朝著河邊遊去。

索拉河並不是一條大河,就算這里是下遊,寬度也不過五、六十米,此刻這些包稅商在河中央,離河岸也就二、三十米,距離並不是很遠,真正要命的是冰冷的河水和那個拼命掙紮的包稅商。

“不行,有那個家夥,咱們都得死在這里。”一個包稅商喘著粗氣說道。

“那怎麼辦?”何塞拼命地蹬著水。

說話的那個包稅商眼睛突然冒出兇芒,他轉身朝著叫救命的包稅商遊過去,靠近之後,對準那個包稅商的脖頸就是一下,道:“你給我安靜。”

“不……咕嚕、咕嚕。”那個不會遊泳的包稅商被砸進水中,一連喝了好幾口河水。

出手的包稅商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死死按住那個包稅商的腦袋,只看到氣泡不停亂冒,過了片刻,那個包稅商安靜下來。

“咱們一起往岸邊遊!”出手的包稅商大聲吼道。

看到此人狠辣的手段,剩下的四個人不敢說什麼,大家同心協力往岸邊遊去,也就五、六分鐘就爬上岸。

一上岸,這群包稅商就渾身哆嗦起來,現在倒是沒有淹死的威脅,卻有可能被凍死,夜風很冷,吹在濕答答的衣服上,一絲絲寒意往里面滲透,簡直寒冰徹骨。

“他已經沒氣了。”一個包稅商摸了摸那個不會遊泳的人的脈搏,臉色慘白地說道。

“這不能怪我,當時我不這麼做的話,咱們全都得完蛋。”下手的那個人振振有詞。

就在這時,這些包稅商聽到堤岸上有人喊話:“你們總算遊過來了,我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馬車。”

說話的是拉佩,在他的身後果然停著一排馬車,正是接包稅商們過來的馬車。

那幾個包稅商不知道拉佩還打算怎麼玩他們,但是此刻他們就像砧板上的魚肉,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堤岸。

“玩得還愉快嗎?冬天遊泳對身體有好處,特別是能夠讓你們的頭腦時刻保持清醒。”拉佩說著風涼話。

那幾個包稅商穿著濕透的大衣(大衣不是都脫了嗎?),衣角不停滴著水,他們凍得臉色發青,此刻也顧不上回答,全都朝著馬車跑去。

上了車,何塞捏緊拳頭:“可惡”兩字在他的嘴里打了個滾,最後也沒吐出來,因為他不敢。

何塞暗暗發誓要給這些人一些顏色看看,但是在這之前,首先他得保證自己的安全,這一點讓他很悲哀,雖然有錢就可以請到有實力的人物,但是找這類人當保鏢根本沒有可能,先不說他們會不會答應,就算他們答應,開出的價錢也肯定是天文數字。

這就是身為商人的悲哀,何塞拿得出的只有錢,不像軍隊或者政府可以用名譽、地位,或者權勢來拉攏那些真正的強者。

何塞越想越惱火,不知不覺馬車已經到了他家門口,門內一片死寂,別說是人的動靜,就連家里養的那兩條狗也沒發出聲音。

“下車吧,里面的人只是睡著了,一覺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車夫冷冷地說道。

何塞下了車,被寒風一吹,他抖得更厲害。

馬車揚長而去,何塞看著馬車遠去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這才打著哆嗦去推門。

門居然沒鎖,一推就開,走廊上就躺著兩個人,一個是僕人,一個是管家,他們的身上看不出絲毫傷痕。

這個包稅商一間間房間看過去,他的老婆、兒子、女兒,還有兩個孫女全都睡著了,有的睡在沙發上,有的躺在地板上。

突然又是一陣寒風吹過來,何塞打了一個寒顫,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還是濕的,連忙跑到自己的房間翻箱倒櫃找了起來。

外套倒是找到了,但衣服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何塞幹脆就不找了,扯過被子蓋在身上。

盡管這樣,何塞仍舊覺得冷,畢竟在大冬天遊泳絕對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那刺骨的寒冷已經鉆進他的骨頭里。

何塞哆哆嗦嗦地走到壁爐旁邊,還好壁爐還生著火,他往里面添加三塊很粗的木頭,看著火頭竄起老高,這才感覺舒服一些。

烤了好一會兒,何塞感覺手腳沒有剛才那樣僵硬,於是他一步步地挪到酒櫃旁邊,從里面拿出一瓶白酒,也不用杯子,嘴巴對準酒瓶就這樣喝起來。

酒順著喉嚨進入胃里,然後一股暖意朝著全身散發開來,何塞總算感覺舒服一些,不過隨之而來的是醺醺醉意。

“王八蛋!”何塞怒吼一聲,將酒瓶砸在壁爐里面。

叮的一聲,酒瓶破碎開來,里面的酒到處飛灑,酒瞬間被火點著,甚至有一部分飛濺出來落在地上,火一下子蔓延開。

何塞嚇了一跳,連忙用腳拼命亂踩,一番手忙腳亂之後,總算把火頭全都踩滅。

長出一口氣的何塞終於冷靜下來,一開始他想到的是報警,不過轉念一想,他對警察實在沒有信心。

這段日子,不但塔倫的警察名聲掃地,馬內這邊也一樣,治安一天比一天差,搶劫、殺人、綁架、強奸等各類案件層出不窮,卻沒聽說哪件案子被破。

緊接著何塞想到的是花錢雇傭幾個高手,當然他不是讓這些高手擔任保鏢,這樣做的代價太大,他只需要這些高手幫他殺人,不過轉念一想,何塞又打消這個念頭,他擔心自己還沒雇傭到高手,那邊就已經得到消息。

何塞必須不動聲色,一下子就給那群人致命的一擊。

“或許可以借別人的手。”身為包稅商,何塞最強的並不是財力,而是他的人脈,轉瞬間他就想到很多可以借勢的地方,首先是黑幫,跑狗場和賭博有關,城里的黑幫肯定比他更垂涎這一塊。

不過仔細一想,何塞又放棄這個選擇,黑幫的數量太多,馬內總共有六個大型幫會,每個幫會都有一個老大,如果涉及的利益太大,幫會和幫會之間首先得坐下來談判,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會動手?更讓何塞感到憂慮的是,黑幫只講利益,絕對不會派人保護他。

想了半天,最後何塞覺得最好的選擇還是向上面求援,他想到財政大臣。

而想要打動都雷德,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看到跑狗場的“錢景”。

何塞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也不管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他拖著仍舊有些僵硬的身體走進書房,拿了一疊紙就顫顫巍巍地寫起來。

身為包稅商,何塞很擅長寫報告,寫這種東西,事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條理,而且聽上去真有那麼回事,可以有誇大的地方,但是必須合情合里,不能給人留下任意編造的感覺。

一張張寫滿字的廢紙被扔在地上,何塞為了寫好這份報告動足腦筋,寫了又寫、改了又改。

跑狗場的前景肯定要寫,範圍還可以擴大到對賭博業的控制;賽犬本身也可以形成一條產業鏈,這是有先例的,賽馬的選種和培育已經形成一條產業鏈,純種血統的馬非常昂貴,如果是得過冠軍的馬的後裔就更不用說。

何塞越寫越起勁,漸漸的,連他自己都感覺這座跑狗場有前途。

在何塞家的樓下,街道對面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內躲著一個小扒手,他正拿著單筒望遠鏡看著那間唯一亮著燈的書房。

突然,小扒手聽到旁邊有人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結果嗎?”

“頭,你怎麼來了?”那個扒手連忙問道。

來的人正是漢德。

“我睡不著,這里畢竟不是塔倫,這又是我們的第二次行動,絕對不能搞砸了。”漢德確實睡不著,不只是今天睡不著,昨天晚上也一樣,他已經兩天沒合眼。

“頭,我搞不明白,老板為什麼不直接把這些家夥宰了?”

這些扒手現在也變得心狠手辣起來,畢竟在塔倫的時候都已經見過血,也殺過人,早已經沒了那道心防。

“別張口閉口就是殺人,這里是馬內,不是塔倫那個鄉下地方。”漢德現在說話都帶著一股濃重的馬內味道,但和拉佩裝出來的不同,他是真看不起塔倫那個小地方。

突然負責監視的扒手朝著上面一指,道:“那家夥動了。”

漢德連忙轉頭,果然燈光已經從書房移到走廊,然後又移到臥室。

何塞實在太累,他顧不上叫醒其他人,自顧自地回房間睡覺。

何塞現在很放心,既然那群人沒殺他,肯定不會再一次動手,至少今天晚上他是安全的。

何塞並不知道自己剛躺進被窩,就有兩個人鬼鬼祟祟地摸進來。

房間內沒人,連狗都昏迷了,所以這兩個人放心大膽地上了樓,徑直走進書房。

那份報告仍舊攤開在書桌上。

“你看看上面都寫了些什麼?”漢德低聲問道,他有些臉紅,此刻他突然覺得確實有必要讀點書。

負責監視的那個扒手連忙走到書桌前,在漢德面前,他不敢露出一絲優越感。

那個扒手從口袋內掏出一顆拇指大小的圓球,輕輕在上面一按,圓球中就射出一道微弱的白光,那光芒剛好照亮底下的字。

那個扒手滾動著那顆珠子,看著底下的文字。

好半天後,那個扒手湊到漢德耳邊低聲說道:“頭,這家夥想借財政大臣的手對付我們,他寫的東西都和跑狗場有關,說跑狗場很賺錢,還會威脅到跑馬場的收益。”

“該死!”漢德低聲罵道,如果只有前面那一條,都雷德未必會在意,但是多了後面那條,情況就完全不同。

“要不要弄死他?”那個扒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不行,這樣的效果不好。”漢德立刻否定那個扒手的建議,緊接著又道:
“你不要管,這件事老板早有安排。”

外面傳來鐘聲,那是清晨的鐘聲。

何塞睜開眼睛,他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他的頭昏沈沈的,鼻子也塞住,眼睛看出去全都是重影,肯定是感冒了。

換成平時,何塞會重新躺下,今天就不去上班了,但是今天不行。

何塞有氣無力地拉了拉床邊的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掛著鈴鐺,叮當叮當地響起來。

管家跑進來,道:“老爺,您要些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何塞問道,管家過來得慢了一些。

“大家都在檢查東西。昨天晚上出了怪事,整棟房子的人全都莫名其妙地昏迷過去,連狗都睡死了,這實在不太正常,大家擔心有人溜進來過。”管家連忙說道。

“給我燒一碗姜湯。”何塞有氣無力地喊道。

“有現成的,我幫您拿一碗來。”管家立刻說道。

“還有別人也感冒了?”何塞雖然燒得很厲害,腦子倒還清醒。

“是的,老爺,少爺和兩位小姐全都感冒了,夫人也有些不舒服。”管家連忙說道,他的聲音也有些發甕,顯然也有些情況不妙。

“給我準備馬車,我要出去。”何塞已經顧不上別人。

“您的身體能夠支撐得住?”管家不敢直接勸阻,而是委婉地問道。

“今天必須去見財政大臣閣下,你說我敢耽誤嗎?”何塞不想多加解釋。

聽到這番話,管家立刻有了一個錯誤的想法,他以為上面要在財政方面有大的動作,很可能涉及到稅務方面的問題,昨天發生的事或許與此有關。

事實上,管家已經註意到主人的不正常,主人已經回來了,但是馬車、車夫和保鏢都沒有回來,而且地上還扔著一堆濕透的衣服。

“老爺……要不要找個警察來看看?”管家低聲問道。

“先別管,給我去準備馬車。”何塞的臉色陰沈似水,他不想提這件事。

管家愈發誤會了,他以為事關重大,主人不想聲張,這肯定要告訴夫人和少爺,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一切都等主人回來之後再說。

管家連忙跑出去,過了片刻,馬車在外面等候著,何塞並不是只有一輛馬車。

何塞進了書房,他翻了翻昨天晚上寫的那份報告,報告仍舊在那里,他松了一口氣。

把報告塞進一只小包里面,何塞轉身下樓。

此刻已經是晌午,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流如梭,何塞的馬車在車流中緩緩而行。

走著走著,何塞突然感覺不對勁,馬車被四輛馬車夾住,那四輛馬車全都是出租馬車,而且看上去很眼熟,好像就是昨天晚上押著他去河中央的小島,又送他回來的馬車。

何塞推開車門,就想跳車逃跑。

突然前面傳來一陣驚呼,緊接著何塞就看到一輛馬車朝著這邊撞過來。

那是一輛拉貨的馬車,車後面的掛鬥高高地堆滿橡木桶,此刻這些木桶隨著馬車翻倒下來,狠狠地砸在他的馬車上。

木桶散架了,里面裝滿黃褐色液體,這些液體頓時把何塞的馬車澆了個透。

一開始何塞還沒明白過來,突然他聞到一股燈油的味道,頓時汗毛豎起來,可惜還沒等他喊救命,轟的一聲,整輛馬車被點著。

在另外一個地方,在一幢大樓里面,一座小客廳中,幾個穿得像狗熊的人正湊在一起,他們都不停打著噴嚏,說話的時候也都甕聲甕氣。

這幾位也都是昨天晚上被丟進河里的包稅商,他們的情況和何塞差不多,回到家後,看到家里的人全都躺在地上,也被嚇壞。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個警告,如果包稅商們敢亂說、亂動,死的就不只他們一個人,而是全家死光。

“阿欠——你們咽得下這口氣嗎?”昨天出手的那個包稅商甕聲甕氣地問道,他的鼻子紅腫著,感冒比其他人更厲害。

“咽不下這口氣怎麼辦?找警察?還是向上面告發?”另外一個包稅商垂頭喪氣地問道:“道理不在我們這邊。”

“現在局勢不對,恐怕沒有人會幫我們出頭。”對面那個包稅商更加悲觀,昨天晚上回去後他想了一夜,一開始也想著報仇,但是越往下想,就越感到希望渺茫。

“找警察基本上沒什麼希望,就在前幾天,有人當街殺人,十幾條大街的交通因此癱瘓,警察氣勢洶洶地去了,但是很快就偃旗息鼓,立案後立刻擱置起來,現在他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剩下的那個包稅商也對報仇不太看好,緊接著又道:“我擔心上面也不會替我們說話。你、我都清楚,財政大臣閣下性格太軟,不管對什麼都只講妥協,我們就算占理,他都未必幫忙,更不用說道理不在我們這邊。”

一個軟弱的上司有時候是好事,比較好唬弄,但是需要撐腰的時候就沒有用了。

“我們或許可以誇大跑狗場可能的收益……”動手的那個包稅商想到的辦法和何塞一樣。

另外幾個包稅商面面相覷,從他們的神情來看,大家都有些心動。

就在這時,啪的一聲,窗口突然被東西砸碎,玻璃稀里嘩啦掉了一地,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骨碌碌地滾落到包稅商們的面前。

寒風從破了的窗戶玻璃中刮進來,小客廳的溫度一下子下降許多,壁爐內的爐火都變得飄搖不定,好像隨時都要熄滅一樣。

那幾個包稅商全都被凍了一晚上,此刻被寒風一吹,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為首的那個包稅商從地上撿起那塊石頭,石頭外面包裹著一張紙,他攤開紙看了起來,頓時臉色變了。

那是何塞寫的那份報告的最後一頁,底下還有何塞的簽名。

雖然只有一頁,其他地方全都缺失,但是從字里行間,這包稅商完全能夠猜到這份報告的內容,畢竟何塞的想法和他一樣。

另外幾個人看到這包稅商臉色發白,也連忙湊過來,等到看清楚紙上的內容,他們的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這怎麼可能……那些家夥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里?”一個包稅商語無倫次地說道,他猛然間沖到門口,打開門,朝著左右張望兩下。

這里是馬內市政廳,雖然沒有像王宮那樣固若金湯,但是也戒備森嚴。這幢大樓和外面是隔絕的,而且每一間房間也都是封閉的,外面的人根本別想知道里面的情況,所以他們才敢在這里商議對策。

這塊砸破玻璃窗的石頭無疑是一種嘲諷,這里並不像包稅商們想象的那樣安全,同時也是一種警告,他們始終都被監視著,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

“怪不得何塞沒來。”一直沈默不語的那個包稅商喃喃說道。

眾人的臉色頓時更加蒼白。

就在這時,包稅商們聽到消防隊的馬車發出叮叮當當的鐘聲,然後就看到遠處有一片濃煙徐徐升起。

昨天動手的那個包稅商立刻沖出去,他去打聽這是怎麼回事。

一刻鐘後,那個包稅商臉色鐵青地走回來,關上門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何塞死了。”

“他怎麼死的?”旁邊一個人連忙問道。

“被活活燒死的,據說是一輛滿載燈油的馬車撞在他的馬車上,然後燈油被點著了。”那個包稅商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沙啞起來。

另外幾個人頓時渾身顫栗。

包稅商們只感覺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頭頂,昨天晚上他們領教過在冬天被扔下河的滋昧,此刻又聽到他們中的一人被活活燒死的消息,這怎麼能讓大家不感到害怕?

“那群人……”一個包稅商正想說那群人是亡命之徒,突然他驚恐地看了被砸破的玻璃窗一眼,連忙改口道:“那群人招惹不得。”

“何塞的家人怎麼辦?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對了,還有安德魯。”另一個包稅商顫抖著說道,那個安德魯就是昨天在河里被淹死的人。

“這關我們屁事。只要我們回去警告家里的人,讓他們守口如瓶,絕對不能說昨天晚上昏迷的消息,這件事就和我們無關。”出手的那個包稅商果然是個狠角色。

另外幾個包稅商全都點頭,他們被嚇壞了,真的被嚇壞了。

幾輛馬車離開了市政廳,其中一輛馬車朝北駛去,半個小時後馬車拐進一條小巷。

小巷的盡頭有一家餐廳,破舊的門面、簡陋的裝潢,正是莫迪萊的餐廳,此刻餐廳的門口掛著“休息,請勿打擾”的牌子。

馬車停了下來,昨天動手的那個包稅商從馬車上下來,他叫斯科特?索拉德斯,此刻的他看上去一點都沒有傷風感冒的樣子,他根本沒管門口掛著的牌子,直接推門進去。

餐廳內有人,拉佩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中。

“幹得不錯。”拉佩淡淡地說道:“吃點什麼嗎?”

“隨便。”此刻見到拉佩,斯科特完全沒有昨天的恐懼,別人是真的害怕,他卻是在演戲。

“來兩份牛排。”拉佩朝著後面喊了一聲。

“你讓我做的事,我全都已經做好了。”斯科特低聲說道。

小客廳的玻璃窗之所以會被砸碎,就是因為斯科特在窗口做標記,他現在是拉佩的內應。

透過櫥窗看了看外面,確定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拉佩從懷中取出一只袋子,隨手扔在斯科特的面前。

斯科特迫不及待地打開袋子,只見里面裝著整整齊齊的一疊債券,那是瓦爾納斯公國發行的十年期債券,現在已經到了可以兌現的時候,每一張債券的面額都是一千瓦爾納斯第納爾,相當於一千三百五十比索。

斯科特整天和這些東西打交道,核實真偽對於他來說輕而易舉,他用手指輕輕搓了搓債券的一角,然後拿起一張用手指彈了彈,頓時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些債券並不是白白送給斯科特,而是他花錢買下來的,整整五十萬比索,換回來的債券卻只值四十七萬比索,不過他也沒賠,現在局勢不穩,想找這類能夠保值,而且攜帶容易的大面額債券並不容易。

身為包稅商,斯科特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國家出了問題,也更明白問題的嚴重性。

說實話,斯科特同樣不看好國王這邊,所以拉佩找到他的時候,他一口答應做內應,條件就是幫他轉移財產,這是一場對等的交易。

拉佩當然沒本事弄到數額如此巨大的債券,但是他有夏洛克,而夏洛克的背後有一群尤特人在暗中支持,做別的事尤特人或許差一些,唯獨在金融、債券方面,他們簡直稱得上無所不能。

反過來,拿到這批債券,斯科特也愈發確定拉佩的背後有一個龐大的勢力。

“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斯科特異常恭敬地問道。

“幫我盯著你的同行,特別是另外那三個人,如果他們有什麼特別的心思,你能阻止的話就盡可能阻止,阻止不了就告訴我一聲。”拉佩說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語氣中充滿殺意。

斯科特不驚訝,這個要求很正常,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問道:“您不擔心那兩個人的死給您帶來麻煩?”

“那兩個人臨死之前都寫過一份報告,內容是對賭場征稅的設想,所以最有可能殺他們的是馬內那些黑幫頭目。”拉佩笑了起來。

斯科特當然明白拉佩的意思,那兩個人不可能如此愚蠢,把主意打到黑幫的頭上,所以報告肯定是偽造的,不由得對拉佩豎起大拇指。

就在這時,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莫迪萊端著一只很大的托盤走出來,托盤上放著兩只餐盤,每只餐盤各有一塊厚厚的牛排。

“你別客氣。”拉佩拿起刀叉。

此時餐廳的門突然打開,妮娜和漢德走了進來。

妮娜一進來,直接在拉佩的對面坐下來,轉頭對莫迪萊喊道:“也給我來一塊牛排,我要嫩一點的。”

漢德卻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邊,他沒有妮娜那樣的膽子,再說他是男的,沒有這種先天優勢。

“見到多明尼哥了?”拉佩看了妮娜和漢德一眼。

“見到了,而且談得不錯,他投資五萬比索,占四成的股份。”漢德小心地說道。

妮娜則滿臉不忿,顯然她很不爽,因為將來賺錢的話,就必須分出去四成,她對這個項目很看好,所以非常舍不得。

“多明尼哥?那個以喜歡藝術著稱的商人?”斯科特當然知道多明尼哥的大名,他只是想確認一下,他不敢保證沒有第二個叫多明尼哥的商人。

“沒錯。”拉佩點了點頭。

斯科特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覺得既然和多明尼哥合作,還有必要用這種手段對付他們幾個小小的包稅商嗎?只要早一點把多明尼哥的名字亮出來,他們自然會躲得遠遠的。

拉佩知道斯科特在想什麼,不由得輕笑道:“多明尼哥這麼爽快和我們見面、這麼爽快接受條件,恐怕也和那把火有關。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就必須有讓別人尊重的實力,要不然那位開出的價碼恐怕就不是五萬比索、四成股份了。”

這可不是隨口胡說,以拉佩對多明尼哥的了解,他絕對做得出這樣的事。

緊接著,拉佩又轉頭對妮娜說道:“別擺出這副委屈的模樣,這點生意算得了什麼?我還有別的生意需要你負責。”

“別的生意?”妮娜頓時來了精神。

“多明尼哥的五萬比索進來後,我們手里就有閑錢,現在馬內有很多工場倒閉,正是撿便宜的時候。”

拉佩早有這樣的想法,不過真正讓他下定決心的原因,是刷子鋪的那個青年。

那個青年的腦子絕對好使,居然想出一大堆偷懶的辦法,可惜那個青年缺乏高明的眼光,並沒意識到自己的發明能夠創造出驚人的財富,那個青年的祖父也一樣,但拉佩卻意識到了。

因為擁有幸運金幣的緣故,拉佩最擅長的就是把別人的東西拿過來,變成他自己的財富。

“你打算怎麼做?”妮娜很感興趣。

“抵債的東西如何處理?這方面你肯定很熟。”拉佩毫不在意地揭妮娜心里的瘡疤。

果然妮娜的臉陰沈下來,不過她現在已經聰明許多,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樣耍性子,她咬了咬牙,問道:“你要什麼樣的工場?”

“織布、印染、制鞋、打鐵、鑄造、馬車框架制造、槍械制造。”拉佩說出一連串的工場種類。

妮娜沒感覺有什麼不對,斯科特卻眼皮直跳,他聽出來了,如果只有打鐵和鑄造,或許不算什麼,可一旦加上馬車框架制造和槍械制造就不對了,這是要鑄造大炮,前者可以用來制造炮架,後者制造炮管;至於織布、印染以及制鞋,那也是為軍隊服務的。

斯科特正琢磨著,就聽到拉佩又說道:“你再幫我找有沒有破產的裁縫鋪,我需要大量的裁縫。”

“現在這個局勢,你就算做出東西,賣給誰?”妮娜並不看好,甚至覺得拉佩在糟蹋錢。

“大家總要穿衣服、買布料,去裁縫鋪做衣服,一套下來可不便宜。要不然就只能從舊貨商店買舊衣服穿,但是那里的衣服要嘛太貴,要嘛太差。如果我賣的衣服很便宜,只比舊貨商店那些滿是補丁的衣服稍微貴一些,你說大家會不會買我的東西?”

“你打算開一家成衣鋪?”妮娜有點明白了。

成衣鋪以前就有了,不過出售的都是特別的衣服,比如冒險者的衣服、工人的背帶褲、水手的條紋服,還有各種制服。

“會有人要嗎?”妮娜不太肯定地道。

“以前或許沒人要,所以成衣鋪沒有賣日常穿的衣服;現在就不同了,因為物價飛漲,大家的手頭都很緊,這時候便宜的東西肯定有市場。”拉佩會想到這一點,完全是受到多明尼哥的影響。

多明尼哥想到減量、減價,用拉佩發明的軟管作為包裝,推出很多廉價的商品,結果賣得很好。

“這能賺錢?”妮娜一臉疑問,身為商人,她顯然遠遠比不上多明尼哥。

“維持工場的運行絕對沒有問題,還可以不停擴張,因為那些裁縫鋪肯定競爭不過我。”拉佩圖窮匕見,他的目標原本就是擠垮那些普通的裁縫鋪。

“不賺錢又有什麼用?”妮娜仍舊沒明白。

“商場如同大自然,奉行的就是弱肉強食那套原則,能夠生存下來的就是強者。當弱者全都死光,全都被淘汰掉,這個世界就成了強者的天下。”拉佩悠然說道。

拉佩沒提軍服,那才是真正發財的機會,至於馬車、槍炮之類的東西就更不用說,一旦亂起來,這三樣東西肯定是急需的。

拉佩唯一擔心的就是有人不打算付錢,幹脆強行征用,不過他早就防備到這種可能。

拉佩一直在拼命擴充自己的勢力,之前他已經和安博爾?諾德商量好,在塔倫組建一支警察部隊,為的就是自保。

妮娜沈思起來,她的目光確實不夠遠,但是她對生意有著天生的敏感,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這是要把其他工場擠垮,現在雖然不賺錢,但是當別的工場全都倒下,那麼他們就壟斷市場,那時候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妮娜根本不去想那些被擠垮的工場會怎麼樣?她父親破產的時候,同樣也沒多少人憐憫她、幫助她,相反落井下石的人倒是不在少數。

“對了,接下來還有一件事。”拉佩看了看漢德和妮娜,又看了看斯科特,道:“大部分麻煩都已經解決,不過還有一群人不太平,那就是黑幫。”

漢德三人都沒說話。

漢德可不像他的那些手下,他還沒有腦子發熱,認為自己能夠對付得了真正的黑道大佬。

別說這里是馬內,即便在塔倫,黑幫老大瓦克利也是無人敢惹的人物,原因就是他手下有一個刺客,有人說是高級巔峰,也有人說是大刺客,反正連賈克蔔也不願意招惹,而馬內的黑幫老大手底下肯定不缺類似的人物。

妮娜不開口是因為她害怕,因為光頭的緣故,她對黑道人物充滿畏懼。

至於斯科特,他不認為這和他有關,幹脆閉口不語。

“據我所知,馬內的賭場是控制在一個叫西弗的黑幫老大手里,你讓多明尼哥出面,把那位老大約出來。”拉佩對妮娜說道。

這也是拉佩要把多明尼哥拉進來的原因之一,如果他們自己去請那位黑道老大,對方十之八九不會給面子。

“你打算用多明尼哥逼他低頭?”妮娜並不看好,先不說西弗能不能被唬住,多明尼哥都未必會肯插手其中。

斯科特也在一旁搖頭,他的想法和妮娜差不多。

“當然不是。”拉佩道:“把這位黑幫老大約出來,是因為我們有一筆生意要和他做。”

“做生意?”妮娜來了興趣,她對這個話題很在意。

“現在跑狗場還沒造起來,就已經有一大堆麻煩,甚至連稅務官都盯上我們。”拉佩戲謔地看了斯科特一眼,讓斯科特尷尬地笑了笑。

拉佩繼續說道:“將來正式營業,麻煩肯定更多,為了減少麻煩,我不打算學跑馬場的做法。跑狗場內部不接受下註,和賭博也不會有任何關系,如果有人想要下註,可以到賭場。”

“這怎麼行?”妮娜怒道。

跑狗場既然不收門票錢,就只能從下註中獲得收益,現在連這塊也讓出去,跑狗場豈不是賠本賺吆喝?

別說妮娜,就連漢德和斯科特也覺得不可思議。

“這件事你們用不著管。”拉佩的嘴角露出詭異的微笑,道:“跑狗場明面上賺得越少,能夠留在我們手中的時間就越長,而我們能夠賺的錢也越多。”

妮娜、漢德和斯科特全都聽得如墮霧中般,一時之間猜不出拉佩想搞什麼名堂,不過聽到能夠賺錢,妮娜不再像原來那樣排斥。

“既然那位黑道大佬得到這樣大的好處,那麼他就應該盡點義務。請他幫忙搞定一些事,比如周邊那幾塊地的擁有者整天找我們麻煩,讓他們想辦法擺平,最好把那些土地買下來,除此之外,稅務官也盯上我們,讓他們出面把這件事搞定。”拉佩淡淡地說道。

斯科特一下子坐直身體,不知道拉佩為什麼多此一舉?

“稅務官那邊不是已經……”女孩看了斯科特一眼,也有些莫名其妙。

“或許還有別的稅務官會在跑狗場上打主意,我不可能每一次都這麼做,讓黑幫出面更合適。”拉佩突然嘿嘿一笑,道:“再說,那位老大既然占了這麼大的便宜,幫咱們背一下黑鍋也是應該的。”

“背黑鍋?”漢德叫了一聲,但隨即就明白了。

漢德等人動手的時候,始終都沒有表明身份,所有人都戴著面具,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除了斯科特,其他人都只知道這件事和跑狗場有關,卻不知道主使者是誰,一旦黑幫出面,仇恨自然就被引到西弗的身上。

“高明,果然高明。”斯科特不由得贊道。
作者: china90540    時間: 2015-2-5 12:07 AM

第035話 成功和邀請

一個月匆匆而過,眼看著快要到年底。

天氣越來越冷,大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即便在聖帕爾戈廣場,那些期望得到本貝畫廊老板青睞的畫家也越來越稀疏,剩下的人也都穿著厚厚的棉襖,看上去就像即將冬眠的狗熊。

這段日子拉佩也來得少了,大多數時間他都在家里作畫,要不然就是坐著馬車去郊外寫生,多明尼哥在郊外有不少別墅,有些是他的,有些是他名下的房產。

不過此刻拉佩卻在本貝畫廊,不只是他,莎爾娜也在這里,她不像以前那樣做店員打扮,而是穿著華麗的長裙、披著銀狐裘皮短大衣,親熱地依偎在拉佩的身邊。

本貝畫廊還來了很多人,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喬治?雅克這兩位賓尼派的大佬全都到了,除此之外,還來了一個神情憂郁、眼窩深陷,看上去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的瘦高個,這位是賓尼派三巨頭中剩下的那位——讓?保爾,至於其他名流更是數不勝數。

在畫廊的墻壁上,以往的那些繪畫被收起來,此刻掛在上面的全都是拉佩的作品,有三十余幅之多。

拉佩獨創的畫法確實速度極快,基本上四個小時就能夠完成一幅畫,修修改改頂多也就一天的時間,而這三十多幅畫是他在一個多月內完成的。

當初拉佩在聖帕爾戈廣場上完成的那組《陽光的色彩》,已經沒資格成為今天的主角,那畢竟是練手之作,現在看起來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而這段日子拉佩的繪畫技巧越來越純熟,他對自己風格的理解也越來越透徹,所以後來的作品早已經超越最初的那幾幅畫。

“完美的作品,充滿令人振奮的元素,這才是真正的自然,而不是燈光下的舞臺布景。”讓?保爾站在一幅主題是落葉的畫前喃喃自語道,那畫面給人的感覺很蕭瑟淒涼。

不同於以往的繪畫,拉佩的畫並不註重真實,卻更能夠抒發情感,所以他畫里面那種令人壓抑的感覺也愈發濃重許多。

“謝謝您的誇獎。”拉佩確實挺高興的,三巨頭中,他真正敬佩的只有讓?保爾。

“我不怎麼懂藝術,不過看了這些畫後,我想我應該恭喜你,你成功了。”

馬克西米?弗朗索瓦也走過來,不過他的話鋒一轉,緊接著道:“你的這些畫充滿新意,可惜不可能得到那些貴族的青睞。幸好多明尼哥很懂得邀請客人,如果他請幾個所謂的權威鑒賞家過來,從他們嘴里吐出的恐怕是你不想聽到的話。”

馬克西米?弗朗索瓦說話直截了當,不留一點情面。

“我明白。當我向莎爾娜表示愛慕之意的時候,多明尼哥先生猶豫了一下,想必就在擔心我這個註定一生窮困潦倒的畫家養不起莎爾娜。”拉佩開著玩笑。

那兩位巨頭相視而笑。

這是玩笑,卻又不是玩笑。大多數畫家都很窮,他們和他們的作品要到死後,才會體現出應有的價值。

“我聽到有人在說我的壞話。”多明尼哥走了過來。

“沒有,絕對沒有。”拉佩連忙否認道。

“是的,沒有,佩拉得正說起他的愛情經歷。”馬克西米表現得一本正經,他也不總是神情嚴肅,偶爾也會開開玩笑。

“同時他也談到經濟問題。”讓?保爾也加入進來。

“談到經濟問題,他確實很擅長。說實話,我從來沒有看過有人同時在藝術和商業上擁有如此驚人的天賦。”多明尼哥絕不吝嗇誇獎,他已經把拉佩看作是自己人,甚至是接班人。

“聽說了,現在大部分人日子都過不下去,你們卻在發財。”這一次馬克西米的口氣有些生硬。

“我們是靠自己的努力在賺錢,說實話,物價早就該控制一下。”多明尼哥壓低聲音,因為這是一個敏感的話題。

多明尼哥和眼前馬克西米、讓倒是沒什麼可掩飾的,馬克西米和讓都比較關註平民的利益,在這一點上他們和喬治不同;喬治代表的是大商人和富有者的利益。

多明尼哥還知道,馬克西米和讓之所以聽憑物價飛漲,沒有為此做些什麼,是因為物價飛漲讓民眾承受痛苦的同時,也在動搖王室的根基,這根弦已經到了崩斷的邊緣。

“那座跑狗場呢?”馬克西米真正反對是這件事。

不得不說賓尼派的情報來源確實有問題,到現在為止,他們仍舊不知道那座跑狗場的背後是拉佩的人在主持,只看到那個叫妮娜的女孩。

“只是投資,純粹的投資,完全合法的投資。喬治難道沒告訴你,跑狗場不設下註的地方,也就是說這是一項高尚的競技運動,並不涉及賭博。我知道你有道德方面的潔癖,這下子沒問題了吧?”多明尼哥很擅長避重就輕。

“狡辯,你以為我不知道?外面到處都有下註的地方。”馬克西米瞪眼道。

“那是黑幫做的好事,別算在我的頭上。”多明尼哥當然不會承認,道:“我只是給大家一個娛樂的地方,順便賺點小錢,你應該知道我靠什麼賺錢。”

多明尼哥早已經把跑狗場周圍的土地買下來大半,另外一小半屬於妮娜。那些土地原本都是荒地,連莊稼都不種,現在卻都成了商鋪,就算不收門票,也不靠賭博賺錢,只憑地產方面的收入就讓他們大賺一筆,更不用說最好的店鋪都被他們留下來,打算自己經營,雖然不如直接賣商鋪賺得多,但是細水長流,從長遠來看,收益更大。

“這件事和我可沒有一點關系。”拉佩在一旁撇清道。

多明尼哥三人笑著點了點頭,卻不知道拉佩才是真正的幕後組織者。

“今天他是主角。”多明尼哥連忙把話題轉回拉佩的身上。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馬克西米問道:“繼續在繪畫方面發展?還是轉到商業上面?”

“我對做生意並不感興趣,我只是喜歡發明,而且我的發明全都是為了自己方便,就比如那些裝在管子內的顏料,就是為了自己方便而發明的;還有那種可以拆分,能折疊成手提箱的支架畫板,是為了外出寫生而發明的;新的輕便馬車,是為了讓我這樣的窮畫家也能享受馬車的便利;還有單人床、折凳、可以當作床鋪用的收納盒子、木架拼成的家具……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生活得更舒適而發明的。”

“他是天才。”多明尼哥拼命地吹捧拉佩。

馬克西米和讓卻沒辦法否認,拉佩的發明看起來沒什麼了不起,誰都能夠想到,但是以前卻偏偏沒人往這個方面想。這些東西也確實方便,特別是那些單人床、折凳、收納盒子以及木架家具,家家戶戶都有用,價錢又便宜,還很容易帶走。

按照眼前的情況來看,生活壓力越來越大,失業的人會越來越多,很多人或許會離開馬內搬到別的地方住,原來的家具要賣掉,到時候還要買新家具,一來一去損失不小,現在有一種方便搬運的廉價家具,絕對吸引人。

更吸引人的是,多明尼哥推出以舊換新的活動,一件品質不錯,沒有明顯擦痕的舊家具可以換一套這樣的新家具。

這段日子其他店鋪生意冷落,唯獨多明尼哥的店鋪一間間都熱鬧異常。

“家具行會的人找上我,他們打算和你們談談。”馬克西米說出自己真實的來意。

“我猜就是這樣。”多明尼哥呵呵一笑,道:“我原本以為他們會透過喬治提這件事,沒想到居然是你先開口。”

“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需要拉攏盡可能多的人。”馬克西米輕嘆一聲,他知道自己不合適說這話,多明尼哥可不是賓尼派的人。

“應該不只是家具行會想要找我吧?”多明尼哥訕笑一聲。

這段日子多明尼哥四處出擊,收購很多工場和店鋪,生意做得很火紅,同樣也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釘。

馬克西米露出為難之色,別的行會雖然沒有直接找他,但是也透過風聲,家具行會應該是來試探的。

“你覺得現在的物價這麼高正常嗎?”多明尼哥低聲問道。

馬克西米說不出話來,他不想昧著良心回答這個問題。

見馬克西米閉口不語,多明尼哥繼續說道:“那些行會的控制者也太貪婪了吧?物價飛漲對誰都沒好處,唯獨對他們有利。現在物價漲到這種程度,那麼多工場、商鋪倒閉,各個行會底下的成員早就怨聲載道,行會高層的那些人卻毫不在乎,還拼命提高價格……你仔細看看,控制各個行會的都是什麼人?”

馬克西米沒有說話,讓卻搶著回答:“都是一些大貴族的走狗。”

“沒錯,這幫家夥也是我們的敵人,你卻在拼命拉攏他們。”多明尼哥的口氣中略微帶著一絲責備的意味。

“現在的主要目標是國王,底下那些貴族對國王同樣有不滿,我們應該拉攏一切能夠拉攏的人。”馬克西米有他的堅持。

“是啊。即將召開的國民會議肯定是我們的人在前面沖鋒陷陣,但是勝利果實卻會落到他們的手里,因為他們控制著各個行會,也就能夠控制物價,到時候就算我們上臺,還得和他們談判。”多明尼哥的語氣越來越沖。

馬克西米沈思起來。

讓的觀點顯然和多明尼哥完全一致,甚至兩人可能事先對過口徑,所以讓也在一旁說道:“本來我覺得喬治有問題,沒想到你也有問題。”

馬克西米看了多明尼哥兩人一眼,皺著眉頭問道:“你們打算怎麼對付那些家夥?”

“現在我們也應該增加自己的影響力,撇開那些行會,大家一起做商人和工場主的工作。現在市面不景氣,每天都有商鋪破產、有工場倒閉,那些商人和工場主全都憂心忡忡,他們從行會那里得不到支持,行會高層只會催促他們漲價,如果我們給他們撐腰,讓他們逼行會高層采取措施,他們肯定願意做。如果行會高層拿不出辦法,那就等著被推翻吧!重新推選新的高層的時候,我們完全可以趁機把各個行會控制在手里。”多明尼哥顯露出勃勃的野心。

這些主意都是拉佩幫多明尼哥想出來的,當初多明尼哥也有顧慮,怕生意太過火紅,會引來各個行會的聯手抵制,結果拉佩告訴他這個先發制人的辦法。

這當然不是拉佩的想法,他還沒這樣的本事,這屬於一個叫比格?威爾的鬼魂的智慧。

“現在就開始奪權?”馬克西米確實有些動心。

讓也在沈思,多明尼哥和他商量的時候,並沒說後面那番話。

馬克西米和讓並不擔心多明尼哥會趁機占據主動權,他的黨派全都是名流,影響力確實不小,但勢力卻不大;賓尼派就不同了,第一大黨派的名頭不是假的,各行各業都有他們的人,而且馬內的很多商人、工場主原本就是他們的成員。

“喬治的屁股雖然坐在那一邊,但是對這樣一個建議應該不會反對。”讓首先表示贊成。

“不過時間緊迫一些。”

馬克西米皺起眉頭,明年五月就要召開國民會議了。

“時間緊迫好啊,馬上就要過年了,原本就沒什麼生意,那些商人和工場主這個年肯定過不好,他們為了不至於破產、不至於跳河自盡,肯定願意搏一把。

至於各個行會的高層,他們可沒有那樣的擔憂,全部準備著過新年,咱們就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而且過年的時候,軍隊和警察都不會多事,大貴族也都回自己的領地,各個行會的高層想搬救兵都沒處搬。”多明尼哥再接再厲。

多明尼哥還有一點沒說,他們的目標如果是各個行會高層,而且打出平抑物價的口號,國王肯定會樂見其成。

馬克西米和讓全都呆楞楞地看著多明尼哥,問道:“這是你想出來的?”

馬克西米兩人和多明尼哥相交多年,知道多明尼哥是一個很精明的人,而且對政治很敏感,但多明尼哥更像是眼光高明的投資者,總是在肯定賺錢的項目上投資,卻不是一個思緒縝密策劃者。

“當然不是我。”多明尼哥哈哈大笑起來,他拍了拍拉佩,道:“我說過這家夥是個天才,不只是在繪畫方面,也不僅是在商業方面,他在政治上也有很多想法。當初我只是擔心那些生意會惹來各大行會的聯手壓制,是佩拉得說服我,也讓我認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兩位巨頭頓時傻了,好半天馬克西米苦笑道:“我突然間感覺到自己老了,後來者讓我倍感壓力。”
“我也是,不過年輕人中有如此頭腦的人應該不多吧?”讓也異常贊賞地看著拉佩,突然他問道:“有沒有興趣加入賓尼派?”

“哪有你這樣公然挖墻腳的?”多明尼哥笑著推了讓一把。

“這個提議其實不錯,你的黨派和我們的黨派不會有競爭關系,只可能是聯盟。”馬克西米也勸道:“如果他加入進來,這件事就交給他負責。”

多明尼哥看了看拉佩。

拉佩的眼睛亮了,他做了這麼多不就是為了加入賓尼派?與此同時他也愈發佩服比格?威爾,一切都如比格?威爾所料。

“我想……我找不出拒絕的理由。”拉佩答應下來。

“奪取各個行會的控制權?”賓尼派總部的會議廳內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此刻說這話的是喬治?雅克。

很多人在沈思,賓尼派或許是松散聯盟,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屬於平民階層,絕對沒有貴族,更沒有貴族的代理人,正因為如此,對於各個行會高層的那些人,他們心里早就不爽了。

“現在就開始平抑物價是不是太早了?會不會對我們的計劃產生影響?”一個賓尼派成員問道。

“應該不會,有兩件東西根本不可能被平抑下去,一個是地價,包括房產的價格和租金,這每年都在漲;另外一個是食品的價格。所以活不下去的人,仍舊會活不下去,但是我們卻可以借這個機會得到人們的擁護。”

拉佩站在正中央的演講臺上,以他的年齡能夠站在這里,實在讓人意想不到,不過考慮到他現在已經隱約戴上一頂大師的帽子,底下倒也沒人表示反對。

“我覺得可行。”喬治?雅克第一個表態,雖然他代表大商人和富有者的利益,但是對貴族階層他沒有任何好感。

“這件事由誰來推動?”另外一位賓尼派成員問道。

“我來吧,暫時由我負責。不過既然佩拉得是這個計劃的制定者,就由他擔任我的副手,具體實施這個計劃。大家看看,有什麼地方有問題?”馬克西米說道。

馬克西米倒不是為了搶權,拉佩是新人,年紀又這麼輕,不可能一上來就負責這麼大的行動;而他是執行主席,由他負責完全說得過去,拉佩作為他的副手,也有能力行使職權。

“如果沒問題,大家舉手表決。”讓緊隨其後說道,他第一個舉起右手。

三大巨頭都表示贊同,也就沒人敢反對,再說這個決議對賓尼派實在太有利,也沒人願意反對。

“現在進行下一個議題,是否有必要組建一支護衛隊?如果有必要,應該如何組建?”

馬克西米擺了擺手,示意拉佩下來。

“現在局勢越來越糟糕,很難保證國王和貴族階層不會狗急跳墻,如果我們的手里沒有足夠武力,結果將會是一場災難。”讓?保爾第一個發表看法,他是強硬派,是組建護衛隊的強力支持者。

“我覺得沒必要……”底下一個人說道。

拉佩早已經從正中央的位置退開,轉到角落,松了一口氣的他在那邊打起盹。

這段日子拉佩實在太累,一個人劈成兩半都不夠用,一會兒是索德?拉佩,一會兒是佩拉得?沃斯;一邊要畫畫,還要搞發明,一邊要在貴族圈子里面混臉熟。

拉佩想要偷懶,但是偏偏有人不讓他偷懶,這時讓?保爾問道:“佩拉得,身為一個年輕人,而且是一個不受約束的天才,你說說看,對此有什麼看法?”

“我?”拉佩頭痛了,他知道讓?保爾並不是想要聽他的意見,而是想知道他站在哪一邊。

說起來拉佩在賓尼派的身份很尷尬,拉佩和三位巨頭關系都不錯,最初是馬克西米賞識他,不過馬克西米拒絕擔任他的律師;結果喬治?雅克對此很感興趣;而第一個邀請他加入賓尼派的則是讓?保爾。

在還沒來馬內之前,拉佩就研究過賓尼派的情況,賓尼派的三大巨頭代表的是不同的階層,喬治?雅克代表的是商人和工場主的利益,他這個律師原本就是替有錢人服務;馬克西米?弗朗索瓦代表的是中間階層,包括政府職員、商行職員、小商人、小作坊主;而讓?保爾代表的是底層大眾,包括工人、店員、車夫、苦力。

“國王有多少軍隊?我們有沒有能力組建一支與之抗衡的軍隊?如果能夠的話,需要花費多大的代價?如果沒有這個可能,我們為什麼要組建軍隊?又如何保證這支軍隊起到應有的作用?”拉佩提出一連串的問題。

眾人頓時沈默下來,他們確實沒有想過這麼多。

見沒人回答,拉佩幹脆提議道:“賓尼派有沒有軍事方面的人才?或許應該聽聽他們的意見。”

“我的手底下有幾個參加過莫尼坎戰爭的軍官。”一個滿臉風霜的賓尼派成員舉手說道。

“莫尼坎戰爭?”拉佩輕笑起來,毫不掩飾神情中的那一絲輕蔑。

莫尼坎戰爭是近一個世紀最失敗的一場戰爭,可以說是一場恥辱的戰爭,正是因為戰爭的失利,導致王國為此發行的債券全都變得一文不值,戰後的賠款更是讓王國陷入財政危機,接下來是兩任財務大臣錯誤的舉措讓危機進一步惡化,他們原本想要把損失轉嫁到民眾頭上,結果就是局勢越來越糟糕。

而這場戰爭也暴露出這個國家的軍隊體制僵化的問題,軍官階層都被貴族把持著,平民階層只能成為士兵,打仗的時候士兵被當作炮灰,這導致士氣普遍低落,而且王國軍隊的戰略及戰法和時代嚴重脫節,又不註重新的技術,所有這一切都造成軍隊實力的低下。

可以說正是因為這場戰爭,這個國家才會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只局勢惡化與之有關,軍隊的腐朽、上層的懦弱也讓各個黨派生出一些想法。

“或許我們應該把他們叫進來問問。”馬克西米要比拉佩寬容得多,道:“至少他們是專業的。”

沒人反對,希望組建軍隊的人也確實想尋求答案,而不希望的人巴不得有人引開話題,其中也包括拉佩,只不過他的想法有些不同,他是不想表態。

剛才開口的那位賓尼派成員退了出去,過了片刻,兩個衣衫襤褸的人出現在眾人面前,這兩個人明顯營養不良,身上的衣服補丁堆著補丁,看上去非常落魄。

“你來問吧!”馬克西米把主導權交給拉佩。

拉佩微微一楞,他原本以為沒他的事了。

既然執行主席點名,拉佩只能硬著頭皮上,他坐直身體問道:“兩位,你們先自我介紹一下,然後說一些你們的經歷,特別是你們對莫尼坎戰爭的看法,再談一談對軍隊的看法。”

既然不想做結論,拉佩當然是盡可能把話題扯遠。

那兩個落魄軍官互相看了一眼,年輕的軍官走到正中央的演講臺上,他走路一瘸一拐,顯然腿上有傷。

“我叫海森?布勞特恩,隸屬於十七兵團,我們是第一批進入莫尼坎的軍隊。一開始我們進攻得很順利,莫尼坎的土著一開始使用的還是冷兵器,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

可到了六月十五日,一切都變了。莫尼坎人突然來了援軍,最恐怖的是一群自稱聖地使徒的家夥,他們有點像兩個世紀以前的神殿騎士團。對方總共只有兩百人,但是每一人都有大騎士的實力,他們穿著一種用不知名的藤條編織的鎧甲,這種鎧甲很輕,防禦力卻很恐怖,在正面戰場上沒人是他們的對手……

此時一個叫弗格森的少校提出一種全新的戰法,這種戰法和他改裝的一把槍有關,那是一把從後部裝填的槍,槍管里面拉了膛線,子彈會旋轉著出去,命中率要高得多,又因為是後部裝填,射擊速度也快得多,還可以趴在地上裝填子彈,這樣被擊中的可能性就小得多……

弗格森少校專門挑選了一批神射手,遠距離射殺那些聖地使徒。那種藤甲雖然刀槍不入,但是臉、脖頸、腹部以下的部位卻沒有防護。只花了一周的時間,他們就殺死二十幾名聖地使徒,如果一直這樣打下去,我們未必會輸掉這場戰爭……

但是遠征軍統帥安茹格爾元帥認為這種打法有失騎士的尊嚴,結果把少校訓斥了一頓,收繳了所有的後膛槍,最後解散這支神射手部隊……”

那個軍官正打算繼續說下去,卻被拉佩打斷,道:“弗格森少校在哪里?他仍舊在軍隊服役嗎?”

“他死了。”那個軍官一臉哀傷地道:“在松風堡戰役的時候,他被對方的弓箭手射殺。”

“可惜了,一個有才華的軍事變革者,同樣也可惜了一把劃時代的槍。”就像別人從來不吝嗇對拉佩的誇獎一樣,拉佩也毫不小氣地對弗格森少校和那把槍表示贊賞。

“後裝槍早在一個世紀以前就有了,並不是那位弗格森少校的專利。不過所有的後裝槍都有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閉氣不行,所以沒有大規模采用。”一位明顯是歷史學家的人賣弄著自己的學問。

“一個世紀以前……後部裝填?”拉佩喃喃自語道。

“你有什麼想法?”馬克西米問道。

“國王的軍隊明顯有問題,缺乏上進心,對新技術不感興趣,還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愚蠢想法,全都是致命傷。”說到這里,拉佩停了下來,他在觀察眾人的反應。

“有道理,不過你到底想表達什麼?”喬治?雅克在一旁催促道。

“我不懂軍事,但是我喜歡發明,而且我對技術感興趣,我覺得如果要組建一支軍隊,我們可以建立一支完全不同的軍隊,並且可以邀請各種人出謀劃策。未必一定是軍隊的人,可以對軍事一竅不通,只要有新想法就行,甚至可以是異想天開的想法。這支軍隊的存在,並不完全是為了奪權,更多是為了將來打基礎,將來以這支軍隊為核心,打造出一支全新的軍隊,有著新的思想、新的戰術、新的武器和新的技術。我甚至連名字都想好了,沒必要叫護衛隊,這太敏感了,不如叫軍事改革委員會。”拉佩慷慨陳詞,情緒看上去很激動。

“軍事改革委員會?”

周圍的人全都眼睛一亮,有資格出現在這里的絕對沒有蠢人,稍微一想就明白這個提議的好處。

聽名字就知道這是一個研究性質的組織,還可以把莫尼坎戰爭的慘敗和弗格森少校的遭遇拿出來說事,就算被秘密警察的探子知道,並且傳到國王的耳中,也只會造成誤解。

說不定“軍事改革委員會”還可以公開進行軍事訓練,以那些貴族的愚蠢和傲慢,肯定會認為這是胡鬧,這又可以起到麻痹的效果。

但軍隊畢竟是軍隊,就算改了個名字,也不會改變它的註質,而且這會是一支非常有活力的軍隊,沒有國王軍隊的陳規陋習,更沒有那種莫名其妙的統帥,再加上最新的武器和技術,戰鬥力絕對不會比國王軍隊差。

“這件事要不要也交給你?”馬克西米開玩笑地問道。

“那還是算了,我的事情已經夠多,不過我願意加入這個軍事改革委員會。我對發明感興趣,說不定還能觸發我的靈感,讓我有機會創作出一幅戰爭題材的作品。我現在的繪畫作品全都是景物,我正打算有所改變。”

拉佩早就想好,他沒必要表現得太積極,但是這件事必須參與。

“歡迎!”馬克西米拍起手來。

其他人也跟著拍手。一個擅長發明、頭腦靈活的年輕人加入這樣一個機構,再加上拉佩已經明確表示不會擔任主要職務,大家當然樂意看到如此一個結果。

沒人知道拉佩是在替他自己打算,在塔倫,他擁有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雖然名義上是警察部隊,但是骨幹成員全都是他的手下,此刻這支警察部隊已經開始招募人員。

之所以這麼快是有原因的,上個月裁撤警察、組建稅警和水警的消息已經正式下來,安博爾?諾德借著裁撤警察的機會,順手把警察部隊組建起來,而裁撤下來的警察,有一部分編入警察部隊,現在擔任敎官,將來就是小隊長。

如果是在以前,塔倫市政廳的那幫老爺肯定會反對,要不然就是拖著不辦;但現在治安太糟糕,再加上護衛隊不怎麼可靠,所以塔倫高層對於這支警察部隊全都寄予厚望,巴不得這支部隊快點組建起來,不但沒人阻撓,還大開方便之門。

短短一個多月,警察部隊的骨架已經有了,士兵的招募也在進行中。

但因為這段日子治安太糟糕,國王特使遇刺、驛站激戰,這一連串惡性事件頻傳,讓拉佩雖然以前並沒想過該如何組建這支部隊,卻和賓尼派的這些人一樣,直覺感到有必要擁有一支屬於自己的武力,卻沒想過需要的是什麼樣的武力。

可現在拉佩有目標了,軍事改革委員會搞出來的東西,他會暗中複制一份,派人送往塔倫。

賓尼派總部大樓內多了一間辦公室,辦公室的門口掛著一塊黃銅牌子,上面寫著“軍事改革委員會”。

辦公室不大,卻放著六張辦公桌,現在軍事改革委員會只有五位成員,負責人是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副手有兩個,一個是海森?布勞特恩,另外一個就是曾經發言的歷史學家,他叫西文思?德拉曼查。剩下的兩個就是拉佩和另外一個軍官,那個軍官叫伯爾?米納斯。

“我以後可能經常不在這里,所以主要的工作由海森負責。”馬克西米直截了當地說道,他在賓尼派內部權柄很重,卻不讓人反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很會放權。

“我也不會經常在這里,恐怕佩拉得也一樣。”那位歷史學家緊隨其後說道。

“我剛剛加入賓尼派,沒想到事情就一大堆。”拉佩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就別謙虛了。多明尼哥說得沒錯,你確實是天才,這個軍事改革委員會還是你提議組建的呢!按照道理你就算不負責,也應該多出點力。”馬克西米笑道。

玩笑開過後,馬克西米正色問道:“大家說說看,接下去應該怎麼進行?”

馬克西米朝著海森示意了一下。

海森明白,這是讓他先發言,他思索片刻說道:“首先是招人。莫尼坎戰爭結束後,大量的軍官被強制退役,好像戰爭失敗是因為我們的原因似的,很多人心里有怨氣,我可以試試招募他們。別的軍官不敢說,我以前在第十七兵團的同僚應該能夠被說動。”

“我也去問問以前的同僚。”伯爾在一旁說道。

“弗格森當年組建的那支隊伍,還有人活著嗎?”拉佩問道。

那兩個軍官對望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道:“不清楚。”

“我托人詢問一下吧。”

馬克西米接下這份工作,他認識的人多,軍隊里面也有朋友,換成另外四個人就有得忙了,甚至連如何著手都不知道。

拉佩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在偷偷學習馬克西米的做事方法,三巨頭中馬克西米威望最高,也最為擅權,賓尼派大部分機構都被他把持在手里,但是這樣一個人卻沒招來眾人的反感,偏偏還有精力管那麼多事,實在是想不佩服都做不到。

在此之前,拉佩看過最有能力的人就是比格?威爾,現在他終於看到一個能夠和比格?威爾相提並論的人,而這兩個人的風格又截然不同。

“現在輪到你了。”

馬克西米的呼喚讓拉佩清醒過來。

“我覺得有必要先把武器搞出來。”

拉佩真正在意的是武器,他對戰術並不感興趣,在幸運金幣里面最多的記憶就是和戰爭有關,那里面有各式各樣的戰法,其中就不乏遠程偷襲的類型。

“我去找找看弗格森發明的後裝槍,不過別太指望,或許這些槍已經被銷毀,也可能被丟棄在莫尼坎。”馬克西米一邊說道,一邊在筆記里面記下這一條,他的筆記寫得密密麻麻,全都是需要做的事。

“我負責收集資料,過去一個世紀有很多後裝槍問世,卻都沒有被軍隊采納。”那個歷史學家在一旁說道。

“我去找多明尼哥,讓他幫我把馬內有名的槍械師找來,他們見識過各式各樣的槍。”拉佩也給自己找了一件事做。

突然,眾人發現馬克西米似乎呆楞住,好像是在想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馬克西米才回過神來,道:“抱歉,剛才走神了。”說著,馬克西米站起身,道:“你們等一會兒,我去拿一件東西。”

說完,馬克西米快步走了出去。

過了五、六分鐘,馬克西米又回到辦公室,只見他的手里多了一把短火槍。

拉佩的瞳孔瞬間收緊,他太熟悉那把槍了,那是他設計的槍,好在他早已經換成演員人格,所以心中的驚詫並沒有表現在臉上。

隨後,馬克西米把槍放在桌上。

“這是一把轉輪火槍,或者說是轉膛火槍,是從胡椒瓶槍演變而來,也可以說是一種後裝槍。”那位歷史學家非常熟練地撥弄著那把短槍。

“這東西只能算是玩具。”海森不屑地說道:“槍管那麼長,但是管壁卻很薄,里面也沒拉來複線,雖然能夠打得很遠,但是二十米外就打不準了,還不如把槍管弄短一些。”

“你說錯了,這把槍在百米之外都有很不錯的命中率,而且威力很可怕,一槍可以把三十米外的一頭牛撂倒。”馬克西米搖頭嘆道。

“這不可能!”

那兩個軍官同時叫起來,那個歷史學家雖然沒有說話,卻也連連搖頭。

“我們試過,一拿到這把槍,我們就進行了各種嘗試。”馬克西米攤開另外一只手,道:“原因就在這里。”

馬克西米的手里捏著兩根釘子,那種特殊定造的釘子。

“釘子?”海森拿起子彈。

“準確地說應該是箭矢,很細小的箭矢,用鹿皮包裹塞入槍膛。當這種箭矢子彈飛出槍膛,因為有尾翼的緣故,它會飛得很平穩。”馬克西米解釋道,顯然賓尼派的人在這把槍上花了不少力氣。

拉佩接過槍看了起來,他其實是在看編號。

讓拉佩松了一口氣的是,這並非他給那些手下的槍,而是新造的。

拉佩最擔心的是賓尼派收買了他的人,特別是吉雅,那可就糟糕了。

“如果真的那麼好,我們也可以用這種槍。”海森點了點頭,他不認為馬克西米會撒謊。

“問題不在這里。”馬克西米看上去有些憂慮,停頓一會兒才說道:“這把槍來自我們的敵人。”

“敵人?國王的軍隊已經開始換裝了?”那個歷史學家頓時緊張起來,一剎那間,他想到好幾種可能。

“不是。”馬克西米連忙搖了搖頭,道:“是國王的一個親信,那是一個很麻煩的家夥。”

馬克西米又停頓一下,看了看在場的人。

“我信任各位,所以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各位記在心里就是,千萬不要往外傳。”馬克西米神情凝重地說道,他確實認為在場的這幾個人是可以被信賴的。

“那個麻煩的家夥就是半年前在塔倫被我們的人刺殺的威爾勛爵,他是國王的心腹,也是強硬派的代表。我們一直懷疑國王做了兩手準備,一方面寄希望於國民會議成功召開,另一方面也在準備武力鎮壓,可惜一直沒有證據,沒想到這次刺殺行動使得國王一些部署暴露了。誰都沒有想到,塔倫居然有秘密警察的分部,而負責人更是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十五歲少年,這個少年搜羅了一批扒手,構建起一個以情報收集、潛入、暗殺,而且擅長街頭巷戰的組織,一個月前他更是把這個組織進一步擴大成軍隊,以警察為主體,全部使用這種新式武器,采用的也是全新的戰術。”

馬克西米越說,語氣越顯得凝重。

“國王已經走到我們前面了。”那個歷史學家的腦子確實夠快,立刻就明白馬克西米的意思。

“在今天之前,我也沒意識到這一點,直到剛才才意識到情況有多麼糟糕。”馬克西米沈聲說道。

“組建這支軍隊是國王的意思?還是那位勛爵自己的想法?”海森卻沒有那麼緊張。

“這話怎麼說?”馬克西米皺起眉頭。

“當年弗格森少校率領的那支隊伍就是他自己組建的,並沒有得到上面的同意。”海森連忙說道。

“有這個可能。”馬克西米的神情變得輕松很多。

“這樣說來,我們事先並不知道那位勛爵的部署,也沒意識到他的危害性,那為什麼要刺殺他?”拉佩問道,他看上去只是好奇。

“我不清楚。我們原本知道他很厲害,是個外交天才,會給我作制造很大的麻煩,並不知道他的危害性這麼大。這次刺殺行動有很多偶然的地方,有人希望他死,我們只是幫那個人實現罷了,沒想到反倒幫了我們自己一個大忙。”馬克西米無意中泄漏很多事情。

拉佩傻了,這個答案出乎他的預料,他一向認為賓尼派是刺殺行動的策劃者,他們也有刺殺比格?威爾的理由,沒想到真正的主使者另有其人。

“他為什麼要跑到塔倫去組建這樣一支軍隊?”那個歷史學家在一旁喃喃自語道。

“我以前也不明白,現在卻有了一些思緒。塔倫是座港口城市,主要是以對外貿易為主,而且走私猖獗,所以那里沒有受到財政危機的影響。我們還得到一些消息,國王似乎有加大走私的想法,以此來逼迫各個行會降價。”馬克西米也掉入思維陷阱中,把這件事想得越來越複雜。

“原來如此。”那個歷史學家連連點頭。

“那麼我們應該怎麼辦?趁這支軍隊還沒組建起來,先一步將其扼殺?”海森殺氣騰騰地問道。

馬克西米沈思了起來。

請續看《劍的旋律》8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2-25 04:12 PM

【劍的旋律】第八集

  【第三十六話】──賽狗
  【第三十七話】──侯爵夫人
  【第三十八話】──有人眼紅了
  【第三十九話】──血色之夜
  【第四十話】───覲見國王

【第三十六話】 賽狗

  桌上放著一張金、紅兩色的請柬,不過這張請柬和普通的請柬不一樣,裡面的內容更像是一份戰書。

  請柬是給保得利的,時問過了這麼久,他已經忘了這件事。

  「跑狗?我答應過和別人用狗來打賭?」保得利瞪著眼問旁邊的跟班。

  保得利身邊總有一群跟班,數量最多的時候有將近二十人,眼前只有五、六人,這些跟班的記性顯然要比他好得多。

  「您忘了?一個多月前,您在舍利謝宮和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做過這樣的約定,當時在場的有弗朗西斯科小姐、貝爾蒂利亞小姐和朵拉蕾絲小姐。」一個跟班連忙說道。

  保得利的記性不好,但是對約會的事卻很在意,一聽就想起來,他輕拍一下腦袋,說道:「啊——是那個約定,好像贏的人可以和任何一位小姐約會,那位小姐不能拒絕。」

   「您什麼都沒準備吧,恐怕贏不了,還是推了吧。」那個跟班善意地提醒道。

  保得利猶豫起來,他確實不想輸,一想到對方贏的話,就有權力和他喜歡的小姐約會,這讓他很不爽;但是他又不能拒絕,要不然以後就別在這個圈子混。

  「什麼狗跑得最快?」保得利問道。

  眾位跟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個長相很老氣的人不太肯定地說道:「應該是獵兔犬吧?」

  「那還等什麼?給我弄一批獵兔犬來,讓它們跑一下,挑出跑得最快的那幾隻。」保得利大聲吼道。

  「是是是。」跟班們飛也似的跑了。

  同樣的請柬也送到其他差不多年齡的貴族子弟手中,和舍利謝宮辦舞會一樣,拉佩也不想得罪任何人,再說這也是為了替跑狗場做宣傳,來的人常然越多越好。

  但是有一張請柬拉佩必須親自去送,那就是安博爾•諾德的那張。

  此刻拉佩正坐著馬車前往安博爾•諾德家,和上一次匆匆忙忙一個人跑過來不同,這一次他讓費德里克過來打聲招呼,因此拉佩一到門口,就看到安博爾•諾德一家跑出來迎接他。

  安博爾•諾德一家現在對拉佩異常慇勤,不但那兩個女人滿瞼堆笑,就連安博爾•諾德的兩個兒子也遠遠地就點頭致意。

  從馬車上下來,拉佩讓車伕把一口大箱子搬下來,這是一口很大的箱子,但是重量卻不怎麼重。

  安博爾•諾德一家全都緊盯著那口箱子。

  「抱歉,時間稍微久了一些,這是您和您夫人的衣服。」拉佩特意跑過來,不只是為了送請柬,也是為了這東西。

  「沒關係、沒關係。」安博爾•諾德連聲說道,緊接著他變得異常興奮起來,因為他終於不會被人看作是鄉巴佬。

  這一個多月來,安博爾•諾德也沒閒著,完全按照拉佩的提議,請了一個禮儀老師,學習身為一個真正的貴族應該懂的一切。

  「我們進屋再說吧。」安博爾•諾德的妻子急不可耐地說道,她已經等不及想要試穿新衣服。

  隨後,眾人將拉佩讓進屋裡。

  一進屋,安博爾•諾德的兩個兒子就問道:「不知道我們的衣服什麼時候能夠完工?」

  拉佩看了安博爾•諾德的小兒子一眼,道:「您的衣服已經在改,新年之前肯定可以完工。」

  「那我的呢?」安博爾•諾德的大兒子感覺不妙,忐忑地問道。

  「您的體型有點特殊,差不多尺寸的衣服不太好找。」拉佩看了看這個肥得像豬的像伙,很多貴族都是腦滿腸肥,但是肥到這種程度的也不多,再加上這家人的遺傳,他不但肥,還矮,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圓球。

  不管一臉失落的矮胖子,拉佩將注意力轉回正急不可耐試穿衣服的安博爾•諾德身上。

  「我的跑狗場已經完工,我約了一群人,全都是貴族子弟,您有沒有興趣也一起玩?」拉佩將一張請柬放在桌上。

  「能夠得到閣下的邀請,是我的榮幸。」安博爾•諾德當然願意。

  這一個多月來,安博爾•諾德也利用自己的一些關係到處鑽營,結果全都以失敗告終,要嘛根本就不理睬他,要嘛就是毫無誠意,有幾人一看就知道是掮客,另外兩人甚至像騙子,最後他還是覺得拉佩最可靠。

  「還有一件事,金的新身份弄得怎麼樣了?」拉佩輕聲問道。

  拉佩說的這個「金」,正是他介紹給安博爾•諾德的禮儀老師。

  當初安博爾•諾德第一次看到金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拉佩在玩他。

  「金」這個人是個殘廢,還是一個重度殘廢,兩條腿是瘸的,一隻手被砍掉,臉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燒過,到處是燒焦的痕跡和翻捲的瘡疤,簡直就像是只活鬼,怎麼看都不像是精通貴族禮儀的人,但很快安博爾•諾德就發現,金確實有一套,對上流社會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想到拉佩拜託他幫金另外搞一個身份,安博爾•諾德大致已經明白,金肯定得罪了什麼人,才被對方弄得如此淒慘。

  「他那張臉……」安博爾•諾德提醒道,要另外搞一個身份不難,但是這張臉實在太有「特色」,想讓人忘記都難。

  「這您用不著多管,一個小小的整容手術就可以搞定。」拉佩最擅長的就是變來變去,他能夠改變自己的體型和容貌,改變別人自然更容易。

  正說話間,一個樣貌如鬼的醜漢拄著枴杖走過來。

  拉佩朝著那個人點了點頭,道:「我需要你幫忙。」

  「如您所願。」醜漢鄭重其事地行個禮,緊接著他朝著安博爾•諾德怒目而視,大聲喝罵道:「我教你的東西,你都忘了嗎?把那些亂七八糟的首飾全都扔掉,這些東西要式樣沒式樣,要內涵沒內涵,要歷史沒歷史,只會讓你看上去像個暴發戶!」

  安博爾•諾德偏偏就吃這一套,不只是他,連他老婆也連忙把身上的首飾取卜來,平時在家裡她是不戴這些首飾的,今天為了迎接拉佩才特意戴上,沒想到反被金臭罵一頓。

  醜漢拄著枴杖走到桌子旁,毫不客氣地用枴杖在那些首飾堆中掃來掃去,最後指著其中一枚戒指說道:「你戴著這個就可以了。」

  「勇敢之心,比雷德安之戰結束後,理查德三世專門製作用來獎賞功臣,我記得總共製作了三百五十二枚。」拉佩這段日子可沒白混,他在慢慢消化比格•威爾的記憶。

  「注意那條紫色的緞帶。」醜漢提醒道。

  「抱歉,這居然是一枚一等功勛戒指。」拉佩看了看安博爾•諾德,道:「你的祖上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此時安博爾•諾德腰板挺得筆直,一臉得意的模樣。

  「不可能和這家有關。比雷德安戰役一等功勛擁有者總共十五人,我知道他們每一個後人的情況,其中三家飛黃騰達,另外有七家絕嗣,剩下的五家擁有各自的領地,這十之八九是絕嗣的那七家的東西。」醜漢毫不留情地說道。

  安博爾•諾德一臉悻然,他那兩個兒子則暗中咬牙,他們總算明白金為什麼變成這副模樣,憑金的臭嘴,想弄死他的人絕對不在少數,但是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金確實有本事,隨便一場戰役的一等功勛獲得者後裔的情況都能夠瞭如指掌,可見金對貴族譜系和傳承全都非常清楚。

  「我需耍你幫我招待一群人,為首的叫保得利,他是……」拉佩說道。

  還沒等拉佩說完,金就直接打斷他的話,道:「我知道那小子,一個蠢得像豬,長得也像豬的小白痴。」

  金對拉佩也談不上客氣。

  拉佩聳了聳肩,繼續說逍:「還有弗朗西斯科侯爵千金……」

  「一個小騷貨,別看外表一本正經,實際上很容易勾引上手,要不處我教你兩招?」金呵呵笑道,他不笑還好,一笑起來愈發顯得猙獰恐怖。

  「沒必要,因為我已經上手了。」拉佩隨口開了一個玩笑。

  「身為前輩,我要給你一個忠告,有些事得慢著點,要不然你或許會和我一樣。」金提到自己的時候,居然沒有絲毫憤怒或者哀傷,還有些洋洋得意。

  「我沒你那麼空閒,我有我的使命。」拉佩拍了拍金的肩膀。

  「沒意思,你和那傢伙一樣無趣。」金擺了擺手。

  「不說這些了,快點搞定這裡的事,我還要幫你做手術。雖然只是一個小手術,但是完全適應的話,仍舊需要時間。」拉佩專門來跑一趟,真正的目的是為了金。

  「那還等什麼?」金突然大吼一聲,一把將旁邊的管家抓過來,道:「去把所有的飾品、鞋子和帽子都拿過來。」

  緊接著,金一瘸一拐地朝著一間房間走去。

  「他這是在做什麼?」拉佩很疑惑地問道。

  「他可能是要幫我挑搭配的衣服。」安博爾•諾德連忙回答,緊接著又加了一句:「那是我的房間。」

  「所有的房間他隨便都能進?所有的東西他隨便都能拿?」拉佩頗為吃驚地問道:「你不擔心他手腳不乾淨?」

  「怎麼可能?他是你介紹來的人。」安博爾•諾德趁機恭維拉佩一句。

  「我家的東西他未必看得上眼。」安博爾•諾德的大兒子酸溜溜地說道。

  「那倒是。」拉佩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拉佩這個回答讓安博爾•諾德一家人吐血,但是他們又沒辦法反駁。

  「我得告辭了,別忘了三天之後……」拉佩說道。

  「我絕對會早早地到場。」安博爾•諾德連忙說道。

  三天之後正是星期日,往跑狗場的方向變得異常熱鬧,一大清早那裡已經人山人海,大部分人是來看熱鬧的,只衝著不要門票就吸引一大批人。

  和跑馬場相比,這座跑狗場要小得多,從外表來看,跑狗場完全是在模仿跑馬場,這裡同樣有很多門,不過所有門全都寫著出口,只有正面是入口,這是妮娜的建議。

  不收門票就必須限制觀看者的人數,馬內無所事事的閒人很多,如果完全開放,天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這項舉措當然引起很多人的不滿,許多不願意排隊的人站在一旁罵罵咧咧,不過沒人敢隨意亂動,因為每一個出口都站著警察,而且不只一位。

  和跑馬場一樣,這裡的入口也用欄杆隔成一條繞來繞去的小徑,人們排隊魚貫而入。

  最早早來的一批人已經進去,這些人看到裡面的景象全都一愣。

  論規模,跑狗場絕對不能和跑馬場比,跑馬場長度相當於五、六座街區,寬度相當於一座街區,而這裡寬不過三十米,只有跑馬場的三分之一,長度也不及跑馬場,只有三百米左右;兩邊同樣也是階梯型的座位,不過跑馬場那邊是普通的階梯,這裡卻如同歌劇院,有上、下兩層,普通人當然只能坐在下面這一層,上面那一層暫時空著。

  跑狗場與跑馬場最大的不同,就是跑狗場頭頂上那個巨大玻璃穹頂,那是一個巨大的格子框架,上面鑲著一塊塊巴掌大小的玻璃,這其實就是建造暖棚的方法。

  整座跑狗場是全封閉的,無論外面颳風、下雨,還是大雪、冰雹,裡面都可以正常比賽。

  跑馬場一個月只能舉辦兩場,這除了都雷德故意而為之外,也和天氣有關。

  很多原本並不看好跑狗場的人,現在也沒話可說。

  「為什麼不讓我們上去?」

  「我們也要上去。」

  底下開始有人搗亂,他們原本打算詬病跑狗場的簡陋,現在這沒辦法出口,只能轉移方向。

  在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面,幾個人冷冷的看著下面,其中一個人正是拉佩,他的手裡拎著魔杖,下面如果有人起鬨,他就會用魔棒一指,那個人的頭頂上面立刻會多出一顆旋轉的黑色骷髏,不過一般人看不到這個標記。

  「讓下面的人盯住這幫傢伙,看看他們背後都是些什麼人?」拉佩冷冷地說道。

  「我明白了。」漢德應道。

  這段日子,越來越多的手下從塔倫過來,漢德已經不再像剛來的時候那樣捉襟見肘,同時他也在馬內招人,甚至發現在馬內發展比在塔倫更容易,因為馬內人多,而且越來越惡化的局勢讓很多小孩無家可歸,只要給口飯吃,讓他們做什麼都行。

  不只這些無家可歸的小孩,很多家庭也只勉強能夠維持下去,很多早熟的孩子會想辦法替父母分擔一些壓力。

  和黑幫不同,漢德只是讓那些孩子打探消息或者負責監視,並不需要他們去偷盜和扒竊,因此那些孩子也就沒有抗拒心,甚至會自己發展下線,因為打探到的情報越多、監視的人越多,從漢德那裡得到的錢也越多。

  短短一個月,一張情報網就已初步建立起來,其觸手遍及馬內各個角落。

  「宣佈下去吧。」拉佩淡淡地說道。

  漢德朝著遠處打了一個手勢。

  此時,底下一個人拿著鐵皮喇叭大聲喊道:「想要去上層觀看台的人到我這裡報名,上層觀看台的票價是一百比索,只要一百比索,你們就可以坐在牛皮沙發上欣賞比賽,那裡提供免費的望遠鏡,更有精美的食物和可口的飲料,當然這些都要收費的。」

  「一百比索,搶錢啊!」

  「太貴了,如果是十比索還可以考慮。」

  「居然在這裡賺錢,誰會花這個冤枉錢?等著虧本吧!」

  底下頓時傳來一陣嘲諷和謾罵。

  不過也有人願意花這個錢,此時有十幾個人走到那個拿鐵皮喇叭的人面前。

  在樓上的那扇窗戶後面,拉佩毫無例外地給那十幾個人全都打上印記。

  「派人盯著他們,這些傢伙絕對是來搗亂的。讓樓上的護衛全都提高警戒,一旦這些傢伙亂說或亂動,就立刻拿下,然後送警察署。」

  「罪名是什麼?」漢德連忙問道。

  「等一會兒貴賓就要來了,這些貴賓全都是大貴族的子女,那幫傢伙想要混到上面,明擺著圖謀不軌。」拉佩冷笑幾聲,跟在馬克西米•弗朗索瓦身邊,他沒有學會尊重法律,卻學會如何栽贓。

  漢德明白,立刻朝著旁邊的一個人吩咐幾句。

  拉佩也沒閒著,他轉頭對妮娜說道:「先上小狗雜耍,接著來兩場預賽。」

  「我一直不明白你的意圖,為什麼要安排小狗雜耍這類東西?」妮娜疑惑不解地問道。

  拉佩輕聲解釋道:「我們和跑馬場畢竟不同,跑馬場是比賽,我們的定位應該是娛樂,再說,跑馬場收門票,出去後就得重新買票,所以大家被限制在裡面,我們不收門票,大家可以隨便進進出出,沒有點吸引人的東西,怎麼把他們留在裡面?」

  說到這裡,拉佩就看見一個走路遲緩的中年人正朝著這邊招手。

  那是金,此刻的他早已經改頭換面,還裝了一對假腿,只是時間太短,還沒完全適應。

  「我們的客人已經來了。」拉佩站起身。

  在跑狗場的外面,一輛輛馬車魚貫而入,這些馬車全都精美華貴,有的馬車上還刻著紋章。

  原本圍攏在跑狗場外面的人看到這一幕全都驚呆,他們想像不到會有這麼多貴族來捧場,要知道就連跑馬場也不是經常有貴族出現,這也讓一些想找麻煩的人退縮。

  那一輛輛馬車徑直駛入一個原本被封閉的出入口,這個出入口和別的出入口完全不同,裡面有一條長廊,馬車駛進去後,車內的人才會下來。

  在這些人面前是一道很寬的階梯,紅毯鋪地,兩邊的扶手是貼金的,上去後就是上面那一層。

  上面那一層的佈置完全仿照宮廷的標準,或許是考慮到來的女孩子會多一些,這裡的佈置更符合女士的審美觀點,所有椅子都上了乳白色油漆,中間鑲嵌著紅色真皮靠墊,還用金色油漆勾勒出邊條,牆壁和天花板上是異常繁複的浮雕,比起那幾座宮殿不遑多讓,此時有一群從舍利謝宮借來的侍者正在忙碌著。

  這座觀看台同樣是封閉的,一層輕紗將觀看台和外面隔絕開,這既是為了阻擋飛揚的塵土,也是為了隔絕喧囂和嘈雜,同樣也隔斷窺視的目光。

  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符合貴族的派頭。

  在建造這座跑狗場之前,拉佩特意弄了一批人分析跑馬場的缺失。

  跑馬場並非樣樣都好,雖然很多貴族對跑馬很感興趣,卻很少有貴族去跑馬場,特別是那些有身份的貴族,問題就出在階梯型的看台上。

  雖然跑馬場有專門為貴族準備的包廂,但是這些包廂和其他看台在同一層,無法體現出貴族高人一等的身份,而且那些包廂也缺乏隱密性。

  建造跑狗場的時候,拉佩特意讓人把座位變成上、下兩層,兩邊是隔開的。事實上,上面那一層也是隔開的,總共隔成五大塊,剛才那些付了一百比索的人全被安排在另外一片區域。

  「很不錯,比想像中要好很多。」保得利東看看,西望望。

  「來一杯怎麼樣?」拉佩很熱情地打招呼,旁邊的侍者早已經端著酒走過來。

  「這裡應該是你的產業吧?你騙了我。」保得利並不是蠢人,一看到這裡的佈置,立刻就明白自己上當。

  「這是逃避打賭的藉口嗎?」拉佩問道。

  保得利知道自己上當,成為拉佩宣傳的手段,但是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喝道:「我可沒這麼說,誰勝誰負還說不定呢!」

  「你的狗呢?」拉佩問道。

  保得利朝著後面點了點頭,立刻有兩個訓狗師牽著一群獵兔犬走上來。

  「我看別比了,你肯定輸。」拉佩搖了搖頭,一臉憐憫地說道。

  「誰說的?」保得利頓時怒了。

  「你根本就沒花過心思,恐怕這些狗是你這兩天搞來的吧?」拉佩輕哼一聲,說道:「獵兔犬確實跑得很快,但他們絕對不是跑得最快的狗,甚至連前十都擠不進去。」

  保得利的臉頓時青一陣,紫一陣,他相信這話是真的,因為拉佩沒必要騙他。不過讓他就此認輸,顯然不可能。

  「沒跑過,誰能夠肯定它們跑不贏?」保得利梗著脖子問道。

  「是啊,必須比比看才知道。」一位伯爵千金在旁邊起鬨。

  「這次就算輸了,下一次再贏回來就是,你千萬別拿這個藉口逃避哦!要不然我們會鄙視你的。」另外一位小姐乾脆將保得利一軍。

  幫拉佩說話的人越來越多。

  「比就比,不過獎勵怎麼算?這一次我輸了,你們認賬。萬一下一次我贏了呢?你們是不是仍舊認賬?」保得利並不在乎輸贏,他怕的是做冤大頭。

  「我肯定認賬,不過你不會邀請我。」那個生性刁鑽的小姐道。

  「我也認。」

  「我認的。」

  一位位小姐先後表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弗朗西斯科侯爵千金的身上,大家都知道保得利衝著她來的。」好啊,你有本事就贏。」弗朗西斯科侯爵千金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咱們比!」保得利朝著拉佩大聲吼道,他並不是粗心,他很清楚能夠得到這樣一個回答已經很不錯。

  「不急,讓你的狗先熟悉一下跑道。」拉佩突然變得異常大度起來。

  實際上拉佩是在拖時間,為的是讓這些大貴族的子女多待一會兒。

  沒人看透拉佩的意圖,保得利當真了,帶著他的跟班和狗下去,跟著他交好的那些貴族子弟也都一窩蜂地跑下去,上面只剩下拉佩和那些小姐。

  小姐們此刻正三三兩兩地聊著天,剛剛上來的時候她們還有些拘謹,不太習慣,現在她們漸漸活躍起來,因為這裡給她們的感覺很不錯,那些座椅及裝潢,還有從舍利謝宮借來的侍者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們熟悉的,便漸漸變得輕鬆起來,開始閒聊和玩樂。

  拉佩設計上面這一層的時候,參照的是沙龍和高級俱樂部的形式,一側是酒櫃和放食物的地方,想吃什麼自己去拿;最前面是一排觀賞座,想要看賽狗,那裡是最好的位置;其他地方全都是帶桌子的那種座位,可以打牌或下棋,也可以吃東西;這裡還有包廂,這些包廂被嚴格地隔絕開,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的。

  拉佩遊走於這些小姐之間,時而和她們調笑兩句,時而又一本正經地和她們談論音樂、詩歌和繪畫。

  突然,拉佩看到金走過來。

  「各位小姐,我有點事,去去就來。」拉佩打聲招呼就離開。

  金之所以來叫拉佩,是因為安博爾•諾德來了,而且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著一大群人,有些是拉佩在舍利謝宮的舞會上看過的人,也有一些是陌生人,但是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卻又表明他們的身份,他們和安博爾•諾德一樣,都屬於警察系統。

  「歡迎。」拉佩迎上去。

  此刻的安博爾•諾德一臉得意,他今天確實賺足面子,單單這身衣服就不是普通人能夠拿到的,而且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他至少已經沒有剛來時的那一身土氣。

  「你可真有本事。」安博爾•諾德看了隔壁一眼,他知道真正的貴賓都在那裡。

  「這邊你幫忙招待一下,我沒辦法陪你們,我得顧著那邊。」拉佩朝著隔璧努了努嘴,緊接著道:「我和保得利還有一場賭賽。」

  「咱們來這裡可不是為了享受,等一會兒你得幫我們介紹一下。」安博爾•諾德也朝著隔壁努了努嘴。

  「今天不行。」拉佩連忙搖了搖頭,他才不會那麼蠢,先不說做這種事吃力不討好,就算他肯幫忙介紹,也至少要等到那些人來過十幾趟之後,得幫他捧夠場才行。

  「拜託,拜託,這些人都很有誠意的。」安博爾•諾德悄悄地捻了撚手指,這個意思不言而喻。

  拉佩可不會上當,因為就算要從這些人的口袋裡面掏錢,他也有更好的方法。

  「等一會兒金跑得開的話,我會讓他過來一趟,他會讓那些人主動退縮的,相信我。」拉佩拍了拍安博爾•諾德的肩膀。

  對於這一點,安博爾•諾德倒是相信,他全家人都曾經領教過金的厲害,那毫不留情的嘲諷讓他們每個人都無地自容,但偏偏又充滿渴望,只求金能夠多指點兩句。

  「你幫了我忙,我會記住的,回頭我會把你介紹給那些大貴族的子女。」拉佩隨口許諾,但他沒說什麼時候兌現。

  安博爾•諾德倒也不在乎,至少他看到希望,不像之前的那段日子,錢花得如同流水般,但是都打了水漂;只有在拉佩這裡,他花錢總能得到一些回報,有時候甚至是超額的回報,比如他身上這套衣服。

  「那真是拜託了,你的好處,我會牢牢記住的。」安博爾•諾德連聲感謝。

  比賽又要開始了,所有狗都已經站在跑道上。

  這裡總共有二十四條跑道,比跑馬場那邊要多一倍有餘,畢竟狗的身材比馬要小得多,這就是賽狗的優勢。

  此刻,十二條跑道被一群獵兔犬佔據,這些都是保得利的賽犬;拉佩只派了三條狗上場,三條都是靈緹犬,而且是那種雜交的品種,樣子看上去確實有些呆愣愣的。

  在跑道的後面,拉佩和保得利雙目瞪視著,各不相讓。

  這是當初拉佩和保得利的約定,賽馬必須考慮騎手的重量,所以用的全都是專門的騎師;賽狗就不同,再蠢的人發號施令總是會的,所以他們親自上場。

  「說實話,我其實挺欣賞你的。」保得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道:「我已經調查過你的身份,你根本不是什麼貴族,而那個老頭是外地來的一個警察廳廳長,他是你的靠山。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你從哪裡弄來這套衣服,不會是偷的吧?」

  拉佩看著保得利,好一會兒他冷笑一聲,搖頭說道:「我總算明白你為什麼不受歡迎,原來你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白痴。」

  「信不信我立刻叫人來抓你!」保得利怒道。

  「如果你叫的是警察,他們根本就不會聽你的話,因為他們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你叫的是打手,那麼你看到的只會是一堆屍體。」拉佩冷笑一聲。

  拉佩看了那群替保得利助威的跟班一眼,緊接著道:「他們根本沒有好好調查,如果他們花點心思,就會知道我和一起刺殺案有關,還會知道有一群黑幫曾經威脅過我,結果那些傢伙全都失蹤了,如果他們再調查得仔細一點,肯定會告訴你離我遠一些,因為……我是一個黑魔法師。」

  「黑魔法師——」保得利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我從來沒有隱藏過這個身份,知道的人很多。」拉佩一邊說道,一邊對著上面的那些小姐招了招手。

  保得利誤會了,以為那些小姐都知道這件事,如此說來,他的那些跟班確實沒花心思去調杳。

  見保得利的心亂了,拉佩繼續說道:「我確實沒有貴族身份,我的上面有兩個哥哥,爵位輪不到我繼承。我也沒這個打算,因為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得到一個爵位,就像我的叔叔那樣。」

  「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只希望你離娜達利雅遠一些。」保得利的口氣很強硬,但實際上他已經退縮。

  「這不可能。」拉佩搖了搖頭,緊接著又說道:「不過你可以放心,我對娜達利雅沒有任何奢望,這只不過是一個承諾,有個人讓我發誓一定要照顧好她。」

  「你照顧她?」保得利冷笑一聲。

  「別以為這是一個笑話,回去問問你的父親,他如果肯說實話,你就會明白現在的局勢有多糟糕。看看四周的那些人,在你的眼裡,他們全都卑微而又低賤,但是用不著多久,他們就會變成一頭頭凶惡的猛獸,把你和你的家族撕碎。」

  保得利沒有想到驟然間會聽到這樣的話。

  貴族並非像腦袋插在沙子裡面的鴕鳥,很多人也看到局勢的惡化,保得利多多少少也聽到過一些。

  「讓你發誓的那個人是誰?」保得利問道。

  「就是我叔叔。」拉佩露出一絲黯然的神情。

  「他是誰?」保得利追問道。

  「最近被刺殺的那個。」拉佩輕嘆一聲,好像很不願意回答似的。

  保得利想了很久也沒想起比格•威爾的名字,但是他知道有一位國王的親信在南方遇刺,而且那個人屬於強硬派。

  「他遇刺的地方是南部的一座小城,名叫塔倫。你的手下甚至沒有調查那個老頭的身份,他就是塔倫的警察廳廳長,他想調回馬內,而我想調查案子,所以我們一拍即合,我幫他找門路,他為我調查案子提供方便。你的跟班很會開玩笑,居然說他是我的靠山,他自己肯定不敢承認。再說,你應該看過我對那個傢伙的態度,你對自己的靠山會是這樣的態度嗎?」

  保得利撓了撓頭,他隱約記得拉佩曾經拿地方上的官員開玩笑,說他們是鄉巴佬,其中當然也包括安博爾•諾德。

  「就算局勢真的會惡化,也用不著你來保護娜達利雅。」保得利昂起頭。

  「難道指望你來保護她?」拉佩輕嗤一聲:「你父親或許有這個能力,只要他沒死,但只要你還沒繼承爵位,你就沒資格動用家族的力量,難道你指望那些跟班?」說到這裡,拉佩哈哈大笑起來。

  保得利的臉頓時脹得通紅,這話太不給他面子,卻偏偏是實情。

  看到保得利被刺激得夠厲害,拉佩正色說道:「先別管這些,我們還是分個輸贏吧。」

  拉佩走上前,一隻手抓住閘門的拉桿。

  那三條雜種靈緹頓時警戒起來,它們已經是賽場老手,知道閘門馬上要打開,全都做好準備;但那些獵兔犬卻茫然無知,仍舊東看看,西瞧瞧。

  「讓你的狗做好準備吧。」拉佩很有風度地說道。

  保得利仍舊在想剛才的那番話,他心不在焉地走到閘門前吆喝兩聲。

  這些狗訓練得不錯,立刻安靜下來。

  拉佩猛的一按拉桿,刷的一聲,閘門全都升起來,幾乎同時,一隻又肥又大的兔子出現在跑道前方十幾米的地方。

  這是一隻投影過來的兔子,它撒腿就跑。

  三條靈緹如閃電般竄出去,並不是他們反應快,而是它們早就等候著這一刻。

  隔了半秒,另外十二條獵兔犬也衝出去。

  說到反應速度,獵兔犬絕對比靈緹強得多,不過它們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閘門一開居然沒有立刻動起來,而是愣了一下,看到那隻兔子才開始猛追。

  別看只是短短的半秒之差,距離已經拉開。

  那三條靈緹是拉佩選了一個多月的收穫,每一條都帶有冠軍血統,他還讓佛勒調配一些藥劑,進一步增強這三條狗的速度和耐力。

  半秒之差,足以讓這三條靈緹和那些獵兔犬拉開五、六米的距離,而且這個距離變得越來越大,當第一圈結束的時候,距離已經拉到十幾米。

  「你最好讓你的狗加快速度。」拉佩得意地朝著保得利炫耀道。

  「用不著你來教。」保得利兩眼冒火,站在跑道邊上大聲吼道:「快,給我快跑,如果跑輸的詁,找就把你們全都做成狗皮大衣!」

  「加油,加油,快超過去。」

  「追上那三條雜種狗。」

  「快追,死胖子讓你的狗跑快一點,我買了它們贏的。」

  觀眾台上很多人也在拚命喊叫著,他們的手裡無一例外都甩動著紅紅綠綠的紙條,那是賭票。

  加油聲漸漸變成謾罵,那十二條獵兔犬被越甩越遠。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它們已經不可能追上前面那三條狗。

  跑狗場上如同下雪般,那些下錯賭注的人憤怒地撕掉手中的狗票;至於那些贏家則眉開眼笑地跑出場,他們都等著兌換獎金,和之前那些毫無懸念的賭賽相比,這次他們的收穫要大得多。

  「你贏了,可以去贏得獎品了!」保得利怒氣衝衝地說道,緊接著又道:「我不會認輸的,我會再弄一批狗來,下一次咱們再賭。」

  說著,保得利也不等比賽結束,氣鼓鼓地走了。

  對於這場沒有懸念的比賽,拉佩根本就沒有任何興趣,此刻比賽仍舊在進行,但是他也離開了賽場。

  拉佩上樓後,他笑盈盈地走到女孩們的中間,道:「我贏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夠得到獎勵?」

  「想要獎勵?」一位小姐笑道:「你先說說看,你打算和我們之中的哪一個約會?」

  「如果有可能的話,每個人一次怎麼樣?」拉佩才不會傻到回答那樣的問題,他不管選擇誰,都會得罪其他人,所以最合適的選擇就是表現得花心一些。

  果然話音落下,那些小姐全都咯咯咯地笑起來,眼神中雖然帶著嗔怪的神色,卻並不反感。

  「這可不行,你只能和我們之中的一位約會。」那位最為刁蠻的小姐說道。

  「這樣啊?」拉佩故意露出一副痛苦的神色,好半天才嘆息一聲說道:「你們之中的任何一人我都舍不得,沒辦法,只能讓命運來決定。」

  說著,拉佩從旁邊的侍者手裡取過一隻銀質托盤,又拿了一隻酒瓶,道:「你們圍成一圈,我來轉瓶子,當瓶子停下來的時候,瓶口對準誰,誰就是我邀請的對象。不過其他人也要給我一些獎賞,至少要給我一個親吻,怎麼樣?」

  「想得美。」

  「沒有別的獎賞。」

  「你做夢去吧。」

  那些小姐紛紛拒絕,如此一來,無形中等於採納拉佩想出來的這個方案。

  這就是說話的技巧,如果沒有進一步的要求,想要擺平這群貴族小姐可不容易。

  此時,拉佩輕輕撥動一下酒瓶。

  酒瓶滴溜溜地轉動起來,轉了十幾圈後,速度漸漸慢下來。

  那些小姐一個個都瞪大眼睛,她們其實挺矛盾的,既希望被選上的是自己,又不希望自己被選上。

  和拉佩在一起,那些小姐確實感覺挺快樂,拉佩能言善辯,又很風趣,不過她們畢竟不是毫無見識的小女人,雖然沒有像保得利那樣調查過拉佩的身份,卻也能猜到拉佩的身份肯定配不上她們,他之所以靠近她們,肯定另有企圖。

  酒瓶漸漸停下來,瓶口正對著娜達利雅。

  娜達利雅微微一愣,緊接著給拉佩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其他女孩也似笑非笑地看著拉佩,此刻她們全都明白,拉佩肯定一開始就打算遨琴娜達利雅,只是不肯明說,一定要這樣做作一番。

  「娜達利雅,你可要小心,這傢伙非常非常狡猾。」那個刁鑽古怪的女孩趴在娜達利雅身邊提醒道。

  「而且他的手法不錯,以後誰和他打賭都要小心一些。」另外一個女孩盯著拉佩的那隻手。

  這群小姐全都見多識廣,知道有一種人叫職業賭徒,他們可以記注每一張牌,可以擲出想要的點數,同樣也可以讓瓶口對準想要的那個人。

  「讓我想想去哪裡約會?」娜達利雅顯然不打算賴賬。

  「你真的答應啊?」那個刁鑽古怪的女孩瞪大眼睛。

  「當然,信守諾言是最基本的美德。」娜達利雅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狡黠,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沙龍不就在三天之後嗎?」

  「對啊。」

  「我怎麼沒有想到?」

  其他小姐紛紛叫嚷起來。

  拉佩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你知道那個沙龍?」娜達利雅有些訝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向低調,外人很少知道她的大名,至於她的沙龍,可不是人人都有資格進去,特別是男人?

  「我的叔叔曾經是那裡的常客,他告訴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沙龍對於女人來說是天堂,那裡有每個女人都喜歡的東西,珠寶、首飾、衣服、香水、化妝品,還有各種保養的秘方,可以說應有盡有;但是對男人來說,那裡就是一個無底深淵,因為男人扮演的角色是錢包。」

  「你叔叔是那裡的常客?」小姐們全都一愣。

  娜達利雅也很好奇,不過她更關心拉佩的選擇。

  「你可以拒絕。」娜達利雅說道。

  「這怎麼可能?」拉佩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正求之不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可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為此而花點錢,在我看來完全值得。」

  拉佩說的絕對是真心話,他之所以選擇娜達利雅,而不是另外幾位小姐,並非因為容貌的緣故,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

  娜達利雅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有一點親戚關係,而且兩人的關係不錯,娜達利雅是少數幾個能夠帶人過去的人。

  從一開始在舍利謝宮看到娜達利雅,拉佩就有這樣的想法,為了達到目的,

  他甚至動用精神暗示之類的手法,當然他做得很小心,絕對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現在,拉佩終於達到目的。

  不過,沒有一位小姐相信拉佩的話。

  「你可不要硬撐,別看你的這座跑狗場好像挺賺錢,在那個沙龍,分分秒秒就可以讓你破產。」另外一位小姐提醒道。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你有些小看我,這座跑狗場只是弄來玩玩罷了,我只是想證明都雷德侯爵沒什麼了不起,這個國家並非只有他一個人擅長經營。」拉佩的口氣很大,甚至還帶著一絲不屑。

  那些小姐全都愣住,她們都以為拉佩是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才刻意接近她們,因為有很多人這麼做過,但是此刻拉佩給她們的感覺是那樣陌生,一個靠討好她們抬高身份的人,絕對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更何況這樣的話一旦傳進都雷德的耳中,都雷德有的是辦法讓說這話的人後侮不已。除非他有讓都雷德忌憚的底牌。

  見眾位小姐想得入神,拉佩話鋒一轉,說道:「你們也太小看我的財力,你們有沒有聽說最近出現一種青春秘藥?」

  「你說的是『時光逆轉』?」一位小姐立刻問道。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難道那種藥是你搞出來的?你最好別在這件事上騙人,要不然你會有麻煩的。」那個性情刁鑽的女孩警告道。

  「正好我手頭有幾箱『時光逆轉』,我打算拿一箱出來拍賣,你覺得怎麼樣?」拉佩笑著問道。

  小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們終於意識到這可能是真的。

  「拍賣?為什麼不是贈送?男人應該有風度。」娜達利雅微笑著挖了一個坑。

  可惜拉佩根本不往裡跳,道:「我可不希望有一個糟糕的開頭,第一次贈送,以後就得一直贈送下去,還會有人上門索要,到時候我給還是不給?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公事公辦。」

  拉佩很清楚貴族都是什麼德行,貴族最擅長的就是巧取豪奪,一旦讓他們嘗到了甜頭,他們就會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毫不猶豫地撲過來。

  「那好吧,三天之後你來接我。」娜達利雅慵懶地說道。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2-25 04:14 PM

【第三十七話】  侯爵夫人

  「砰——砰——砰——」

  在離馬內三十多公里的一處山坳中,十幾個人正圍攏成一團,他們的面前放著一張很長的桌子,桌上擺滿各式各樣的槍械,有短槍,不過更多是長槍。

  遠處的一片山坡上豎立著許多靶子,這些靶子分散開來,有些很近,有些很遠,排得也不是很整齊,有些甚至藏在樹的後面。

  那十幾個人舉著槍悠閒地打靶,射了十幾發子彈就再換一把槍。

  拉佩也在這些人之間,不過他沒像其他人那樣站著打靶,而是弄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放著一個三角形的撐腳,他的槍就支在撐腳上。

  對準一個靶子瞄了半天,拉佩這才扣動扳機,擊鐵發出噠的一聲輕響,緊接著砰的一聲,火光迸閃,白煙瀰漫,子彈從槍管射出去。

  遠處一個靶子頓時倒下去,不過轉眼間它又站起來,這靶子就是一個大號的不倒翁。

  「用撐腳的話,你永遠也練不出一手好槍法。」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衝著拉佩嘲笑道,似乎為了證明他的話沒錯,這個青年迅速裝好子彈,舉起槍,幾乎沒怎麼瞄準就扣動扳機。

  同樣是一聲砰響,剛才被拉佩擊中的那個靶子再一次倒下去。

  「怎麼樣?」那個青年挑釁似的問道。

  拉佩根本懶得搭理那個青年,那個青年對其他人非常客氣,唯獨對他態度很不好,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你確實應該把那個鐵架子扔了。」海森在一旁笑著說道。

  「沒關係,只要打得中就行。」拉佩懶洋洋地說道,他和海森表面上還過得去,實際上早已經沒有一開始那樣和睦。

  那個青年和另外幾個人都是最近招募的,原本都隸屬於弗格森小隊,槍法自然很不錯,可惜小隊被解散後,他們全都倒楣,戰爭結束之後,所有的人都被強行退伍,生活異常窘迫,所以馬克西米派人和他們接觸了一下,這些軍官全都投靠過來。

  現在軍事改革委員會除了馬克西米、拉佩和那個歷史學家,其他人全都是原弗格森小隊的成員,人一多,自然而然就有了野心,他們不敢對馬克西米發難,只能針對拉佩。

  「大家把槍放下,現在說說看感覺怎麼樣?」為了今天這件事,馬克西米百忙之中抽空過來,要知道這一來一回就是六十幾公里,得花好幾個小時,整個白天全都浪費了。

  眾人全都圍攏過來,只有拉佩仍舊坐在椅子上沒動,他沒興趣過去,反正不管他說什麼,那幫人都會反對,即便他說一加一等於二,那幫人也會說一加一可以等於三,也可以等於四,甚至可以等於無窮大,唯獨不會是二。

  「我覺得應該重建弗格森小隊,採用隊長當年搞出來的那套戰法。」那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軍官搶著說道,他要在馬克西米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可惜馬克西米根本沒有理睬那個年輕軍官,只是不咸不淡地點點頭,反倒遠遠地朝著拉佩喊道:「你也談談你的看法。」

  「我?」拉佩有些意外。

  「就是你,我相信身為弗格森小隊原來的成員,其他人的看法應該差不多,肯定都希望重建那支光榮的小隊。唯一不屬於那支小隊的就你、我和……」馬克西米看了看左右,這才發現那位歷史學家沒來。

  拉佩早就注意到那位歷史學家沒來,同樣不屬於弗格森小隊,那位歷史學家和他一樣受到排擠。

  這幫軍官做事的本領還看不出來,排擠人的本領倒是一流。

  與此同時,拉佩也猜到馬克西米讓他發言的原因,顯然馬克西米也發現了問題。

  「弗格森長槍在兩百米內的命中率很高,但超過兩百米,子彈就沒什麼力量,命中率也差得多……還是閉氣的問題。」拉佩輕嘆一聲,他沒有直接針對重建弗格森小隊的話題,而是先否定弗格森火槍的價值。

  「那麼就換把槍,或者裝備兩把槍,兩百米以內用弗格森後裝槍,兩百米以外用前裝來復槍。」馬克西米不讓拉佩有滑頭的機會。

  拉佩知道躲不過去,不得不說點什麼,他咳嗽一聲,說道:「兵源也是一個問題,弗格森小隊的成員是從十幾萬軍隊中挑選出來的神射手,然後再強化訓練。咱們可沒有這樣的機會,我們的兵源是市民、是工人、是商販、是手工業者,他們中的大部分根本沒機會碰槍,能夠讓他們學會射擊已經很不容易,別指望他們的槍法有多好。」

  拉佩掃了那個年輕軍官一眼,緊接著道:「我的槍法在普通人中算好的,卻也遠遠沒有達到弗格森小隊的標準,更別說其他人。沒辦法解決兵源問題,就算重建弗格森小隊,規模也不會很大,也沒辦法擴大規模,起不到軍官團的作用。」

  拉佩每說一句話,其他人的神情就陰沉一分。馬克西米是失望,他原本還指望能夠建立一支足以抗衡國王軍隊的武裝,現在沒意義了,不過更失望的還是那些軍宮,其中的幾個人朝著拉佩怒目而視,但是他們卻沒辦法反駁,訓練一個神射手可沒有那麼容易。

  「我們豈不是白費勁了?」馬克西米撓了撓頭。

  「這倒不至於,至少我們把所有槍全都理了一遍,也弄明白什麼槍對我們最合適。」拉佩站起身,走到桌子的一角,拿起一把又粗又短的長槍,旁邊放著子銃,這同樣也是一把後裝槍,不過發射的是霰彈。

  「對於在場的各位來說,肯定看不上這把槍,所以把它扔得遠遠的;但是對沒有訓練過的人來說,這把槍遠比弗格森長槍要適合得多,拿起槍就能射,一百米內總能打中些什麼東西,非常適合巷戰。」拉佩把槍放在馬克西米的面前,緊接著又取過另外一把槍,這次是一把長槍,但是後面卻有個轉輪,不過只有五隻彈倉。

  「這把槍也不錯,一次裝填可以連射五槍,同樣有來複線,射程比弗格森長槍還遠一些……」拉佩解釋道。

  拉佩還沒說完,那個年輕軍官就冷哼一聲:「那根本就是個廢物,你為什麼不說它的重量?誰能舉著它瞄準?反正我做不到。」

  「你說得不錯,但是你忘了剛才笑話我的原因。」拉佩走到椅子前坐下來,然後將那把槍擱在撐腳上,道:「兩個蠢東西加在一起,就沒那麼蠢了。」

  說話間,拉佩扣動扳機,隨著火光噴射,白煙亂冒,遠處一個靶子晃動起來,接著拉佩把轉輪往後撥了撥,轉動一格,然後頂入槍管,再一次扣動扳機,又是一陣火光和白煙,更遠處的一個靶子晃動起來。

  轉眼間五發子彈全都射出去,五個靶子在遠處搖來晃去,最遠的靶子差不多在三百五十米左右。

  同樣是後裝槍,同樣沒有解決漏氣的問題,但是這把槍的槍管厚重得多,能夠裝填的火藥也更多,再加上它的長度也超過弗格森長槍,所以能夠打得更遠。

  「你打算怎麼用?」那個年輕軍官仍舊不服氣。

  「我如果有這樣一把槍,我就會找一個窗口,在那裡靜靜等待,槍就架在窗檯上,一把這樣的槍絕對可以覆蓋很大一片範圍。」拉佩說的正是弗格森少校的那套戰法,不和別人堂堂正正地作戰,而是選擇對自己有利的地形構築陣地,用精準的射擊幹掉最有價值的目標。

  「這不仍舊是重建弗格森小隊嗎?」那個年輕軍官忍不住辯駁道。

  「是,也不是。」拉佩說道。

  「請說得明白一些。」馬克西米不喜歡這種智者式的回答方式,這種方式只會讓聽不明白的人愈發糊塗。

  「好吧,這確實是弗格森少校的那套戰法,但是用不著組建小隊,只需要找個靶場讓大家練槍,總會有一、兩個人打得比較準。把這些人挑出來,按照住處的不同編成組,讓他們平時注意四周的環境、熟悉周圍的地形,尋找最適合的地點。既能夠覆蓋周圍的街道,又比較安全,不至於被別人摸到身邊而不自知。打仗的時候,讓他們分散行動,自行選擇陣地。」拉佩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不給這幫軍官掌握指揮權的機會。

  果然,那個年輕軍官立刻提出反對的意見:「愚蠢,這樣的話根本沒辦法協同行動。」

  「你忘了一件事,是否站在我們這一邊是每個人的自由,是否拿起武器和國王的軍隊戰鬥同樣是每個人的自由,我們不可能強制別人入伍,更不可能強制性地命令他們如何戰鬥。我們只能讓大家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家,說得再清楚一些,我們這邊多一個人,國王就少一個臣民,多一個敵人。」拉佩的這番話並不是說給那群軍官聽的,他的聽眾只有一個,那就是馬克西米•弗朗索瓦。

  「這樣的隊伍根本不可能有戰鬥力。」海森連連搖頭,他不看好這種戰法。

  海森倒不是有意讓拉佩難堪,而是就事論事,這種戰法並非沒有,只不過正規軍一般不會採納,只有游擊隊才會這麼做。

  拉佩聳了聳肩膀,不再說什麼,他原本就不是為了說服這群人,只要馬克西米聽進去就行。

  那群軍官仍舊在老地方,他們在山坳深處有一座簡易的兵營。

  馬克西米和拉佩走了,離山坳有一段距離後,馬克西米搖頭嘆道:「今天幸虧你的提醒,這群舊式軍官根本就靠不住。」

  拉佩笑了笑,當初是他提議找幾個懂得軍事的人進來,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敷衍。

  賓尼派高層的那些人卻當真了,不過他們也只不過想找幾個顧問,沒料到讓海森擔任副手,實際上主管軍事委員會後,這群人的野心就越來越大。

  「軍隊都還沒組建起來,就已經想著掌控軍權,而且吃相這麼難看。我和西文思都有自己的工作,對軍事改革委員會原本就興趣不大,完全就是兩個閒人,他們居然連兩個閒人都無法忍受,一定要把咱們擠走,唉——」拉佩輕嘆一聲,不過心裡其實很高興。

  一個人在什麼位置,就會有什麼想法,拉佩無意中得到馬克西米的賞識,一加入賓尼派就受到重用,他並非沒有想法。

  實際上,拉佩對掌控軍事委員會也很有興趣,以前因為資歷太淺,他不敢表現出來,沒想到這群軍官給他一個絕好的機會。沒見識就是沒見識,這幫人吃相如此難看,只會讓賓尼派高層警戒和反感,他們肯定會想辦法制約,而那個歷史學家選擇逃避,主動放棄這個機會,那就只剩下他這個唯一的選擇。

  拉佩甚至已經想好上台之後怎麼做,他絕對不會搞什麼一言堂,而是儘可能分散權力,樹立起一座座山頭,而他本人肯定是最大的一片山頭。

  「你覺得下一步怎麼辦?」馬克西米問道。

  「還能怎麼辦?讓他們去招人啊!他們恐怕已經把風聲放出去,原本屬於弗格森小隊的那些人肯定都等著加入,如果我們這時候改變計畫,問題會非常嚴重,那群舊軍官可不是善類,也沒什麼信仰,更談不上忠誠。」拉佩拚命在背後說這些軍官的壞話,不過他說壞話很有技巧,絕對不搞人身攻擊。

  「你打算妥協。」馬克西米不高興了。

  「這不是妥協,反正我們已經知道那支小隊的規模不可能擴大,他們就算把原來的隊友全都召集來,也只不過是一支小隊,頂多百來人,而且他們的作戰方式相當節省,每個人一長、一短兩把槍就夠,連火炮都不需要配備。」拉佩笑道,隻言片語之間就已經把那群軍官邊緣化。

  「看來還得另外組建軍隊,這一次不能再指望那些舊軍人。」馬克西米仍舊沒有放棄擁有自己武力的念頭。

  「最好不要弄成軍隊的樣子,這樣既不會引起國王那邊的注意,也可以斷了那些軍官的念想,要不然他們肯定會千方百計奪權。如果不給他們,他們很可能會鬧,或許還會異常委屈地告訴別人,你在打壓他們。」拉佩拚命地挑撥兩者的關係。

  不過馬克西米並不認為這是挑撥,也不認為這是危言聳聽。

  「你有什麼想法?」

  「還記得喬治和您爭得面紅耳赤的那座跑狗場嗎?這座跑狗場已經開業,不過看上去它並不是當作賭博的工具,而是作為社交的場所。」拉佩趁機加進一點自己的私貨。

  「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馬克西米不喜歡猜謎,他對拉佩很欣賞,唯獨討厭的就是拉佩的說話方式。

  「馬內很缺乏娛樂,我們不如辦一間射擊俱樂部,採用會員制的方式,讓大家有機會玩槍。等過一段時間大家玩膩,我們再推出狩獵俱樂部,哪裡偏僻就往哪裡走,還可以有劍術俱樂部、騎術俱樂部、工程學俱樂部。」拉佩不再吊胃口。

  馬克西米閉上眼睛,他沉思起來。

  這一次馬克西米弄明白拉佩的想法,名義上是俱樂部,實際上就是軍隊的雛形,射擊俱樂部是基礎,讓大家熟悉火槍和射擊;狩獵俱樂部是進一步的實戰訓練,或許還會把弗格森小隊的那套東西拿過來用,那些軍官讓人討厭,但這套戰法還是不錯的;劍術俱樂部是訓練近身格鬥的技藝;騎術俱樂部是訓練騎兵;工程學俱樂部則是訓練工兵。

  「炮兵怎麼辦?」馬克西米仍舊不滿足。

  「沒辦法,這個動靜太大。」拉佩連連搖頭。

  馬克西米皺著眉頭想半天,最終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他也想不出好辦法,火炮可不同於火槍,根本沒辦法搪塞過去。

  馬克西米基本上已經同意拉佩的提議,採用俱樂部的形式不但隱密,更重要的是用不著支付軍餉,也沒什麼晉陞問題,更用不著擔心有人拉幫結派立山頭。

  「你很會動腦筋,不過這件事交給誰去做?海森實在太忙。」馬克西米不會再信任這群軍宮,他現在很後悔當初把軍事改革委員會交給海森。

  「既然是俱樂部,就沒必要搞得那麼正式嘛!」拉佩既然不打算搞一言堂,不想把所有權力都攬到自己手裡,也就沒必要爭那個虛名。

  瑪克西米喃喃自語著,好半天他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道:「不錯,你的建議很有價值。不如這樣,你先負責這件事。」

  「我的事情太多了吧?」拉佩一臉為難,這一半是偽裝,一半是實情。

  要知道拉佩有兩個身份,現在這個身份既是畫家,又是發明家,還要負責各行會奪權的事宜,現在再加擔子上來,可真吃不消。

  馬克西米想了想,覺得有必要替拉佩減一下負擔,道:「那些商人和工場主聯絡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眼下惡劣的局勢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們首先聯絡的就是那些處於破產邊緣的商人和工場主,他們的半個身子已經掉入坑裡,我們伸出手,他們當然一把抓住,有了這些人幫忙,說服其他人就容易多了。馬內總共有六十八個大型行會,其中四十二個行會已經掌握在我們的手中,另外九個行會動向不明,剩下的我已經放棄。」拉佩報告道。

  「現在離年底已經沒多久,可以攤牌了,我打算在年底之前聯合所有行會來一場大的行動。」馬克西米喜歡聲勢浩大的行動,緊接著他又道:「一旦各個行會推翻原來的領導人,你這邊的事就少了,既然搞俱樂部的建議是你提出的,就由你負責。」

  「那好吧,晚上我就會把各個行會的資料整理出來給你,接下來我打算四處走走,把幾個俱樂部的地點確定下來。」拉佩趁機說道。

  拉佩這麼做,也是把奪取各個行會主導權的功勞送給馬克西米。

  拉佩不需要這樣的虛名,馬克西米卻需要,反過來他也沒損失什麼,他的資歷有了,能力大家也都看到,而且馬克西米欠他一個人情,肯定會有所補償。

  四處走走當然是一個藉口,拉佩這麼說,為的是第二天的約會。

  和往常一樣,拉佩一大清早就起來,他檢查一下所有武器,首先就是兩把刺劍,其次是各種魔導器,然後是各種迷煙和毒藥,最後他檢查了一下槍。

  槍仍舊是兩把,不過已經不是原來那兩把槍,在軍事改革委員會的這段日子,拉佩利用職務的便利,把多人心血換來的成果變成他的東西,其中就包括手中的這兩把槍。

  其中一把仍舊是轉輪槍,槍管沒原來那麼長,只是比普通的短槍稍微長一些,模樣看上去也更纖細;和以前最大的不同就是轉輪可以卸下來,也就是說拉佩可以事先準備幾個轉輪,六發子彈射光後,他直接卸下轉輪,然後換另外一個轉輪上去。PS:為何不發明快速上彈器

  另外一把是長槍,平時用魔法縮短,用的時候再展開。這把槍的槍管長達一米五,子銃長六寸,裡面的裝藥比一般的長槍多三倍。這把槍仍舊是滑膛槍,子彈也依然是帶尾翼的釘子,拉佩給這種子彈取了一個不錯的名字——箭彈。

  這些箭彈全都是特製的,長短、粗細、重量全都一樣,射擊的時候也不再用鹿皮包裹,它們自帶彈托,所以命中精度一點不比來復槍差。

  隨後,拉佩將一發銀色的箭彈壓入槍膛。

  這些箭彈全都經過特殊的加工,上面刻有破魔的魔紋,除此之外還帶有爆炸、灼燒的特性,那纖細的箭桿裡面更是裝滿劇毒。

  拉佩約會的那個沙龍,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

  檢查完武器,拉佩開始穿衣服,最底下是一件特殊的絲綢背心,由六層異常細密的綢緞疊合而成,中間是一件鋼絲背心,最外面還加了一件皮背心,皮革是普通的小牛皮,但是裡面卻襯著黑鐵鯽的鱗片,這東西絕對比鋼還硬。

  有了這三重保護,拉佩總算感覺安全一些。

  拉佩最後穿上古魯替他訂製的外套,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儘可能地放鬆身體。

  突然拉佩動了,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中多了一把刺劍,劍尖刺在一米之外的窗簾流蘇上。

  這一劍絕對快,幾乎讓人難以看清楚;這一劍同樣也准,劍收回之後,流蘇飄落在地上;這一劍更是詭異莫名,幾乎沒有加速,出劍、收劍都在剎那間完成,而且劍路也不再筆直,而是在中途三次改變方向。

  如果在一個月前,拉佩絕對刺不出這樣的一劍,他的劍法之所以突飛猛進,是因為繪畫的緣故。

  說實話拉佩也沒想到,繪畫方面的成就居然對提升實力有幫助。

  一劍接著一劍,每一劍,地上都會多一根流蘇。

  此刻,拉佩的腦中一片空靈,他什麼都沒想,甚至出手之前都不會去琢磨這一劍刺向何方,他出手完全憑感覺,想怎麼刺就怎麼刺,眼睛看到哪裡就刺向哪裡。

  一開始,拉佩的動作還略帶生澀,總能夠看到劍光一閃,漸漸的連那一抹劍光都消失不見,只是出手的瞬間會看到眼前微微亮一下。

  拉佩沉醉在對劍法的感悟中,他有種感覺,他的劍法裡面還少了些什麼。

  如果是繪畫,拉佩很清楚必須要有內涵、有意境,甚至要有靈魂。任何一幅傳世名作都有自己的靈魂,正因為如此,看到畫的人才會被感染。

  但是劍法之中應該有些什麼?拉佩就不太明白,幸運金幣的那些記憶裡面也絕對沒有。

  在不知不覺中拉佩停下來,他把刺劍扔在地上,兩隻手互相捏著另外一條胳膊。

  拉佩覺得胳膊如撕裂般疼痛,出劍的速度太快,身體居然承受不住,好在他的恢復力遠超常人。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拉佩聽到廚房裡面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響,還有費德里克的說話聲,過了片刻,其他人也陸續醒來。

  拉佩不等別人來叫他,便走出房間,在餐桌的主座前坐下,然後轉頭朝著旁邊的西爾維婭說道:「等一會兒我要出去,你打扮一下,充當我的車伕。」

  西爾維婭還沒反應過來,妮娜在一旁酸溜溜地問道:「是去約會?」

  「這好像和你無關。」瑪格麗特輕哼一聲,這段日子下來,她已經知道拉佩沒有碰過妮娜。

  「人家是侯爵千金,你沒辦法比的。」妮娜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人,立刻挖苦道。

  「好了,別囉唆了,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拉佩阻止了女人之間的戰爭。

  瑪格麗特閉上嘴巴,妮娜仍舊嗆道:「我又沒什麼可擔心的,反正和我無關。」

  拉佩咳嗽一聲,問道:「你那邊的準備工作進行得怎麼樣了?」

  「還不錯,總共一百三十七個手下,分散在全城六十幾家賭場,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按照我的命令下注。」妮娜說道,突然她豎起大拇指,道:「還是你厲害,你怎麼會想到這招的?」

  「你別多問,做好你的事就行。」拉佩沒興趣多解釋。

  「小氣。」妮娜悻悻地說道。

  或許是因為即將到來的約會,拉佩實在沒心情,他飛快地把東西全都塞進肚子裡面,然後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一輛馬車早已經等候在門口,馬車是和古魯的衣服一起送來的,是那個專門製作贋品的格倫皮的作品。

  從外表看,這輛馬車絕對和那些大貴族用的馬車屬於同一等級,裡面的裝飾也是一流,紅色小牛皮的座椅、白銅的熏香爐子、可以翻起來的鑲著金邊的桌子。

  「去把雜物間裡面的那口白銅箱子搬過來。」拉佩朝著兩個僕人命令道。

  片刻的工夫,一口白銅箱子被搬上馬車,這口箱子並不是很大,上面掛著一把同樣不算很大的鎖,不過只有內行的人才明白,這不是一把普通的鎖,一般的人根本就打不開。

  西爾維婭也已經完成準備工作,此刻的她一臉絡腮鬍,頭髮亂糟糟的,身上穿著一件很寬大的衣服,裡面塞了東西,所以看上去臃腫肥碩。

  西爾維婭飛身跳上馬車,坐在車伕的座位上。

  拉佩也上了馬車,擺了擺手,對底下的人說道:「所有的人都乖乖地待在家裡,今天不要再四處亂跑。」

  「跑狗場那邊呢?也不管了?」別人不會提出質疑,只有妮娜閒不住。

  「底下沒人管也不要緊,上面有金盯著,也不會出什麼事。」拉佩說道,緊接著他對負責趕車的西爾維婭吩咐道:「去星河廣場。」

  這是拉佩和娜達利雅約好的,拉佩當然不會去弗朗西斯科侯爵府邸,如來去的話,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打斷一條腿扔出來,弗朗西斯科侯爵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小女兒和一個身份不明的小子約會。

  半個小時後,馬車停在星河廣場上,娜達利雅的馬車還沒到,拉佩乾脆坐在車廂內閉目養神,他有的是耐心。

  太陽漸漸升高,時間一點點流逝,拉佩終於聽到一陣馬蹄聲,緊接著一輛馬車靠攏過來。

  娜達利雅從馬車上下來,今天的她特意打扮過,臉上抹了淡淡的胭脂。

  「您實在太迷人了,星辰在您的面前都黯然失色。」拉佩隨口說著恭維的話。

  「我可不是為了你才特意化妝的。」娜達利雅連忙解釋道。

  「我明白。」拉佩笑了笑,他對娜達利雅真的沒有絲毫的奢望。

  「你既然要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沙龍那麼熟悉,用不著我告訴你地址吧?」娜達利雅對拉佩仍舊有些不太信任。

  「她每次都會改變地址,你不告訴我,我怎麼可能知道?」拉佩知道娜達利雅在試探他,好在他確實有料,道:「現在是冬天,那位夫人最怕冷,舉辦沙龍的地點不是在市中心的宅邸,就是在南郊的溫泉別墅,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知道得不少啊!」娜達利雅已經有點相信拉佩,她靠在椅背上坐好,說道:「去市中心侯爵夫人的房子。」

  「聖安茹大街三十八號。」拉佩立刻念出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宅邸的地址。

  聖安茹大街離當初拉佩偷東西的那幢房子並不遠,那裡是老城區,是馬內最古老的街區之一,住在那裡的全都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物。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宅邸也是一幢三層樓房,從上往下看呈H形,前後那兩塊空地正好成為前院和花園。

  此刻,前院已經停滿馬車。

  正如拉佩知道的那樣,有資格來這裡的全都是大人物,從那些馬車上的紋章就可以看得出來。

  拉佩的馬車在門前停下來,一位侍者走上前幾步拉開車門。

  拉佩正打算下來,看了那個侍者一眼,他頓時停住,從口袋裡面摸出一枚銀幣。

  娜達利雅閉上眼睛,覺得很丟臉,低聲說道,「我現在很後悔,不該帶你來。」

  那個侍者搖頭拒絕。

  「那是因為他們的送法不對。」拉佩將銀幣夾在手指縫隙中,銀幣立刻動起來,從這根手指到那根四周,最後被大拇指一彈,轉了一個圈徑直落到那個侍者的手裡。

  那個侍者微微一愣,他看著拉佩的眼神頓時變了,變得疑惑,也變得茫然。

  娜達利雅是個非常敏感的女孩,她感覺到一絲異常。

  三個人就這樣呆愣片刻,好在那個侍者很快就回過神來,朝著娜達利雅說道:「娜達利雅小姐,您有段時間沒來了。」

  「夫人還好嗎?」娜達利雅問道。

  「現在天氣太冷了,您知道的,夫人一向不喜歡冬天,原本她打算前往南方,但是聽說南方很不太平。」那個侍者連忙說道,他說這話的同時,不經意地看了拉佩幾眼。

  「馬內的情況也很糟糕,如果父親肯放我出去,我倒也想去南方,等過了冬天再回來。」娜達利雅輕笑道。

  下了馬車,拉佩抬起胳膊,娜達利雅瞪了他一眼,不過最終還是將手搭上去,兩人並肩進入那幢房子。

  一進門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所有人都往左拐,走廊的盡頭就是大廳。

  大廳內已經有很多人,有男的,不過更多是女人,一個身材修長的女人被圍攏在中間。

  那是一個非常美豔迷人的女人,娜達利雅已經很漂亮,但是和那個女人一比,頓時相形見絀,那個女人一舉一動、一個眼神都充滿勾人的韻味,讓人想要親近,卻又害怕被拒絕。

  拉佩看到那位夫人,那位夫人也看到拉佩,她徑直走過來,不過她的目標顯然不是拉佩,而是娜達利雅。

  「娜達利雅,你很久沒來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開口也和剛才那個侍者一樣,顯然這兩家的關係確實很近。

  此時,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總算轉過頭來看拉佩,眼神中明顯帶著一絲不善,道:「來我這裡的男士中,您是最年輕的一位。」

  「應該不是,先不說瑪利亞伯爵夫人經常帶著她的兒子前來,別忘了很多夫人在她們懷孕的時候也會來這裡,她們之中有好幾人生的是男孩。」拉佩非常擅長東拉西扯。

  「你很會說話,頭腦也很靈活,而且很風趣。」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掩著嘴輕笑起來,過了片刻,她半開玩笑地對娜達利雅說道:「你可要小心了,這位絕對是我所見到過最精明的騙子和最狡猾的小偷。」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雖然是用開玩笑的口吻,不過她很顯然已經點破拉佩的身份。

  還沒等娜達利雅開口,拉佩已經搶著說道:「您又說錯了,另外有一個人更適合這個稱呼,他用一束紫丁香就騙走這個世界上最為寶貴的東西。他還是最大膽的小偷,在馬提蘭大使館的走廊上和心愛的女人調情,他摟的不但是這個世界上最柔軟的腰肢,還有一份關乎國運的文件。」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臉上仍舊是那不冷不熱的神情,不過她的眼神卻變了,和剛才那位侍者一樣,疑惑中帶著一絲迷惘。

  「聽說你來自塔倫。」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顯然調查過拉佩,而且她的調查完全不同於保得利的那些跟班的調查。

  「是的,那是一座充滿生機和活力,同時治安有些糟糕的城市。」拉佩一臉遺憾地說道。

  「我聽說過,那裡的扒手非常有名,大多是八歲到十五歲之間,最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抓住的話也沒辦法判重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意有所指。

  「不只是扒手,塔倫還有走私販子、強盜和海盜之類的人物。對於最精明的騙子和最狡猾的小偷來說,實在沒有比那裡更適合他的,他可以在那裡做一些別的地方不能做的事。」拉佩同樣意有所指。

  「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娜達利雅驚詫地看著拉佩兩人。

  在跑狗比賽之前,娜達利雅以為拉佩和那些掮客一樣,想借她抬高自己的身份,但是此刻她卻發現拉佩異常神秘,與此同時,她原本以為非常熟悉的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變得陌生起來。

  「抱歉,我要招呼別的客人。」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沒有回答,而是轉身走開。

  娜達利雅呆愣半晌,突然滿是幽怨地轉頭向拉佩問道:「你接近我,恐怕就是為了見到她吧?」

  娜達利雅的口氣有些酸溜溜的。

  「有那麼一點原因。」拉佩知道這種情況下說真話不行,完全撒謊也不行,所以他瞬間切換成花花公子人格,低聲說道:「別告訴我,你什麼都沒聽懂,你很聰明,也很敏感。侯爵夫人一開始說我是騙子和小偷,她是在警告你,而我的那個最精明的騙子和最狡猾的小偷,就是我的叔叔。」

  娜達利雅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聽說過威爾勛爵的大名,不過我沒聽說過侯爵夫人和威爾勛爵之間有什麼關係。」

  「他們的關係很密切。」拉佩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那束紫丁香?」娜達利雅狡黠地眨了眨眼,女人都喜歡八卦。

  拉佩咳嗽了一聲,他沒有回答,不過這已經是回答。

  「那麼馬提蘭大使館又是怎麼回事?」娜達利雅問道,不過這一次她壓低聲音,因為她已經猜到這恐怕是機密。

  「我叔叔是外交官,你知道的,有時外交官會有某些特殊的使命,比如……」拉佩不知道該怎麼說。

  「充當間諜?」娜達利雅的眼睛愈發亮了,她可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女孩,明知道拉佩有問題,居然敢跟拉佩出來,她的性格里面明顯帶有冒險的因子。

  「是的。」拉佩點了點頭。

  「侯爵夫人是他的搭檔?」娜達利雅看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遠去的背影,從來沒有想過她還有這樣一面。

  「不是搭檔,而是上司。」拉佩的回答完全出乎娜達利雅的預料。

  「這……這怎麼可能?」娜達利雅快要暈過去了。

  「我知道替你駕馬車的那個人是騎士,而且是中級騎士,實力應該不算差,不過這對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在十秒鐘內幹掉他,而那位夫人想要干掉我的話,連一秒鐘都用不著。」拉佩在說這話之前,早就偷偷將四周隔絕開來,用不著擔心被別人聽到。

  「這怎麼可能?」娜達利雅瞪大眼睛。

  「她和我一樣是黑魔法師,我擅長的是詛咒,她精通的是精神類的魔法,包括迷幻和控制。我的等級只是初級,她離大師只有咫尺之遙,而且我們還不是一般的魔法師。我的劍術和魔法一樣強悍,她能夠熟練地運用暗器和匕首,想想吧,一個高級巔峰的黑魔法師兼高級刺客會是多麼恐怖的人物?」拉佩說到後面完全是在自言自語。

  這一次,娜達利雅已經被震驚到麻木的程度。

  「你說她是威爾勛爵的上司……」娜達利雅想起最初的話題。

  「你肯定聽說過秘密警察吧?」拉佩問道。

  「當然。」娜達利雅點了點頭,她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

  「你肯定不知道秘密警察總部在哪裡。」拉佩笑了起來,然後他指了指腳下,道:「現在你明白了?」

  娜達利雅再一次瞪大眼睛。

  拉佩滿意地看著娜達利雅的反應,他之前的那些話當然是真的,後面的話卻不是,反正娜達利雅不可能找人打聽,也不敢這麼做。

  「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需要你帶我來了吧?憑我自己的實力,根本就進不來,還沒靠近這裡,恐怕就已經被宰,這裡就算是一個廚娘或者花匠也都有可怕的實力。」拉佩笑了笑,他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歉意,只有這樣才能給娜達利雅留下深刻的印象。

  娜達利雅果然恨得牙癢癢。

  利用和借用是不一樣的,拉佩如果借娜達利雅抬高身份,她的心裡或許會不太舒服,不過能夠忍受;但是拉佩只拿她當通行證,讓她的心裡充滿失落、鬱悶和恨意。

  娜達利雅很想狠狠地咬拉佩一口,最好能夠咬一塊肉下來。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事?」娜達利雅疑惑地問道。

  「當然是防備他們殺人滅口。」拉佩的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如果這位夫人露出一絲殺人滅口的意思,我就會告訴她,你也是知情者。」

  「你——」娜達利雅愈發恨得牙癢癢,她要咬死拉佩這個可惡的傢伙。

  不過憤怒的同時,娜達利雅的心裡卻又有一絲別樣的感覺,這件事充滿刺激感,讓她熱血沸騰。

  「你打算繼承你叔叔的職務?」娜達利雅問道。

  「不是。」拉佩立刻搖頭道:「叔叔是叔叔,我是我。他喜歡冒險,而且不甘於家道中落,想要重現家族的輝煌;而我對家族、榮譽、爵位不感興趣,我更感興趣的是賺錢。」

  「真沒意思,你比你的叔叔差遠了。」娜達利雅一臉鄙夷。

  「和同齡人比呢?」拉佩並不在意,比較這種事是相對的。

  「和保得利比嗎?你的要求就這麼低?」娜達利雅有些不滿,不知不覺中她對拉佩的態度完全變了,原本她擔心的是拉佩是騙子,但是現在她為拉佩沒有上進心而遺憾。

  「我的叔叔為了陛下而遇刺,但是陛下對此卻不聞不問,最後還是我這個和他關係並不密切的侄子在追查凶手。經歷了這一切,你覺得我還會效忠任何人嗎?」拉佩說這番話的時候,口氣很淡漠,但是感覺卻很深沉。

  娜達利雅頓時沉默了,她並不清楚比格•威爾遇刺事件的真相,但是她知道這件事已經被人們淡忘,只是偶然間她聽人說起過,這件事好像和賓尼派有關。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2-25 04:15 PM

【第三十八話】  有人眼紅了

  一輛輛馬車離開,拉佩的馬車也在其中,那口白銅箱子仍舊放在他腳邊,不過裡面的東西卻已經不見,變成他手中厚厚的一疊金元券。

  金元券和匯票一樣,只不過金元券是以國家的名義發行,沒有教會和郵政署的匯票那麼麻煩,也沒有地下錢莊那樣黑心。唯一的問題就是金元券只在幾座大城市能用,而且除了馬內,其他大城市還未必兌現得了,可以說金元券完全是為馬內的貴族服務。

  「果然最有錢,也最肯花錢的就是貴族,特別是大貴族。」拉佩自言自語道。

  「你原來的風度很不錯,現在變成一副商人嘴臉就沒意思了。」娜達利雅搖頭嘆息。

  「原來你喜歡一個華而不實的花花公子。」拉佩已經達到目的,也就不再像原來那樣溫文爾雅,立刻還了一句。

  娜達利雅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之前拉佩表現得風度翩翩,能言善辯,風趣幽默,仔細想來確實是個花花公子的模樣,而真實的他卻低調、深沉、而且非常狡詐,實力當然也沒得說,她不由得在心裡暗自比較,哪個更有魅力?

  越想越心亂,娜達利雅再也不敢往這邊想,不過她隨即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道:「你為了今天,花的代價倒是不小,單單建造那座跑狗場就花了好幾萬比索吧。」

  「那座跑狗場並不是特意為這件事建的,我需要錢,大量的錢。」拉佩抖了抖手裡的金元券,道:「這些只不過是啟動資金。」

  「你打算靠那座跑狗場賺錢?」娜達利雅根本不信。

  「我騙你做什麼?」拉佩聳了聳肩。

  「你打算怎麼賺錢?」娜達利雅突然來了興趣。

  「你問這個做什麼?」拉佩神情怪異地看著娜達利雅。

  「你以為我看不出局勢很糟糕?」娜達利雅皺起眉頭,道:「我還知道很多人都在偷偷地轉移財產,母親也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父親不允許,所以我……」說著,娜達利雅輕輕地咬著嘴唇。

  拉佩看了看窗外,一下子拉起窗簾,然後轉動一下那塊符石,把周圍隔絕開來。

  娜達利雅早就注意到拉佩的這個動作,她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也是她不懷疑拉佩的實力的原因之一。

  「十賭九騙,賽馬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因為這種賭法看上去很公道,實際上並非如此。我研究過每一次的比賽結果,裡面全都有人為操縱的痕跡,不過都雷德做得很謹慎,我卻沒想得那樣長遠,我打算在決賽的時候製造一場意外,讓一條冷門的賽犬奪得冠軍。我已經找好了人,讓他們分散下注。」拉佩低聲解釋道。

  「怪不得跑狗場裡面不接受下注,原來你一開始就打算從黑幫的身上割肉。」娜達利雅恍然大悟,道:「你不怕黑幫找你麻煩?」

  「我為什麼千方百計要搭上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為什麼想盡辦法和秘密警察聯絡?」拉佩不答反問。

  娜達利雅瞪大眼睛,原來拉佩根本就是為了借一身虎皮,以嚇唬那些黑幫分子。

  這確實沒錯,再囂張的黑幫,在秘密警察的面前也得俯首帖耳。

  事實上,黑幫的人最為乖巧,他們很清楚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就拿城裡的貴族來說,黑幫在他們面前絕對不敢囂張。

  與此同時,娜達利雅也徹底放心。

  娜達利雅也壓低聲音,湊到拉佩跟前說道:「我給你一筆錢,那是我的私房錢,你幫我也這樣運作一番,賺來的錢幫我轉移到國外。」

  既然指望不上父親,娜達利雅只能自己做點準備。

  「可以,不過你得保密。」拉佩說道,他之所以願意帶上娜達利雅,並不是貪圖美人的青睞,而是因為她的身份有用。

  「你覺得我很傻嗎?」娜達利雅白了拉佩一眼。

  「那好吧,我現在送你回家。」拉佩說道,去弗朗西斯科侯爵宅邸接娜達利雅,他確實不敢,但是送她回去卻沒問題。

  「這麼急著趕我走?」娜達利雅的臉色微微一變,但隨即就明白過來,道:「你要去見她?」

  拉佩沒有回答,他默認了。

  在聖安茹街三十八號,二樓的書房內,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正坐在沙發上,她轉頭朝著女管家吩咐道:「去幫我準備一壺紅茶,然後你們就去休息,沒有我的召喚,你們都不要過來。」

  「明白了,主人。」那個女管家應了一聲,她不會多問,也沒必要多問。

  茶很快送來,一起拿來的還有兩隻杯子,顯然女管家也知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在等人。

  門關上了,很快走廊上也安靜下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靜靜地坐在那裡。

  「您是在等我嗎?」不知道什麼時候,書房的陽台上出現拉佩的身影。

  聖安茹街三十八號當然不是秘密警察總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同樣也不是秘密警察的負責人,這裡的廚娘只會做菜,花匠也對劍法和魔法一竅不通,唯一有點本事的就只有之前遇到的那個侍者,這個人既是僕人,也是保鏢。

  拉佩說的那番話騙騙娜達利雅這樣涉世不深的女孩還行,換成弗朗西斯科侯爵,絕對不會上當,不過他敢保證娜達利雅肯定不會對她父親提起這件事。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輕聲問道,她的聲音柔膩又慵懶,給人的感覺和剛才完全不同。

  落地窗被推開,拉佩走了進來。

  兩人互相對望著,都沒有說話,過了好半天,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打破沉默:「你和他確實有幾分相似,你不會是他的私生子吧?」

  「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拉佩搖頭說道。他在其他人面前一口咬定比格•威爾是他的叔叔,但是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面前,他反而拚命撇清關係,因為他知道越是撇清,對方越不會相信。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沒有繼續追究拉佩的身份問題,她開門見山地說道:「幾個月前我就已經聽說你的事,你假冒秘密警察的身份召集一批扒手,暗中調查威爾勛爵遇刺事件,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不想,為了調查這起案子,我不知道費了多少心血,還結下不少仇家,連家人也差一點沒能保住。」拉佩一臉無可奈何。

  「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已經把拉佩查了個清清楚楚。

  「我是被逼的。可能是因為臨死之前的怨氣,也可能是因為還有執念未曾了結,威爾勛爵變成了幽靈,而且是比較特殊的幽靈,只有我能夠看到,其他人都看不見。你肯定調查過我,應該知道我身邊有一個非常高明的煉金術士,連他也沒辦法看到威爾勛爵,同樣也沒辦法讓他顯形。」拉佩裝得很可憐,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幽靈?」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

  「現在是白天,他出不來。」拉佩擺了擺手。

  「那麼你為什麼來馬內?」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暫時放棄和比格•威爾見面的想法。

  「他覺得還不夠,這起案子遠比想像中要複雜,真正的主使者另有其人,賓尼派也只不過是一把鋒利的刀罷了。」拉佩說道。

  「你居然調查到這樣的地步,你和賓尼派取得聯絡?」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立刻猜到拉佩的做法。

  「我現在已經是賓尼派的一員,當然是以另外一個身份加入。」拉佩沒有打算隱瞞。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眼皮微微跳動兩下,緊接著露出驚詫的神情,道:「佩拉得•沃斯……」

  這其實不難猜,拉佩當初給另外一個身份取名的時候,只是把名字倒過來。

  不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口說破拉佩的另外一重身份,拉佩仍舊大吃一驚,道:「怎麼?我的名字已經進入秘密警察的名單?」

  「當然……」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反反覆覆地看著拉佩,幾分鐘前她還沒有重視起來,但是此刻她的態度完全變了,道:「哈爾曼松•凡•萊因之後唯一的繪畫大師,成功開創出一種全新繪畫風格的天才畫家,還是多產的天才發明家,在賓尼派內部同時得到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喬治•雅克和讓•保爾的青睞,加入賓尼派不久就擔當重任,執掌一個重要部門,負責行會奪權的事務,同時還參與賓尼派組建軍隊的計畫。」

  「調查得真仔細,沒想到我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你們的眼裡。」拉佩心中暗嘆,怪不得秘密警察如此令人忌憚,連賓尼派內部都有秘密警察的人,看起來還是高層之一。

  「過獎了,至少我們並不知道那是你的另外一個身份。」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悻悻地說道。

  「你跟著威爾勛爵多久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終於開始正視拉佩。

  「差不多四年,一開始他只是讓我打聽一些消息,大部分和黑幫、走私販子有關,後來他又讓我選擇一些容易控制的勢力。這一次他原本打算讓我組建一張情報網,沒想到還沒和我見面,他就遭遇刺殺,變成幽靈後,他就整天逼著我替他報仇。」拉佩早就想好一套說辭,他不能暴露幸運金幣的存在,這是最讓他頭痛的地方。

  「才四年的時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皺起眉頭,才短短四年,而且比格•威爾一直不在拉佩的身邊,完全靠自學,居然能夠擁有這樣的實力,這絕對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黑魔法的強大,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拉佩淡淡地說道:「當然,我為了擁有這樣的實力,付出的代價確實不小。」

  「你肯定還有什麼秘密沒告訴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仍舊不信,這是女人的直覺。

  「秘密?什麼秘密?除了威爾勛爵和我的關係,還有我打入賓尼派內部的身份,我的身上還能有什麼秘密?你不會懷疑我是勛爵的私生子吧?」拉佩聳了聳肩膀。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沉思起來,她確實想不出還能有什麼秘密。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當然知道拉佩和烏迪內斯以及塔倫的警察暗中做了不少交易,但是那算不上什麼秘密,很多人都會利用職務的便利給自己撈點好處,甚至包括她本人也不例外。

  拉佩鬆了一口氣,他坐了下來。

  就在拉佩的屁股快要沾到凳子的時候,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突然動了,她想不出拉佩有什麼可隱瞞的,所以她乾脆不想,她有的是辦法逼問出真相,不管是嚴刑拷問,還是用魔法抽取記憶,對於她來說輕而易舉。

  拉佩早有準備,在來這裡之前,他就知道今天恐怕會有一場爭鬥。

  事實上,剛才拉佩坐下來就是故意而為,因為坐下的時候身體的肌肉會放鬆,而且即將坐下的那一瞬間,每個人的警戒性都最低。

  拉佩故意製造這個機會,就是引誘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出手,他賭對了。

  一道淡影疾閃,拉佩的手中多了兩把刺劍,一把直指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掌心,另外一把朝著她的咽喉反刺過去。

  拉佩的劍法極快,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更快,她的手裡看上去什麼東西都沒有,但是手腕輕輕一轉,就把拉佩的刺劍撥開,與此同時,一道凜冽的寒芒朝著他掃來,這是以攻對攻的殺招。

  拉佩並不變招,他的身體往旁邊偏轉,儘可能讓開要害部位,然後兩把劍方向一轉,一把劍直刺左眼,另外一把劍仍舊指向咽喉。

  拉佩敢拚命,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敢,她輕哼一聲,左手那件無形的兵刃微微一震,把拉佩的劍盪開。

  這下子主動權落到拉佩的手裡,他的兩把劍如同暴風驟雨般攻過去。

  拉佩的劍快,而且劍路詭異飄忽,總是從讓人意外的角度刺出,攻擊的也都是讓人意外的部位,方向還不停變化著,他的劍法可以用隨心所欲來形容。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武技又是另一種風格,她的動作很小,大部分時候連手腕都不動,只是手指小幅度的撥轉,那兩把無形的兵刃卻總能擋住拉佩的進攻。

  只是眨眼的工夫,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就已經對了數十招。

  突然,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嘴裡吐出一道怪異的音符,放在書房一角的一座大理石雕塑就動了起來。

  那是一座投槍者的雕塑,鐵質的投槍握在俊美的石頭人手中,朝著拉佩刺過來,它的速度並不快,很容易躲開,但是拉佩沒興趣和它打,因為它不會恐懼、不會退縮、不會受傷,也不會死亡,卻又力大無窮。

  拉佩被這座大理石雕塑絆住,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抽身後退,緊接著嘴裡又發出一道怪異的音符。這一次動起來的是窗簾的拉繩,那兩根繩索就彷彿食人花的蔓藤,又像章魚的觸手,朝著拉佩絞過來。

  「給我倒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尖嘯一聲。

  拉佩頓時感到腦袋一陣刺痛,就彷彿有一根燒紅的針一下子扎進他的腦子裡面。

  好在刺痛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瞬間拉佩的身體四周蕩起一圈漣漪,將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精神穿刺阻擋在外面。

  「啪——」其中一根窗簾繩狠狠地抽在拉佩的身上。

  拉佩被抽飛出去,要不是他的衣服底下穿著三件背心,他半條命就沒了。

  拉佩就地一滾,隨手一甩,幾根纖細的鋼絲飛出去,其中兩根鋼絲和那兩根窗簾繩絞在一起,另外幾根鋼絲纏繞住那個石頭人。

  石頭人在拚命地進攻,它不停揮舞著手中的鐵槍,每一次揮舞,那些鋼絲都纏得愈發的緊,而且把窗簾繩也繞進去。

  「給我抓住他!」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又是一聲輕喝。

  這一次是天花板起了變化,畫在上面的天使同時活了過來,緊接著它們投出手中的閃電長矛。

  數十道閃電同時擊中拉佩,他筆直地跳起來,然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體不停抽搐著。

  「再來一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並不放心,她是一個謹慎的人。

  又是數十道閃電落下,拉佩的身體瞬間抽緊,過了片刻就不動了。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如果換成以前,她肯定會讓窗簾繩把拉佩捆綁結實,再讓雕像上去看看,可惜這兩樣東西都被拉佩的幾根鋼絲搞定了。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彎下腰,嘴裡唸誦起記憶抽取的咒語。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泛起微微的紅光,掌心正中浮現出一道神秘的咒文。

  眼看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掌就要貼到拉佩的額頭上,突然拉佩睜開眼睛。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知道自己上當了,不過她也知道現在逃跑已經晚了,她乾脆不避不讓,強行終止記憶抽取,忍著魔力反噬的痛苦,勉強發動本命魔法。

  所謂本命魔法,也叫保命魔法,不需要準備,也不需要唸咒語,心念一動就能夠發動。

  當一個魔法師確定主修範圍的時候,本命魔法也就確定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本命魔法是「迷亂」。

  一道紅光從侯爵夫人的眼睛裡面射出來,打在拉佩的身上。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紅光瞬間炸開,同時將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和拉佩籠罩在底下,因為拉佩也動用他的本命魔法——厄運鏡像。

  厄運鏡像是一種詛咒,效果是同歸於盡,所以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中招了,她把自己迷亂了。

  中了迷亂的人腦子會變得昏沉沉,眼前一片模糊,而且頭重腳輕,渾身乏力,就彷彿喝醉酒。

  拉佩的刺劍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無形之刃同時掉落到地上,兩人連兵刃都握不住。

  說到實力,拉佩或許差一些,但是說到戰鬥經驗,絕對是他更加豐富,他飛身撲上去,一下子纏住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緊緊地鎖住她的脖頸和雙臂。

  這已經不是戰鬥,更像是摔跤,而且是毫無技巧的那種摔絞,看的就是誰的力量更大,很明顯,拉佩在這方面更佔優勢。

  「莫索斯特——」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吟了一個短咒,剎那間她的精神力化作針尖朝著拉佩刺過去。

  儘管來的時候就已經有準備,也儘管身上帶著佛勒製作的護符,拉佩仍舊沒能擋住這一擊,不過他的反應倒也夠快,從雙臂、褲腿及膝蓋處彈出一根根細絲,瞬間將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纏了個結結實實。

  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同時倒在地上,拉佩兩眼無神,瞳孔渙散,就像一個死人似的躺在那裡;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則被綁得結結實實,拚命想要掙扎出來,此刻她後悔了,不該讓手下全都離得遠遠的,現在如果有一個人在旁邊,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對手拿下。

  一個人拚命試圖掙脫,另外一個人在慢慢甦醒,對於這兩個人來說,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此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掙脫出來,她想解開那些鋼絲,但是掰了兩下沒有掰開,這才想起去撿匕首。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剛彎下腰,突然腦後傳來一陣勁風,緊接著脖頸上被狠狠地砍了一下,她眼前一黑,頓時昏過去。

  拉佩喘著粗氣坐起來,剛才那下精神穿刺讓他很不好受,現在他都感到頭痛欲裂,好在他的魔源來自狼人,有著驚人的恢復力。

  拉佩走到茶几前,拿起那壺紅茶,湊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又沾了一些在舌尖上舔了舔,頓時露出怪異的神情。

  拉佩晃晃悠悠地回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身邊,在她的身上摸起來。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身體非常豐滿,卻沒有絲毫贅肉,怪異的是她的力量不小,爆發力也很恐怖,速度更是快得驚人,但是她身上卻沒有緊繃的肌肉,渾身摸起來都很軟。

  拉佩突然給自己一記耳光,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仔細地檢查起來。

  過了幾分鐘,拉佩從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一枚紫紅色水晶。

  「果然打算用這招。」拉佩看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眼,手指不停轉動著那枚水晶。

  這枚紫紅色水晶是用來締約的魔導器,拉佩唸著咒語,魔導器漸漸散發出粉紅色光芒。

  「居然是奴役,真夠狠的。」拉佩的嘴角牽動著,道:「既然你準備了這東西,咱們就別浪費了。」

  拉佩的臉上多了一絲惡意的笑容,不過轉念間,他又不敢做得那麼過分。

  如果對這位夫人締結的是奴役契約,等到她醒過來,肯定會找人解除契約,這樣一來就要不死不休了。想到這裡,拉佩伸出手指在虛空中劃動著。

  拉佩的指尖同樣發出粉紅色光芒,他劃的是魔法文字,這些文字直接進入那枚水晶中,替換了原來的締約文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拉佩終於停下來,契約已經被修改,奴役變成聯盟。

  接下來就該締約,不同的魔王有著不同的締約方式,傲慢魔王最簡單,只要默念傲慢魔王的名字就行;暴怒魔王需要的是活人血祭;貪婪魔王不需要活人血祭,不過需要事先準備一座黃金塑像。

  比格•威爾沒有提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是和哪位魔王締約,好在這很容易猜出來,首先不可能是傲慢魔王,和傲慢魔王締約的話,就不會甘願居於別人之下;也不可能是暴怒魔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沒有殺人的喜好;也絕對不是貪婪魔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對金錢和權威並不很在意;暴食魔王就更不可能;同樣懶惰魔王也不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嫉妒和淫慾,但考慮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精通的是精神魔法,本命魔法又是魅惑,後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隨後,拉佩彎腰抱起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朝著書桌走去。

  書桌上到處是濕答答、黏糊糊的東西,茶几上、沙發上也是,地上和窗檯上也有,所有這一切都見證了兩人的瘋狂,那是一種常人難以想像的瘋狂。

  拉佩擁有狼人的恢復能力,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絕對不是,按照道理來說,他應該輕易就能擺平她,沒想到差一點就輸了,雖然最終他挺過來,贏得最後的勝利,不過贏得很辛苦。

  當拉佩把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最後一次推上雲端,完成徹底的征服,把最後一絲抵抗都摧毀殆盡,還趁機打下契約的烙印時,他累得無法動彈,趴在蜜絲瑞爾候爵夫人的身上就睡著了。

  拉佩睡了好幾個小時,但是當他起身的時候,仍舊感覺身體裡面空蕩蕩的,兩條腿更是綿軟無力。

  拉佩仍舊是走窗戶,和來的時候相比,走的時候就要困難得多,他覺得兩條腿都像灌了鉛一樣,他很艱難地翻過外面的鐵柵欄,跑了一條街,上了馬車,拉佩已經氣喘吁吁。

  此刻已經是夜晚,月亮都已經升到房頂。

  「感覺怎麼樣?滋味還不錯吧?」比格•威爾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看他的樣子好像很高興。

  「我什麼都不想說,今天可把我累壞了,那個女人太可怕,簡直就是無底洞。」拉佩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

  「幹得不錯,搭上了她的關係,接下來就等著國王的召見吧!」比格•威爾很高興地說道。

  「你那麼肯定?」拉佩有些懷疑。

  「我讓你在那個侍者面前透露身份,那個侍者不只是蜜絲瑞爾的手下和保鏢,同時也負責監視她。這是秘密警察的規矩,每個人都有人監視,每個人也都在監視別人,所有的成員都被互相監視。」說到這裡,比格•威爾的語氣有些低緩,似乎想到什麼不好的事,過了好半天才猛然回過神來,道:「明天……頂多後天,國玉的書桌上就會多兩封密函,裡面會提到我的事。」

  「那又如何?」拉佩問道。

  「國王或許不會在乎我的死活,但是他肯定想知道真相。」比格•威爾都已經死了,自然沒必要再掩飾什麼,他對國王根本談不上什麼忠誠。

  「那又如何?」拉佩繼續問道。

  「他會召見你,不過更大的可能是他會讓我顯形。」比格•威爾說道。

  「這不可能。」拉佩連連搖頭。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根本想像不出有多少人願意為國王服務,你也絕對想像不出國王的寶庫裡面有多少珍貴的魔導器,據我所知,其中就有十幾件東西可以讓我顯形。」比格•威爾對此瞭如指掌,身為國王的心腹,同時又是首席外交官,國王要送給其他君王禮物,一般都是由他來挑,因為他熟悉各國君王的喜好。

  「這才是你的目的。」拉佩恍然大悟,道:「你逼著我替你報仇其實是幌子。」

  「我當然要報仇。」比格•威爾根本不肯承認。

  拉佩也懶得在這件事上多做爭執,反正他沒什麼損失,相反還收穫頗多。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有人要取你的性命。」比格•威爾呵呵一笑:「他們就埋伏在前面的那座橋下。」

  「你現在才提醒我?」拉佩怒道。

  「放心,還有一段距離。」比格•威爾輕描淡寫地說道。

  「西爾維婭,停車!」拉佩立刻喊道,那座橋離這邊不過二十多米。

  西爾維婭連忙拉住馬車。

  從車窗裡面看了看外面,拉佩從內衣口袋內掏出一隻拇指大小的玻璃瓶,打開瓶蓋,一口喝光裡面的東西。

  「為什麼早不派殺手,晚不派殺手,偏偏這個時候跑出來搗亂?」拉佩憤憤不平地嘟嚷道。

  那隻玻璃瓶裡面裝的是救急的藥劑,喝下去後拉佩的恢復力會再翻一倍,副作用就是接下來幾天他得忍受腰酸背疼之苦。

  「這幫殺手好像不是賓尼派的人,也不像是他們僱傭的,倒是有點像黑幫的人馬。」比格•威爾猜測道。

  這時,拉佩注意到遠處有一個警察。

  「把那邊的警察叫過來。」拉佩朝著西爾維婭吩咐道。

  「警察,過來,到這邊來。」西爾維婭沙著嗓子喊道。

  那個警察正拎著警棍沿著河邊巡邏,聽到有人叫他,連忙走過來,走到橋邊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朝著橋下看一眼。

  「這傢伙有問題!」

  拉佩和比格•威爾同時叫起來,不過只有拉佩的聲音可以被聽到,西爾維婭瞬間拔出長劍。

  幾乎同時,拉佩也從馬車裡面跳下來,他可不想讓馬車受到一點損傷。

  那個警察看到這邊的動靜,知道他們已經暴露,不過仍舊想賭一把,他舉起警棍朝著拉佩喝道:「你們打算做什麼?」

  「殺了他。」拉佩毫不猶豫地對西爾維婭下令。

  一道清冽的劍光橫掃而出,西爾維婭一出手就盡全力。

  與此同時,拉佩的身影瞬間消失。

  那個警察看到劍光飛起,立刻知道自己的身份確實暴露了,他將警棍用力一甩,警棍的前端頓時飛出去,那根本就不是警棍,而是一把劍,只不過套了一個圓柱形的劍鞘,看上去就像一根棍子。

  那個警察擋住了西爾維婭,兩把劍交擊在一起,爆閃的劍光碰擦出一片火花。

  拉佩也出手,不過他沒對那個假警察出手,隱形的他掏出三顆手雷,朝著橋下扔去。

  「轟——轟——轟——」手雷化作翻滾的橘紅色火球,無數細小鋼珠朝著四面八方亂飛。

  橋洞底下藏著五個人,其中兩個人正飛身而上,想要幫那個假警察一把,恰好撞上迎面而來的手雷,其中一個殺手實力不錯,手中的長劍舞動如飛,把大部分鋼珠擋下來,不過仍舊有一些鋼珠穿透他的阻擋,在他的身上打出一個個血窟窿;另外一個人就沒有這樣的本事,瞬間被打成馬蜂窩,直挺挺地掉進河裡。

  剩下的三個人還在橋底下,因為離得遠,反應的時間要多一些,再加上有躲閃的地方,所以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轟——」又是一聲巨響,另外一顆手雷爆炸了。

  這一次拉佩是瞄準了丟的,正丟在一座橋洞底下,那座橋洞裡面藏著兩個殺手。

  越是狹窄的空間,手雷的威力就越恐怖,那兩個殺手中有一人不比剛才逃脫的那個殺手差,但這裡沒有閃避的地方,不只是筆直射來的鋼珠具有威脅性,四面八方反彈回來的鋼珠同樣可怕。

  這個殺手很憋屈地死了,渾身全都是洞眼。

  另外一個殺手更慘,他離手雷太近,直接被炸成血肉碎塊。

  「砰——砰——」這一次響起的是槍聲,開槍的是那兩個殺手。

  五個殺手轉眼間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被嚇破膽的他們只敢遠遠地開槍,這幫人配備的也都是轉輪槍。

  拉佩手中的長劍微微震顫著,身體四周繁星點點,子彈一打上去就被引偏。

  這招以前都是別人對付拉佩,現在也輪到他威風一下。

  不過拉佩也沒得意忘形,這種狀態只守不攻,遲早會出事,所以他一邊格擋子彈,一邊衝著旁邊的一幢房子飛退。

  因為有比格•威爾的緣故,拉佩根本用不著擔心房子裡面有埋伏。

  拉佩飛身跳入圍牆,子彈擦著他頭頂飛過去,啪啪地打在牆壁上,拉佩甩手扔了一顆手雷。

  這一次有了準備,那兩個殺手怎麼可能會再一次讓手雷爆炸?其中一個人舉槍就射,一槍打爆半空中的手雷。

  「轟——」手雷凌空爆炸。(這兩段我互換了位置)

  不過下一秒鐘,這人也倒下去,他的額頭上多了個窟窿。

  出手的是拉佩,剛才拉佩一邊跑,一邊掏出另外一把長槍,擲出手雷的同時,也將那把槍組裝起來,而當手雷爆炸時,火光和硝煙籠罩街頭,擋住那兩個殺手的視線,拉佩趁機開槍。

  這把是長槍,三百米內百發百中,就算距離拉開到五百米,也有不錯的精度;殺傷力就更不用說,多三倍的火藥賦予那顆子彈驚人的威力,更何況這發子彈還有破魔、穿透、爆炸三種特性。

  一槍擊斃對方的神槍手,拉佩再次換槍,他又換上那把短槍,對準唯一的殺手不停扣動扳機。

  槍口不停噴吐出火舌,濃煙一次次阻擋住視線,拉佩一邊開槍,一邊朝前衝。

  突然,拉佩感覺到一絲警兆,拉佩連忙就地一滾,一下子骨碌滑出五、六米遠。

  一枝箭矢幾乎擦著拉佩的後腦勺從他身後滑過去,瞬間釘穿旁邊的行道樹。

  又是一枝箭矢飛過來,這一次拉佩看清楚了,射箭的人在河對岸。

  拉佩半跪在地上,手中的刺劍輕輕一顫,噹的一聲擋開箭矢。

  可擋是擋開了,不過拉佩的手臂也被震得發麻。

  射箭的這個人絕對不簡單,應該是對方的底牌,如果局勢很好,這人就不會出手;現在局勢不妙,他終於跳出來。

  「不好,他在瞄準你的保鏢。」比格•威爾喊了一聲。

  拉佩瞬間閃出來,他已經換成長槍。

  根本來不及瞄準,拉佩完全憑著感覺扣動扳機。

  對面那個弓箭手猛然間轉過身,手指一鬆,繃緊在弓弦上的那枝箭矢就飛出來,他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殺掉西爾維婭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

  兩個人同時出手,然後同時疾閃,拉佩在地上一邊翻滾,一邊更換子彈。

  箭矢又貼著拉佩的身體飛過去,也幸虧是普通箭矢,如果是一枝爆炸箭,就算殺不了拉佩,也能讓他重傷。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槍響,五個殺手中還有一人活著,這人朝著拉佩衝過來。

  拉佩的右手一直握著那把細刺劍,他瞬間一抖,劍光化作一片星辰,將迎面射來的子彈瞬間彈開,與此同時,他的另外一隻手握著短槍,同樣扣下扳機,這種一心二用的能力是拉佩最擅長的。

  那個殺手顯然沒這樣的本事,他只能閃身躲避。

  重新奪回主動權,拉佩緊貼著河岸奔跑,他不敢直起腰,唯恐被對岸那個弓箭手看到。

  開槍的殺手已經扔掉手裡的槍,拔出長劍。

  拉佩越跑越快,眼看著兩人只有三步的距離,他突然往地上一趴,緊接著就是一個翻身,背部擦著地面滑過去,手中長劍疾刺而出。

  這樣詭異的劍法完全出乎那個殺手的預料,那個殺手長得又高又人,所以下盤不太穩,在這種情況下,既沒辦法擋,也沒辦法躲。

  就在這時,一支箭矢穿透堤岸,朝著拉佩射來。

  那個弓箭手果然厲害,他透過同伴的眼神知道拉佩的方位。

  「你完了。」手持長劍的殺手舉劍就刺,他需要做的就是拖住拉佩。

  「當——」那枝箭射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那是一塊花崗岩,一面傾斜著,箭矢正射在斜面上,頓時改變方向,朝著那個殺手飛過去。

  「完的是你。」拉佩手腕一轉,刺中這個殺手的膝蓋。

  劇烈的疼痛讓那個殺手跪倒在地,下一秒鐘,那枝偏離方向的箭矢洞穿他的脖頸。

  這是拉佩故意的安排,他看到那塊花崗岩,所以布了這麼個局。

  又是一個翻滾,拉佩躲在堤岸後面,滾到那被箭矢破開的窟窿前。

  這個窟窿只有龍眼大小,但是很深,要知道這片堤岸是用一米多厚的麻石堆砌而成。

  拉佩瞬間更換那把長槍,槍管湊在那個窟窿前猛地扣動扳機。

  因為有一米厚的堤岸阻擋,子彈射出去後,對面根本就看不到火光,也看不到硝煙。

  那個弓箭手正在猶豫是繼續射殺拉佩,還是把保鏢幹掉,聽到槍聲時嚇了一跳,不過他並沒有看到火光。

  下一瞬間弓箭手再也用不著疑惑,他的胸口綻放出一朵血花,緊接著背後一大團血塊飛出來。

  一槍得手,拉佩瞬間從堤岸後面閃出來,抬手又是一槍,這一次拉佩打的是腦袋。

  兩邊的河岸只有二十幾米,拉佩和那個弓箭手只不過相隔七、八十米,以他的槍法,這樣的距離根本不可能打偏。

  弓箭手的腦袋炸開,紅的、白的,飛濺得到處都是。

  拉佩的槍口再一次調轉回來,這一次他對準的是那個假警察。

  假警察早就感覺到情況不妙,他震開西爾維婭的長劍,打算奪路而逃。

  拉佩扣動扳機,一顆子彈帶著淡藍色光芒飛出去。

  假警察舉劍格擋,出乎他預料的是,子彈上爆閃出一道電弧,順著他的長劍打在他的手腕上。

  這只是非常輕微的電擊,根本沒有任何傷害,但是已經足夠,那個假警察的手微微一顫,長劍脫手飛出去。

  子彈打穿假警察的手臂,鑽進他的胳膊。

  一道劍光貼地而至,出手的是西爾維婭,她的反應絕對不慢。

  劍光掃過假警察的膝蓋,他的小腿和大腿瞬間分離,上半截身體飛出去五、六米,然後重重地倒在地上,他的兩條腿全都斷了。

  西爾維婭沒有絲毫的憐憫,她將劍身橫過來,猛的拍在這個假警察的後腦勺上,假警察頓時昏倒在地上。

  位於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看上去就像童話世界,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子把整幢房子扣在裡面,外面寒風蕭瑟,裡面卻春意盎然,各式各樣的花卉和綠色植物生長得異常繁茂。

  但是這片童話般的世界下面,卻連通著地獄的入口。

  在一間狹小陰暗的地下室內,一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令人毛骨悚然,發出慘叫的是那個假警察,此刻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一塊肉是好的。

  半個小時後,漢德滿意地從地下室走出來,他的手裡拿著一份口供。

  「是西弗的手下僱傭他們。」漢德小心地報告道。

  「西弗?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賭博這一塊已經給了他,他還有什麼不滿足?」妮娜滿臉怒意。

  「因為他後悔了,跑狗場不只是一座金礦,更是一個結交貴族的好地方,就如同舍利謝宮。」拉佩倒能夠理解西弗的意圖。

  買下舍利謝宮的那位富商前前後後花了將近二十萬比索,很多人都笑他是個傻子,因為他的地位不夠,不可能自己住,借出去的話,租金只夠維持日常開銷,沒人想到那個富商把舍利謝宮改造成社交的場所,然後對外開放。這麼多年下來,他不但早就收回本錢,還得到很多金錢之外的好處。

  而,跑狗場顯然被看作是第二座舍利謝宮。

  「得給西弗一點顏色看看。」拉佩冷著臉說道。如果是在昨天,他還沒這樣的氣魄,但是現在他已經搭上秘密警察的線,背後有了靠山。

  「您打算提前行動?」漢德低聲問道。

  「用不著提前,下一輪直接放一匹黑馬出來。」拉佩冷冷地說道。

  「你不覺得應該把豬養得更肥一點嗎?」妮娜提議道,她是一個真正的商人,眼睛裡面只有利益。

  拉佩就不同,他在乎利益,但是更在乎另外一些東西,他毫不猶豫地說道:「沒必要養得太肥,現在正好。」

  妮娜還想爭辯,但拉佩不等妮娜開口,搶先說道:「豬有三種,一種是貴族,他們有的是錢,割點肉根本不在乎;第二種是平民,他們的錢少,但是人數眾多,不過我並不打算賺他們的錢;第三種就是賭場本身,為了利益最大化,這些賭場自己也偷偷下注。現在跑狗場開辦不久,影響還太小,幾乎沒有貴族下注,平民下注也只佔一半;剩下一半是賭場自己暗中買進,反正他們的錢只是在賬面上進出,並不需要真金白銀,我要割的就是他們的肉。」

  妮娜沉思半晌,最後點了點頭,她的父親就是毀在賭博上,讓她去割普通人的肉,她也確實狠不下這個心腸。

  不過妮娜也有擔心的地方,道:「你不怕他們報復?」

  「他們已經動手了,我如果一點反應都沒有,下一次他們肯定會派更多的殺手過來!」拉佩怒道。

  這下子妮娜不說話了。

  「這段日子你們別管跑狗場的事,反正跑狗場本身並不賺錢,真正的價值是那些來玩的貴族。那邊有金在照管,我再讓廳長大人和多明尼哥出點力,你們專門負責賭博的事。」拉佩吩咐道。

  拉佩做出這樣的決定,另外一個目的是為了漢德和妮娜的安全,漢德幫他管著情報網,妮娜幫他管財務,這兩個人都不可取代。

  「費德里克,你也別再隨便外出,以後要買什麼東西就讓底下的人去。」拉佩又道。

  「你這是要全面開戰?」妮娜試探著問道。

  「這要看對方的打算,不是我能決定的。」拉佩淡淡地說道。

  「如果要全面開戰,我們的人恐怕不夠。」漢德提醒道。

  拉佩既然決定動手,自然已經想到這一點,道:「那就花錢僱人,只要這票生意做成,錢根本就不是問題,只要把西弗的手下幹掉一批,他就不得不回到談判桌上。」

  拉佩有這個自信,他的自信來自於比格•威爾。

  既然比格•威爾確信國王會召見拉佩,稍微運作一下,拉佩絕對可以給很多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以為他是國王密探之類的人物。

  「我馬上去聯絡。」這半年來漢德的進步同樣很大,他對很多東西也越來越熟悉,和方方面面都建立聯繫,想要找殺手之類的人物絕對輕而易舉。

  拉佩點了點頭,不過這也讓他想到對方同樣可能展開報復,道:「你讓手下也不要隨便外出,隨時保持警戒。」

  拉佩不得不提醒,因為漢德平時管得很鬆,而那些手下經常以打探情報的名義徹夜不歸,天知道他們是不是在打探情報,還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以前他一直聽之任之,現在就必須嚴厲起來。

  「您放心,兄弟們都很聰明,經歷過長途驛站那一役,他們都知道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就會沒命,大家還沒享受夠呢!」漢德連忙說道。

  「知道就好。」拉佩點了點頭,他不需要再多囉唆什麼。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2-25 04:16 PM

【第三十九話】 血色之夜

  馬內的西區有一片非常黑暗的角落,那裡的街道非常狹窄,到處都是陰暗的小巷,很多地方馬車根本就沒辦法通行。這裡的商業並不繁榮,但是有些生意卻異常火爆,比如賣淫和賭博,所以這裡白天看不到什麼人影,但是一到夜裡,一盞盞油燈掛上,大街小巷就變得熱鬧起來。

  在一條街的街口,有一扇不大的門,進去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破舊又陰暗,盡頭是一扇生鏽的鐵門。

  但是推門進去卻是另外一番光景,裡面很大,上、下五層,每一層都佈置得異常奢華,很多衣著單薄的女人在那裡搔首弄姿,和她們相對應的是一個個大腹便便的男子,來這裡的大部分是中年人或者老頭,偶爾有幾個年輕人。

  這裡是妓院也是賭場,從等級來說,屬於比較高級的那種。

  在最高的那層樓,一扇小門內是一間很大的客廳,裝飾得高貴又典雅,顯然出自名家之手。

  客廳的正中央有一張長沙發,上面坐著一個矮胖子,滿臉橫肉,鼻樑很塌,明顯是被打斷的,他的額頭癟下去一塊,耳根到脖頸有道疤痕,讓人看了既覺得噁心又覺得害怕。

  偏偏這樣一個醜陋的人,身邊環繞著七、八個女人,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年紀在十八到二十歲之間,她們身上穿的衣服更少,只有一條絲質的短襖遮住半邊胸口,一條絲質的短褲包住下面。

  大廳的角落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美豔婦人正一邊抽菸,一邊拿著一枝筆在計算著什麼。

  突然,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誰他媽的沒事找事?」矮胖子大罵一聲,緊接著拍了拍旁邊兩個女人的屁股,那群女人立刻笑著跑進旁邊的一扇小門。

  美豔婦人也站起身想要離開,沒想到矮胖子擺了擺手。

  等到做完這一切,矮胖子高喊一聲:「進來。」

  門一下子打開,一個賊眉鼠眼的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狗票出事了!今天贏的是一條很冷門的狗,賠率是一賠三,本來這樣的狗根本沒有人會買,沒想到每間賭場都有十幾人買這條狗贏,每個人下注倒是不多,有的下幾十比索,有的下一、兩百比索,但是總共加起來有十五萬七千比索,一賠三就是四十七萬多比索,因為分得很散,所以一開始每間賭場都沒發現問題,彙總之後才知道。」

  「什麼?四十七萬比索——」胖子一下子跳起來。

  馬內的賭場大部分都控制在矮胖子的手裡,可以說日賺斗金,但是一下子賠了近五十萬比索,仍舊讓他心疼不已,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相當於大半年的收入。

  「應該不是咱們一家賠那麼多吧?」那個美豔婦人倒是挺冷靜。

  「是的,咱們賠了二十幾萬比索,差不多是一半。」那個報信的人連忙說道。

  矮胖子稍微鬆口氣,如果一開始知道自己損失二十幾萬比索,他絕對會心疼到死,但是現在先得知損失近五十萬比索,然後聽到自己的損失差不多一半,此刻他的感覺完全不同,即使仍舊心疼,卻沒那麼難以忍受。

  「是那小雜種的報復。」西弗咬牙說道,稍微冷靜下來後,他立刻就猜到前因後果。

  早在西弗得知刺殺失敗,他就知道對方肯定會報復,只是沒想到報復會來得這麼快,更沒想到報復會來得這麼狠,一下子就擊中他的軟肋。

  「老大,底下的人全都等著您做決定,只要您一聲令下,咱們立刻把那座跑狗場剷平。」傳消息的人連忙說道。

  「讓他們別輕舉妄動。」西弗一抬手,他可不是那種腦子一熱,什麼都不管的人,那座跑狗場每天都有大貴族的孩子去玩,驚嚇到這些人可不得了。

  西弗正在苦思冥想,突然又有人敲門。

  「進來!」西弗怒吼道。

  門一下子打開,這一次進來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高個子,這個人斯斯文文,一看就知道是憑腦子吃飯的,不過此刻他也沒了以往的從容,臉色也不好看。

  「老大,羅伯特帶人去跑狗場,他們一到那裡,就被警察抓起來,有兩個人想抵抗,結果被警察當場打死。」眼鏡男急忙報告道。

  「我操他奶奶的,羅伯特這個傻驢什麼時候能夠長腦子?」西弗用大力地揪著頭髮,他最擔心的就是這種事。

  「安德魯,你去準備一些禮物,再拿五千比索,幫我送給克魯索子爵,讓他幫個忙,把羅伯特放出來,就說這是一場誤會。」西弗頭痛無比,他先得把這邊的事搞定,然後再對付那個小子。

  「我明白了。」安德魯連忙應道。

  「您是不是擔心那個小子會借此機會,讓警察來找您的麻煩?」美豔婦人見多識廣,立刻問道。

  「有這個可能。」西弗坐在沙發上,他用兩隻手抱著頭,說實話他後悔了,他後悔沒花大價錢請最厲害的殺手,道:「克魯索會幫我搞定的,他在警察廳裡面能力很大,再說他身後是警察總監大人。」

  「只讓安德魯出面……行嗎?克魯索會不會覺得您怠慢他?」美豔婦人有些擔憂。

  「難道你讓我親自去?現在我能出去嗎?」西弗大聲怒吼道:「你想讓我死嗎?四十七萬比索,大刺客就可以請好幾個,就算待在這裡我都覺得不保險。」

  西弗顯然不是隨口說說,他在房間內打起轉來,一會兒走到門口,透過門上的窺視孔看看外面,一會兒又走到那群女人進去的小門,往裡面張望兩眼。

  這間房間在中間,四周都不靠窗,這樣的設計原本就是為了安全,用不著擔心有人破窗而入,但是此刻西弗卻怎麼也定不下心。

  「去把孔塔叫來。」西弗對那個報信的人命令道。

  孔塔是西弗的保鏢,是個大劍客,以前做過海盜,後來失風被捕,被判處死刑,是他想辦法把孔塔保下來,從此之後,孔塔一直擔任他的保鏢和首席打手。

  這也是西弗最後的底牌,是他得以在馬內立足的根本。

  那個賊眉鼠眼的人應了一聲往外就走,沒想到門一開,他差一點和一個骨瘦如柴的高大漢子撞在一起。

  「孔塔,出了什麼事?」一看到那個高大漢子,西弗先是一喜,緊接著又犯起愁。

  「外面來了兩個很厲害的傢伙。」孔塔不善言辭。

  當年孔塔做海盜的時候,他就是一個冷血冷面的傢伙,被捕後在監獄裡面飽餐各種酷刑,差一點死在裡面,更是讓他看透一切,所以變得愈發冷漠。

  西弗先是一愣,緊接著就發起抖來,他最清楚孔塔的實力,連孔塔都認為很厲害的人,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這怎麼辦?這怎麼辦?」此時西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不如找一間房間,您躲在床底下,我安排兩個人在裡面『做事』?」美豔婦人提議道。

  「就這樣辦。」西弗一拍大腿,突然他的目光異常凶厲地看著那個報信的人,現在房間裡面總共四個人,孔塔和美豔婦人都是他信得過的,唯獨這個人他就不敢肯定。

  「我、我就在大廳裡面……」

  那個賊眉鼠眼的人立刻知道自己處境不妙,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一隻大手就結結實實地拍在他的頭頂上。

  出手的是孔塔,因為西弗朝著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殺人滅口。

  孔塔這一掌看上去輕飄飄的,實際上已經把這個報信的人渾身骨頭全都震碎。

  「你快幫我安排。」西弗毫不猶豫地對那個美豔婦人說道。

  在四公里外的一家賭場,一個滿臉精明的乾瘦青年剛從賭場大門出去,旁邊一個路人迎面撞上來。

  「你他媽找死嗎?」干痩青年身後的一個手下大聲喝罵道。

  話音剛落,一道劍光從那個路人的手中瞬間閃現,這一劍範圍極廣,方圓數米全都籠罩住,霎時干痩青年連同他旁邊的那些人全都被攔腰斬成兩截。

  在七公里外的一家餐廳,一個身材魁梧的胖子正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絮絮叨叨,他的旁邊圍著一圈小弟,全都垂手而立聽他訓話。

  一個侍者端著盤子走進來,他小心翼翼地把盤子放在桌上,輕輕揭開罩在上面的蓋子。

  突然寒光一閃,一把鋒利的匕首出現在那個侍者的手中,匕首瞬間刺入胖子的喉嚨,然後順勢一轉,在包廂裡面劃了一個圈,掃過了圍攏在旁邊那些小弟的脖頸。

  在馬內另一頭的一條大街上,一個身材矮小,但是頗為壯碩的青年正被前呼後擁著往前走。

  突然,拐角鑽出一個人。

  「小心。」矮個子壯漢感覺到一絲殺氣。

  「晚了。」那個刺客冷笑一聲,緊接著他的手中劍光閃動,轉瞬間就穿透矮個子壯漢的脖頸。

  劍光再轉,那個人隨手殺掉那些保鏢,呵呵一笑:「這錢可真好賺,又是八千比索到手。」

  那個劍客從衣袋裡面拿出一疊畫像翻了翻,其中的一張畫像正是躺在地上的這個人,在他的底下寫著八千的字眼。

  這算是比較高的,其他畫像上有的是五千,有的是三千。

  同樣的一幕,在馬內的各處上演。

  拉佩並沒有花錢請高手,他只是把西弗最主要的那些手下全都畫了像,然後給每個人訂了個價碼,他可不管出手的人是誰,反正憑腦袋付錢。

  為此拉佩準備二十五萬比索,對於剛剛賺了一大筆的他來說,這樣的代價完全承受得起。

  此刻的拉佩坐在一輛馬車內,對面就是西弗所在的那家妓院兼賭場。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有兩個人從裡面出來,他們徑直朝著馬車走來。

  「沒找到那個傢伙?」拉佩等他們上車後,問道。

  「他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裡面的人太多,房間也太多,想要一個個查,根本就不可能。」其中一個人搖頭嘆道,然後他從脖子上取下一條項鏈。

  戴著這條項鏈,那個人身上隱約散發出一股類似賈克卜的氣息,但是一取下來,他立刻變得沒那麼惹人注意。

  這條項鏈就和當初佛勒在塔倫布設的魔法陣一樣,可以將一個人的氣息強行提升一個境界。

  另外一個人也取下一條項鏈,不過他沒還給拉佩,而是直接問道:「這東西多少錢?」

  「如果你不要這次的報酬,這條項鏈就歸你。」拉佩說道。

  「成交。」那個人想都沒想,立刻將項鏈重新掛起來。

  之前那個人猶豫一下,不過他最終也沒索取那條項鏈,顯然在他看來,那條項鏈不值這個價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花這麼大的代價只是為了嚇嚇他?」那個收起項鏈的人問道。

  「不管怎麼說,西弗也是馬內最大的幾個黑幫老大之一,先不說他有沒有那麼好殺,就算成功地殺掉他,另外幾位老大會怎麼想?」拉佩悠然說道。

  「那你還殺了他那麼多的手下?」那個人感到疑惑不解。

  「他既然想取我的性命,我沒點表示怎麼行?但願他能吸取教訓。」說著,拉佩看了窗外一眼,他看到頂樓一間房間的窗簾微微掀開了一點,一雙冷漠的眼睛朝著這邊掃來。

  拉佩知道,那就是西弗身邊的保鏢——一個叫孔塔的大劍客,他朝著那個人笑著點頭致意。

  窗簾拉上,孔塔面無表情地轉回來。

  「他在下面?」美豔婦人就站在旁邊。

  孔塔點了點頭。

  「這小子膽真夠大的。」美豔婦人輕嘆一聲,如果西弗在這裡,肯定會命令孔塔出手,那兩個讓孔塔忌憚的強者只是被僱傭的殺手,並不是保鏢,未必會阻止孔塔的行動。

  「我覺得他有足夠的自信,才會這麼做。」孔塔冷冷地說道。

  「面對你都有自信?」美豔婦人覺得不可思議。

  「你別忘了,他是個魔法師。」孔塔絕對不會因為自己是大劍客而輕視任何人,他曾經因為輕視差一點送了性命,所以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魔法師怎麼了?死在你手下的魔法師難道還少嗎?」美豔婦人有些不明白。

  「不一樣的,那個傢伙渾身散發著殺氣,還有一股濃得難以化開的血腥味。」孔塔的瞳孔猛的緊縮一下。

  「血腥味?比你身上的血腥味還濃?」美發婦人有些驚詫。

  「差不多吧!或許更濃一些……」孔塔有些不太肯定,說實話,他想不出一個這樣年紀的少年,怎麼可能沾染上如此濃重的血腥味?

  以前孔塔做海盜的時候,身邊的人全都殺人如麻,但是像這樣可怕的人也不多見。

  美豔婦人被嚇到,她很清楚孔塔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身上的血腥味比他更濃,這實在太不可思議。

  美豔婦人首先想到的是軍隊的人,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年紀不對,最近的一場戰爭就是五年前的曼尼坎之戰,之後再也沒發生過大的戰爭,哪裡去沾染這一身血腥?

  美豔婦人又想到殺手,不過也不太像,一個殺手每個月接兩筆生意,已經很賣力,殺手殺的人絕對比海盜少得多,同樣不可能有這麼重的血腥味。

  突然,美豔婦人想起一種可能。

  「黑魔法師,進行過血祭的黑魔法師。」美豔婦人捂起嘴巴,過了片刻,她驚魂未定地問道,「當初誰建議動手的?難道事先沒有調查那個人的身份?」

  「提建議的人恐怕已經死了。」孔塔看著遠方,道:「我感覺到城裡到處都散發著殺氣和血腥的味道。」

  「他想做什麼?全面開戰嗎?」美豔婦人臉色大變。

  「也許只是一個警告。」孔塔想到拉佩對他點頭致意的模樣。

  「僅僅只是警告,就做得這麼絕?」美豔婦人問道,不過她隨即想到是這邊先把事情做絕了,所以連忙改口道:「他這樣亂來,難道不怕引起公憤?」

  「他恐怕有自己的依仗。」孔塔說出自己的猜想。

  整整一個晚上,警用馬車的鐘聲都在馬內各處響個不停。

  第二天清晨,馬內人到處打聽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事,很快,大家都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一連串兇殺案。

  警察的效率一下子變得很高,晌午時分,這一連串兇殺案就被定性,認為是一場黑幫火拚。

  對於黑幫火拚,警察一向不管,他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收屍。

  當然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比如克魯索子爵,再加上他已經收了錢,所以一大清早起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警察廳,調閱和拉佩有關的資料。

  「什麼?他的資料一點都找不到?」克魯索子爵驚訝地看著幫他查資料的人。

  那個查資料的警察四十多歲,戴著眼鏡,一副文員的模樣,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本來是有的,不過前天所有的資料都被調走。」

  PS:這個資料的設定極其不合邏輯,若沒有進過局子的人哪有什麼資料留下?不是重點照顧對象,警察局怎麼會有資料?難道說明警察局一直都在蒐集拉佩的消息?

  「調走了?調到哪裡去了?」克魯索子爵連忙問道。

  「不知道,不過也沒必要知道。」那個警察低聲說道。

  警察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克魯索子爵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涵義?

  在一般情況下,調走資料至少會留下一個存根,以便證明資料的去向;不過也有些時候是不會留下存根,如果碰到這種情況,就意味著這件事最好別去打聽。

  「我知道了,謝謝你幫我這個忙。」克魯索子爵點了點頭,轉身出了資料室。

  從警察廳出來,克魯索子爵上了旁邊的一輛馬車,片刻後,他出現在那間裝飾奢華的小客廳內。

  此刻這間小客廳已經改造成臥室,那間用來藏女人的房間現在騰出來讓孔塔和另外幾個保鏢住,和小客廳相隔的另外幾間房間也被空出來,同樣有保鏢駐守,樓頂上更設了雙崗。

  可即便這樣,西弗仍舊覺得不安全,他的身上還穿了兩層鎧甲。

  一看到克魯索子爵,西弗問的第一件事就是:「怎麼樣?你能幫我擺平這件事嗎?」

  「我先問你一件事,你知道要對付的那個人的情況嗎?」克魯索子爵厲聲問道。

  「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從南邊一個小地方來的。」西弗搖了搖頭。

  克魯索子爵翻了翻白眼,他被這個回答驚到,心想:沒打聽清楚對手的情況就敢隨便下手,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你手底下誰對那個人的情況最瞭解?」克魯索子爵大聲吼道。

  「當初負責調查的是我的副手米蓋爾,不過昨天晚上他被人砍了……」西弗頗為頭痛,突然他轉頭朝著在角落的安德魯問道:「安德魯,你記得米蓋爾說過什麼嗎?」

  「米蓋爾沒怎麼查,只知道那個小子是從南邊一個叫塔倫的港口來的,他和一些大貴族的子女關係不錯,除此之外,他和警察的關係也不錯,和他一起來的人之中就有塔倫的警察廳廳長。跑狗場開幕那天,那位廳長還邀請一批人幫他捧場。」安德魯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塔倫——」克魯索子爵一捂額頭,他在來這裡的時候就已經有一些猜測,聽到那小子是從塔倫來的,愈發確定自己的猜測沒錯。

  「你動手之前,難道就不能仔細調查他的來歷嗎?」克魯索子爵很想揪住西弗的脖頸,衝著他的臉噴口水,可惜他縮在盔甲裡面,根本沒有可以抓的地方。

  「怎麼?有什麼問題?」西弗終於認識到情況不妙。

  「問題大了,半年前國王派特使前往塔倫,沒有想到那位特使在塔倫遇刺,之後那裡突然冒出來一個秘密臀察分部,專門負責調查特使遇刺案,只用幾個月就調查出結果,特使遇刺和賓尼派在塔倫的分部有關。

  「你要對付的這個人就是從塔倫來的,我今天去調他的資料,結果發現他的資料根本就不在警察廳,在什麼地方連我都沒資格知道。」

  克魯索子爵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他開始拍打著西弗的頭盜。

  換成別人敢這麼做,西弗早就讓人把那個人剁成肉醬,但是對克魯索子爵,他只能忍著,更何況他也被剛才那個消息驚呆。

  「秘密警察?這小子是秘密警察?」西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身為馬內人,而且是黑幫老大,沒人比西弗更清楚秘密警察的可怕。

  「你怎麼會想到要殺他?」克魯索子爵問道。

  西弗不敢隱瞞,猶豫一下,頗為忐忑地道:「他搞了座跑狗場,那是一個好地方,可以結交到很多貴族,再說也只有現在最適合動手,他已經搭上弗朗西斯科侯爵的線,一旦那位侯爵大人成為他的後台,誰還能動得了他?」

  「這不可能,弗朗西斯科侯爵對秘密警察一向很忌憚。」克魯索子爵連連搖頭。

  「我有證據的。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千金,娜達利雅小姐帶這個小子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沙龍。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是我聽說過在那間沙龍,男人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花錢,而且要花很多錢。這個小子憑什麼花那麼多錢?不就是為了搭上侯爵這條線嗎?」西弗的理由非常充分。

  可克魯索子爵的臉色卻完全變了,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他去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那裡?」

  「就在三天前。」西弗傻愣愣地說道。

  「你這個混蛋、白痴、蠢驢!」克魯索子爵用腳踩著西弗,道:「在動手之前,你為什麼不問問我?那位侯爵夫人的背景很神秘,總監大人曾經警告過我,絕對不能招惹那位夫人,甚至連和她有關的人都不能招惹。我還聽說過一些傳聞,有的說那個女人就是秘密警察的負責人,有的說她是國王派到秘密警察部門的監察官。」

  西弗徹底傻了。

  這時安德魯似乎想起什麼,喃喃自語道:「怪不得。」

  「怎麼?有什麼事嗎?」克魯索子爵板著臉問道。

  「那天沙龍結束後,那個小子先送娜達利雅小姐回去,然後他並沒有回家,而是又去侯爵夫人那裡,在裡面待了好幾個小時,直到深夜才回來。」安德魯連忙報告。

  「這件事你為什麼從來沒報告給我?」西弗找到一個發洩的地方。

  「米蓋爾說起過這件事,您難道忘了?」安德魯不敢直接用話頂回去,所以拿米蓋爾當擋箭牌,反正米蓋爾已經死了,不可能找來對質。

  「看來,那天他是去述職了。」克魯索子爵來回踱步,突然他想起什麼,瞪大眼睛看著西弗,道:「不要告訴我,你就是在他回來的路上伏擊他的。」

  西弗根本就說不出話,因為他就是這麼做的。

  克魯索子爵已經沒力氣教訓這個白痴,他冷著臉命令道:「你這邊不要再輕舉妄動,等我消息再說,如果他真是秘密警察,絕對不是你能對付的。不過你也用不著擔心,現在的秘密警察可不同於當年,國王陛下對秘密警察很反感,他們越肆無忌憚,對我們就越有利。」

  對於底下的平民來說,秘密警察是龐然大物;但是對貴族們來說,秘密警察只不過是國王手底下的一條走狗。

  秘密警察之所以恐怖,完全是因為國王的權威,前面兩位國王需要這條狗瘋狂咬人,所以把他們喂得飽飽的,使得其異常強壯;但當今國王討厭他們,所以收緊狗鏈子,讓他們無法動彈,而且長期不管,讓他們飢一頓飽一頓,自然就沒什麼力量。

  克魯索子爵走了,不過他沒去警察總監那裡,而是前往弗朗西斯科侯爵府邸。

  西弗是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沙龍結束後刺殺拉佩,在此之前,拉佩和娜達利雅在一起,如果刺殺行動稍微早那麼一點,娜達利雅就會被捲進去,這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克魯索子爵就借用這個理由去道歉,順便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告訴弗朗西斯科侯爵,當然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肯定會帶有一些偏向性。

  以弗朗西斯科侯爵對秘密警察的厭惡,肯定會去找拉佩的麻煩,說不定還會把那座跑狗場砸個稀巴爛。

  借刀殺人,直指要害,這就是克魯索子爵想出的破解之法。

  可惜,克魯索子爵並沒有發現幾公里外的一幢樓房的頂上坐著一個人,此人的面前放著一副很大的望遠鏡,是那種用來觀察星星的望遠鏡。這望遠鏡調整起來非常麻煩,但是有一點不得不承認,它可以讓很遠的東西如同近在眼前。

  「紋章是一頭公牛和三隻燕子。」拉佩拿著一本厚厚的書快速地翻看著,那本書上全都是紋章,好半天他的手停下來,道:「克魯索家族,三等子爵。」

  拉佩從旁邊取過一本厚厚的書找起來,這上面全都是人名,這一次他翻看的速度要快得多。

  「克魯索子爵,警察總監勒芒的親信。沒想到西弗的後台是這位,怪不得如此囂張,也怪不得馬內的賭場都歸他管。」

  「警察總監也不能不講理啊。」一旁的漢德說道。

  「你覺得這是一個講理的世界嗎?」拉佩轉頭看了漢德一眼。

  漢德頓時說不出話,他之所以會說出剛才那樣的蠢話,是因為這段日子他覺得自己已經成了一個「文明人」,已經融入上等階層,早已經不是在底層打打殺殺的小扒手。

  「讓底下的人跟上那輛馬車,不過別驚動馬車上的那個人。」拉佩命令道。

  漢德立刻應了一聲,不過他沒有離開,而是從口袋裡面掏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鏡子,在太陽底下不停晃動著。

  不一會兒,遠處的一幢房子房頂也出現同樣的閃光。

  這幫小扒手腦子確實不錯,半年下來琢磨出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就比如這種聯絡方式。

  命令被迅速傳遞下去,街上的那些小扒手全都行動起來。

  當初拉佩讓漢德把精力放在情報收集上,漢德確實這麼做了,現在終於顯露出成功。

  這群小扒手分工明確,有的負責街面上的盯梢,有的居中協調,還有一部分人和拉佩一樣,站在高處拿著望遠鏡遠遠地盯著,當然他們的望遠鏡不可能像拉佩的望遠鏡如此巨大,拿的是特製的單筒望遠鏡,收起來只有拳頭大小,完全展開則有一尺長。

  遠處的閃光將那輛馬車的行蹤報回來。

  「他已經過了德文尼橋,進入甘比爾大街……他在考斯特大街左轉……」漢德不停報著地名。

  拉佩的面前攤開著一張地圖,他的手指沿著這條路線一路劃下去,道:「這不是去警察廳的路,也不是去警察總監的府邸……」

  突然拉佩想起一個地方,道:「我明白了,他是去見弗朗西斯科侯爵。」

  並不是拉佩聰明絕頂,瞬間就看透對方的意圖,而是動手之前,他和比格•威爾就已經研究過對方可能採取的反制手段。

  「給我準備馬車。」拉佩吩咐道。

  一輛馬車從考斯特大街拐出來,這是一輛裝飾得異常奢華的馬車,車門旁邊有一個鬱金香的紋章。

  突然,另外一輛馬車迎面而來,眼看著兩輛馬車就要撞在一起,突然一個人從侯爵的馬車裡面閃出來,一拳朝著迎面而來的馬車砸去。

  這一拳簡簡單單,但是威力驚人,拳頭四周的空氣劇烈震顫起來。

  另一輛馬車的車伕一聲輕喝,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長劍,不過他的長劍並沒有出鞘,而是帶著劍鞘刺出去。

  簡簡單單的一拳、平平淡淡的一劍,但是半空中卻打了個響雷,兩輛馬車同時傾側。

  換成普通的馬車,絕對是車毀人亡的結果,但是這兩輛馬車居然都硬生生煞住,只不過轉了一百八十度,橫在大街上。

  「什麼人?你們想做什麼?」那個打出一拳的保鏢大喝一聲,不過他的氣勢明顯弱了幾分,顯然那名車伕讓他頗為忌憚。

  「我只是想阻止某個人犯傻。十年前,某個人在德爾本鄉間也做過類似的傻事,他似乎沒有吸取教訓啊。」車窗打開,拉佩伸出頭來。

  對面那輛馬車內坐著的,正是弗朗西斯科侯爵和克魯索子爵。

  弗朗西斯科侯爵原本怒氣衝衝,要去砸了那座跑狗場,沒想到半路上出了這樣的變故,更沒想到有人挖出他昔日的隱密。

  十年前的那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對方怎麼知道的?想到這裡,弗朗西斯科侯爵拉開窗簾。

  「您好,承蒙您女兒的照顧,她給了我很多方便。」拉佩朝著弗朗西斯科侯爵點頭致意。

  到了這個分上,弗朗西斯科侯爵如果還不知道對面這個少年是誰,那他就是白痴了。

  「是你?」弗朗西斯科侯爵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和您同車的克魯索子爵肯定告訴您,我是個騙子,或者浪蕩子之類的人物,千方百計接近您的女兒,為的就是借她的身份往上爬。」拉佩悠然說道。

  弗朗西斯科侯爵轉頭看了克魯索子爵一眼,他不是傻子,拉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來這麼一手,身邊還有一個如此強悍的保鏢,再加上捅出那樁不為人知的隱密,怎麼可能是騙子或者浪蕩子?

  「你想做什麼?」然而弗朗西斯科侯爵肯定不能示弱。

  拉佩並沒有回答,而是打了一個呵欠,不疾不徐地問道:「您不覺得這樣說話很累嗎7」

  「如果你有膽量,可以上我的馬車談。」弗朗西斯科侯爵冷笑一聲,說道。

  「不錯的主意。」拉佩居然答應,他推開車門下來,然後上了對面的馬車。

  在弗朗西斯科侯爵對面的座位上坐好,拉佩並沒在意弗朗西斯科侯爵,而是轉頭看著克魯索子爵。

  「你的父親沒有告訴你,有些人能惹,有些人不能惹嗎?」拉佩微笑著問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克魯索子爵握緊拳頭。

  「早上你去警察廳查閱過我的資料,然後你就急匆匆去見西弗,從西弗那裡出來後,你就跑去見侯爵大人,讓侯爵大人來找我麻煩,很明顯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

  拉佩這番話有一半是猜的,如果猜對了,克魯索子爵肯定會認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拉佩的監視下,這分壓力可不小;如果猜錯了,這也沒什麼關係,所以拉佩敢這麼說。

  克魯索子爵輕哼一聲,臉色鐵青,卻沒有回答。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應該知道我想殺你的話,就像捏死一隻臭蟲一樣簡單。」拉佩淡淡說道。

  「我很懷疑你有沒有這樣的勇氣?」克魯索子爵似乎聽到一件很好笑的事,道。

  「別挑戰我的耐性,你知道的,昨天我一夜沒睡,整夜都在殺人。」拉佩的語氣仍舊平淡,好像說的不是殺人,而是撣去灰塵:「都到了這個地步,多殺一個人又算得了什麼?反正我們原本就是敵人,我們之間的仇怨根本無法化解。」

  「我佩服你的勇氣,居然敢說這樣的話。侯爵大人,需要您作證的時候,您可不要推托。」克魯索子爵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他抓住把柄。

  「我當然有這樣的勇氣,現在的時機真是不錯,時局這麼亂,眼看著離失控不遠。」拉佩毫不在意地說道。

  克魯索子爵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沒想到拉佩會說出這樣的話。

  一直被無視的弗朗西斯科侯爵的眼神中也多了一絲警戒,他已經感覺出不對勁,此刻他基本上已經猜到拉佩的身份,而拉佩最後的那句話透露出的意思,更讓他感到心驚肉跳。

  「你這是要造反?」克魯索子爵聲色俱厲地喝道,可惜他嚇不住拉佩。

  「可能在你們的眼裡,像我這樣的人只不過是國王養著的一條狗,需要的時候喂飽,然後放出去咬人;不需要的時候就拴上狗鏈子,扔在那裡自生自滅。」拉佩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充滿一種陰森的感覺。

  「你是秘密警察?」弗朗西斯科侯爵低聲問道。

  「我也不清楚自己算什麼身份,一直以來我都只是一個外圍,一個完全被人遺忘的角色。」拉佩聳了聳肩。

  「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弗朗西斯科侯爵喝問道,他看上去非常嚴肅。

  「您養過狗嗎?」拉佩不答反問。

  「我對此不感興趣。」弗朗西斯科侯爵不喜歡東拉西扯。

  拉佩根本不在乎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反應,繼續說道:「狗有兩種,一種狗忠心耿耿,你就算要殺它,它也不會反抗;另外一種狗就不同,當它們餓瘋的時候,其野性就會佔據上風,此時會退化成狼。」

  「你真的打算造反?」弗朗西斯科侯爵怒髮衝冠,不過他的眼神中除了憤怒,更多是驚恐。

  「不。」拉佩搖了搖頭,道:「我們只是待價而沽。」

  「什麼意思?」弗朗西斯科侯爵的臉色稍微好看一些。

  「比起你們來,我們的消息面更廣一些,所以我們對現在的時局一點都不看好。我們沒打算造反,就算退化成狼,也沒必要反噬主人。想要填飽肚子的話,野地有的是兔子和野豬,那比人容易對付得多。」

  拉佩繼續東拉西扯,弗朗西斯科侯爵只能耐心地聽著。

  停頓片刻,拉佩繼續說道:「很不幸,主人的房子著火了,如果是一條忠狗,這時候就應該捨生忘死闖入火海,把主人拖出來;而退化成狼的狗只會在旁邊看熱鬧,如果有機會,它們還會溜進廚房,拖兩條火腿出來,或者跑進羊圈,咬死幾頭羊拖走,反正原來的主人已經顧不上這些。」

  「你居然敢當著我的面說這樣的話。」弗朗西斯科侯爵感到不可思議。

  「當然,因為陛下現在需要用到我們,退化成狼的狗遠比餓得半死的狗強壯有力。」拉佩直視著弗朗西斯科侯爵的雙眼,眼神中滿是戲謔。

  「侯爵大人,您如果有點耐心,稍微動用一下您的人脈,您肯定可以知道陛下正打算召見我。或許就在最近這兩天,反正不會遲於年底。」拉佩又拋出一個份量很重的消息。

  一邊說,拉佩一邊偷偷看了看克魯索子爵,這話其實是說給克魯索子爵聽的,他的背後是警察總監勒芒,說到國王的信任,警察總監絕對在弗朗西斯科侯爵之上。

  當然拉佩說這些話,同樣也要冒極大的風險。

  這個風險就是國王把拉佩進入賓尼派的事透露給勒芒,然後勒芒再透露給賓尼派;不過這種可能性並不大,當今國王雖然性格偏軟,卻不是傻子,警察和秘密警察之間的齷齪根本不是什麼秘密。在塔倫,兩家可以沆瀣一氣;但是在馬內,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除非國王瘋了,才會做出那樣的傻事。

  拉佩的話剛說完,突然他看到漢德遠遠地朝著這邊走來,旁邊還跟著一個侍者。

  「真是太巧了。」拉佩哈哈大笑起來。

  那個侍者走到馬車前,朝著馬車內的弗朗西斯科侯爵點頭致意,然後轉頭對拉佩說道,「你現在最好準備一下。」

  拉佩轉頭朝著弗朗西斯科侯爵笑了笑,道:「我的馬車太過寒酸,不如就坐您的馬車過去怎麼樣?」

  弗朗西斯科侯爵有心想拒絕,卻又擔心弱了氣勢,他的臉頰肌肉抽動兩下,好半天才不情不願地說道:「那好吧。」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2-25 04:18 PM

【第四十話】 覲見國王

  馬內有很多王宮,幾乎每一位國王登基後都會為自己建造一座王宮,當今國王也不例外。有人說這是奢侈的表現,不過嚴格說來,這樣的做法使得馬內不停擴大,也變得越來越繁榮。

  半個小時後,弗朗西斯科侯爵的馬車駛入天湖宮。

  和馬內其他宮殿相比,這座宮殿顯得樸素和簡潔,當今國王崇尚節儉,至少他本人做得不錯。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早已經等候在王宮的門口,看到拉佩坐著弗朗西斯科侯爵的馬車過來,她頓時一愣,不過她沒空多想,朝著弗朗西斯科侯爵點頭致意後,就催促著拉佩往裡走。

  「我們回去吧。」弗朗西斯科侯爵沒有下車的意思,他之所以答應帶拉佩過來,就是為了看看國王是不是真的召見拉佩,現在已經有了答案,他也就沒興趣再捲入其中。

  車伕聽到吩咐,將馬車掉個頭,沿著原路返回。

  「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弗朗西斯科侯爵陰沉著臉說道。

  克魯索子爵已經沒有剛才的從容,汗珠順著他的額頭滴滴答答往下直滴。

  克魯索子爵不是拉佩,如果弗朗西斯科侯爵不肯放過他,輕而易舉就可以弄得他很慘。別看他有警察總監作後台,但警察總監可沒讓他做這些事,甚至為了平息弗朗西斯科侯爵的怒火,完全有可能犧牲他。

  「我想知道一切,這一次別再對我撒謊,我要知道那小子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什麼接近我的女兒?」弗朗西斯科侯爵並不打算給克魯索子爵什麼懲罰。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來自塔倫,就是威爾勛爵遇刺的那座城市,他就是負責調查刺殺案的人。從他剛才說的話聽起來,他可能一直聽命於威爾勛爵,您想必也知道,那位勛爵雖然不是秘密警察的成員,但是和秘密警察一直有著密切的聯繫。」

  「好了,我知道了。」弗朗西斯科侯爵連忙打斷克魯索子爵的話。

  弗朗西斯科侯爵知道的事遠比克魯索子爵多,比如他知道威爾和都雷德之間的紛爭,也知道國王對兩種方案的取捨,還知道威爾一直對此耿耿於懷,如果威爾暗中做了些什麼,他一點都不會感到奇怪。

  所有這一切都已經串起來,那個小子是秘密警察的外圍,幾年前威爾勛爵召集一群類似的人,暗中執行他的計畫。這一次威爾勛爵奉命前往南方,他肯定也打算順便啟動某個計畫,沒想到被人刺殺……弗朗西斯科侯爵在腦子中補完所有的細節。

  「那座跑狗場是怎麼回事?」弗朗西斯科侯爵接著問道。

  克魯索子爵此刻也意識到跑狗場恐怕沒有表面看起來簡單,他並不知道比格•威爾和都雷德之間的紛爭,但是他知道那兩個人是政敵,而跑馬場正是都雷德的得意之作,現在拉佩搞了座跑狗場,搞不好是比格•威爾生前的部署,很可能是衝著跑馬場去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突然發現我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少,我……我根本就不應該摻和到這件事。」克魯索子爵用力拉扯著頭髮。

  弗朗西斯科侯爵怒哼一聲,克魯索子爵能夠想到的東西,他同樣也能想到,且和克魯索子爵相比,他才是最無辜的,他才是真正與此事毫無關聯,卻被莫名其妙捲進去的人。

  在另外一邊,拉佩跟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穿過長長的走廊,一直走到盡頭的一間房間內。

  房間內有三個人,其中有一個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這位就是當今國王奧古斯特•伊露•德•龐貝。

  從外表看,這位國王絕對談不上英明神武,他是個矮胖子,身上穿著一件藍絲絨的外套,看上去很樸素,渾身沒什麼裝飾,這讓原本就沒什麼氣勢的他愈發顯得平淡無奇。

  靠牆還站著兩個人,其中一人身穿長袍,滿臉皺紋,花白的鬍鬚拖到腰上,這個不知道年歲的老人顯然是個魔法師,他的背佝僂著,手裡拄著一根很破舊的枴杖;另外一個人很高,方臉大耳,濃眉大眼,年紀在四十歲左右,明顯是個騎士。

  拉佩並沒有從這兩個人的身上感覺到賈克卜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氣勢,但是這不意味著這兩個人不如賈克卜,相反的他們的層次絕對遠遠超過賈克卜。

  這就是傳奇境界的人物,拉佩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幸運金幣曾經的擁有者中,數量最多的就是這個等級的人物,所以拉佩對於這類人並不陌生。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輕輕咳嗽一聲,拉佩這才發現自己失態。

  如果換成以前,拉佩看到國王,肯定會立刻跪倒在地;但是現在,他看到國王也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所以只是走上前深深地鞠個躬。

  「你就是索德•拉佩?」國王走過來,繞著拉佩轉一圈,說道:「你現在把威爾勛爵叫出來吧。」

  「陛下,現在是白天。」拉佩連忙提醒道。

  「這沒關係。」那個老魔法師顫顫巍巍地說道。

  拉佩遲疑片刻,他頭痛的是怎麼把比格•威爾叫出來,因為比格•威爾根本不聽他的命令,想出來的時候自然會出來。

  令拉佩感到意外的是,他剛剛這麼一想,比格•威爾的身影就冒出來。

  那個老魔法師立刻把頭轉過來,旁邊的騎士似乎也感覺到什麼。

  「果然是這樣。」老魔法師走過來,他走到比格•威爾的面前,抬起手,在他的右手上攥著一枚戒指,戒指呈不規則的形狀,彷彿原本是一堆碎金塊,現在重新被粘起來似的,在戒指的正面鑲嵌著一塊很小的貓眼石。

  突然,從貓眼石內射出一道碧綠色光芒,這道光注入比格•威爾的身體內,然後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原本別人是看不到比格•威爾,但是隨著這種綠光的注入,比格•威爾的身影顯露在眾人面前。

  拉佩瞪大眼睛,他現在總算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以前他認為佛勒已經很厲害,但是和眼前這名老魔法師一比,佛勒就什麼都算不上。

  「這好像是負能量。」看了半天,拉佩有點明白。

  「想要對鬼魂起作用,當然只可能是負能量。」那位老魔法師倒是沒麼架子,道:「我不知道為什麼只有你能看得見他,其他人都看不見,這種狀態確實很特殊。不過既然是鬼魂,那麼負能量對他肯定有用,這是最基本的常識,如此一來問題就容易解決,只需要讓負能量染上顏色就行,還有就是保證負能量不會散逸得太快,而我恰好知道有一個辦法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

  「你先退下去,我有些話要和威爾勛爵談。」國王對拉佩命令道。

  「陛下,不知道什麼原因,勛爵沒辦法離我太遠。」拉佩連忙說。

  國王看了那位老魔法師一眼。

  「魔法的世界廣闊無邊,我的所知所聞也只是滄海一粟,因此對於這種情況也不太清楚,但我倒是能夠想出十幾種可能……不過沒辦法試,萬一出什麼意外,威爾勛爵就可能不存在。」老魔法師雙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

  國王猶豫起來。

  「不如這樣,我們站在走廊上,您和威爾勛爵站在牆壁旁邊,只要距離別太遠就行。」拉佩建議道。

  「這是個不錯的辦法。」國王認可了。

  拉佩被帶出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跟出來,當房門被關起來後,拉佩立刻感覺到裡面和外面完全隔開。

  在房間內,國王的臉上露出一絲哀傷,道:「比格,沒想到你就這樣走了。」

  比格•威爾看上去也黯然神傷,他的嘴巴動了動。

  國王疑惑地看著比格•威爾。

  「他說,他現在的狀況也不錯,用不著為未來煩惱,也用不著擔心死亡,唯一遺憾的就是白天不能出來,而晚上又沒什麼人,也沒辦法離那個小子太遠,只能看著他睡覺,所以很無聊。」那個騎士精通口語,他看著比格•威爾的嘴唇,把比格•威爾說的話念出來。

  「哈哈哈,你還是這樣樂觀和豁達。」國王抬起胳膊,他以前總會一巴掌拍過去,但是這一次他卻黯然地收住手。

  「那個小子很不錯,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培養他的?」國王之所以要和比格•威爾單獨談,就是因為他並不信任拉佩。

  「您還記得四年前,剛剛任命都雷德為財政大臣時,他和都雷德發生的那場爭執嗎?您最終站在都雷德那邊,但是他堅決認為都雷德的做法是錯的,您的選擇同樣也是錯的。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決定暗中做一些準備,以便在事態惡化的時候能夠有所補救。」那位中年騎士讀出比格•威爾的話,不過他把稱呼改了,反正國王也聽得懂。

  「辛苦你了。」國王心中滿是感嘆。

  「談不上辛苦,他只是不怎麼服氣罷了。」那位中年騎士繼續念道,唸完這話,他不由得咳嗽一聲,感覺怎麼這樣彆扭,好像他在說比格•威爾的壞話似的。

  國王被逗樂了,他放聲大笑一陣,這才正色問道:「那小子可以信任嗎?」

  「可以,他的根基很淺,暫時也沒什麼野心,比較容易控制。」中年騎士繼續念道。

  「他的膽子卻不小,居然敢打入賓尼派。」國王看上去很感慨。

  「那是他逼他的。」中年騎士又咳嗽一聲,這話比前面一句更加彆扭。

  比格•威爾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看到中年騎士難受的樣子,只能吐幾個單詞出來:「共生關係,精神壓制,意識操縱。」

  國王聽懂了,他對比格•威爾絕對相信,如此一來,他對拉佩也有了信心。

  對於如何用好拉佩,國王是有想法的。

  四年前,國王之所以選擇站在都雷德一邊,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賓尼派內部一直都有他的人,不只是有秘密警察的探子,警察系統也有人打入進去。

  國王一直不覺得這些黨派會成為威脅,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把各黨派的魁首全都幹掉,不管是明著抓捕,還是暗中刺殺,反正辦法有的是。

  「大師,請你完成那個儀式。」國王轉頭對老魔法師說道。

  老魔法師顫巍巍地走過來,他看了比格•威爾一眼,問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不過你的機會確實很難得,我可以讓你成為守護靈。」

  「莫文大師,我怎麼可能會不願意呢?」比格•威爾微微地鞠個躬,他讓拉佩做這麼多事,除了替他報仇,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希望能夠讓國王滿意,讓國王在愧疚的同時,又感到欣慰,如此一來就會給他補償。

  對於一個幽靈來說,成為守護靈可以說是最完美的結局。

  守護靈也是幽靈的一種,不同的是幽靈靠負能量維持自身的存在,白天負能量稀少,所以不可能出來,就算出來,也只會在地下或者墳墓、沼澤之類負能量聚集的地方;守護靈就不同,守護靈能吸收負能量,也能夠吸收正能量,還能吸收諸如情感、信仰、神力之類的能量,更重要的是守護靈不容易被幹掉。

  同樣是靈,幽靈對正能量敏感,太陽、火焰、閃電都能夠對幽靈造成傷害,聖光、神術之類的東西更是致命;守護靈就不在乎,有些守護靈甚至能夠駕馭火焰和閃電,另外一些守護靈本身就是聖光屬性,還能施展神術,而且守護靈就算被擊殺,也不會徹底毀滅,只要棲身之所沒有受到傷害,就可以慢慢恢復原狀。

  拉佩被重新帶進那間房間內,一進房間,他就驚詫地看著比格•威爾。

  剛才比格•威爾還是一身綠光,現在卻變成金光閃閃。原本他身上沾滿血跡,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冤魂,要不然就是凶靈,可是現在卻乾乾淨淨,給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

  「年輕人,拿好它。這枚戒指從價值上來說,不下於一件神器,因為裡面住著一位守護靈。」老魔法師隨手一拋,他手中的戒指緩緩地飛向拉佩。

  拉佩伸出無名指,戒指徑直套在上面。

  拉佩戴著這枚戒指,腦子裡面思索起來,他想的不是別的,而是幸運金幣。這枚金幣確實會帶來幸運,不過從某種意義上更應該稱作為厄運金幣,因為擁有它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不過這個結果在比格•威爾身上好像失靈,雖然比格•威爾確實死了,而且死得挺慘,但是現在卻變成守護靈,和幸運金幣其他的擁有者相比,這個結局要好得多。

  這難道是巧合?但拉佩並不這樣認為。

  在幸運金幣的歷任主人中,比格•威爾可以說是最差勁的,不會魔法,武技也不行,完全靠腦子吃飯,唯一能夠與之相比的人,恐怕就只有那位大畫家,那位大畫家最終貧病交加而死,聽上去很淒慘,但是和幸運金幣其他的擁有者相比,這絕對是最幸福的死亡方法。

  可惜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拉佩沒辦法往深處想,他還得應付國王。

  國王看上去興致不錯,他在房間內走來走去,說道:「不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秘密警察的正式成員。不過你的身份比較特殊,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樣,直接聽命於我。

  「我給你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查清楚威爾勛爵遇刺的真相,同時我再給你一個任務。聽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說,賓尼派的三位巨頭都很器重你,而且賓尼派正打算組建軍隊,你在其中也扮演重要的角色。」

  國王把拉佩召來,真正的原因就在於此。

  「陛下,您根本用不著擔心,賓尼派的軍隊一時半刻組建不起來,他們內部已經產生糾葛。」拉佩連忙說道,這就是他的籌碼。

  「有意思,說來聽聽。」國王頓時來了興趣,他走到窗口邊,在椅子上坐下來,一副耐心傾聽的模樣。

  「負責這件事的是一個叫海森的退役軍官,說起來這還和我有關。當初馬克西米•弗朗索瓦提出組建軍隊的時候,他問我的意見,我就說不如找幾個懂得軍事的人過來,問問他們的看法,結果海森和另外一個軍官就被找來……」

  拉佩毫無隱瞞地將當初發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一個人突然間從一無所有變得位高權重,心理難免會有些失衡,海森和那些軍官就是。他們已經把自己看成是這支軍隊理所當然的領導者,甚至可能還有一些更加瘋狂的念頭……

  「他們並不知道賓尼派上層,包括弗朗索瓦、雅克和保爾這三個為首的人物對舊式軍官並不信任,而他們的種種表現讓賓尼派高層的那些人愈發不放心,弗朗索瓦已經打算撇開他們另起爐灶。」

  國王耐心地聽著,不時還會看旁邊的老魔法師一眼,老魔法師總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這也是拉佩不敢撒謊的原因,就算不用魔法,一位傳奇等級的魔法師也有很多辦法能夠知道別人說的話是真是假。

  「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一群律師、學者還想造反?」國王哈哈大笑起來:「他們的腦子或許很管用,但是他們缺乏鋼鐵一般的手腕。」

  「陛下,您別高興得太早,至少他們會擁有一支擅長遠距離偷襲的隊伍。如果海森沒有誇大弗格森小隊的戰績,當初那支土著的聖徒兵團確實在他們的打擊下損失慘重的話,重新組建起來的弗格森小隊還是很可怕的。」拉佩適時地潑了一盆冷水。

  「弗格森小隊?」國王看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眼,他對這件事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也一無所知。」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連忙說道,但就算知道她也不會說。即便在秘密警察最風光無限的日子裡,插手軍隊的事也是不可碰觸的禁忌,別說現任國王不允許,即便是之前的兩任國王也不會准許他們這麼做。

  國王漠然地點了點頭,他沒看老魔法師,事實上他知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肯定沒說實話,同樣他也知道老魔法師絕對不會揭穿。

  國王的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拉佩說的那些十之八九是真的。

  莫尼坎戰爭的慘敗讓國王明白一件事——軍隊肯定出了問題。他原本打算解決這個問題,可惜還沒等他動手,軍事上的失敗導致財政上的潰爛,然後一大堆問題冒出來,他忙著解決那些問題都來不及,根本就沒心思管軍隊的事。

  「把這件事查清楚,我必須知道弗格森小隊的真實戰績,必須知道他們能夠造成多大的破壞。」國王顧不上忌憚秘密警察,因為按照拉佩所說,那支土著精銳兵團的實力恐怕不在神聖騎士團之下,弗格森小隊能夠讓這樣一支強大的隊伍減員兩成,絕對稱得上恐怖,更可怕的是他們採用的手法類似暗殺。

  國王突然感覺到坐在窗口好像不太保險,他甚至有種錯覺,遠處有一把槍正瞄準著他,他一下子站起來,信步走到遠離窗戶的地方。

  「現在再來說說跑狗場的事,就在你們過來之前,都雷德剛離開,他來這裡就是請求我的准許,把那座跑狗場充公,並且頒布一項法令,不允許開辦類似的場所,這類帶有賭博性質的大型活動絕對不能掌握在私人的手裡。」國王看著拉佩,他要看拉佩的反應。

  「沒問題。」拉佩一點都不在意,當初比格•威爾就說過會有這種可能。

  「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國王有些意外。

  「我原本就沒指望靠這東西賺錢,您可以問侯爵夫人,她對此肯定瞭如指掌。跑狗場和跑馬場不一樣,既不收門票,也不接受下注,我只不過拿它當敲門磚,現在它的使命已經完成,就算充公也沒關係。」拉佩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都雷德告訴我不少事,他說你的那座跑狗場明面上不賺錢,但是透過操縱比賽,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從那些賭場贏得大筆的錢,如果他們想要避免損失,就只能坐下來和你談判,給你一部分賭博分成。

  「除此之外,那座跑狗場還有成為第二座舍利謝宮的潛質,舍利謝宮前前後後投入幾十萬比索,每年的維護費用都是一大筆錢;而你的那座跑狗場造價不超過三萬比索,而且這已經包括跑狗場本身和周圍那些土地。」國王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陛下,都雷德大人忽略一件事,跑狗的熱潮持續不了多久,而且範圍很窄,感興趣的除了賭徒,就只有一些年輕人,稍微上了點年紀的人對此根本不感興趣,至於那些店舖又能賺多少錢?」拉佩當然要辯解一番。

  「那麼我就讓都雷德接手了。」國王毫不客氣地說道。

  「陛下,您能不能再等一段時間?我打算做一個局。如果這個局做成功,您將能得到雙倍,甚至三倍的錢,而且從長期的發展來看,好處會更多。」拉佩拋出一個誘餌,他不擔心國王不動心。

  比格•威爾曾經說過,當初國王之所以選擇都雷德,除了國王覺得局勢還沒糟糕到無法改變的程度,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都雷德會賺錢,被財政問題弄得頭暈腦脹的國王最喜歡聽到的話題就是錢。

  果然,國王露出驚喜的神情,道:「你說說看,你布的是什麼局?這些錢從哪裡來?」

  「我打算將跑狗場拍賣掉。既然都雷德大人如此看好跑狗場的未來,他只要在適當的時候、在適當的地點,透露出一點口風,肯定會引得很多人趨之若鶩,到時他們肯定會拚命提價。跑狗場能夠賣多少錢,就要看都雷德大人的演技了,就算達不到當初出售舍利謝宮的價錢,一半總應該可以做到吧?」拉佩原本就有把跑狗場脫手的打算,現在有人幫他造勢,那是再好不過。

  「萬一有人知道都雷德曾經提議將跑狗場充公,到時怎麼辦?」國王問道。

  「很簡單,只要找一個強而有力的人物駁斥財政大臣閣下的言論就行,隨意剝奪別人的財產總不是一件好事,特別是在眼前這個敏感的時刻。」拉佩指的當然是國民會議即將召開,「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是平民階層喊得最響的口號之一。

  「你很會說話,說了半天,你還是不想讓跑狗場充公?」國王冷笑一聲,他自認為看透拉佩的本質。

  「我可沒這個意思。」拉佩連忙否認道:「公然剝奪別人的財產當然不對,但是有人操縱賭賽,騙取巨額財富,那麼取締它就順理成章。

  「陛下您還可以進一步追究責任,那些賭場老闆全都很有錢,狠狠地罰他們一筆,應該能夠讓國庫充實一些。同時也能讓民眾看到陛下的公正和大度。

  「將跑狗場充公後,您完全可以把跑狗場辦成一項對公眾有益的活動。首先就是限制賭博,可以允許下注,但是數額上必須有規定。能贏,但是不會贏得太多;會輸,卻不會輸個精光。如此一來,也不會妨礙到賽馬場的收入。

  「賺到的錢,您完全可以用來救濟平民,讓那些破產者和無家可歸者不至於餓死、凍死,雖然這改變不了眼前糟糕的時局,但是能夠讓緊張和絕望的氣氛稍微緩和一些。」

  拉佩侃侃而談,他是有備而來,對於跑狗場的未來,他早就有了計畫。

  「好像有點道理。」國王沉思起來。

  國王當然能夠猜到,拉佩設的這個局打算坑什麼人,都雷德說起此事的時候,特意提到昨天晚上的那一連串兇殺案。

  國王同樣也知道,都雷德特意跑來說這件事,肯定是得到那個黑幫老大的好處。

  最近這段日子,國王對都雷德已經不像以前那樣信任,畢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民眾妥協,但是民眾卻沒有絲毫的讓步,物價也沒有下跌,局勢依然嚴峻,甚至賓尼派都開始暗中組建軍隊,他開始對四年前做出的選擇感到後侮。

  「但願你能夠成功,如果你成功的話……」國王沉吟片刻,終於下定決心,道:「我就授予你勛爵的頭銜,最年輕的勛爵。」

  「陛下,您的慷慨難以言喻。」拉佩一臉興奮。

  「你沒提幸運金幣的事吧?」在回去的馬車上,拉佩向比格•威爾問道,他當然是在意識之中詢問。

  「放心,像這種要命的事我怎麼會提?」比格•威爾明顯不怎麼有精神。

  比格•威爾確實很失落,他看得出國王對刺殺事件一點都不在意,甚至對賓尼派和那些眼看著就要造反的人也不在意,最在意的是賺錢,還不是賺大錢,而是賺小錢,甚至說得更確切點,國王根本沒想過改變現狀,想的是怎麼剝奪別人的財產來彌補國庫的虧空。

  「我勸你趕快把我的案子查清楚,趕快找個藉口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比格•威爾輕嘆一聲,他對於這個國家越來越不看好。

  比格•威爾活著的時候為國王殫心竭慮,因為他就在這艘船上,一旦王朝垮台,他也討不了好;現在比格•威爾死了,反倒沒了顧慮。

  「我還等著那個勛爵頭銜呢。」拉佩似乎很來勁。

  比格•威爾輕嗤一聲,很不屑地說道:「那只不過是火爐上的委任狀罷了,隨時都會被付之一炬,甚至還會燒到你的身上,你居然還當真。」

  「那隻老猴子是真正的貴族,但是他卻為一套衣服高興成那樣,不管怎麼說,勛爵的頭銜比一套衣服總要強得多吧?一個人活著,除了吃喝拉撒,剩下的就是一個面子問題。就拿賓尼派的那些人來說,別看他們整天喊著人皆平等,如果給他們一個成為貴族的機會,恐怕一大半人會去爭搶。」拉佩突然間變得像一個哲學家。

  「這種話不應該對一個死人說。」比格•威爾一臉淡然。

  拉佩哈哈一笑,笑過之後,他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道:「警察總監勒芒容不容易打交道?」

  「你都已經動了他的狗,還指望他對你和顏悅色?」比格•威爾揶揄道。

  「我可不想惹上這樣一個仇家,現在有國王陛下的旨意,我正好可以狐假虎威一番,以後可就沒這樣的機會。」拉佩並不是一條瘋狗,他同樣清楚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

  「那倒可以考慮,勒芒就是一條走狗,國王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沒什麼野心,不過為人非常貪婪……」比格•威爾看了拉佩一眼,冷笑道:「他根本就不會見你這樣的小角色。」

  「如果我透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呢?」拉佩早在預料之中。

  比格•威爾搖了搖頭,道:「秘密警察和警察一向都不怎麼和睦,蜜絲瑞爾雖然身份有些特殊,不能完全算是秘密警察的人,但是她和勒芒的關係也好不到哪裡。」

  突然比格•威爾似乎想到什麼,語氣又是一轉,道:「或許你從塔倫帶過來的那個廳長可以派上用場。」

  「他?」拉佩有些意外。

  「找勒芒肯定要有個藉口,你就拿那個傢伙當藉口,幫那個傢伙和勒芒牽線搭橋。」比格•威爾提示道。

  「你剛才不是說勒芒根本不會見我嗎?」拉佩有些奇怪。

  「那當然,不過我也說了,勒芒就是國王的一條狗。如果這是國王的意思,他不想見你,也得見你。」比格•威爾對於馬內的高官全都瞭如指掌,知道他們的要害是什麼。

  「我怎麼說服國王?就說我有一個朋友想調回馬內?」拉佩問道。

  「白痴,你完全可以說自己有可能需要幫助,調用秘密警察不太合適,如果能夠調用警察就方便多了。那位廳長可以充當你的中間人,順便你也提一下他想要調回馬內的事。」比格•威爾最擅長的就是找理由。

  「提這個?國王不會覺得我因私廢公嗎?」拉佩有些奇怪,他知道比格•威爾在這種事上絕對不會害他。

  「我們這位陛下一向標榜自己很有人情味。」比格•威爾語帶嘲諷地說道。

  拉佩明白了,他也注意到國王的表情非常豐富,甚至有些豐富得過頭,不過是真的有人情味,還是裝出來的,那就不太清楚。國王對比格•威爾的死似乎非常哀傷,但是從頭到底沒有詢問過這起案件的任何細節,反倒是對他布的那個局非常感興趣。

  「好,就這麼辦。」拉佩終於下了決心,他敲了敲前面的車壁,道:「調轉方向,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府邸。」

  對於以前的拉佩來說,想要進入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府邸簡直難如登天;現在不同,他已經有交情。

  馬車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宅邸前停下後,那個侍者立刻迎上來。

  幾分鐘之後,拉佩就站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面前。

  「你想把一個人引薦給勒芒侯爵?」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顯然有些驚詫。

  「我肯定需要別人配合行動,由秘密警察出面顯然不合適,再說現在的秘密警察有沒有這樣的能力都不好說,而我和警察一向合作得不錯。」拉佩隨口找了一個理由。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看了看拉佩,最後也沒說什麼。

  「我找的那個人也是警察,他正打算調回馬內。」拉佩繼續說到。

  「就是那個警察廳廳長?」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顯然知道安博爾•瑞德。秘密警察雖然大不如前,不過仍舊稱得上耳目眾多。

  「勒芒侯爵可不會給我這個面子。」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由您引薦,另外有一個人很適合做這種穿針引線的活。」拉佩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帶著一絲邪意。

  「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問道。

  「弗朗西斯科侯爵。」拉佩打算把弗朗西斯科侯爵也拉下水,反正他已經被捲進來。

  這同樣也是報復,既然弗朗西斯科侯爵能夠被克魯索子爵挑唆來對付拉佩,作為補償,就應該幫他這個小忙。

  讓弗朗西斯科侯爵出面也說得過去,他差一點上了克魯索子爵的當,而克魯索子爵是勒芒的人,他上門是興師問罪。

  「你自己找他不就行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顯然不太願意和弗朗西斯科侯爵打交道。

  「這怎麼可能?以我的身份根本就沒辦法見到侯爵,就算見了面,侯爵也不會答應我的要求。」拉佩很有自知之明。

  「我也沒辦法。」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立刻拒絕道,對她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要讓國王陛下發道命令就行,並不需要弗朗西斯科侯爵做些什麼,只需要他幫忙打個掩護就行。」拉佩不肯放棄,此刻他這樣說,就是為了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沒有拒絕的藉口。

  一個小時後,弗朗西斯科侯爵坐在馬車上朝著拉佩怒目而視。

  弗朗西斯科侯爵是被逼的,因為對方帶來國王的旨意,再說也沒讓他做什麼困難的事,只是讓他以興師問罪的名義去警察廳見警察總監勒芒,隨便把拉佩這個可惡的小子帶過去。

  這麼簡單的要求弗朗西斯科侯爵沒辦法拒絕,但是照著做的話,他就徹成被拖下水。

  心中充滿慍怒,偏偏怒火還只能憋在胸口,弗朗西斯科侯爵當然不會給拉佩好臉色看。

  馬車並沒有去警察廳,而是直奔勒芒的府邸。

  警察廳的老大是警察廳廳長,管的是馬內的治安;而勒芒是警察總監,管的是全國的警察。

  辦公的地方就是他的府邸。

  事實上,真正的高官都是在自己的府邸辦公,像財政大臣都雷德平時也是在家裡處理公務,偶爾會去一趟王宮;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情況也差不多。

  勒芒的府邸在市中心,很快弗朗西斯科侯爵的馬車就到了。

  勒芒府邸的侍從全都認得這輛馬車,自然不敢阻攔,馬車直駛停在宅邸門前。

  車門打開,弗朗西斯科侯爵氣呼呼地從馬車上下來,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來和警察總監算賬的樣子,實際上他是被拉佩氣的。

  拉佩緊隨其後,他的模樣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隨從。

  在二樓左側的一間辦公室,在窗口前,有兩個人正看著門口。

  「這小子怎麼也來了?難道弗朗西斯科侯爵已經同他和解了?」說話的人正是克魯索子爵。

  克魯索子爵知道闖了大禍,不但惹了秘密警察,還得罪弗朗西斯科侯爵,因此不得不過來求援,除此之外,他還要匯報剛剛知道的消息,秘密警察內部有不和諧的聲音可不是一件小事。

  正在窗前的是一個小老頭,腦袋很圓,鷹鉤鼻,尖下巴,高高的顴骨,配上兩道禿眉毛,給人的感覺就是陰險狡詐,冷酷無情,他就是警察總監勒芒。

  這樣一個人當然不可能討別人喜歡,勒芒也不需要別人喜歡他,他只需要別人敬畏他、害怕他。

  「你還不清楚這位侯爵的為人嗎?他的膽子一向不大,你覺得他有可能跑來向我興師問罪嗎?」勒芒能夠坐到警察總監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不可能只憑國王的信任,他絕對不是個草包,相反的他非常精明。

  「您的意思是……」克魯索子爵已經不敢想下去,越想,他心裡越沒底。

  「何必費心思亂猜?我們馬上就可以知道他們的來意。」勒芒擺了擺手,道:「請他們去小客廳稍微等一下,就說我有重要公務需要處理。」

  「明白了。」克魯索子爵連忙說道,雖然他不是勒芒的僕人,也不是管家,這原本和他無關,不過他也明白勒芒的意思,這件事關系重大,沒必要讓太多的人知道。

  勒芒說讓拉佩和弗朗西斯科侯爵稍微等一下,可這一等卻是一個多小時。

  勒芒並不是有意怠慢拉佩和弗朗西斯科侯爵,他其實是在觀察,如果弗朗西斯科侯爵真的是來興師問罪,等了這麼久肯定會暴跳如雷;但是此刻弗朗西斯科侯爵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已經明白弗朗西斯科侯爵並不是主角,主角是那個少年。

  勒芒不認為一個無名小卒敢跑到他這裡來撒野,再說,弗朗西斯科侯爵也不可能這麼傻,會聽一個小子的擺佈。如此一來就只有一個解釋——這是國王的意思。

  「非常抱歉,讓您久等了,這段日子馬內的治安實在糟糕透頂,我有一大堆事要忙。」勒芒從旁邊的一扇小門走進來。

  「這話不需要對我說,你可以把我當一件擺設,我是奉命帶他過來的。」弗朗西斯科侯爵指了指拉佩。

  「我知道你,克魯索剛對我提起你的事,果然了不起。」勒芒說這話倒不是虛偽,能夠把眾人耍得團團轉、能夠讓弗朗西斯科侯爵吃癟、能夠讓克魯索惶惶不可終日,這確實很了不起。

  「克魯索子爵想必也在這裡吧?」拉佩問道。

  剛才勒芒是對克魯索子爵說,請弗朗西斯科侯爵和拉佩去小客廳,並不意味著讓克魯索子爵負責招待,克魯索子爵只是帶個話,自然有管家招待弗朗西斯科侯爵和拉佩,正因為如此,拉佩並沒有看到克魯索子爵。

  「你找他有什麼事?」勒芒問道。

  「我只是想問問他對西弗有多瞭解?」拉佩笑了笑,道:「因為我剛剛發現,西弗不只有他一個後台。」

  「這很有可能。」勒芒看上去毫不在意,不過心裡他絕對感到很不舒服。

  西弗真正的後台應該是勒芒,克魯索子爵只是站在前台的人物,專門負責兩邊的聯絡,拉佩不相信那個傢伙還有什麼人可以投靠。

  「財政大臣都雷德比我早一步見過陛下,他為那位黑道老大說了一番好話,同時還提議將跑狗場充公。」拉佩說道。

  勒芒揚了揚眉毛,似笑非笑地說道:「如此一來你的損失可就大了。」

  「談不上什麼損失,因為我從頭到尾沒有在這上面賺過錢,我也沒有想過借此賺錢。」拉佩仍舊是那套說辭。

  「你很想得開。」勒芒根本就不相信。

  「不過我讓國王陛下慢一些動手,因為我原本打算佈一個局,把那些看好跑狗場前景的傢伙全都騙進去,然後再宣佈充公。」拉佩一邊說道,一邊看著勒芒的臉,他在看勒芒的反應。

  勒芒聞言,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弗朗西斯科侯爵並不知情,聽到這番話,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因為這實在太缺德了。

  不過弗朗西斯科侯爵的目光緊接著投向勒芒,他想看看勒芒如何打算,很明顯拉佩要坑的人裡面就包括那個黑幫老大,偏偏這又是國王的旨意,而勒芒一向吹噓自己對國王的忠誠,現在就看他的表現。

  沉默好半天,勒芒終於吐出一句話:「我和那個黑幫頭目沒有任何關係。」

  顯然勒芒已經想明白,身為國王的近臣,勒芒對國王的瞭解程度絕對不在比格•威爾之下,他很清楚國王對於錢的執著,一旦盯上什麼東西,國王絕對非得到手不可,任何人都無法阻攔。

  都雷德提議將跑狗場充公,正是摸準國王的性情,這個提議絕對能夠實現,沒想到拉佩也不簡單,把跑狗場變成一個誘餌,自己倒楣,還要拉別人下水。

  「我已經擬好計畫,陛下也認可了。第一步是由都雷德大人負責宣傳,他會告訴大家,跑狗場的潛力是何等巨大,然後公開拍賣。陛下的目標是把跑狗場拍到二十萬比索,既然跑狗場的潛力和舍利謝宮一樣大,開這樣一個價錢絕對合理。為了防止有人出工不出力,也為了防止有人洩漏消息,以至於壞了好事,他還命令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隨時關注此事,一旦有消息就向他稟告。」拉佩笑容滿面地看著勒芒,說道。

  勒芒仍舊板著面孔,一點表情都沒有,但心裡他把拉佩的祖宗十八代全都罵了一遍,因為這是要挾、是示威,更是警告。

  所謂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隨時關注此事,說明白就是讓秘密警察監視與之有關的人;所謂國王的目標是二十萬比索,說明白就是跑狗場必須賣到這個價錢;至於出工不出力,指的明顯是財政大臣都雷德;至於有人洩漏消息,指的就是勒芒和克魯索子爵。

  以勒芒對國王的瞭解,國王確實有可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有一點勒芒可以肯定,西弗是保不住了,按照國王的性格猜測,跑狗場最終還是會收歸國有,也就是說西弗花二十萬比索買下跑狗場,最終仍舊是一場空。

  「這就是你特意來我這裡的原因?」勒芒咬牙忍了,他已經打定主意放棄西弗,反正馬內有的是黑幫頭目,重新扶植一個就是,沒必要為了這件事惹得國王不痛快。

  「當然不是。」拉佩連忙說道:」我有一些事需要警察配合,恰好我有一個朋友是警察,由他從中聯絡絕對再合適不過,陛下也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你的手伸得太長了吧?」勒芒怒道,這一次他完全誤會,他以為國王不得不向拉佩身後的那群秘密警察妥協,而那群秘密警察趁機把手伸進警察系統。

  對於勒芒的反應,拉佩頗有些意外,好在他腦子一轉,就大致猜到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放心,只是一般的配合,比如需要你們逮捕什麼人,或者封鎖某個街區,為了這點小事總不可能專門請示陛下吧?有一個中間人的話,就方便多了。」拉佩不得不解釋,他是來和解的,而不是來加重仇恨。

  「需要我們的配合?你們會需要我們的配合?」勒芒侯爵覺得自己聽到最可笑的笑話。

  「那您就當作我在幫朋友的忙,我的這個朋友想要調回馬內,他對有沒有實權並不在意,唯一的要求就是官階能夠提升一級。」拉佩乾脆實話實說。

  拉佩說的是實話,勒芒卻不這樣認為,他根本不相信有人對權力不感興趣,就算官階提升一級又如何?官階這東西是虛的,一點用處都沒有。

  勒芒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人會不會和秘密警察有牽連?緊接著又想到這群人為什麼找他?所謂的配合又是什麼意思?

  「陛下知道這件事嗎?」勒芒問道。

  「當然,您想必很清楚我們的陛下非常有人情味。」拉佩學著比格•威爾的口氣說道。

  「人情味?」勒芒先是一愣,緊接著喃喃自語道:「是啊,人情味。」

  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而且都是勒芒以前從來沒碰過的,弄得他有些神經質,此刻他就想歪了,他想到國王的多疑。

  國王或許已經知道西弗是勒芒的人,再加上都雷德也幫西弗說話,如果換成勒芒是國王,肯定也會有想法。

  這時勒芒害怕了,一直以來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國王的信任,如果沒有這個,他就什麼都不是,隨時都有可能被趕下台。

  想到這裡,勒芒愈發堅定剛才的想法,必須放棄掉西弗,或許他應該騙西弗花大錢買下跑狗場,這肯定會讓國王非常高興。

  至於拉佩的另外一個要求,勒芒已經不在乎,既然對方不看重實權,隨便找一個清閒的部門塞進去不就行了?

請續看【劍的旋律】9

預告


  拉佩在刺殺他的槍戰中耍了苦肉計,結果導致賓尼派內部改制,指使的主謀也呼之慾出。

  為了維護跑狗場利益,拉佩與多明尼哥密會的消息傳回賓尼派,三巨頭會有什麼對策?檢察官霍特波爾伯爵、黑幫頭目西弗及其後台均對跑狗場虎視眈眈,這場來勢洶洶的多方角力,讓拉佩深思自己的戰技及佈局要全盤更動!

  國王特使刺殺案的逃亡嫌犯突然出現!拉佩逮住機會往下追查,他會查到什麼線索?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3-13 11:08 AM

【劍的旋律】第九集

  【第四十一話】──刺殺●槍戰
  【第四十二話】──執法部門
  【第四十三話】──詭局
  【第四十四話】──搗亂●做局
  【第四十五話】──撒手

【第四十一話】 刺殺●槍戰

  一縷陽光從窗口投射進來,正好照在床頭邊上。

  拉佩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索拉河,河面居然已經凍結,兩邊的岸堤上也全是堅冰,橫跨索拉河的那一座座橋樑底下全都是長長的冰柱。

  兩天前從北方來了一股寒流,馬內的氣溫一下子降低到零下七、八度,現在河岸兩邊很難看到行人,連馬車也少了許多。

  「怎麼?又有些什麼感想?我的大畫家。」不知道什麼時候莎爾娜也醒過來,她纏了上來,那綿綿的情意令人心醉。

  莎爾娜已經和拉佩住在一起,有多明尼哥在,她的父母就算反對也沒用。

  拉佩雙手抱頭仰躺下來,突然輕嘆一聲:「我是不是太忙了?在賓尼派那邊有兩攤子事,這邊還有我喜歡的繪畫。」

  拉佩還沒說自己的另外一個身份,那個身份的事更多。

  「如果是在以前,我會建議你放棄賓尼派的工作,你是個畫家,天才的畫家,沒必要把精力浪費在繪畫之外的地方;但是現在……」莎爾娜苦笑著搖了搖頭。

  「怎麼了?有什麼壞消息嗎?」拉佩問道。

  「不是,正好相反。我叔叔經常在我父母面前談論起你的事,他說你是天才,不只是繪畫方面的天才,還是一個全方面的天才,他很看好你。」莎爾娜說起自己叔叔的時候,不由得笑了起來。

  「多明尼哥先生最近怎麼樣?還在為他的工場頭痛?」拉佩問道。

  「怎麼可能?有了你的那些發明,再加上那座跑狗場,他手裡的錢終於有了投資的方向。你的那些發明就不用說了,幫他搶了很多生意,跑狗場雖然沒有賺錢,但是有別的用途。」莎爾娜看著拉佩,為自己喜歡的人感到驕傲。

  「聽說有很多被搶了生意的商人都恨死他了。」拉佩開著玩笑。

  「才不呢。叔叔是個聰明人,他絕對不會做趕盡殺絕的事。這段日子很多人跑過來和他商談合作的事,他已經答應其中一部分人的要求。」說到這裡,莎爾娜突然變得忿忿不平起來:「他居然讓那些人免費使用你的發明。」

  「放心,你叔叔不會虧待我的……反正我也不靠這些發明過活。」拉佩看起來很樂觀。

  拉佩確實很樂觀,因為他的另外一個身份要什麼有什麼,名譽、地位、金錢、權勢一樣不缺。

  不過莎爾娜卻不這麼想,她以為拉佩是生性豁達,同時也是在報答她叔叔的提攜之情,越是這樣想,她越覺得拉佩吃了大虧,好在家裡已經商量過,沒辦法直接給予拉佩補償,那就將這分補償送給她,將來分財產的時候,她會額外多得到一成。

  莎爾娜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知道這是最有利於她的選擇。

  多明尼哥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有私心的,為的就是讓拉佩一直窮下去,他的畫賣不出大價錢,賓尼派又是義務幹活,根本不發工資,這樣一來就不得不一直依靠莎爾娜。

  「男人總是要應酬的,你難道連酒館都不去?」莎爾娜並不打算那麼過分,道:「你如果需要錢,千萬不要客氣,我去和叔叔說。」

  「用不著,我哪裡還有時間應酬?」拉佩苦笑道。

  突然拉佩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很多人都無心工作,我手底下的人也一樣,如果只有我一個負責人拚命工作,好像太傻了。自從加入賓尼派後,我一直都沒有機會陪陪你,不如今天咱們好好玩上一天。」

  「好啊。」

  其實莎爾娜對玩並沒有興趣,她是馬內人,馬內好玩的地方她大多已經玩過,再說現在是冬天,公園內寒風蕭瑟,大街上冷冷清清,以往一到冬天,她最喜歡的就是像貓咪一樣趴在陽台上曬太陽,要不然就是坐在壁爐旁邊看書、畫畫。

  不過既然是拉佩的邀請,莎爾娜當然得裝出很高興的模樣。

  拉佩從床上爬起來,燒水、洗臉、刷牙、漱口,半個小時後把他的那輛馬車趕出來。

  拉佩的這個身份絕對很特殊,擁有天才畫家兼未來的大師、天才發明家、賓尼派的新銳成員等等頭銜,而且交遊廣闊,和很多名流都說得上話,更得到賓尼派三巨頭的賞識,卻偏偏沒錢,連一輛像樣的馬車都沒有。

  拉佩的馬車仍舊是原來的那輛,簡單到極點,只有一根車軸、一根車轅、兩個輪子,再加上兩個座位,座位是一前一後。拉佩身為車伕,當然是坐在前面,莎爾娜的座位在後面,倒是用不著擔心吹風。

  想要坐在這樣一輛馬車內外出,不把自己裹得像一頭熊是絕對不行的。以前為了形象,莎爾娜堅決不肯穿這麼多,被凍過幾次後,她知道厲害了,此刻她穿得像一個老奶奶似的,甚至戴著一頂棉布縫製而成的兜帽。

  「咱們去什麼地方?」拉佩問道。

  「你沒想好就拉我出來?」莎爾娜樂呵呵地抱怨道,她並不在意去哪裡玩,只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行。

  「咱們去伐木場怎麼樣?那裡有足夠的木頭,在這個天氣,沒有什麼比燒一堆篝火更讓人溫暖的,我再去買一隻火雞,到了那裡後,我們就烤火雞吃。」拉佩想了想,說道。

  一直以來拉佩都裝出很喜歡自然、森林、山嶺以及野營的樣子,只有這樣,別人才不會想到他居然是在海邊出生,不會把他和另外一個身份聯想到一起。

  「這是一個不錯的提議。」莎爾娜當然同意,和拉佩相處的時間長了,她也漸漸喜歡起野外的生活。

  馬車往旁邊一拐,駛上大街。

  大街上的馬車不多,不過所有馬車頂上都裝滿東西。現在已經臨近年底,很多人都在為過年做準備,車頂上全都大包小包。

  「你過年的時候要回家嗎?」莎爾娜觸景生情,幽幽地問道。

  「不回去,回去也沒意思。在我的記憶裡,只有一次是和父親過的新年,那時候母親還活著……」拉佩越說聲音越低,一副非常傷心失落的模樣。

  「對不起,讓你想起傷心事。」莎爾娜有些不知所措。

  「這怎麼能怪你?」拉佩故意裝出一副很堅強的模樣,道:「這一次我打算在馬內過新年,你的父母不會討厭我吧?」

  「怎麼可能?用不著我替你說好話,我叔叔就已經把他們搞定了。」莎爾娜笑道:「他們甚至問我……」

  莎爾娜突然說不出口,因為她的父母問的是拉佩什麼時候和她訂婚。

  拉佩已經猜到莎爾娜要說什麼,不過他只能裝傻,一旦談到訂婚,他父親就必須出場,他到哪裡去找一個懂得演戲的父親?

  突然,拉佩的身體微微一震,因為他聽到比格•威爾在耳邊輕聲說道:「你又有麻煩了,後面有一輛馬車跟著你。」

  拉佩的臉色猛然一變,連忙用異常低沉的聲音對莎爾娜說道:「我們有麻煩了,你最好扣緊帶子。」

  「怎麼?」莎爾娜並沒有意識到情況嚴重。

  「有一輛馬車跟著我們,我能夠感覺到駕車的人不懷好意。」拉佩低聲解釋,突然他的臉色變了,道:「快點,扣緊帶子。」

  這一次,拉佩的語氣嚴厲又帶著一絲焦急。

  莎爾娜不敢多問,連忙照著做。

  這輛馬車沒有車廂,急轉彎的時候,坐在後面的人如果事先沒準備,很容易被甩出去,所以拉佩準備了一條皮帶。

  莎爾娜連忙用皮帶把自己系在座位上,然後雙手緊緊抓住扶把。

  下一瞬間,莎爾娜就感覺到整個人都嵌入椅子裡面。

  在拉佩的駕馭下,拉車的馬拚命狂奔起來。

  別看只有一匹馬拉車,因為負擔輕,車的重量不超過四十公斤,就算再加上兩個人,總重量也不到兩百公斤,異常輕便,只用一匹馬也能跑得飛快。

  「真的有人在追我們,他們追過來了。」莎爾娜不停回頭張望。

  拉佩咬著牙專心駕馭馬車,如果換成另外一個身份,他有的是辦法對付後面的追兵,就算打不過,他也有把握帶著莎爾娜逃脫,但是這個身份不行。

  拉佩現在的身份是天才畫家、天才發明家,以及半吊子政治家,唯獨不是武者或者魔法師,只有一手馬馬虎虎還過得去的槍法。

  「砰——」後面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拉佩感覺到頭皮一涼,帽子居然被打掉,如果子彈再往下幾毫米,那就不是帽子被打飛,而是腦袋上多一個窟窿。

  「開槍的人槍法不錯,行進中還能打得這麼準。」比格•威爾不停在拉佩的耳邊聒噪著。

  拉佩根本沒興趣搭理比格•威爾,他朝著後座上的莎爾娜喊道:「把身體蜷縮到椅子裡面,追我們的人槍法很好。」

  緊接著拉佩又問道:「你身上有帶鏡子嗎?」

  「鏡子?」莎爾娜呆了呆,隨即掏出一隻小盒子遞過去。

  看到盒子,拉佩苦笑起來,這東西還是他發明的呢!

  在這只巴掌大小的盒子內放著一管胭脂油膏,那是塗抹嘴唇和臉頰用的,還有一小塊粉餅,左側夾著一枝很纖細的筆,那是畫眉毛用的,盒蓋的內側粘著一塊小鏡子。

  女人最常用的化妝品被拉佩濃縮在這麼一隻小小的盒子內,只賣五個比索,所以生意非常興隆。

  拉佩接過盒子,打開盒蓋,朝著後面照了照。

  只見後方有一輛破舊的馬車緊追不捨,拉車的人擁有一張蒼老的臉,不過化妝的味道實在太濃,鬍子明顯是假的,被寒風一吹,假鬍子早已經歪到一旁。

  這時,拉佩看到那個人舉起火槍。

  「砰——」火光飛濺,硝煙瀰漫。

  拉佩連忙將身體蜷縮成一團,緊接著感覺到座椅的靠背猛的震動一下,椅背鼓起來,不過沒被打穿,拉佩暗自慶幸座椅足夠結實。

  被動挨打可不行,拉佩從口袋內掏出一把轉輪槍,這不是另外一個身份用的那把轉輪槍,而是為賓尼派挑選的武器,發射的不是箭彈而是普通的鉛彈。

  拉佩舉槍就射,不過目標並不是後方的刺客,而是旁邊的一輛馬車,這輛馬車和刺客駕馭的那輛馬車緊挨著。

  「砰——」赤紅色的火焰吐出一尺多長。

  拉佩打中了,其中一匹馬倒下去,整輛馬車都被拖拽著往旁邊傾側,和刺客駕馭的那輛馬車撞在一起。

  那個刺客一隻手拎著槍,另一隻手握著長鞭,原本就一心二用,一時之間根本來不及反應。

  這時,兩輛馬車翻倒過來。

  拉佩早已經跳下馬車,他從馬車上取下一把霰彈槍。

  霰彈槍同樣是為了組建軍隊而準備的,不過這也是一把很好的獵槍,拉佩假公濟私拿了一把,平時就藏在馬車的座位底下。

  那個刺客從馬車上跳下來,他得動作有些笨拙,很明顯他強的只有槍法,其他地方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拉佩撥開後膛滑槽,將子筒塞進去,一邊舉起槍,一邊用手指壓下擊鐵……所有這一切都在兩秒內完成。

  沒有絲毫的瞄準,只憑感覺,拉佩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槍管猛的一跳,霰彈槍的口徑太大,反震力也可怕。

  用霰彈槍根本沒有打不中的道理,刺客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明顯被擊中,不過肯定沒受什麼重傷,因此這時他用一隻手舉起槍。

  拉佩下意識就想閃避,但是瞬間他想起一件事,如果他被槍擊中又如何?他有著如狼人般強悍的身體,也有著像狼人般恐怖的恢復力,只要不是要害被擊中,就不會有什麼事,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停頓一下。

  對面的槍響了,硝煙瀰漫,硝煙中一道火舌噴吐而出。

  就在那一瞬間,拉佩看到一個很小的黑點從火舌中飛出來,那是子彈。

  居然能看到子彈,拉佩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驚喜,不過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雖然能夠看清子彈,卻沒辦法控制身體,明明想往旁邊閃避,但是身體卻一動也不動。

  下一杪鐘,一切都恢復原狀。

  拉佩的身體能動了,他朝著一側閃避,但是他的動作明顯比不上子彈的速度。

  拉佩的身體猛的一震,緊接著整個人倒下去。

  子彈打中拉佩的胸口,被那身厚重的衣服擋了一下,雖然打進胸腔,傷口卻並不致命。

  躺在地上的拉佩迅速更換子筒,緊接著又扣動扳機。

  這一次拉佩射得更狠,那個刺客被正面擊中,一大半的彈丸都打在刺客的身上。

  不過霰彈槍畢竟是霰彈槍,拉佩帶的子筒內裝的是那種小顆粒的鉛丸,每一顆只有黃豆大小,一次齊發就是三十六顆之多,用來打鳥、打兔子沒問題,但用來對付人就顯得威力太弱。

  意識到這一點,拉佩把霰彈槍扔在旁邊,重新拔出那把轉輪槍,別看它是短槍,那葡萄粒打下的子彈只要命中,威力絕對在霰彈槍之上。

  「砰—砰—砰—砰—砰—」拉佩一口氣把剩下的五發子彈全都射出去,緊接著快速地更換轉輪。

  那名刺客幾乎同時拔出短槍,他的手佝僂著,霰彈雖然沒有造成重傷,卻傷到他的手。

  雖然那名刺客幾乎和拉佩同時扣動扳機,槍法也比拉佩好,但是他手裡的這把短槍不太給力。

  隨著一連串的槍響,拉佩和刺客之間被濃濃的白色煙霧所籠罩。

  血光迸現,那名刺客一下子跪在地上,他左側的小腿中彈,腹部也挨一槍。

  既然敢來刺殺,那名刺客事先肯定有所準備,身上也穿著一件鋼絲背心,所以那一槍並沒有打穿腹部,但是腿上可沒東西防著。

  看到自己手、腳都已經中彈,這名刺客毫不猶豫閃身躲在翻倒的馬車後面,解開一匹拉車的馬,飛身跳上去,駕著馬狂奔而去。

  看著那名刺客遠去,拉佩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不過從外表來看,此刻的他絕對不妙。

  只見拉佩跌跌撞撞走了幾步,最後一屁股坐在冷冰冰的地上,一隻手垂在堤岸邊。

  沒人注意到有一枝類似竹蜻蜓的東西從拉佩的手中掉落,眼看著就要落到河裡,那枝竹蜻蜓突然轉動起來,貼著河面往前飛出數百米,然後猛然拔高,朝著紅楓大道的方向而去。

  「你故意挨這一槍,到底有什麼打算?」比格•威爾的聲音又冒出來。

  「你不覺得我在賓尼派竄得太快嗎?很容易引起別人的嫉恨,現在挨上一槍,多少能博取一點同情,嫉恨的人應該會少一些吧?再說,這也是為了你的事啊。」拉佩在心裡回答。

  突然拉佩想到一件事,道:「以前沒人能發現你的存在,現在還能那樣嗎?」

  比格•威爾思索片刻,不太肯定地說道:「我不清楚,應該不行吧?」

  「那麼你就別隨隨便便冒出來。」拉佩警告道。

  「行,你不叫我,我就不出來。」比格•威爾一口就答應下來。

  在市中心的一幢宅邸內。

  多明尼哥焦慮地走來走去,旁邊的椅子上坐著莎爾娜,她的眼睛早已經哭腫,旁邊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正安慰她,在斜對面,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焦慮地坐在沙發上,他的腳一會兒翹起,一會兒放下。

  突然一個僕人跑進來,走到多明尼哥的身邊低聲說道:「弗朗索瓦、保爾、雅克三位先生同時到了。」

  「請他們進來。」多明尼哥抹了一把臉,臉上滿是疲憊之色。

  很快的,賓尼派的三位巨頭就被請進大廳。

  「我們剛剛接到消息,實在太可怕了。」

  「但願他能挺過來。」

  「他在哪裡?我去看看。」

  前面兩句話是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和喬治•雅克說的;而最後一句話出自讓•保爾之口,他本身就是醫生,有資格說這話。

  多明尼哥點了點頭,讓一個僕人領著讓•保爾去拉佩所在的房間。

  「你的人先到那裡,具體的情況怎麼樣?」馬克西米拉著多明尼哥走到窗檯前,問道。

  另外一位巨頭喬治•雅克去安慰莎爾娜。

  「你對這些東西應該很熟悉吧?」多明尼哥掏出一個子筒,那是刺客留下的,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副假鬍子。」

  馬克西米只看了子筒一眼,就明白多明尼哥的意思,他對這東西非常熟悉,那是屬於弗格森後裝槍的一部分。

  「我們來的時候就有這樣的猜測。」對於多明尼哥,馬克西米並不打算隱瞞。

  「是那幫傢伙幹的?」多明尼哥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殺機,他從拉佩的嘴裡多少知道些事情。

  馬克西米並不感到驚訝,軍事改革委員會不是秘密的機構,當初拉佩提議表面把軍事改革委員會搞成一個學術機構,屬於半公開性質,何況馬克西米相信拉佩不會把真正的機密說出去。

  「現在還無法確定,他門之中的某些人確實有嫌疑。」馬克西米只能這樣回答。

  說實話,馬克西米的想法和多明尼哥完全一樣,對於那些舊式軍官,他同樣沒有絲毫好感,但他是這個部門的頭,有些東西必須維護。

  「我能把這當作是一種搪塞嗎?」多明尼哥冷著臉問道。

  馬克西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就在此時,喬治•雅克走過來,道:「馬克,別再替那幫傢伙掩飾了,你、我都清楚,除了他們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會對佩拉得下手。」

  「那很難說,各個行會掌權的那批人全都恨他入骨,別忘了,這些行會高層的背後全都有大貴族的影子。」馬克西米這一次並不是替那些軍官說話,完全是就事論事。

  「你在自欺欺人,如果是他們派人刺殺佩拉得,就不會採用這種方式,刺客會翻牆進入他的房子用匕首刺殺他,而不是用弗格森後裝槍……」

  喬治•雅克隨即想起一件事,道:「多明尼哥,你幫他找的這幢房子還真不錯,正對著河邊,五百米內沒有任何可以隱蔽的地方,不是橋就是街道。要不然他們根本就用不著等他外出,直接就可以下手。」

  剛才多明尼哥說話,馬克西米可以否認,現在喬治開口,他就不能再唱反調,那樣的話,就會給人留下賓尼派內部不和的印象。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門打開了,讓•保爾走出來。

  眾人頓時停止爭論,莎爾娜和她的父母也都站起來。

  「佩拉得的情況如何?」馬克西米連忙問道。

  「他很幸運,如果子彈再進去一點,恐怕這條命就沒了。」讓•保爾沒有一點安慰的意思,緊接著又說道:「現在沒事,不過這個新年他只能在床上過了。」

  「沒事就好。」莎爾娜的母親鬆了一口氣。

  「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莎爾娜的父親在一旁問道,他關心的不是拉佩,而是他的女兒。

  「只要小心一點就不會有事。」讓•保爾連忙說道:「他的房間必須整天生著壁爐火,把溫度保持在穿襯衫可以待在裡面的程度,不要讓他吹風,更不要讓他勞累。」

  「記住了嗎?」多明尼哥轉頭看著旁邊的僕人們。

  「記住了。」那些僕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在走之前,我會把需要注意的內容寫下來。」讓•保爾倒是很負責任。

  「那太好了。」眾人的臉上全都多了一絲欣喜。

  「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佩拉得穿著鋼絲背心嗎?弗格森槍的威力我是知道的,如果加滿火藥,沒理由打得這麼淺。」讓•保爾問道。

  「這不奇怪,你難道沒聽說過佩拉得的那輛馬車嗎?」喬治•雅克頓時笑了起來。

  「馬車?這關馬車什麼事?」讓•保爾覺得很奇怪。

  「他沒錢,所以弄了一輛敞篷的馬車,每一次想要出去之前,都要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外面還得加一件很厚的棉大衣。」喬治•雅克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讓•保爾點了點頭,心中最後一絲疑雲也蕩然無存,道:「你們說這件事怎麼處理?」

  「得找人調查這件事,如果真是那群軍官做的,他們就得為此付出代價。」馬克西米並不是一個軟綿綿的人,該決斷的時候,他絕對不會猶豫。

  「這件事確實很糟糕。」讓•保爾的臉色不太好看。

  有野心不怕,賓尼派中有野心的人不在少數,但是容不得其他聲音,為了掌控全局不惜殺人,那就讓人無法容忍,畢竟如果大家都這麼做,只怕用不著幾天,賓尼派就會分崩離析。

  更讓馬克西米難以容忍的是,這些舊軍官在軍隊的時候遭遇不公正的待遇,他們卻沒想過殺掉那個飯桶統帥;可加入賓尼派沒幾天,他們卻可以毫不猶豫地對同伴下手,這是欺軟怕硬,還是畏懼權勢?

  賓尼派之所以想到組建軍隊,是為了和國王抗衡,如果讓這群人當統帥,別到時候國王一招手,他們就立刻轉投過去,然後拿起槍朝向自己人。

  「由誰來查?」喬治•雅克提出一個敏感的問題。

  「讓萊戈尼格負責這件事怎麼樣?」馬克西米在馬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有這樣的打算。

  馬克西米提的這個人屬於中間派,和任何一個派系都保持著距離,既不會偏袒拉佩,也不會倒向那群退役軍官。

  「可以,不過我覺得再加上西文思會更好,他對軍事委員會比較熟。」喬治•雅克說道,他的這個提議絕對算不上公正。

  西文思和那些軍官的關係很差,一開始還和海森爭奪過掌控權,結果飽受排擠,對那些軍官肯定有怨氣。讓他參與調查,結果完全可以想像。

  「如果這只是某個人的私下行為呢?」讓•保爾低聲問道,他可不是在替那些軍官說話,完全是就事論事。

  馬克西米和喬治•雅克全都沉默下來。

  拉佩其實已經醒了,剛才讓•保爾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聽到動靜。

  這幢宅邸在開工建造的時候,曾經請神殿的人佈置一座結界。房子內部和外部是完全隔絕的,但是裡面隔絕得沒有那麼徹底,只有臥室、書房、小客廳這些地方徹底隔絕,大廳的隔絕性能並不好,所以三巨頭在大廳說的那番話,拉佩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當拉佩聽到喬治•雅克提議西文思協助調查,另外兩人居然答應,頓時感覺到這是絕好的機會。

  一想到這裡,拉佩立刻轉身,發出一聲呻吟,然後慢慢睜開眼睛。

  房間內有人,有一個女僕專門負責看護,那個女僕聽到拉佩發出聲音,立刻跑過來。

  「這裡是哪裡?」拉佩裝傻,茫然地看著四周。

  那個女僕大喜,她飛快地跑到門口,大聲喊道:「沃斯先生醒了!」

  聽到這一聲呼喊,大廳內的人全都停止各自的事,一起跑過來,跑在最前面的是莎爾娜,她的母親不得不扶住她,免得她跌倒。

  「慢點開門,儘可能不要把冷風透進去,你們最好在門口掛一道門簾。」讓•保爾搶上一步阻止莎爾娜的魯莽舉動。

  莎爾娜原本想推開那個女僕闖進去,聽到這番話,不得不強忍心中的激動之情,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快去準備門簾,越厚越好。」多明尼哥對身旁的僕人吩咐道。

  「不對,要輕薄一些,最好是絲絨之類的東西,這樣密封性才好。」讓•保爾連忙說道。

  「聽到了嗎?快去。」多明尼哥朝著僕人揮了揮手。

  「是的,老爺,我馬上去辦。」一個僕人應了一聲,飛快地跑了。

  「我們還是在外面等一會兒,讓你的侄女和佩拉得好好聊聊。」喬治•雅克比較善解人意。

  眾人點頭,莎爾娜的母親原本已經跟進去,她猶豫一下,最後還是退出來。

  「這下好了,他是當事人,可以問問他的看法。」喬治•雅克阻止眾人進去,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協調口徑。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耍心機。」多明尼哥頗有些不悅。

  多明尼哥很清楚這三個人為什麼煩惱,如果這次刺殺是某個人自己的想法,和另外幾個軍官沒關係,處置起來就麻煩了,馬克西米、喬治和讓不管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都會受到詬病,反倒身為當事人的拉佩可以隨便報仇,這是受害者的權力。

  馬克西米和讓在一旁沉默不語,雖然有點不太厚道,但這是唯一的選擇。

  幾個人在門口站了五、六分鐘,這是為了讓兩個年輕人有時間互訴衷腸,然後多明尼哥咳嗽一聲,當先一步走進去。

  「我以為你們還會在外面等一會兒。」莎爾娜略微表達不滿,不過她隨即又笑嘻嘻地走出去,一邊走,一邊對拉佩說道:「我去準備一些水果。」

  「謝謝你們來看望我。」拉佩作勢想要起來。

  多明尼哥連忙把拉佩壓下去,道:「你還是躺著吧,要不是你多穿了幾件衣服,恐怕就救不回來了。」

  「那也不錯,我的那些畫豈不就會變得值錢起來?」拉佩開著玩笑。

  「不和你開玩笑了,對於這次的事情你有什麼看法?」馬克西米不喜歡浪費時間。

  「我說我認出那個刺客,您會相信嗎?」拉佩嘆息一聲。

  「會,我們在來之前就已經有心理準備,現在需要的只是查證和核實。」馬克西米早有準備,一點都不在意。

  「我和刺客距離最近的時候,互相之間只隔著二十多米,我看到霰彈打在他的身上、看到他摔倒在地、看到他的假鬍子飛起來,從他倒地的姿勢到他開槍的動作,我都非常熟悉。」拉佩斬釘截鐵地說道。

  「是他?」馬克西米沒有明確說出那個人的身份。

  「是他。」拉佩的語氣很肯定。

  馬克西米沉默片刻,然後用強而有力的口吻說道:「我們已經決定讓萊戈尼格負責調查這件案子,你對他應該不陌生吧?」

  「聽說過,如果是由他負責調查,我絕對放心。」拉佩認可這個提議,這同樣也符合他的想法,萊戈尼格和他一樣不屬於任何派系。

  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這個結果在他們的預料中,不過得到了肯定,大家還是挺高興的。

  「接下來還有一個問題,你覺得這起刺殺事件會是個人行為,還是有預謀的奪權?」馬克西米繼續問道,這就是剛才讓他們頭痛的問題。

  「我覺得說什麼都是枉然,這次事件告訴我一件事,在沒有設立警察之前就把軍隊搞出來實在太危險,這樣的結果就像回到一個世紀以前的模樣,地方領主掌握各自的軍隊,在各自的領地裡面就如同國王,擁有一切權力。」拉佩看上去答非所問,其實有著他的目的。

  「警察?」

  「一個執法機構,有意思。」

  馬克西米和喬治•雅克同時點頭,唯獨讓•保爾皺皺眉頭,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機構,那麼它的權力實在太大,很不容易制衡。

  「我覺得有道理,不如就由萊戈尼格負責這個部門。」馬克西米轉頭向另外兩位問道。

  「你怎麼看?」喬治•雅克並不回答,而是把球踢給拉佩,就和當初一樣,他想借此知道拉佩的傾向。

  「我認為採用三位一體的結構更合適,這一次組建軍隊的嘗試可以說非常失敗,失敗的原因就是我們沒有考慮到個人野心的問題,把所有權力都交給海森,任由他去招人。現在回想起來,這根本就是一個錯誤。」拉佩根本就不怕說錯話,更不擔心把話說得太重,讓在場的三個人面子上過不去。他是受害者,這一槍不是白挨的。

  「有道理。」喬治•雅克立刻點頭,他聽拉佩提到三位一體,就立刻明白其中的涵義。

  讓•保爾和馬克西米•弗朗索瓦同樣在一旁點頭,這個結果他們倒能夠接受。

  「如果讓你來組建這個機構,你會怎麼做?」馬克西米問道。

  「我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挑選三個人,然後監督他們制訂出一套規章制度,讓他們能夠互相協調,同時又能夠互相制約。我也不會插手他們的工作,只是當一個旁觀者和監督者,只有這三個人發生爭執的時候,我才會出面協調。如果無法協調,就由我做出仲裁,這是我僅有的權力,也是唯一的權力。」

  拉佩在來馬內之後,一直在看那些思想家的著作,有比格•威爾在一旁指點,他很容易就構建出這樣一套體系。

  「身為一個領導者,懂得制訂一套規則,同時懂得用人,這確實已經足夠。」多明尼哥表示讚賞。

  這顯然不是馬克西米的風格,他屬於那種事必躬親的類型,不過他對此也不表示反對。

  三位巨頭互相對視一眼,他們之間有著某種默契。

  「趕快把傷養好,這項工作就交給你了。」馬克西米說道。

  這是三巨頭的決定,在他們看來,拉佩確實是最適合的人選,甚至是唯一的人選。

  「還有一件事。」拉佩緊接著又道:「我沒打過仗,很多事全靠自己主觀判斷,果然容易出錯。」

  「出錯?」馬克西米有些不明白。

  拉佩連忙解釋道:「霰彈槍的威力實在不怎麼樣,弗格森後裝槍和轉輪槍如果不用特殊子彈,用處也不大,多穿幾件衣服,或者直接穿一件鋼絲背心就可以擋住子彈。」

  還沒等馬克西米開口,多明尼哥搶著說道:「這是你的幸運,那個傢伙的槍如果威力再大一點,你恐怕已經躺在棺材裡面。」

  「下一次我會小心的。」拉佩說道。

  「沒有下一次了!我知道你不想用莎爾娜的錢,不想讓人說你是吃軟飯的,不過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有所取捨,首先,你搬到這裡來住;其次,我會幫你準備一輛馬車,你的那輛馬車可以扔掉了。」多明尼哥訓斥道。

  「這可不行,我喜歡原來住的地方,當然,我會把那裡改造一下;馬車……就按照您說的辦。」拉佩有些地方絕對不會退讓,因為他住的地方有秘密,可以隨意回到紅楓大街的別墅,搬到這裡就不可能。

  「那個地方不安全。」多明尼哥怒道。

  「很安全,那裡四周很空曠,後面又有一堵高牆。相比之下,這裡反倒不安全,別忘了那些傢伙最擅長的就是用槍暗殺,周圍全都是房子,到處可以藏人。」拉佩有自己的堅持。

  「萬一他們摸進你的住處呢?」多明尼哥問道。

  「如果他們真的不惜代價想要暗殺我,就算住在您這裡,我也一樣逃脫不了他們的毒手。」拉佩顯得很固執,不過他的話也沒錯。

  多明尼哥身邊有保鏢,不過這些保鏢的實力只能算一般,他畢竟只是商人,根本請不到真正有實力的人物,不過多明尼哥是不可能承認的,他怒道:「你認為我保護不了你?」

  拉佩當然不會回答,連忙說道:「這件事以後再談,至少在養傷的這段日子我會待在這裡,不過我要回去拿點東西,特別是我的畫。有幾幅畫看上去只是一些亂線條,實際上卻是我構思的畫作,別人去拿的話,我不放心;把它們留在那裡,我更加不放心。」

  對於這個要求,沒人能夠拒絕,身為畫家,沒什麼比一時的靈感更寶貴,而這類東西別人看不懂也很正常。

  「不急於一時,你給我好好地躺上兩天,等我確定你絕對沒事,自然會安排人送你回去一趟,」多明尼哥命令道。

  緊接著多明尼哥轉身對那三位巨頭說道:「我想他需要充分的休息,不是嗎?」

  馬克西米等人都明白,多明尼哥這是在趕人。

  「好好休息吧,盡快好起來。」馬克西米和拉佩打了聲招呼。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3-13 04:12 PM

【第四十二話】──執法部門

  一輛馬車停在河堤旁邊,接下來的這段路太窄,馬車根本過不去。

  車伕從上面下來,他拉開門,然後把拉佩連同椅子一起抬下來,那是一架輪椅,這倒不是拉佩的發明,輪椅早就有了,不過這架輪椅可以摺疊,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改進。

  「讓我來。」莎爾娜搶過推車的工作。

  車伕倒也沒搶,他小心地觀察著四周。

  又有一個人從馬車上下來,他也和車伕一樣密切注視著四周,這位是專職的保鏢。

  休息了三天,拉佩的氣色看上去好了許多,不過他不時會咳嗽一陣子,按照醫生的說法,這是輕微的感染,子彈傷到肺部,好在並不嚴重。

  一個僕人早早地跑到前面,他是負責開門的,把門打開後,他又跑到外面,警戒地巡視著四周,他的手就插在口袋裡面,那裡放著一把槍。

  莎爾娜推著拉佩進房間,然後又扶著拉佩一步步上樓。

  這裡的樓梯很窄,原本莎爾娜為此還抱怨過,但現在卻覺得很方便,她只要在後面扶住拉佩就行了。

  畫室在三樓,一進入畫室,莎爾娜讓拉佩坐好,就跑到壁爐旁邊,劈里啪啦打著火,然後往裡面扔幾塊木頭。

  莎爾娜在忙碌著,卻沒發現拉佩在床底下偷偷地摸索兩下,就取出一隻黑色皮袋子,隨手塞進衣服裡面。

  那天拉佩中槍後,立刻放了一枝竹蜻蜓出去,那裡面是給漢德的命令,讓漢德不要慌亂,同時又讓佛勒幫他準備一件東西,一件可以用來迷惑別人的替身,東西做好的話就放在床底下,等他來拿,現在看來一切順利。

  拿出黑色皮袋子,床底下還有一張紙條,拉佩偷偷地抽出來看。

  「老闆,你現在住的那個地方,負責那片區域的報童是我們的人,如果有什麼消息要傳遞給我,你可以找他。那小子叫安穆,今年十一歲,矮個子、紅髮、一臉雀斑。」

  拉佩將紙條攥在手掌心輕輕搓了搓,過了片刻,紙片不見了,只剩下白色的碎屑,緊接著一道黯淡的火光閃了閃,連紙屑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些許灰燼。做完這一切,拉佩把旁邊的幾塊畫板收起來,那上面有些莫名其妙的線條。

  其實這些線條一點內涵都沒有,只是一個幌子罷了。

  「我幫你收拾一下衣服,你至少得在我們家住半年……不管你願不願意。」莎爾娜突然變得強硬起來。

  「我喜歡這裡,這裡有自由的空氣。」拉佩笑道。

  「難道我們家就沒有自由了?或是讓你感到壓抑?」莎爾娜生氣了,插著腰站在拉佩面前。

  「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絕對不是。」拉佩連聲說道。

  「這還差不多。」莎爾娜笑了,她喜孜孜地收拾東西。

  說實話,莎爾娜打的主意就是讓拉佩習慣她家的生活,半年後也別再搬回來。還沒等拉佩下樓,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吆喝聲:「什麼人?不要靠近,再靠近就開槍了。」

  「佩拉得,我是西文思,我們先去了多明尼哥先生那裡,他們說你回來拿東西。」遠處傳來西文思的聲音。

  「莎爾娜,你下去一趟,請他進來。」拉佩連忙說道。

  莎爾娜一臉不忿,她知道這群人來了肯定沒有好事,不過她還是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走下去。

  過了片刻,樓梯口傳來一陣腳步聲,莎爾娜領著兩個人上樓。

  除了西文思之外,還有一個身材很高的方臉老頭。

  「很高興認識您,萊戈尼格先生。」拉佩伸出手。

  那個老頭身材太高,這裡原本就低矮,他站在這裡居然連腰都伸不直。

  看到拉佩伸出手,那個老頭彎腰下來握了握,然後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看過你的畫,非常了不起,本來我以為像你這樣的畫家,生活應該很優越,沒想到……」萊戈尼格看了看四周。

  「我只是一個剛出道的年輕窮畫家,有這樣一個地方住,還是多虧多明尼哥先生。」拉佩連忙說道,他說話的樣子看上去有氣無力。

  「那是他們不識貨。」西文思在一旁說道,他確實可以說這話,因為和拉佩認識,他從拉佩這裡買了三幅畫。拉佩的畫賣得很好,多明尼哥那裡基本上不會有存貨,一出來就會被買走,內行的人都知道這些畫將來肯定値大價錢,但現在的價錢卻一直高不上去,因為繪畫界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潛規則,就連多明尼哥也無法違背,只能在規則之內給拉佩開一個最高的價格。

  「我們現在也算是認識,我一直希望能夠擁有你的畫。」萊戈尼格說道。

  「那沒問題。」拉佩一口答應下來。

  「短時間內不許動畫筆,醫生說你需要的是休息。」莎爾娜板著臉說道。

  「那個刺客眞是該死,一定是個對藝術一無所知的像伙,要不然就絕對不會對你開槍。」西文思忿忿不平地說道。

  「還算好,至少性命沒丟。」拉佩笑道。

  「對了,你應該猜得出我們為什麼找你,說一下那天的情況吧!」萊戈尼格轉入正題。

  「還是我來說吧,我是旁觀者,看得更清楚。」莎爾娜搶先說道:「他中槍的部位是胸口,肺部受到感染,醫生讓他儘可能少說話,他在一旁補充就可以。」

  緊接著莎爾娜說道:「那天我們決定外出,原本打算去郊外的伐木場,那裡有一座伐木小屋,是我們經常待的地方,我們的馬車剛過埃米爾大街……

  「先是一聲槍響,佩拉得的帽子被打飛,他向我要了一塊鏡子,透過鏡子往後看。那個人又開了一槍,這一次打中的是馬車的靠背……

  「佩拉得開槍還擊,他打中旁邊的一輛馬車,那輛馬車翻倒下來,撞倒刺客的馬車,此時那個刺客從馬車上跳下來,佩拉得也勇敢地跳下去……

  「他們相隔十幾尺對射,佩拉得射出六發子彈……不對,是五發,有一發之前就打出去,那個人只射了一發子彈……

  「我看到佩拉得倒在地上,立刻向警察求援,然後警察叫來神殿的牧師,先用神術保住他的性命,然後我的叔叔趕到,把他送去我家,叫來醫生取出子彈,然後又請牧師幫忙讓傷口癒合……

  「我們的馬車還停在下面,那上面有兩個凹坑,就是被子彈打的。他當時穿的衣服被警察拿走了,說是作為證據,而那根子筒我已經給了弗朗索瓦先生。」莎爾娜將那天發生的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那根子筒我已經看過,馬車我等一會兒也會看。」萊戈尼格點頭說道,緊接著他轉頭向拉佩問道:「馬克西米說你肯定出手的人是貝克,有沒有這回事?」

  「我有九成的把握是他,剩下的那一成就是有人故意裝成他的模樣,不但臉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相似,還模仿過他的動作。」拉佩立刻說道。

  萊戈尼格沒問拉佩會不會看錯,如果他這樣問,那就是對一個畫家的侮辱。

  任何一個畫家都能夠將他看到的一切瞬間記憶在腦子中,而且畫家的觀察力絕對超乎常人,能夠記住每一個細節。

  「眞是喪心病狂。」西文思早已經認定刺客就是那群軍官,他甚至為自己早早就負氣離開感到慶幸,要不然挨子彈的就應該是他。

  「這件事其實不難査。」拉佩淡淡地說道:「刺客同樣也受了傷,我敢肯定他的雙手和左側小腿都中槍,特別是小腿,其他地方肯定也中了槍。但是我不敢肯定他有沒有穿護甲?他可能找某座神殿治療過,不過就算傷口已經癒合,他的身上也會有神術殘留的痕跡。

  「我們還可以僱傭一個高明的盜賊,讓他監視那群軍官,知道他們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那群軍官雖然槍法不錯,其他地方卻不怎麼樣,他們又很窮,請不起外援,肯定不會知道自己被監視……」

  「這個我們已經在做。」萊戈尼格連忙打斷拉佩的話,他猶豫一下,最後輕聲說道:「貝克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我問過他的行蹤,那群軍官說法不一,有的說他請假,有的說他喜歡上一個女人,反正什麼樣的藉口都有。」

  「他肯定在養傷。」莎爾娜咬牙切齒地道。

  「我懷疑他在等神術的痕跡消失,鑑於他受的只是輕傷,可能需要一個星期。」西文思也有他的猜測。

  「我們派了兩個盜賊盯著那邊,那兩個人傳來的消息是海森也不清楚貝克的行蹤,那些軍官甚至不知道你遇刺的事。」萊戈尼格看著拉佩。

  「這麼說來,刺殺我是貝克的私自行為?」拉佩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這樣其實也不錯,我打算和那群軍官攤牌,把你遇刺的消息告訴他們,再告訴他們刺客用的是弗格森後裝槍,看看他們有什麼反應?」

  「萬一他們狗急跳牆怎麼辦?」拉佩問道。

  「我們已經準備好一切應對措施。」萊戈尼格的臉上只有冷笑。

  「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拉佩裝出一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和你商量。」萊戈尼格看了莎爾娜一眼。

  莎爾娜很聰明,知道這是要談機密事,連忙找個藉口:「我去沏一壺茶。」「我要多加點糖和牛奶。」拉佩連忙說道。

  「我正好相反,什麼都不要加。」西文思和拉佩算是老同事,一點都不客氣。萊戈尼格沒說什麼。

  莎爾娜下了樓。

  看著莎爾娜消失在樓梯口,萊戈尼格用異常低沉的聲音說道:「組建執法部門的事已經確定下來,正如你說的那樣,結構就是三位一體,不過具體怎麼實現呢?」拉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搖頭說道:「現在的問題不是怎麼實現,而是先找人,第一要可靠。」

  拉佩隨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這就是不可靠的結果。」

  「很正確,非常正確。」西文思在一旁幫腔,他一直覺得拉佩這一槍是替他挨的,所以有一分緊迫感。

  拉佩沒有搭理西文思,繼續說道:「第二,招來的人必須能夠立刻上手,最好原來就是警察或者偵探,有一定的行動能力,如果會劍術或者槍法出眾就更好。」

  「這樣算來,我豈不是不合格?」西文思叫道。

  「你精通歷史,熟悉過去發生過的一切事,包括裡面的陰謀詭計和天才謀略,這一點很重要。」拉佩非常懂得說話的技巧,在他看來西文思當顧問還差不多,負責具體事務就有些不夠格。

  「那當然。」西文思是個學者,學者一般都很容易擺平,需要的只是尊重和認可。

  「第三,招來的人必須能夠接受一些陰暗的東西。」拉佩低聲說道。

  萊戈尼格看了拉佩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西文思。

  「縱觀歷史,陰暗和醜陋到處都是,反倒是光明如閃電一瞬即逝。」西文思不愧是歷史學家,證明自己的方式也充滿學術的味道。

  拉佩什麼都沒說。

  萊戈尼格沉思起來,最後覺得拉佩應該沒問題,能夠想到這一點的人,本身就不可能對陰暗的東西沒有絲毫瞭解。

  好半天,萊戈尼格才輕嘆一聲:「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來找人,你們幫著核實。」

  「招人是前提,接下來就是找一個人組成三位一體的結構,我是中間人,偶爾充當仲裁者,平時不管事。」拉佩繼續說道。

  這一次萊戈尼格和西文思都沒接話,這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的,他們得問馬克西米等人。

  「還有呢?」萊戈尼格接著又問道。

  「我暫時只能想到這些,一切都得等人員湊齊再說,有什麼人就能辦什麼事。如果連顏料都不知道有哪幾種,怎麼可能確定繪畫的內容?」拉佩聳了聳肩。

  西文思沒有說什麼,他擅長的是分析,讓他找出其中的缺陷,他或許有這個能力,但讓他負責具體事務,那就太為難他。

  萊戈尼格歪著頭想了半天,最後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得輕嘆一聲,說道:「那就這樣吧。」

  不過萊戈尼格並不打算放過拉佩,緊接著又道:「執法部門的事解決,現在我們來談另外一件事,組建軍隊的事怎麼辦?」

  「不會吧?他們把這件事也交給你負責?同時掌控軍隊和警察……」拉佩已經說不下去,為了證明自己心情激動,他劇烈咳嗽起來。

  西文思連忙用手拍著拉佩的背,萊戈尼格也有些慌,他拉開門看看底下,唯恐莎爾娜跑上來興師問罪。

  還好莎爾娜是個明事理的女孩,知道什麼事能摻和,什麼事不能摻和。

  好半天,拉佩的咳嗽才停止下來。

  萊戈尼格鬆了一口氣,他重新關上門,用異常和緩的語氣說道:「馬克西米讓我暫時代管,他是負責人,你是副手,不過以你為主,我只是起個頭。西文思也在裡面,他原本就屬於軍事改革委員會。喬治和讓也派了兩個人過來,讓派來的人是約瑟夫●羅德巴,這個人你應該聽說過。」

  「聽說過,據說這位在組織人手方面是把好手。」拉佩點了點頭。

  拉佩知道約瑟夫●羅德巴,他原本是碼頭工人,在賓尼派裡面屬於最底層的成員,這個人是個文盲,但心卻很細,很擅長組織協調的工作。

  「喬治派過來的人差一些,叫馬薩德●布韋,是個會計師,很擅長寫寫算算之類。」萊戈尼格繼續說道。

  「也是我們需要的。」拉佩沒必要說壞話,他知道喬治●雅克派這樣一個人過來,為的肯定是掌控財政大權,進而掌控這支軍隊,也知道萊戈尼格對此有所不滿,畢竟誰都不願意被別人掐住脖子。

  「現在說說看,你有什麼想法?」萊戈尼格問道。

  「組建軍隊的事我倒是有譜,本來打算休息兩天後就開始工作,沒想到……」拉佩苦笑道。

  「你挨這一槍也有好處,讓大家有了緊迫感,還好打你黑槍的是自己人。如果是國王授意的,就證明那邊的策略要變了,我們卻連一點準備都沒有,難道等著被抓,然後被送上絞架?」西文思在一旁說道。

  「原來如此。」拉佩恍然大悟,他剛才還在奇怪,馬克西米等人怎麼一下子變得如此積極起來,原來是有這樣的擔憂。

  轉念一想,拉佩不也一樣?拉佩為什麼要收服漢德?為什麼要收攏那群扒手?為什麼要組建自己的軍隊?還不是為了對付即將到來的危機。

  「我曾經對馬克西米提過一些想法,他有沒有告訴你?」拉佩問道。

  「說了,很有意思,組建一大堆倶樂部。」西文思在一旁搶著回答。

  萊戈尼格也點了點頭,證實西文思的說法。

  「我們現在有五個人,除了我之外,誰最擅長做生意?」拉佩問道。

  「馬薩德。」西文思立刻說道。

  「組建倶樂部的事由他去搞定。」拉佩理所當然地說道。

  萊戈尼格和西文思恍然大悟,這樣說來,招募士兵的工作就可以交給約瑟夫去做。

  「我呢?」西文思問道。

  「你查一下歷史,看看歷史上那些君王是如何鎭壓暴亂的?讓大家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我們是暴亂者,應該如何避免被鎭壓的結果?」拉佩說道。

  西文思很高興,這是他喜歡的工作。

  萊戈尼格也沒有反對意見,換個人還眞做不到這一點,現在他總算明白,為什麼馬克西米讓他多問問拉佩,他的腦子確實不錯。

  「分工明確,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萊戈尼格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說道:「我得走了,你好好養傷。」

  「喝了茶再走。」拉佩連忙喊道。

  「你們喝吧,我對那玩意不感興趣,而且時間緊迫,我得趕回去把這些寫成報告,讓馬克西米他們過目,等到他們批准後,我還得和約瑟夫●馬薩德商量一下具體實施的方案。」萊戈尼格一邊說道,一邊往樓梯下走。

  「我累了,打算睡一覺。」拉佩已經從河邊的那幢房子回來。

  把所有人都打發出去,連留守的那個女僕都沒有留下,確定四下沒人,拉佩將那隻皮袋子打開來。

  袋子內有兩件東西,首先是一座繁複的法陣。

  拉佩拿著魔法陣解讀半天,辨識一座魔法陣的用途,是任何一個魔法師必須學習的基礎。

  很快的,拉佩就弄明白這座魔法陣,這是一扇魔法門,只要找一個隱密的地方一貼,然後設下權限,就可以傳到百尺之外的地方。

  拉佩朝著窗外看一眼,漢德他們肯定用化名租下附近的某幢房子,在那瑞安設另外半扇魔法門。

  拉佩轉頭在房間內尋找起來,這座魔法陣必須放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找了半天,最後拉佩把魔法陣貼在床底下,沒人會無聊到鑽床底,而他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所以底下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貼好,魔法陣瞬間隱沒不見。

  拉佩從袋子內取出另外一件東西,那是一個人偶,看上去和他一模一樣,只不過小了些,只有一尺多長,就像女孩們玩的洋娃娃。

  拉佩在人偶的脖頸後面輕輕點了一下,人偶瞬間膨脹起來,眨眼的工夫就變得和他一樣大小,甚至連重量都差不多,只是沒穿衣服。

  看著這麼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眼前,拉佩的心裡覺得怪怪的,他連忙脫下身上的衣服給人偶換上,而他自己則只穿著內衣。

  「不知道對面有沒有生著壁爐?」拉佩嘀咕道。

  把人偶放在床上,擺成睡覺的姿態,拉佩咬破手指,擠出一滴血在人偶的眉心部位點了一下。

  剎那間,拉佩就感覺到自己和人偶之間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那個人偶也一下子「活」了起來,看上去有血、有肉、有呼吸,也有心跳。

  做完這一切,拉佩彎腰鑽到床底下,轉瞬間他就消失無蹤。

  在百尺之外,一幢三層的小樓中,隨著一道白光閃過,拉佩憑空出現。

  一出來,拉佩就打了一個寒顫,外面好冷。

  「太好了,知道你出了事,我們擔心死了。」瑪格麗特撲過來,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拉佩在瑪格麗特的臉頰上親一下,緊接著他說道:「給我件衣服,我的衣服呢?」

  「你打算出去?」瑪格麗特有些不悅。

  「我躺在床上好幾天,不知道耽誤了多少事。」拉佩知道瑪格麗特為什麼不滿,肯定是為莎爾娜的事吃醋。

  但拉佩沒興趣多做解釋,他轉頭對另外一個負責守護在這裡的手下說道:「給我準備一輛馬車。」

  「你打算去哪裡?」瑪格麗特追問道,她確實很不滿。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那裡。」拉佩實話實說,不過他緊接著又道:「我是去興師問罪,如果猜得沒錯,射我這一槍的應該是她的手下。」

  「這怎麼可能?」瑪格麗特張大嘴巴。

  「現在沒時間解釋,回來後再告訴你。」拉佩不想耽誤時間。

  一個小時後,在那幢精美華貴的宅邸中,侯爵夫人驚詫地問著同樣的話:「這怎麼可能?」

  「別再裝了,沒必要在我面前掩飾什麼,這根本就沒有意義。」

  拉佩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冷冷地看著那個美豔卻又充滿神秘的女人,道:「你派的那個人確實很出色,演得非常像,一舉一動都和貝克完全一樣,甚至包括眼睛裡面的那一絲嫉妒。可惜你不知道,貝克對我的嫉妒和仇恨是我刻意的安排,我就是要他們排擠我,但我又不想被他們連手夾攻,所以選擇那個傢伙,讓他充當惡人的角色。他對我的嫉妒和仇恨其實是精神暗示的結果,是我親手植入進去,相當於一種精神印記,但那個刺客沒有給我任何感應,所以我知道他是假的。」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看著拉佩,好半天,她轉頭掃了旁邊的比格●威爾一眼,問道:「這是你教他的?」

  「沒有,他已經不需要人教了。」比格●威爾看上去頗為欣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應該算是拉佩的老師。

  「別岔開話題行嗎?」拉佩拍了拍桌子。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很無奈,雙手一攤,說道:「這是上面的意思,賓尼派組建軍隊可不是一個好消息,更何況弗格森小隊的情況非常特殊,絕對是每一個上位者的噩夢。」

  「上面?」拉佩捕捉到其中的關鍵,問道:「是國王?還是其他什麼人?」

  「你有必要弄得這麼明白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當然不會多說什麼。

  「我的另外一個身份有沒有被那位陛下透漏出去?」拉佩繼續問道,他得確認這一點。

  「沒有。」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回答得很乾脆。

  拉佩鬆了一口氣,這才是他眞正關心的事。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弗格森小隊的成員已經被重新徵召,所有的人,哪怕只是一個士兵都得到晉陞。陛下扔了幾個替罪羊出去,用來平息他們的怨氣。」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想要看拉佩有什麼反應。

  「就近監視?」拉佩並不認為國王打算勵精圖治,重建弗格森小隊,加強軍力,他更願意往壞的方面想。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再一次沉默下來。

  「我說中了。」拉佩的嘴角牽了牽,道:「恐怕當初那位統帥解散弗格森小隊,打壓那位少校,隱瞞他的戰績,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因為他們害怕,害怕自己成為別人的靶子。

  「原本像他們這樣的指揮官很安全,就算士兵全部戰死,他們也不會有事,他們永遠都在遠離危險的地方,一旦局勢不妙,首先撤退的也是他們,就算無法撤退,他們也可以投降。

  「弗格森少校發明的戰法很有效,卻也讓他們的處境變得非常危險,我們的人可以獵殺對方的將領,對方也同樣可以這麼做。為了自己的安全,那位統帥明知道弗格森小隊的重要性,明知道採用這種戰法能夠扭轉局勢,他仍舊打壓那位少校,解散這支小隊,或許那位少校的死也不是意外……」

  拉佩的語氣很平淡,他的心裡沒有絲毫憤怒,因為他不是當事人,他沒有參加過那場戰爭,他家裡也沒人參加那場戰爭,戰敗而導致的財政危機也沒波及到塔倫。身為一個局外人,他無所謂憤怒,也無所謂憂傷,但是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誅心之言。

  「你都已經猜到了,我還有什麼可說的?」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靠在椅子上,悠然地看著拉佩,說道:「作為補償,我告訴你一個消息,有人打算對跑狗場下手。」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這麼說,是為了彌合雙方的關係。

  「西弗那傢伙仍舊沒死心?」拉佩問道。

  「不是,那位黑幫老大得到勒芒的警告,再加上之前你下手確實夠狠,把他嚇著了,暫時不敢輕舉妄動。這次想要對跑狗場下手的人是檢察官霍特波爾伯爵,他打算透過正規的管道獲得那座跑狗場。」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說到正規管道的時候,故意加重語氣。

  「正規管道?」拉佩已經明白,對方既然是檢察官,肯定想用法律手段來對付他。

  拉佩從來不相信法律的公正,特別是他父親被自己人出賣,差一點幫別人背黑鍋,讓他愈發明白法律的黑暗。

  「現在我們兩清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笑了笑。

  「還沒有。」拉佩走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跟前,用非常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畢竟挨了一槍。」

  「你想要什麼?也對我來上一槍?」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拋了一個媚眼,然後朝著拉佩的底下看了看。

  「不錯的建議,不過我另外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我想知道黑魔法師聚集的地方。」拉佩來這裡的眞正目的其實是這個。

  那天拉佩無意間進入急速反應的層次,能夠看到子彈從槍管裡面射出來,可惜他沒辦法自主控制這種狀態。

  拉佩並不認為自己的劍法已經修練到那樣的層次,唯一的解釋就是狼人的形態帶有這種特性。

  「可以,不過時間還早,你不打算對我來上一槍?」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用柔膩的聲音問道。

  拉佩覺得喉嚨發乾,好在他的克制力還算不錯,咬了咬牙,說道:「我的時間不多,等以後有機會吧。」

  一輛馬車從相距兩個街區的一幢房子裡面駛出來,馬車內坐著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過此刻他們看上去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變成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婆,拉佩則是一個胖子,而且滿臉絡腮鬍。

  「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低聲說道。

  「我為什麼要在乎?這位檢察官恐怕還不知道,他想要動的是尊貴的國王陛下的奶酪。」拉佩不以為然地說道。

  「陛下不打算摻和進去,他讓你自己搞定,努力吧,為了你的勛爵頭銜。」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笑了起來。

  拉佩微微一愣,隨即就明白過來,看來國王反悔了,或者說受到什麼壓力,不打算授予他爵位。

  此時此刻,拉佩終於想通一件事,怪不得有那麼多人想造反,上面這群人做的事實在讓人惱火。

  原本拉佩加入賓尼派只是為了比格●威爾的事,現在他卻有別的想法。

  「那位伯爵既然打算透過正規管道……那就來吧,我的另外一個身份正好認識不少律師,其中有兩人還是大律師。」拉佩淡淡地說道。

  「你打算把賓尼派也牽扯進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驚詫地看著拉佩。

  「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一直沒有開口的比格●威爾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思索起來,因為拉佩這麼想,還可以說是年輕衝動,可連比格●威爾也有這樣的打算,那就有問題了,可惜不管是拉佩還是比格●威爾都不打算解釋。

  馬車緩緩而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要去的地方在市中心,離她住的地方並不遠。最早的市中心分成兩大區域,一片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住的地方,那裡是上等區,另外一片就有些狹窄擁擠,街道只能容兩輛馬車通行,人行道是絕對沒有的,馬車和人走在同一條道路上,所以馬車不時得停下來避讓行人,兩邊的建築物很多已經有了一、兩個世紀的歷史,滿眼望去都是風霜和滄桑。

  馬車越來越慢,最後停下來。

  「我們下去吧。」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推開車門。

  拉佩也跟下來,此時比格●威爾瞬間消失,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誰都看不見的幽靈,變成現在這個狀態,他想隱形都做不到。

  前面是一條幽深的巷子,不過這裡頗為熱鬧,巷子兩邊全是店舖,還有人在地上擺攤,這讓原本就很狹窄的巷子顯得愈發擁擠。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徑直往前走,走了大概有七、八十尺,她停了下來。

  「六十四號。」拉佩看著牆上掛的門牌,剛才進來的時候,他還看到小巷口同樣釘著一塊銅牌,上面寫著甘泉巷。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推門而入,門後是一道向下的階梯。

  這是一間不大的店舖,四周的貨架上放的全是圍巾、披風、斗篷、帽子之類的東西,角落放著一隻舊式的木頭櫃檯,因為年頭太久遠,上面的油漆已經剝落,露出底下的原木本質。

  店主是一個老太婆,她滿臉皺紋,戴著老花眼鏡,看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進來也不怎麼搭理。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走到貨架前看了兩眼,然後拿起一條黑色的絲綢紗巾,是一條很薄的紗巾,卻很寬、很大。

  「這個怎麼賣?」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問道。

  老太婆伸出一隻手掌來回翻了翻。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掏出錢袋,從裡面數了十三枚銀幣疊在一起放在櫃檯上,然後拿起紗巾徑直走進旁邊的一扇小門。

  拉佩也拿了一條同樣的紗巾,然後從衣袋內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銀幣,放在櫃台上。

  在來這裡之前,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已經告訴拉佩其中的關鍵,那一疊銀幣必須按照三枚正面,三枚反面,再三枚正面,然後一正一反一反一正排列,這是暗號;至於紗巾則是打開魔法門的鑰匙。

  等了大概五、六秒,拉佩進入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剛才進去的試衣間,裡面早已經沒有她的蹤影。

  拉佩將紗巾披在身上,剎那間紗巾化作一片黑色煙霧,片刻後煙霧散去,一切又恢復原狀。

  撩開門簾,拉佩走出去,眼前已經不是原來的小店舖,而是一座異常熱鬧的集市,不過這裡的人卻有些不一樣,千奇百怪,看第一眼的時候,拉佩甚至以為今天是狂歡節,這裡是狂歡節的遊行集會。

  這裡有小丑、鐵皮人、長毛猩猩,還有吸血鬼、狼人、獸人、殭屍、木乃伊,有些應該是偽裝,不過也有一些像是眞的,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看上去算最正常。

  這裡就是黑魔法師的世界。

  拉佩是黑魔法師,但是一直以來,他都沒有眞正進入過黑魔法師的圈子。

  「你最好小心,這裡沒一個好人,你如果不識貨,或者不小心的話,不只是會被騙個精光,把命丟了都有可能。」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低聲警告道:「如果沒有把握,就不要輕易問價格。」說著,她轉身就離開。

  拉佩倒也沒見怪,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在旁邊,他反而不怎麼放心。

  看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走遠,拉佩開始閒逛起來。

  說實話,拉佩怎麼也想像不出這裡居然是黑魔法師聚會的地方,這裡完全沒陰森恐怖的感覺,反倒顯得很簡陋,沒有固定的店舖,所有人都在擺地攤,不過攤主大多不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們有的在旁邊閒聊,有的在到處亂逛。

  拉佩的目的很明確,他首先要找的是魔法書,其次是黑魔法必須的材料;至於普通的材料,他完全可以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那裡購買,秘密警察有自己的倉庫,那裡面的東西要便宜得多,這是加入秘密警察的福利。

  只轉了一圏,拉佩就覺得當初花的錢很冤,這裡的書非常便宜,當然越便宜的書,品相就越差,卷邊、缺頁、發霉、泛黃……什麼樣的都有,不過他不在乎。

  逛了一圈下來,拉佩的小包裡面就多了四、五十本書,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小冊子,那是別的黑魔法法師的筆記,全都與詛咒有關,其中有十幾本看上去年代久遠,裡面的東西殘缺不全,大多用密文書寫,應該是所謂光明時代的遺物,另外兩本年代比較晚,裡面的內容要有條理得多,也更系統得多,這十之八九是死人的遺物,所以賣得非常便宜。

  材料收得不多,這類東西就比較昂貴,拉佩買的主要是各種毒草和毒腺,當然也有其他材料,比如一顆曬乾的狼人心臟,拉佩打算強化自己的魔源。

  突然,拉佩看到一個攤子上放著一個很奇特的東西,那是一個十字架。如果在其他地方出現一個十字架,那是很正常的事;但是這裡不對,十字架代表光明之神,對於黑魔法師來說,那是難以忘懷的噩夢。

  象徵光明之神的信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拉佩不由得蹲下身子,把十字架拿起來。

  突然旁邊刮過一陣清風,一個打扮得如同小丑,身上穿著華貴禮服的人瞬間出現在拉佩的面前。

  「怎麼?你看上這件東西?你的眼力眞不錯。」小丑怪聲怪氣地說道。

  「我只是覺得意外,在這裡居然能看到這種東西。」拉佩說道,緊接著問道:「這有什麼特別嗎?」

  「當然,它很特別。」小丑小心翼翼地從拉佩的手裡取過十字架,然後他握住十字架長的那端。

  隨著嗡的一聲輕響,十字架短的那端突然冒出一尺多長的劍刃,劍刃是透明的,彷彿是一片長條形玻璃,又像一道水練,它的中心晶瑩剔透,邊緣卻在不停波動著。

  小丑提著那把長劍,在地上輕輕地擦了一下。

  小丑根本就沒用力,所過之處卻留下一道又細又深的縫隙。

  「怎麼樣?很鋒利吧!」小丑瞬間收起劍刃,他並不是愛惜這件武器,而是怕掌控不住,一不小心碰到什麼。

  「多少價錢?」拉佩來了興趣,別的魔法師就算得到這樣一把劍也沒用,他們根本不會用,但是到拉佩的手裡就不同,他與其說是黑魔法師,還不如說是魔劍客。

  「十萬比紹,對於這樣一把神兵利器來說,這已經是非常便宜的價錢。」小丑連忙說道。

  「你在開玩笑?」拉佩頓時收回手,因為魔法武器確實很貴,但是再貴也不會貴到這種程度,除非這是一件神器,比如幸運金幣。不過如果眞的是神器,就不會有人願意出售,十萬比紹同樣成了個笑話。

  「我懷疑你根本沒有誠意,故意開這麼不可能的高價。」拉佩冷冷地說道。

  「我是眞心想賣。」小丑一副很委屈的模樣。

  「算了,我只是一時好奇罷了,這個地方怎麼會有象徵光明之神的東西?這把劍確實很鋒利,但是不値十萬比紹,甚至就算它値這個價錢,你也擺錯地方,來這裡的都是魔法師,誰會用劍?」拉佩說得理直氣壯,能用這把劍的恐怕就只有他這個另類魔法師。

  「你懂什麼?這把劍與眾不同,據說裡面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誰如果成功解開這個秘密,就將擁有毀滅一切的力量。」小丑一臉亢奮地說道。

  「這傢伙對每個人都是這樣一套說辭。」不知道什麼時候,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走過來,道:「這把劍放在這裡至少有十年,每個新來的人都被它吸引過,然後就和你一樣,被十萬比紹的價格嚇回去。」

  「為什麼非要十萬比紹?少一點,比如五萬比紹,說不定就有人買了。」拉佩問道。

  「你肯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轉頭朝著小丑問道。

  「那可不行,少一個子都不行。十萬比紹,這沒得商量。」小丑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然後轉身將十字架放回原處。

  「如果你想要劍,我可以送你一把。」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用傳心術對拉佩說道。

  拉佩看了那個十字架一眼,心裡有些動搖,不過這個價錢實在太離譜,就算有錢也不能這樣糟蹋。

  「那好。」拉佩同樣用傳心術說道。

  「我看你買的東西不少,還打算買什麼?」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看了拉佩的小包一眼。

  「你知道哪個攤子有賣移動類的魔法物品嗎?」拉佩問道,他剛才看到幾件這樣的東西,但是都不滿意。

  「移動?」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想了想,又朝著四周張望一番,然後領著拉佩朝著一個角落走去。

  那個角落坐著一個身披長袍的人,雖然看不清楚這個人的面貌,但是他的身上隱約散發出一股老人的味道,他的攤子上空空如也,只放著一本很厚的冊子。

  「你自己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朝著冊子指了指。

  拉佩拿起冊子翻了翻,那是一本圖譜,總共分成三冊,分別是戰爭、旅行和日用,戰爭冊裡面全是護甲、弓箭、法盾之類的東西;日用的範圍就廣了,從各種實驗設備到噴火爐、魔法燈應有盡有,至於有關旅行的那一冊,正是拉佩要找的東西,從飛行掃帚到蝙蝠斗篷,再到飛馬之類的魔性生物,同樣應有盡有。

  「別想那些魔性生物,太招搖了,現在不是一千年前,野獸的數量越來越少,更不用說魔性生物。如果讓別人知道你擁有一頭魔性生物,很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警告道。

  「魔性生物很少嗎?」拉佩有些意外,他以前看到的故事中,那些英雄幾乎每天都要斬殺幾頭魔獸,最後還要幹掉一頭惡龍,才能證明自己的勇武。

  當然,拉佩還沒幼稚到分辨不清現實和故事的區別,不過他一直認為現實中的魔性生物也不少,他在幸運金幣裡面就看到很多和強大魔獸戰鬥的場面。

  「當然很少,除了一些禁地,已經很難看到野生的魔性生物。被人豢養的魔性生物倒是有一些,不過大多在各國王室和大貴族手中,或者為軍隊所有,最後就是莫文那樣的傳奇魔法師可能養著一些魔性生物。」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說道。

  聽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這麼說,拉佩不敢再有奢望,他跳過和魔性生物有關的那幾頁。

  看了半天,拉佩也沒個頭緒,這本圖冊上只有樣子,沒有註解,他在煉金術方面又沒有佛勒那樣的造詣,根本無從知曉這些東西的性能。

  「不如你給我一些建議。」拉佩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求援。

  「這裡面的東西主要分兩類,一種是載人、載物的工具,有車輛,也有船隻,當然也有一些馱獸,另外一種是個人使用的物品,比如飛行掃帚、蝙蝠斗篷,樣子最漂亮的是天使之翼,速度最快的是風精靈羽毛。」

  「有多快?」拉佩連忙問道。

  「一個小時飛行兩百多公里,不過這東西是一次性的,用過後就會化作一陣清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連忙提醒道。

  「有沒有直接穿在身上,用的時候也不需要變來變去,能夠增加奔跑速度,或者能夠讓人跳得高、跳得遠的魔法物品?」拉佩的身上就有類似的東西,他有一雙靴子,還有一件輕靈披風。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將圖冊遞給攤主,然後把拉佩的要求說一遍。

  那個攤主看了拉佩一眼,飛快地在圖冊上翻找起來,很快就翻到其中的一頁,那上面有一雙靴子。

  看到這雙靴子,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得怒容滿面。「怎麼了?」拉佩連忙問道。

  「老東西以為我們都是新來的,故意挑了一件賣不出去的東西。這雙靴子是失敗的作品,一跑起來就煞不住腳,速度會越來越快,如果它可以像飛行掃帚一樣在天上飛倒也沒什麼,可惜做不到,穿上它只能在地上跑,一個不小心就會撞上岩石或樹木,最後撞個粉身碎骨。」

  「這東西速度很快?」拉佩連忙問道。

  「確實很快,同樣死得也會很快。」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沒好氣地說道。拉佩並不在意,反倒問道:「多少錢?」

  攤主聞言,從袍袖底下伸出兩根乾癟的手指。

  「兩千比紹?」拉佩問道。

  攤主點了點頭。

  「你還眞打算買?」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冷笑一聲。

  拉佩沒有說什麼,直接從口袋內掏出兩疊金元券。

  攤主將骨瘦如柴的手非常詭異地插入頭罩中,彷彿那裡面不是他的腦袋,而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空間,等到他的手抽回來,手上已經多了一雙靴子,一雙看上去毫不起眼、沾滿灰塵,同時一側的鞋跟後面還帶著些許暗紅的靴子。

  拉佩立刻就認出來,那暗紅的顏色是乾透的血跡。

  看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話沒錯,確實有人因為這雙靴子撞死過,不過拉佩不在乎。

  「眞是好貴啊,我本來以為自己很有錢的。」拉佩苦笑一聲。

  「沒辦法,所有魔法師都認為自己手裡的東西很値錢,就算用不著,也不願意賤賣,所以在魔法師的世界,更多的是以物換物。」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語道破其中的關鍵。

  緊接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話鋒一轉,道:「其實這裡的東西也不能算貴,一匹純血的馬都要五、六百比紹,一輛馬車至少要四匹,最高等級的要八匹,加上馬車和馬車裡面的裝飾,也要六、七千比紹。你認為一輛這樣的馬車,比一把魔劍或一根魔杖更有用?」

  「這倒也是。」拉佩沉思起來。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3-13 05:30 PM

本帖最後由 im167928 於 2015-3-13 05:34 PM 編輯

【第四十三話】──詭局

  很久沒有回到自己的家、很久沒有踏進那間原本是地窖的實驗室,拉佩一回來就打斷佛勒的試驗。

  拉佩不顧佛勒的怒吼,把那雙靴子扔在他的面前。

  「研究一下,看看有沒有辦法破解其中的奧妙?」拉佩說話很不客氣,他知道佛勒的弱點是什麼。

  果然,原本佛勒滿臉怒氣,但是聽到拉佩讓他做這件事,又看了那雙靴子一眼,立刻怒氣全消。

  想要破解一件魔法物品的製造辦法,肯定要把那件東西大卸八塊,可拆開後未必能夠重新拼起來,花大價錢買來的東西就這麼毀了,一般人根本就沒這麼大的手筆,因此佛勒很少能夠得到這樣的機會。

  「拆壞了可別怪我。」佛勒一邊說道,一邊拿起那雙靴子,仔細查看起來。「外面看不到魔法陣,裡面也沒有,看上去是隱藏在夾層中,手法不錯……」佛勒轉身取來剪刀、刻刀、鉤刀、鉗子、鑷子、夾子等物。

  佛勒小心翼翼地用鉤刀把線全都割斷,把其中一隻靴子拆開,靴底、鞋面、夾層、襯底全都被分離,這中間果然隱藏著不少小機關,不過都被佛勒一一找出來,他確實非常擅長做這種事。

  鞋底和鞋面上全都有一座座魔法陣,別看只是一雙靴子,複雜程度絕對很高。「厲害,三層重疊的複合魔法陣,互相之間居然不會產生干擾,能夠做出這東西的人絕對是大師中的大師。」佛勒兩眼放光地盯著那繁複的法陣。

  「那麼你呢?你屬於哪個等級?」拉佩好奇地問道。

  佛勒的臉頰肌肉抽搐兩下,然後很生氣地說道:「我當然是大師。」

  「好像有些勉強。」拉佩是猜的,他現在越來越擅長察言觀色。

  佛勒居然沒有反駁,而是悻悻地嘟囔道:「早些年我沒那麼多錢,不得不將大量的精力花費在賺錢上,又因為最賺錢的是魔藥和魔法裝備,所以我把不少精力放在這兩樣上,但我眞正喜歡的其實是魔偶和機械生命體。」

  拉佩翻了翻白眼,以他對佛勒的瞭解,佛勒完全是自己作死,才會落到那樣的境地,比如佛勒和烏迪內斯的那次交易,如果正常完成,絕對是雙贏的結果,但佛勒卻拿了東西跑路。

  「你先幫我搞定這東西吧。」拉佩輕嘆一聲。

  「搞不定。」佛勒毫不猶豫地說道:「複合法陣的重疊和配合是一門非常高深的學問,就算我照搬,不清楚其中調整的步驟也沒用,更何況這些魔法陣上面都覆蓋了偽裝,必須先破解,而這些偽裝同樣採用了複合結構,稍微碰一下,說不定就會起變化。」

  「你也有被難倒的時候?」拉佩很驚訝,既然搞不定,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他連忙又問道:「你說說看,這東西是什麼原理?」

  「原理倒是很簡單,就是在腳底製造一個力場。這個力場的特性很奇怪,向前摩擦力很小,如同冰面,向後摩擦力近乎於無窮大,還帶有類似彈簧的特性,能夠積蓄蹬踏的力量,然後瞬間反彈回去。」佛勒簡單地解釋道。

  拉佩有點明白,這就等於一雙超級溜冰鞋,對缺少運動的魔法師來說,溜冰原本就是一項危險的運動,再說,一般溜冰都是在冰面上進行,冰面上沒什麼障礙物,就算有失誤,也頂多摔一跤,可這雙超級溜冰鞋就不同,在什麼地方都能溜,一旦遇到障礙物多的地方,撞個粉身碎骨絕對很正常。

  但這雙超級溜冰鞋對拉佩絕對有用,他的反應速度已經接近急速反應的層次,那天他都能夠看到子彈從槍膛裡面射出來,這雙超級溜冰鞋再快,也不可能快到那種地步。

  「偏轉力場……難道是偏轉護盾的另外一種運用?」佛勒自顧自地嘮叨道。

  「偏轉護盾?」拉佩精神一振,偏轉護盾一向被認為是最實用的魔法之一,特別是和石頭皮膚、鋼筋鐵骨這類魔法配合。

  自古以來都有這樣一種說法,最好的肉盾並不是身穿重甲的騎士,而是施展偏轉護盾、石頭皮膚和鋼筋鐵骨的魔法師。

  「這東西既然能夠加在靴子上,肯定也能加在衣服上。」拉佩試探著說道。

  「應該可以,這組魔法陣原本應該是為了製造護甲而開發,不知道為什麼做成靴子,而且用得不是地方。」佛勒連連搖頭。

  拉佩才不管這些,他飛也似的跑出去。

  一個小時後,拉佩回到那座市場。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很多人正在收拾東西,拉佩急匆匆地跑到那個角落,到那名攤主捲起地上的毯子,而那本畫冊被他夾在胳膊肘下。

  看到拉佩急匆匆回來,攤主先是一愣,緊接著異常警戒地說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貨物出門,概不退換。」

  「我不是來退貨的。」拉佩擺了擺手,他看了看四周,低聲問道:「能不能幫我打造一件衣服?就用那雙靴子的技術。」

  「衣服?」攤主一下子暴露出底細,顯然他只是經手人,那雙靴子並不是他做的。

  拉佩隨手掏出一件衣服,那是當初為了對付烏迪內斯準備的,連頭帶腳沒有一絲縫隙,臉上都有面罩遮擋著。

  攤主很小心,反反復覆地檢査著這件衣服,看了好半天,才把衣服還給拉佩。大家都是黑魔法師,對於同行,沒人敢放鬆警戒。

  誰知道衣服上有沒有打下魔法印記?萬一拉佩提要求是假,想要找出賣貨人的行蹤是眞,那他不是完蛋了?

  「我已經記住樣式,還有大致的尺寸。」攤主說道。

  拉佩一把接過衣服,緊接著隨手一抖,那件衣服頓時燒起來,眨眼間化作滿地灰燼。

  和攤主一樣,拉佩也不敢輕易拿一個黑魔法師的東西。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曾經警告過拉佩,這裡唯一可靠的就是對方出售的東西,那裡面可以有假貨,但是不允許設置任何魔法印記或者跟蹤標記。

  「你很謹愼,應該可以活得很長久。」攤主呵呵一笑,捲起毯子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一句實話,這東西本來就是想做成衣服,結果失敗了。它的作用時間太短,不超過一秒,作用範圍也太小,只有一尺方圓。為了收回成本,結果改成靴子、頭盔、護心鏡和盾牌,另外三件還好,都賣得不錯,唯獨靴子有點問題。」攤主倒也不覺得慚愧。

  拉佩並沒有被嚇退,對別的魔法師沒用,對他未必也沒用。

  「做這樣一件衣服需要多少時間?」拉佩問道。

  「一個星期。」攤主立刻說道。

  「一個星期?」拉佩算了一下時間,道:「新年前三天,這裡還開嗎?」

  「當然,我一年四季都在這裡守攤子,只有過年的一個星期能夠休息。」攤主說這番話的時候,語調中明顯帶著一絲怨氣。

  拉佩沒興趣多管閒事,直接問道:「多少錢?」

  「我不知道,做東西的不是我。」攤主搖了搖頭。

  「超過五千比紹的話,我就不要了。我已經看過那雙靴子,材料並不値錢,眞正高明的是上面的複合魔法陣。」拉佩說道。

  「我會告訴他的。」攤主道。

  「那麼就一個星期之後見了。」拉佩目的達成,也就沒必要繼續待下去。拉佩離開那座市場,仍舊從那家衣帽店傳送回來,剛出了小巷,立刻看到遠處漢德的一個手下站在路口東張西望。

  拉佩裝作不認識,走了過去,擦身而過的瞬間低聲問道:「有什麼事嗎?」「頭正在找您,他在老地方等您,他還帶了一個客人過來。」那個傳遞消息的小扒手立刻說道。

  拉佩和小扒手說話的速度都很快,擦身而過,消息已經傳遞過來。

  隨後,拉佩隨手叫了一輛出租馬車。

  所謂老地方就是莫迪萊大叔的餐廳,這裡已經成了他們聚會的地點。

  從市中心到那家餐廳有些距離,半個多小時後,拉佩在離餐廳幾個街區的地方下來,轉身鑽進小巷。

  一進入小巷,拉佩就轉動手中的戒指,瞬間變回原來的模樣。

  那家餐廳掛上停止營業的牌子,拉佩從不遠處的小巷裡面鑽出來,走到門口,推門進去。

  餐廳內有兩個人,坐在最裡面的那個角落,一個是漢德,另外一個人讓拉佩大吃一驚,居然是多明尼哥。

  「很高興見到您。」拉佩朝著多明尼哥伸出手。

  「我也是。」多明尼哥站起來,他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就是他侄女愛慕的畫家,他和拉佩的這個身份是第一次見面。

  「怎麼?出了什麼事嗎?」拉佩坐下來。

  餐廳的老闆莫迪萊大叔推著一輛小車從廚房走出來,小車上放著一整塊牛肩峰,烤得香氣四溢,還吱吱地冒著油脂,他聽到拉佩要過來,早早就準備起來。

  拉佩也不客氣,切了一大塊牛肉放在自己的盤子上,一邊吃,一邊聽。

  「您派人給我報信,我立刻想起一些事,最近跑狗場確實不太平。」漢德說出找拉佩的原因。

  「怎麼回事?」拉佩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別看他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面前一點都不在乎,實際上他的心裡並沒底。

  「最近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瘋子,口口聲聲說跑狗場所在的土地是他的,說那裡原本沒有河流,那條河是後來挖的,當初他的先祖沒有計較,現在他要收回土地,還要討要一切因為這片土地而得到的收益。不只是這個傢伙,之前刁難過我們的那幾個地主也跑出來,他們的土地已經賣給我們和多明尼哥先生,但現在他們後悔,居然說我們強買強賣,他們並不是自願出售土地,而是被迫的,還有一個人說我們在合約中耍詐,完全是商業欺騙。」漢德一五一十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他們想這麼玩。」拉佩明白了,怪不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說那個檢察官打算透過正規管道得到跑狗場。

  這是典型的官商勾結,恐怕幕後交易都已經完成。

  不過沒關係,因為所謂陰謀必須隱藏在暗處,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下,那就毫無意義。

  「這件事需要多明尼哥先生多費心了。」拉佩轉過頭,笑道。

  「我能夠幫得上什麼忙?」多明尼哥面對拉佩絕對不敢擺架子,他早就從賓尼派那裡知道拉佩的身份,對於秘密警察,他始終都保持著警戒。

  「咱們不是聘請了喬治●雅克這位大律師嗎?既然對方想要打官司,那麼我們就打好了。」拉佩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場官司恐怕贏不了。」多明尼哥苦笑著搖頭,他並不看好。

  「別說得那麼灰心喪氣,那位霍特波爾伯爵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他的屁股底下一坨屎,我甚至都用不著費心去造假,隨手就可以拿出一堆證據。他既然拿土地說事,那實在太好了。」拉佩嘿嘿一笑,道:「那幾個地主肯定不知道,妮娜和他們做交易的時候,偷偷請了神殿的人作見證。」

  這並不是拉佩高明,而是夏洛克的提醒。

  尤特人的名聲不好,一旦發生紛爭,大家總是會偏向於另外一方,所以他們如果想正正當當地做生意,就必須防著被對方反咬一口,因此他們和人訂合約的時候,經常會請神殿的人躲在隔壁,一方面作見證,另一方面記錄當時的情景。

  「這實在太好了。」聽到拉佩手中有證據,多明尼哥頓時來了精神,不過他隨即又問道:「河流經過之地的歸屬權呢?」

  「我根本不相信那是人工挖掘的河流,他有沒有說那條河是什麼時候挖的?」拉佩問道。

  多明尼哥看著漢德。

  漢德想了想,這才說道:「好像是他祖父那代,他還有一大堆見證,而且市政廳也開出證明。」

  「這就不對了,當初為了把水抽出去,我曾經去查過地理數據,想看看這條河曾經流經哪些地方,原本希望底下有暗溝之類的東西能夠把臭水排出去。我找到的地圖上一直都有這條河,最早的一份地圖繪製於兩個世紀以前。」拉佩理直氣壯地說道。

  「你可以肯定?」多明尼哥的精神愈發振作起來。

  「當然可以肯定。如果我沒有記錯,在這條河的上游曾經有一片磨坊,那是一座修道院的產業,這座修道院屬於風神殿,在下游,離原來那條臭水溝三百尺的地方還有一座橋,那也是風神殿為了來往方便建造的。」拉佩說出兩個證據。

  「這太好了。」多明尼哥一拍桌子,不但有證據,還涉及神殿,這個官司怎麼都不會輸,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從中獲得最大的利益?

  「這件事還是交給專家處理,我相信雅克先生很清楚如何利用這些證據。」拉佩意有所指。

  現在離國民會議召開只有半年,如果這時把司法的不公和執法者的貪婪揭露在世人面前,對於賓尼派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事,對於國王這邊,則是又一個打擊。

  多明尼哥仔細地打量著拉佩,他聽明白拉佩的意思。

  好半天,多明尼哥才說道:「我原本以為你和賓尼派的人是死對頭,沒想到你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拉佩意味深長地說道。

  在賓尼派總部大廳內,馬克西米、喬治和讓這三位巨頭此刻正聚在一起。

  「他眞是這麼說的?」

  「多明尼哥沒必要撒這個謊。」馬克西米淡淡地說道。

  「看來那個小子很有怨氣。」喬治●雅克摸著下巴,眼珠骨碌碌亂轉。

  「跑狗場太吸引人,之前的血色之夜就是他和黑幫為了爭奪跑狗場的控制權而大打出手,聽說他為此支付好幾十萬比紹。」讓●保爾一臉鄙夷。

  「恐怕他在秘密警察內部也沒撈到好處,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一個平民,想要出人頭地沒那麼容易。」馬克西米點出另外一個可能。

  「我們拉攏一下試試?」喬治●雅克問道。

  「沒必要,也沒意義。」馬克西米搖了搖頭,道:「我們並不缺人,他對我們也不會有什麼幫助,再說,萬一他對國王並沒有徹底失望怎麼辦?那幫軍官給我們的教訓還不夠嗎?」

  另外兩個人頓時沉默下來。

  這時馬克西米的話鋒一轉,道:「不過,可以考慮合作。」

  說實話,馬克西米還是挺看重拉佩,在他眼裡,拉佩和那些軍官不一樣。

  那些軍官雖然槍法不錯,集合起來也有相當的戰力,但是除此之外一無是處。所以弗格森小隊被解散後,這群人全都混得很差。

  拉佩就不同,短短幾個月內,他的直屬手下從六十幾個人擴充到三百多名,一半在這裡,一半在塔倫,外圍成員就更不用說,到處都是他的眼線,更有一支警察部隊,還和走私販子關係密切,影響力甚至延伸到國外,絕對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才接下這個案子。」喬治●雅克順勢說道,緊接著他又道:「如果官司輸了,那小子對貴族階層肯定會心生怨憤,如果官司贏了,他的處境恐怕會更加不妙。」

  突然喬治●雅克停頓一下,看了看左右,低聲說道:「這小子確實有本事,提供給我很多有關霍特波爾伯爵和幾位大法官的情報,有些我以前聽說過,但是沒證據;另外一些我根本沒聽說過,他的手上卻有確鑿的證據。

  「他還為我安排兩個跑腿的小孩,我故意讓他們打聽一些事,然後讓法爾門德跟蹤他們,結果發現那小子已經建立一張情報網,收買一大批十二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小孩,大街上的報童、送信的小郵差,甚至包括我們辦的那幾份報紙僱傭的童工也都是他的眼線。」

  「這怎麼可能?他來馬內才幾個月。」馬克西米大吃一驚。

  「有些人天生就是做探子的料。」喬治●雅刻苦笑起來。

  馬克西米和讓●保爾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一絲緊迫感。

  「還好當今國王對秘密警察異常忌憚,一上台就把這條惡狗拴起來。」讓●保爾喃喃自語道。

  讓●保爾顯然認為這不是拉佩的本事,而是秘密警察一貫的手段。

  對於拉佩的身份,所有人都已經接受那套說法,他是威爾勛爵以秘密警察的名義準備的暗子,這樣的暗子還有很多,但是因為威爾勛爵的死,其他暗子全都失去聯繫,永遠處於蟄伏的狀態。

  「還好比格●威爾死了。」馬克西米輕嘆一聲。

  「是啊,一枚暗子就這麼厲害,如果其他暗子全都甦醒……」喬治●雅克已經說不下去。

  和拉佩的合作,在三巨頭的默契之下被確定下來。

  提到拉佩,馬克西米不由得想起另外一個人,一個和拉佩有關的人。

  「安東尼●普拉米奧在什麼地方?」馬克西米立刻問道。

  「我讓他躲在郊外的一座農莊,怎麼?你找他有什麼事?」喬治●雅克有些緊張起來,他擔心馬克西米提議把安東尼●普拉米奧送出去作為禮物。

  「這個人為黨派做出貢獻,而且他的能力不錯,那次刺殺行動非常成功,既然他的忠誠和能力都已經得到證明,不如就讓他到萊戈尼格手下工作。」馬克西米完全是無意間想到這一點。

  喬治●雅克鬆了一口氣,立刻贊成道:「這個主意不錯,他對這種事應該不會有什麼排斥。」

  讓●保爾自然也不會反對。

  突然讓●保爾撓了撓頭,一臉無奈地說道:「事情可眞多,又要組建執法部門,又要組建軍隊,還要調查刺殺佩拉得的案子,現在又有了一起案件。」

  「重頭戲還是明年的國民會議。」喬治●雅克提醒道。

  「還算好,執法部門和軍隊的事用不著咱們操心,佩拉得提出的這個三位一體的架構確實不錯。那幫軍官奪權的事不會重演,以倶樂部的形式組建軍隊的建議也很妙,而且效率很高,這幾天的時間,聽說射擊場已經佈置好了?」馬克西米問道,他雖然是負責人,但因為現在組建俱樂部的事是喬治●雅克的手下負責,他主動避嫌。

  喬治●雅克連忙說道:「組建倶樂部並不難,找一塊合適土地然後買下來,四周砌一圈圍牆就行,反倒是在這麼短時間內能夠召集幾千人,這眞的不容易。」

  約瑟夫●羅德巴確實不簡單,只用了兩天就把碼頭工人和失業者召集起來,碼頭工人不算什麼,他們畢竟要上班,只有星期天可以利用,那些失業者就不同,他們才是軍隊的主力,反正失業者沒事做,只要給他們口飯吃,整天就在練槍。

  按照拉佩的標準,這支軍隊用不著像正規軍那樣排成方陣放排槍,只需要他們能夠躲在工事後面開槍,一個月練下來,這些失業者應該可以派上用場。如此一來,一支軍隊的雛形就有了,賓尼派多少有些安全上的保證,再有半年的時間,那些碼頭工人的槍法應該也不差,在這半年內賓尼派還會不斷招人進來,擴充軍隊的規模。

  「咱們去看看怎麼樣?」馬克西米提議道。

  不管是喬治●雅克,還是讓●保爾對此都不會反對。

  「不如叫上其他人,反正快過年了,讓大家都休息一下,順便練練槍法。」

  喬治●雅克立刻有進一步的想法。

  同樣沒人反對。

  提議變成決定,消息很快就傳達下去,一間間辦公室內傳出歡呼聲,然後很多人走出來,三五成群到大街上攔下一輛輛出租馬車。

  馬克西米、喬治●雅克和讓●保爾全都上了喬治●雅克的馬車,他的馬車最舒服,也最暖和。

  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靶場並不在郊外,而是在西城區。

  索拉河的大致走向是由東南向西北,整座西城區基本上就是索拉河的下游,這裡是工場區,也是倉庫區,還有很多貨運碼頭。

  有那麼多工場、倉庫和碼頭,就必然有那麼多工人,他們可沒錢坐馬車上下班,也不可能每天走很長的路上下班,大多只能就近居住,所以這裡也是馬內最大的居民區。

  約瑟夫●羅德巴召集的人全都住在這裡,數量很多,有好幾千人,不可能專門為他們準備馬車,把射擊場設在這裡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我居然不知道西城區還有這麼大一塊空地,可以用來建造靶場。」當馬車停下來的時候,讓●保爾頗有些驚訝地看著四周,他的派系走的是下層路線,對這裡比另外兩個人要熟得多。

  「到地方你就明白了。」喬治●雅克笑了笑,他在前面帶路。

  喬治●雅克徑直走進一家工場,那是一家製造農具的工場,曾幾何時這裡也輝煌過,一進院子就可以看到地上堆著成排的犁頭,牆根那邊整整齊齊疊著許多鐵質的輪子。但現在這裡根本看不到工人在工作,打鐵用的爐子也熄滅,那些犁頭和鐵輪在露天生鏽。不過這裡的人卻很多,他們顯然都不認識馬克西米、喬治和讓,看到他們進來,大多數人只是看了兩眼,並沒有太在意。

  「砰——砰——砰——」前面傳來一陣槍響。

  這座工場有一扇後門,穿過去就看到一條河。

  和跑狗場的那條臭水溝差不多,這也是一條兩頭堵死的臭水河,河水漆黑如墨,幸好現在是冬天,味道並不是很濃。

  「原來是和他學的。」讓●保爾恍然大悟。

  這條臭水河大概有一里長,四周原本就有一圏圍牆,不過以前有些地方沒有堵死,現在徹底堵死,這也是為什麼僅僅兩、三天時間,圍牆就能造好的原因,工作量原本就不大。

  一座橋橫跨在河面上,橋的長度有三十多尺,練槍的人就站在橋上,他們射擊的目標是遠處掛著的一隻隻罐子。

  「砰——砰砰——」槍聲非常整齊,射擊非常有次序,後面的人總是等前面的人射完才射擊。

  「啪——」遠處一隻罐子被炸開。

  裡面全都灌滿水場面頗壯觀。

  「六號命中。」「我贏了、我贏了。」

  「我賭的也是六號命中,給錢,全都給錢。」

  木橋邊上擠著一大群人,這些人正吵吵嚷嚷。

  馬克西米頓時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不悅之色,自言自語地說道:「什麼時候賭博成了一股風氣,什麼都能夠拿來賭?」

  「你、我又不是聖人,沒必要什麼都管。」喬治●雅克在這一點上要比馬克西米好得多。

  讓●保爾卻已經走上前,隨手拿起一把槍。

  「這是佩拉得選擇的?沒想到這麼重。」讓●保爾扛著槍走回來,低聲對馬克西米說道。

  「佩拉得的話非常有道理,我們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把一群普通人訓練成勇敢、無畏、絕對服從紀律的士兵,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依託街壘作戰,所以槍重一點沒關係。」馬克西米把拉佩當初的話複述一遍。

  這時,讓●保爾扛起槍走到橋上。

  「嘿—別插隊。」一個大鬍子喊道。

  「瓦爾,別嚷嚷。」負責秩序的一個中年人喊道。

  「沒什麼,他說得對,我確實不應該插隊,我只不過想確認這種槍好不好用。」讓●保爾連忙解釋道。

  「當然好用,這比我以前用的槍好多了。」說話的正是剛才那個打中目標的六號。

  「這槍好像重了一點。」讓●保爾裝模作樣地用手掂掂份量。

  「如果憑空舉著的話,確實重一點,不過找一個地方架著就不重,好槍就是要有點份量,這樣打得準。」那個六號連忙說道。

  「打得準?我看他們全都打偏了。」讓●保爾看著眾人。

  「咱們以前又沒碰過槍,這是第一次,這槍用起來很容易,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你再來看。」一個看上去像工人的中年人說邊。

  「讓我試試。」讓●保爾把槍架在欄杆上,取過一個已經裝塡好的轉輪扣進後部的空腔裡面。

  讓●保爾慢慢地瞄準,然後扣動扳機。

  隨著砰的一聲,白色的硝煙頓時瀰漫在眼前,緊接著遠處的一隻罐子炸開。

  讓●保爾扳動轉輪,重新瞄準,緊接著再一次扣動扳機。

  又是一聲槍響,不過這一次子彈打偏了。

  一槍接著一槍,讓●保爾的槍法明顯不如拉佩,不過他畢竟不是第一次碰槍,多少有些底子,五槍中了兩發。

  讓●保爾把轉輪退出來,緊接著又取過一個裝塡滿的轉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繼續射擊,而是轉頭看了看腳下的這座橋。

  橋並不長,也就三十幾尺,練習射擊的人全都緊緊挨著,足夠讓五十幾個人同時練槍。

  讓●保爾把槍放回原來的地方,然後走到馬克西米和喬治●雅克的跟前,說道:「靶場不錯,槍也不錯,只是地方小了點。」

  「不小了。」喬治●雅克指了指另外一側,道:「那邊還沒利用起來呢!兩邊就是一百多人,六發子彈全都射完也就一刻鐘的時間,一個小時四批,就是四百多人。」

  「我也覺得不夠。」馬克西米顯然站在讓●保爾這邊,他指了指上面,說道:「或許可以再搭一層。」

  「那需要時間,至少需要停工一個星期。」喬治●雅克搖頭道。

  「這樣的臭河溝應該還有吧?」讓●保爾想到的是另外一個辦法。

  「沒必要把聲勢搞得這麼大吧?」喬治●雅克比較求穩。

  「你以為眞的能瞞過那邊?」馬克西米低聲問道:「我剛剛得到消息,弗格森小隊的成員全都接到徵召令,那些人重新入伍後,軍銜全都提升一級,聽說還要以他們為骨幹組建一支獨立兵團。」

  「這樣也好。」喬治●雅克毫不在意,現在那群軍官已經成了雞肋,眞的走光反倒是一件好事。

  「既然他們知道我們在組建自己的軍隊,為什麼不動手?」讓●保爾感到迷惑不解。

  「肯定是指望國民會議的時候一起攤牌,那位陛下恐怕還幻想著國民會議能夠解決一切問題。」馬克西米冷笑道。

  「但願如此。」喬治●雅克嘀咕道。

  「那根本就是一種奢望。」讓●保爾並不看好,在這一點上,他和馬克西米觀點一致。

  召開國民會議的目的是解決財政危機,而財政危機的根源是官僚體系的臃腫、貴族無節制的貪婪,和國王不受約束的行為,包括連續發動戰爭和王后的鋪張浪費,但是上層的那些人卻希望底層民眾為此買單,更令人憤怒的是,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做。

  「號外、號外,揭露司法部門的黑幕,勾結民政部門公然造假。」

  「跑狗場利潤豐厚惹人垂涎,檢察官心生惡念上下其手。」

  「偽君子的眞面目,霍特波爾伯爵其人其事。」

  「可悲可嘆,法律成了為私人牟利的工具。」

  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和跑狗場有關的消息,新年前的一個星期突然變得熱鬧起來,檢察官霍特波爾伯爵和很多法官的名字紛紛上了報紙的頭條。

  不管是霍特波爾伯爵,還是受理此案的法官都被弄個措手不及,因為按照原計畫,他們要等到二月中旬才會開庭審理此案,但對方已經在造勢,還弄得他們焦頭爛額。

  這天下午,一輛馬車停在那間外面看上去普普通通,裡面卻充滿奢華和淫靡的賭場門前,一個披著厚重斗篷的人從馬車上下來,徑直走進去。

  「先生,這裡是會員制的沙龍,您是這裡的會員嗎?」在走廊的盡頭,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擋住斗篷客的去路。

  「告訴西弗,我要立刻見他!」那個人用異常低沉,甚至帶著一點沙啞的聲音喝道。

  「你要找我們老闆?」那個大漢呵呵一笑,不過他馬上就笑不出來,因為他看到那個人的手中放出一道青光。

  斗篷客推開看門的大漢走進去,在他背後,隨著轟的一聲,那個大漢倒在地上,然後斗篷客沿著樓梯往上走。

  最頂上那一層早已經站著一排人,為首的正是西弗身邊的保鏢兼首席打手——那個叫孔塔的大劍客。

  孔塔顯然沒打算和斗篷客為敵,他欠身微微鞠了一個躬,低聲說道:「恭候您的到來,我的老闆讓我表達歉意,手下的人太不會做事了。」

  「沒什麼,他已經用性命為他的愚蠢道歉。」斗篷客冷冰冰地說道,他看都不看孔塔一眼,徑直往那扇門走。

  門打開後,西弗就在客廳內,這間客廳仍舊是臥室的模樣。經歷了那場血色之夜,西弗越來越神經質,總覺得自己不安全。

  斗篷客揮了揮手,門轟然一聲關上。

  「都是因為你,我現在才落到這樣的處境。」斗篷客掀起頭罩,露出一張年輕的面孔。

  這位正是霍特波爾伯爵,他今年四十五歲,但是看上去卻只有三十幾歲,臉上連一點皺紋都沒有。

  「您說這話太讓我傷心,我沒欺騙過您。那座跑狗場絕對値錢,他從我這裡一次就賺走近五十萬比紹,相當於我大半年的收入,我也沒有隱瞞他的秘密警察身份,不過他只是外圍成員,他原來的後台是威爾勛爵,可惜那位勛爵已經遇刺身亡。」西弗很坦然地道。

  霍特波爾伯爵怒氣衝衝地看著西弗,但是他對西弗也沒辦法,他並不敢動手,外面那個孔塔就讓他異常忌憚。

  「那個傢伙看上去不像沒有後台的樣子。」霍特波爾伯爵之所以怒氣衝衝跑來這裡興師問罪,就是因為西弗說過那小子沒有後台。

  「他確實沒有後台,當初他為了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還繞了一個圈,勾搭上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女兒娜達利雅小姐,可見他和秘密警察的關係不是很密切,之後除了國王召見過他,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和他見過幾次面,他幾乎沒有外出過。」西弗感到很冤枉。

  「很少外出?」霍特波爾伯爵冷哼一聲。

  拉佩是黑魔法師的消息從來就沒有保密過,霍特波爾伯爵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還打聽到拉佩手下有一個大師等級的煉金術士,想要避開別人的監視,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

  西弗並不在意,緊接著又說道:「這一次幫他的,除了多明尼哥,還有賓尼派的那群人。說實話,我確實很奇怪他怎麼會和喬治●雅克勾搭到一起?威爾勳爵遇刺和賓尼派有關,一直以來他都在追査這件案子,兩邊應該是死敵才對,怎麼會連手呢?」

  霍特波爾伯爵對此根本不以為然,道:「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這再正常不過,那小子畢竟是比格●威爾教出來的。」

  看到霍特波爾伯爵不再氣勢洶洶,西弗進一步說道:「我覺得關鍵不是後台,而是他們手裡掌握的證據,您的那幾個手下搞的證據也太假了吧?民政局的一份證明算得了什麼?隨便找一張老一點的地圖就能夠讓那份證明變成大笑話。」

  「你懂什麼?」霍特波爾伯爵怒道:「所謂兩個世紀以前的地圖,根本就是假的!我問過製作地圖的人,根本沒有人會去測繪那樣小的河流。你可以去找馬內最精細的地圖,看看上面有多少條河流,再和眞實的河流對比一下,頂多只有五分之一被標記出來。」

  「那麼風神殿的證詞呢?」西弗撓了撓頭。

  「也是假的!找個管檔案的修道士,稍微塞點錢過去,在以前的檔案裡面加上兩筆,這很難嗎?」霍特波爾伯爵很憤怒,因為他明知道對方在作假,卻沒有辦法揭破。

  霍特波爾伯爵可以肯定那幾份地圖都是眞的,唯獨上面畫的那條河是假的,肯定是之後加上去的,但是沒辦法檢測出來,同樣風神殿的證明也一樣,東西是眞的,但上面的紀錄是後來添上去的,更讓他頭痛的是,管理檔案的神職人員已經發過誓,沒有撒謊也沒有做偽證,誓言已經被證明有效。

  身為一個檢察官,霍特波爾伯爵當然知道誓言也可以作偽,問題是他沒辦法揭穿,他如果敢這麼做,就是和所有神殿為敵,結果會死無葬身之地,他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就此退縮?」西弗不懷好意地問道。

  霍特波爾伯爵在大廳內走來走去,他怒氣衝衝跑來這裡,其實並沒想好應對之策。

  「那份土地證明看來是不能用了,原告還有那些證人什麼的……你都幫我處理乾淨,周圍的那幾個地主……還可以做做文章,你要讓他們絕對不敢反悔,就算明知道會輸,也得把官司打下去。」霍特波爾伯爵咬牙說道。

  現在霍特波爾伯爵最大的麻煩,就是那份假地契。

  以前霍特波爾伯爵都是這麼做,從來沒出過問題,也就沒發現這個漏洞,沒想到這次陰溝裡翻船,更糟糕的是對方已經順藤摸瓜,開始追査他以前的那些案子,只要把那些案子的證人全都召集起來,用神術測試一下,立刻就能知道眞相。

  想要把這麼多人幹掉,靠霍特波爾伯爵自己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來找西弗,不過他暫時不會提別的案子的證人,得先搞定眼前這件事。

  至於霍特波爾伯爵讓西弗威脅那幾個地主,是因為他在那幾個地主身上還可以做做文章,他手裡也有拉佩的把柄,跑狗場偷偷往臭水溝裡面塡埋垃圾,污水滲透進隔壁的農田,這件事拉佩和漢德自認為做得很隱密,那幾個地主其實早就發現,他們原本想鬧的,恰好這個時候多明尼哥提出購買他們的土地,給的價錢也算不錯,他們乾脆就賣掉。

  但不管這麼說,這也是個把柄,在這上面做文章,霍特波爾伯爵有把握讓那邊忙亂一陣子,這樣一來他就有時間讓西弗解決那些證人。

  「這絕對沒問題。」西弗一口答應下來,只是嚇唬幾個小角色,這對他來說輕而易舉,那幾個小角色總不可能花幾十萬比紹請殺手報復吧?

  「看來我們的第一套方案沒用了,想要什麼代價都不付出就得到那座跑狗場……恐怕難以實現。現在只能試第二套方案,你派幾個流氓去跑狗場搗亂,也不需要做得太過分,等那些狗跑到面前的時候,扔一隻絨毛兔子進去就行。那些狗肯定會亂,比賽就進行不下去,然後你的人帶頭鬧事,就說他們下注的狗本來可以贏,讓跑狗場賠償他們的損失。一旦有人帶頭,其他人也會跟著鬧。」霍特波爾伯爵不愧是吃法律飯的,轉眼間就想出一個異常惡毒的辦法。

  「這招只能用一次,下一次他肯定會在觀眾台前豎一張網。」西弗有些擔憂。

  「笨,不能扔絨毛兔子,撒釘子總可以吧?或者扔鞭炮也行。」霍特波爾伯爵一臉無奈,覺得自己是在和一頭豬說話,道:「並不一定要造成混亂,只要弄個藉口出來,就可以讓那些賭徒質疑比賽的公正,他們就有理由鬧事。」

  「萬一那些人被抓呢?萬一他們供出我怎麼辦?」西弗仍舊一臉惶恐。

  「蠢豬!你是一頭眞正的蠢豬!誰教你親自出面?拐彎抹角找一個沒關係的人,讓他去找那些因為賭博而破產的人的孩子,讓這些小孩出面鬧事,將來就算上法庭,他們也不會有事,只會得到大家的同情。」霍特波爾伯爵大聲吼叫道。

  突然霍特波爾伯爵停下來,因為他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轉頭看著四周,最後目光停在旁邊的那扇小門上。

  「看來你不是一頭蠢豬,而是一頭自以為聰明,演技也不錯的豬。」霍特波爾伯爵走過去,猛的拉開門,只見房間內端端正正地坐著兩個牧師。

  霍特波爾伯爵隨即把門關上,道:「看來你也學會這招。」

  西弗再也沒有剛才的從容,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已經做好和我翻臉的準備?」霍特波爾伯爵臉色鐵青地走到西弗面前。

  「不,我絕對沒有那樣的意思。」西弗連連擺手,別看他平時吆五喝六,手下一大堆,實際上根本就靠不住。

  一般來說,像西弗這種等級的黑幫頭目,都會養一、兩個實力很強的打手,他有孔塔和另外一個大劍客,不過另外一個人不太聽命令,一向都是拿錢辦事;次一等的打手會有七、八個,其中肯定有一、兩個魔法師,再次一等的打手會有十幾個。這就是所有的武力,不能太少,要不然保不住地位;也不能太多,那樣開銷就太大,養不起。

  像西弗這樣的人對付一般的勢力還行,但是招惹手中掌握著權力的人,特別是司法部門的人,那就是在找死。

  「我會銷毀紀錄的。」西弗滿頭是汗地說道。

  「你以為我會在乎這些?」霍特波爾伯爵冷冷地問道,看到西弗一臉惶恐,他輕哼一聲,道:「你只要做好我吩咐你的事就行。」

  說到這裡,霍特波爾伯爵轉身就走,他嘴上說得很硬,實際上不能不在乎。

  幸好霍特波爾伯爵也知道西弗玩這一手,是擔心成為替罪羊,屬於自我保護的手段,並不是打算對付他。

  出了那幢樓,霍特波爾伯爵拉了拉斗篷的帽簷,儘可能讓別人看不出他,這時他的馬車過來了。

  一個侍從拉開車門,霍特波爾伯爵踩著踏板正要上車。

  突然車窗的玻璃碎了,一顆子彈朝著霍特波爾伯爵迎面而來。

  此刻霍特波爾伯爵一隻腳踩在踏板上,另外一隻腳騰空,重心根本不穩,他就算有反應,也沒辦法閃避,更沒辦法格擋。

  子彈從霍特波爾伯爵的腦袋正中打進去,從後腦杓穿出來。

  正常人挨了這麼一槍,肯定立刻斃命●,可詭異的是,霍特波爾伯爵並沒有倒下,只見兜帽中不停冒出黑煙,好像那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圑人形的煙霧。

  在遠處,在三百尺外的一扇窗戶後面,拉佩輕喊一聲:「是幻影替形,這個傢伙的眞身離那輛馬車絕對不會超過三十尺,快找。」

  「會不會是那個車伕?」漢德問道。

  「有可能。」拉佩拍了一下旁邊的軍官。

  那個軍官站在窗前,手裡舉著一把長槍,聽到拉佩的話,他立刻轉動後面的轉管,同時壓下擊鐵,稍微瞄了瞄,緊接著扣動扳機。

  遠處,車伕的腦袋一下子就開花,鮮血噴在牆上,給人一種血腥的美感。「不是。」拉佩淡淡地說道,此刻人命在他的眼裡也變得越來越輕賤。

  「我讓底下的人仔細搜索一下。」漢德飛快地跑出去。

  那個年輕軍官也在搜索著,他正是賓尼派正四處尋找的那個「凶手」,和另外一個拉佩關係極差,被懷疑是刺殺天才畫家的嫌疑犯——貝克●埃德蒙頓。

  秘密警察既然設了這麼個局,想讓賓尼派自己亂起來,當然不會留下一點破綻,這個年輕軍官早已經被他們抓起來。

  被捕後,這個年輕軍官面臨兩個選擇,要嘛被秘密處死,要嘛回歸軍隊,提升一級軍銜。

  只要不是白痴,肯定知道如何選擇,貝克●埃德蒙頓選擇回歸軍隊,重新效力於國王。

  不過貝克●埃德蒙頓的身份太敏感,暫時不能拋頭露面,所以被劃到秘密警察部門,然後又被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劃歸拉佩麾下。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這麼做,絕對有惡作劇的味道。

  貝克並不知道他奉承、巴結的小上司,就是那個讓他嫉妒和痛恨的天才畫家。突然,拉佩感覺到有風颳進來。

  「風!」拉佩的瞳孔一陣緊縮。

  這間房間的門窗緊閉,只有一塊玻璃被劃了窟窿,讓槍管能夠穿過去,還用窗簾阻擋著,怎麼可能有風進來?

  「趴下!」拉佩朝著貝克大喝一聲,與此同時他的手一甩,一片銀色粉塵瞬間揮灑而出,緊接著雙手一抖,兩把刺劍霎時抖得筆直。

  銀色的粉塵迅速瀰漫,在門口形成漩渦,漩渦中隱約可見一個人的模樣,這個人正手持魔杖指著拉佩,魔杖的前端可以看到一道裂縫。

  裂縫一開始很窄,只有兩寸長,轉瞬間就變成一道兩尺多寬的弧形裂隙。

  這一擊的速度極快,甚至不在弩箭之下,但是威力卻要比弩箭可怕得多。

  拉佩的身體猛的一沉,一下子倒在地上,那道風刃從他的頭頂擦過去。

  拉佩出手前肯定要研究對手的情況,秘密警察那裡有霍特波爾伯爵的資料。霍特波爾伯爵是個魔法師,師從於大魔法師「颶風」薩爾瓦多,最擅長的是各類風系魔法。

  風刃在牆壁上砍出一道很深的裂痕,把一排玻璃窗打碎,但這一擊畢竟落空。霍特波爾伯爵打鬥的經驗頗為豐富,魔杖一轉,朝著拉佩掃過去,魔杖的頂端射出一大片風刃,這些風刃每一道都只有巴掌大小。

  拉佩手中的劍一轉,劍光如同閃爍的星辰,飛過來的風刃全被他刺中,與此同時,他的另外一隻手猛的一甩,一排暗器朝著霍特波爾伯爵射過去。

  霍特波爾伯爵原本打算用厲害點的魔法,一下子解決掉拉佩,可此時迎面而來的暗器讓他不得不先保命,他的魔杖一轉,身體四周頓時多了一道風的屛障,這股狂風還捲著他,朝破開的窗戶撞去。

  在狹小的房間內戰鬥,顯然對魔法師不利,所以霍特波爾伯爵要拉開距離。

  「嘻——」整扇窗戶被撞飛,破碎的窗框和玻璃漫天飛舞,最終砸落在地上。霍特波爾伯爵懸浮在半空中,他的身體若隱若現,身上的銀粉已經散去大半。

  霍特波爾伯爵剛鬆了一口氣,正琢磨著用什麼魔法更合適,突然他感覺渾身汗毛直豎,就彷彿被毒蛇盯上似的。

  霍特波爾伯爵毫不猶豫地揮動魔杖,在身體四周布下幾層風的屛障,更讓一股旋風緊緊圍繞住他。

  「砰——」一聲刺耳的槍響,致命的子彈朝著霍特波爾伯爵射來。

  開槍的是貝克,他手中的槍可不同於一般,加厚、加長的槍管如同一根粗鐵棒,雖然是後裝槍,子筒長達半尺,比很多短槍的槍管都長,能夠裝塡的火藥是普通火槍的幾倍。

  不過這還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彈頭,那是一顆破魔的子彈。

  風的屛障被一層接著一層撕破,連最後那股旋風都沒有擋住,眼看著就要穿透霍特波爾伯爵的胸膛。

  突然一道金光從霍特波爾伯爵的脖頸上射出來,瞬間打在那顆子彈上,兩者幾乎同時湮滅。

  死裡逃生,霍特波爾伯爵卻絲毫沒有感到輕鬆,因為拉佩從背後給他一劍,拉佩居然也能飛。

  此時霍特波爾伯爵非常後悔,他失算了,原本以為要對付的是神槍手,所以他選擇近戰,沒想到還有一個劍客,為了對付劍客,他選擇拉開距離,卻被神槍手抓住機會,更想不到的是那個劍客居然會魔法,也能飛。

  此刻,霍特波爾伯爵能夠想到的就只有逃。

  下一瞬間,一道虛影從霍特波爾伯爵的身上冒出來,朝著拉佩猛撲過去,與此同時,他在那股旋風的席捲下轉身就逃。

  可,霍特波爾伯爵又失算了。

  半空中橫著一條看不見的金屬細絲,霍特波爾伯爵一頭撞上去,金屬細絲勒住他的脖頸,還好他裹著一件厚厚的斗篷,細絲雖然鋒利,卻沒能把斗篷完全割開,要不然他的腦袋就沒了。

  但這還沒結束,金屬細絲是絆索,和絆索相連的是一根根拇指大小的管子,此時這些管子全都被觸發。

  「砰砰砰砰砰……」四周同時響起轟鳴聲,一根根三寸多長的箭彈從四面八方朝著霍特波爾伯爵射來。

  這一切來得太快,霍特波爾伯爵根本來不及反應,像拉佩這樣兼修劍法的魔法師畢竟是少數。

  大部分箭彈都命中目標,霍特波爾伯爵渾身是血,他身上的斗篷雖然防禦力不錯,卻也有其極限,他沒被當場打死已經很幸運。

  不過霍特波爾伯爵根本來不及慶幸,因為拉佩在半空中虛踏一步,如閃電般朝著他射來,那兩把刺劍瞬間籠罩住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要害。不管是拉開距離,還是格擋,都已經不可能。

  「風之咆哮!」霍特波爾伯爵咬牙地怒吼道。

  霍特波爾伯爵拚命了。以他的身體為中心,空氣劇烈震顫起來,一道波紋朝著四面八方蕩漾,所到之處,不管碰到什麼都瞬間被撕裂。

  毫無疑問這是本命魔法,不需要任何準備、不需要唸咒、不需要結印,隨時都能夠發動。

  臨近的牆壁碎了、窗框碎了,玻璃更是碎得一塌糊塗,這些碎屑像冰雹般紛紛落下。

  拉佩的劍也碎了,從劍尖開始一點點粉碎開來。

  拉佩只能退,可惜震波的速度比他更快,他的另外一把劍也碎了,更可怕的是他的血管全都爆裂開來。

  這是共振原理,任何東西都有它的共振點,一旦共振的幅度超過承受點,那件東西就會破碎。人也一樣,人體由大量的水組成,一旦這些水發生共振,就會導致臟器破損,血管爆裂。

  突然震波消失了,霍特波爾伯爵抱著腦袋從天空中掉下去,掉落到二樓的時候被遮雨棚擋了一下,遮雨棚被撕破成一道很大的口子,使得他掉落的速度被減緩許多,沒被摔成一灘肉泥。

  僥倖沒有摔死,霍特波爾伯爵的反應倒是很快,他用力一扯脖頸上的項錬,一股黑色旋風從他的腳底升起,將他緊緊包裹成一團,緊接著衝天而起,朝著東南方飛去。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3-13 05:52 PM

【第四十四話】──搗亂●做局

  「你能不能給我安分點?別總是惹一大堆事,順帶結下一大堆仇家?」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大聲咆哮道,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一頭母獅子。

  「不是我不想安分,而是別人不打算讓我安分。」拉佩聳了聳肩,此刻他的皮膚看上去是絳紅色,這是血管爆裂留下的痕跡,因為擁有狼人的恢復力,爆裂的血管已經復原,但是這些淤血要好幾天才能排除乾淨。

  「你現在已經佔據上風,那位檢察官被你弄得焦頭爛額,你還有必要刺殺他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站在拉佩的面前,大聲質問道。

  「那傢伙很煩人,肯定還會想出新招。」拉佩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百折不回的敵人,要是總是被動防禦,難免會出現疏漏,一旦被對方抓住機會,那他離倒霉就不遠了。

  拉佩毫不在意地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對視著,用非常平淡的口吻說道:「以前都是別人刺殺我,我偶爾玩一下刺殺遊戲不算過分吧?」

  當拉佩知道國王對勛爵的虛銜都如此吝嗇,他已經沒有一開始的熱情;不再奢望得到獎賞,他也就沒了以往的拘謹。

  「國王對秘密警察原本就反感,你這樣做,只會讓他愈發忌憚。」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板著臉說道:「別以為他不會捨棄你,如果你惹的麻煩超過你的價値,那你就完了。」

  「你說錯了。」金光一閃,比格●威爾冒出來,道:「在國民會議召開之前,這傢伙絕對安全,陛下不會動他。會議召開後,如果一切順利,這小子身為有功之臣,多少會得到獎賞,然後就是坐一輩子冷板凳,但是對他來說已經夠好,如果不順利……那就什麼都用不著多說。」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有恃無恐。」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看著拉佩。

  拉佩並不在意,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以前他步步退讓,結果任由人欺負;現在他乾脆胡來,誰又能拿他怎麼樣?

  再說,拉佩行動之前曾經詢問過比格●威爾,確認這樣做絕對沒有危險,至少短時間內國王不可能對他下狠手,而等到時間長了,以國王的記性,肯定會忘個一乾二淨。

  不過,妥協也是有必要的。

  「算了,三天後跑狗場停業。反正也差不多臨近年底,過年這幾天大家都會走親訪友,或者一家人聚在一起,很少有人會外出,等到新年過完就準備拍賣。」拉佩也沒興趣多惹事,他自己的事還有一大堆。

  「我眞搞不懂你的想法。」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搖了搖頭。

  比格●威爾頓時笑了起來,道:「他其實是在替拍賣造勢。現在跑狗場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陛下再趁機宣佈沒有將跑狗場收歸國有的打算,順便說點保護私有財產的話,我想大家對跑狗場的熱情肯定會瞬間膨脹到極點。」

  「如果這樣的話,他為什麼還要出售跑狗場?別人根本不會相信啊。」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搖頭道。

  「這很簡單,我會讓人製造一些麻煩,比如往賽道上扔炮仗,破壞比賽,然後讓下注的人大鬧一場。」拉佩想的主意和霍特波爾伯爵一模一樣。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沉默了,好半天才說道:「好吧,那我就這樣向陛下報告。剛才你試圖刺殺霍特波爾伯爵,我也會報告上去。」

  「沒問題,只要你別忘記寫上,他是去西弗的老巢,離開的時候被我射了一槍,用的是改進過的弗格森後裝槍,射程超過四百尺,可以穿透大部分的魔法屛障。」拉佩並不在意,他已經摸準國王的個性。

  國王是個極度自私的人,如果沒有拉佩這段話,他的注意力肯定會集中在拉佩的暗殺行為上,那絕對是無法容忍的,可有了這段話,他的注意力會轉移到改進過的弗格森後裝槍上,他會擔憂自己的安全,對弗格森小隊愈發忌憚,同時擔心賓尼派會組建類似的軍隊,如此一來,打入賓尼派內部,身為軍事委員會最初成員之一的拉佩就顯得非常重要。

  對於國王來說,和他那寶貴的生命相比,底下的人互相暗殺又算得了什麼?幾千年來這類暗殺從來就沒斷絕過,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同樣不會。

  「可以。」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瞬間就明白拉佩的意圖。

  而且這對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有好處,剛才她也出手了,這件事當然不能寫進報告,如此一來,她就不能讓國王關注這次暗殺,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弗格森小隊上是最好的選擇。

  「對了,你不是說要送我一把劍嗎?我手上的劍正好折斷了。」拉佩問道,但其實他要修復那把劍非常容易,重新打造一把也不難,這東西本來就是易損品,只不過偶然間想起這件事。

  「我還以為你不要了呢!」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懶洋洋地說道,語調中略微帶著一絲不滿,她不滿的原因是拉佩需要用到她的時候才會想起她,平時甚至沒有想到過來看看她。

  只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隨手一甩,一道水流朝著拉佩射去。

  拉佩連忙閃身躲過水流,啪的一聲,水流射在地上,但詭異的是雖然水花飛濺,卻又像水銀和膠水的組合體,很快又收攏回來,然後漸漸舒展,變成一根長條。

  「這是劍?」拉佩大吃一驚。

  「不僅是劍,它還可以按照你的想法隨意變化。」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隨手一招,那灘水瞬間飛回她的手裡,一下子變成闊劍,隨即又垂下來,變成一條長鞭,緊接著長鞭一抖,抖得筆直,變成劍的模樣。

  這是一把透明的劍,和那天看到的十字架前端噴吐出的劍刃差不多,通體晶瑩剔透,只不過這把劍的邊緣沒有那種波動的感覺,也沒那麼鋒利。

  「非常精緻。」拉佩輕聲讚歎道。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隨手一甩,將劍拋給拉佩。

  這一次拉佩沒有閃避,而是一把接住劍。

  劍在拉佩的手中變化著,長度漸漸縮短,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扔給他的時候是手半劍的樣式,現在縮短一截,變成一尺左右,寬度也縮小,變得只有手指粗細,而且薄如蟬翼,和他原來的那兩把劍差不多,同樣只有一側開刃,另外一側是平的。

  這把劍實在太節省材料,後面還拖著一大截,於是拉佩隨手一分,另外那一半立刻也變成劍,兩把劍之間有一根極細的絲連接著,證明它們仍舊是一體。

  「可惜不能用來施展魔法。」拉佩喃喃自語道。

  「全能就意味著全不能,那種東西根本沒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冷冷地說道。

  「我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隨便抒發感慨罷了。」拉佩立刻投降。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感覺到拉佩言不由衷,搖頭道:「一個人既學魔法,又學劍術,精力難免分散,這原本是不可取的。好在你每樣都只練一門,劍術只注重於刺,魔法專攻詛咒,勉強彌補精力分散的缺陷。不過詛咒魔法仍舊太廣闊,你應該集中在一種上。」

  「你有什麼建議?」拉佩問道,這一次他是認眞的。

  「毒咒。」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回答非常簡單。

  毒咒是詛咒的一種,就是讓對方中毒,非常乾淨利落,卻又變化無窮,用的毒藥不同,效果也不一樣。

  「與其詛咒對手失明,不如讓對手中失明的劇毒,與其詛咒別人死亡,不如直接下毒弄死對方。除此之外,疾病、瘟疫、流血、虛弱之類的詛咒也都有相應的毒藥可以達到同樣的目的,只有少數幾種詛咒,比如厄運,還有你的那種損人不利己的本命詛咒是獨一無二的,你只要專門研究這幾種就行。」

  「萬一碰到一個不怕毒的傢伙呢?」拉佩問道。

  「你另外準備兩手絕招就是。不過遇到這種傢伙,我一般不會與之戰鬥,而是選擇撤退,然後讓其他人去對付。」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說著自己的經驗。

  拉佩沉思起來,他並不是沒有主見的人,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建議確實不錯,不過稍微消極,他經歷過好幾次暗殺,知道有些戰鬥是沒辦法避免的,而且今後別人會越來越有針對性地對付他。

  不過有一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說得沒錯,拉佩應該專攻一門,今天的戰鬥讓他長了見識,霍特波爾伯爵完美地詮釋魔法師應該如何戰鬥。相反的,拉佩卻完全不合格,他幾乎沒機會施展魔法,從頭到底用的都是劍術,而且他缺少一錘定音的手段。

  一個星期後,拉佩又悄悄地溜出來。

  越是臨近年底,莎爾娜就纏得拉佩越緊,幾乎讓他沒有一點空隙。

  仍舊變成中年胖子的模樣,拉佩匆匆忙忙趕在太陽落山前進入集市,他一眼就看到在角落的那個攤主,徑直走過去。

  「你來了?」攤主打了一聲招呼。這一次他沒有採用上一次的做法,而是從旁邊取出一隻包裹,然後伸出五根手指。

  這是上一次談好的價錢,並沒有超出拉佩的底限。

  拉佩接過包裹隨手打開,包裹不算在商品的範疇,如果那上面打了魔法印記的,可不算是違規。

  裡面是一件衣服,比拉佩當初拿出來當作樣品的衣服要精緻得多,用的材料非常特別,看上去像皮革,卻又有著絲綢般的滑順感。

  「這是藍眼赤鰭海鰍的皮,非常難得的材料,韌性絕佳,表面很滑,如同潑了一層油似的……」攤主嘮嘮叨叨地介紹著這東西的好處。

  「怎麼用?」拉佩對這些廢話不感興趣。

  「有兩種用法,一種是觸發,另外一種由你自己控制。」說著,攤主伸出手指,朝著那件衣服點去,當他的手指離衣服表面還有一寸的距離,衣服上突然多一個凹坑,下一瞬間凹坑變成漣漪,朝著一側劃開。

  拉佩已經看明白,這東西是靠意念改變力場的方向。

  換成其他魔法師,肯定會選擇觸發的操縱方式,問題是觸發有次數限制。就拿霍特波爾伯爵來說,他掛在胸口的項鏈就是觸發型的魔導器,當貝克的那一槍就要擊中他的時候,這件魔導器被觸發,射出一道金光擋住子彈,之後他觸動絆索,箭彈從四面八方攢射,那件魔導器就顧不過來,只擋住三發箭彈。

  怪不得先前攤主說開發出來的護甲是失敗的作品,如果只是靠觸發,抵擋對方的攻擊,確實有些雞肋。

  但是拉佩就不同,他的反應速度比其他魔法師快得多,還能一心多用,第二種方式和他簡直是絕配。

  「謝了。」拉佩數出五十張金元券。

  攤主接過錢,輕嘆道:「我知道你的打算,你的選擇和歷史上曾經有過的一支軍隊很像。那支軍隊曾經所向披靡,無人能夠抵擋其鋒芒,不過最終他們卻在一場規模不大的戰役中全軍覆沒,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失敗的,只知道那支軍隊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拉佩頓時皺起眉頭,他知道攤主絕對不是信口開河,應該確有其事。「謝謝你的提醒。」拉佩記在心上,他打算回去之後好好研究,看看有什麼破綻會被別人利用。

  東西到手,拉佩正打算離開,突然他想起那個十字架,不由得朝著賣十字架的攤子看了一眼,讓拉佩失望的是攤子空著。

  「你在找那個小丑?」攤主問道。

  「是啊,他的十字架讓我很心動,可惜太貴了,如果便宜一半我肯定會買下來。」拉佩確實是這樣想的。

  之前那一戰讓拉佩明白一個道理,錢沒了還可以再賺,命沒了,那就眞的沒了。十萬比紹買把劍,確實貴了點,但是十萬比紹買條命,那就很便宜。可惜想買的時候居然沒了,這讓拉佩覺得很鬱悶。

  「應該不是這個原因,往年這個時候他都在這裡,甚至新年的那幾天也都在。」攤主嘟囔道:「那個傢伙也算倒霉,碰上一個刻薄的主人,昨天他來過,看上去好像大傷元氣的樣子。如果我猜得沒錯,十之八九是他的主人受了傷,正試圖用某種秘法加快恢復,可憐這傢伙成了犠牲品。」

  「受傷?」拉佩心頭一動,不會這麼巧吧?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拉佩連忙問道。

  「你指的是什麼?」攤主有些莫名其妙地道。

  「一個星期前我還看到他,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來了?」拉佩問道。

  「好像三天前吧?」攤主在回憶,道:「昨天他來過一下,買走兩瓶藥,其中的一瓶藥好像是治療精神類損傷的。」

  「精神類損傷?難道是冥想的時候出了岔?」拉佩隨口敷衍道。

  「或許吧,黑魔法修練起來進展神速,就是危險點,特別是到了高階,每踏出一步都像在走鋼絲。」攤主似乎心有所感。

  拉佩只是隨口一說,他腦子想的可不是冥想出岔。

  拉佩懷疑那個小丑的主人正是霍特波爾伯爵,越想就覺得越像,因為那個小丑來去如風,和霍特波爾伯爵如出一轍。

  拉佩動心了。

  不過在跑狗場附近,所有店舖仍舊開著,這裡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原因倒也簡單,決賽馬上就要到了。

  如此熱鬧的另外一個原因是這個月沒有賽馬,接下來的一月分同樣沒有賽馬。冬季天氣太冷,馬匹狂奔的話很容易受傷,而且從馬上摔下來也更容易造成傷亡,要到二月中旬才會重新開賽,跑狗場因為是全封閉的,沒有這個問題。

  此刻正門的入口早已經人流攢動,不過隊伍根本就沒有往前挪,因為裡面已經客滿,只有另外一頭的五號門仍舊在放人,不過有資格進去的全都是貴族。

  這座跑狗場會被人垂涎,並非沒有道理,只要看看那些馬車,就知道這種全新的娛樂多麼吸引那些無聊的貴族。

  換成其他季節或許還好點,可現在是冬季,除了宴會和舞會,就只有躲在房間打牌,沒辦法出去郊遊,也沒人會去打獵,歌劇院在冬季也很少有表演,因為演員同樣受不了寒冷,他們得穿得很厚才行,很少有劇目符合這樣的要求。

  「如果演員都像狗一樣不怕寒冷就好了。」在上面那一層,一位貴族千金說著尖酸刻薄的話,她看上去有些懶洋洋的,因為這裡實在暖和得過分。

  跑狗場內確實很溫暖,這正是它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底下的人眞多啊,不可能全都是來看賽狗的吧?」旁邊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陰陽怪氣地說道。「我聽說這段日子連流浪漢也開始注意外表,知道梳頭、洗臉,還會換上一身乾淨衣服,因為跑狗場的守衛不允許骯髒邋遢的人進來。

  「我還聽說今年凍死的流浪漢比往年多,除了市面不景氣,流浪漢的人數增加許多外,也和這裡有關,因為裡面太暖和,出去後就會感到更冷,而且這裡散場的時候都是深夜,恰好是最冷的時候,一熱一冷,那些流浪漢就更受不了。」這絕對是一個冷漠的話題,但是那個少年說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貴族千金聽得挺入神,還搗著嘴笑起來,笑過後,她伸了一個懶腰,道:「有一點不得不承認,這裡確實要暖和得多,我的房間就算整天燒著壁爐,也總有寒風從角落鑽進來。」

  「這是當然,我們住的地方看上去漂亮,實際上並不舒服。國王陛下小時候住在馬爾菲斯宮的時候,不就抱怨過房間內連個小便的地方都沒有,最後不得不尿在壁爐裡面,哪裡有這裡方便?」那個貴公子朝著角落掃一眼,那是專用的廁所,第一次進去的時候,他還以為是浴室,差一點鬧出笑話,這讓他感到很丟臉,同時也讓他覺得這樣的佈置確實不錯。

  就在這時,底下傳來一陣歡呼聲,只見十幾個人牽著一條條狗走出來,這些就是過去幾個月決出的優勝者,現在仍舊不是決賽,前面幾輪還要淘汰一批參賽者,眞正的決賽要等到晚上。

  「全都是低賤的雜種,這是唯一讓人不爽的地方。」那個少年淡淡地說道。

  「現在是雜種,將來就未必,血統這種東西是可以靠時間積累和提純的。」那位貴族千金倒是有自己的看法。

  這也算是有感而發,沒有比貴族更重視血統的,不過他們自己同樣也知道,如果一直追溯上去,他們的祖上未必有多高貴,很多現在顯赫的血統在古帝國時代根本就是蠻荒部落中的野人,即便是傳承千年的上古帝國,最初也只不過是巴特農山上一座不起眼的部落。

  「最近你們有看到娜達利雅嗎?」少年問道。

  「沒有,聽說去薩格尼特了,還聽說她向父親預支她的嫁妝錢,在薩格尼特購買了一座莊園。」那位貴族千金和娜達利雅的關係並不親密,但是她的一個閨蜜和娜達利雅的關係非常好。

  「去薩格尼特?」少年有些意外地道:「怪不得我一直沒看到她,聽說這座跑狗場的主人和她關係很不一般。」

  「怎麼?吃醋了?」那位貴族千金笑了起來。

  「有保得利在,還輪不到我吃醋。」少年笑了笑。

  少年的話音剛落,底下傳來一聲鑼響,緊接著一道白光從天頂射落,化作一只雪白的兔子,在前面撒腿狂奔。

  幾乎同時,所有欄門全都打開,一條條賽犬從裡面衝出來。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呼喊聲,很多人揮舞著花花綠綠的票子,為自己下注的那條狗大聲加油。

  現在仍舊沒有淘汰的賽犬全都非常厲害,跑起來幾乎不相上下,特別是跑在最前面的幾條狗,一會兒你超過我,一會兒我超過你,看不出誰更有優勢。

  和最初一、兩個月的比賽不同,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越來越靠近決賽,想要準確預測出哪條狗能贏已經不可能,因為所有的狗都有著不錯的血統、有著發達的肌肉和勻稱的線條,各方面的數値也都很好看,戰績也不錯,所以到這時候就比較有可賭性。

  一圈又一圈,賽犬終於分出上下,六條狗跑在最前面,你追我趕,其他狗漸漸落在後面。

  突然,一點火星從底下的觀眾席飛出來,火星落在跑道上,啪的一聲炸響,那是一枚炮仗。

  雖然炮仗沒有什麼殺傷力,但是那些賽犬全都被嚇一跳,頓時四散開來。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事?」

  「好像有人搗亂。」

  「抓住他,抓住那個傢伙。」

  「比賽怎麼辦?我們下的注怎麼辦?算哪條狗贏了?」

  底下頓時一片嘈雜。

  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哨響,十幾個警察一湧而入,在各個出入口也都站滿守衛,緊接著人群中冒出一道紅光。

  紅光來自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上,他的臉上帶著一絲茫然,又帶著一絲惶惑。

  那十幾個警察圍攏成圈撲上去,一陣拳打腳踢把那個少年打倒在地,緊接著一個胖警察掏出手銬把那個少年銬起來。

  與此同時,金和多明尼哥從樓上走下來。「這場作廢,所有的狗全都順利晉級。」多明尼哥大聲喊道。

  「我們下的注怎麼辦?」底下一個人大聲喊道。

  「你們下注和跑狗場沒有任何關係,外面的告示牌上寫得清清楚楚,賽狗是一項競技運動,不涉及賭博,一切賭博行為都與我們無關,所以請各位自重。」多明尼哥回應道。

  「你說無關就無關?哪有這麼容易?」剛才說話的那個人不依不饒。

  那個人的話音剛落,一道紅光從他身上冒出來,幾乎同時,一旁的警察一湧而上。

  「幹嘛抓我?」那個人一邊反抗,一邊大聲喊道。

  「我們懷疑你和那個扔鞭炮的小子是一夥的,抓起來。」多明尼哥毫不客氣地說道。

  撲上來的警察根本不客氣,衝著那個人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這些警察都是被跑狗場喂飽的,供應貴族的點心和食物他們都能夠嘗到一些,還經常從多明尼哥和妮娜手裡得到一些賞錢,此刻需要他們出力,他們自然不會含糊。

  喊話的那個人被拖走,那十幾個警察如同狼狗般在跑狗場內走來走去,兩眼冒著凶光,在人群中掃來掃去。

  底下那些觀眾全都不敢說什麼,有些人感到不滿,罵罵咧咧地離開,不過走的人只是少數,畢竟大冬天哪裡去找這麼暖和的地方?還是免費的,此刻坐在裡面的人全都是一大清早就在外面排隊。

  在門口,一批人被放進去。

  在跑狗場的門口有的是等候進入的觀眾,就算裡面的人全都跑光都沒關係,這也是多明尼哥敢採取強硬手段的原因。

  在跑狗場的外面,一家餐廳二樓的包廂,西弗正靠窗坐著,不時探頭看窗外一眼,從他的位置正好能夠看到跑狗場的正門。

  突然一陣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門開了,那個戴眼鏡的手下走進來,道:「老大,剛才有人在比賽當中扔了一枚炮仗,那些賽犬全都受到驚嚇,賽場上一片混亂。」

  「扔炮仗?不是說扔一塊肉骨頭嗎?下一次用鐵釘,再下一次用炮仗,誰把炮仗提前了?」西弗很驚訝地道。

  眼鏡男無可奈何地說道:「扔炮仗的不是我們的人,不過有一個我們的人趁機發難,同樣被抓起來。那小子還是個軟骨頭,挨了一頓揍後,就把其他人都供出去,現在警察正挨個抓人。」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西弗拿起杯子啪的一聲砸在地上。

  「不會這麼巧吧?有人和咱們的想法一樣?」一個手下傻愣愣地說道。

  「白痴,肯定是計畫暴露。那小子玩了手『引蛇出洞』,扔炮仗的十之八九是他的人,但之後抓的卻都是我們的人,這件事就算不是我們做的,現在也變成我們做的。」西弗的腦子比他的手下要好得多。

  「那天霍特波爾伯爵一出門就挨了一槍。」眼鏡男在一旁輕聲嘟囔道。

  眾人當然知道這件事,事情就發生在自家門口,他們還知道得到消息後,孔塔原本想要去幫忙,但西弗死活不肯讓孔塔離開,因為他怕自己也是目標之一。

  「眞是失策啊。」此刻西弗頭痛不已,當初跑狗場宣佈不接受場內下注,不從賭博中撈錢,他還曾經笑話過,現在看來拉佩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早就挖好坑等著他往下跳。

  「老大,咱們不如乾脆……」一個人建議道。

  還沒等那人說完,西弗就啐了那人一臉,道:「乾脆個屁!咱們的人未必扛得住,一旦招供,連我都有麻煩。」

  西弗愁眉苦臉地撓著頭,好半天,才嘆息一聲,說道:「幫我跑一趟霍特波爾伯爵和克魯索子爵那裡,請他們幫幫忙,千萬別再査下去了。」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3-13 06:32 PM

【第四十五話】──撒手

  在那幢妓院兼賭場內。

  「什麼?那小子決定出售跑狗場?這怎麼可能?」西弗茫然地看著告訴他這個消息的人,緊接著就是一陣狂喜,這是他最近一個月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看來霍特波爾伯爵的辦法還是有用,雖然那個小子已經想出對策,但是他能夠防範一時,卻沒辦法防範一世,總會有疏忽的時候,所以他放棄了,乾脆把跑狗場賣掉。」美豔婦人在一旁分析道。

  「你說得沒錯。」西弗連連點頭,不過他緊接著又皺起眉頭,道:「這也有點麻煩,出售跑狗場的方式是公開拍賣,這樣一來,代價可就大了。」

  西弗最近接連失血,先賠了二十幾萬,之後的血色之夜讓他死了一大批手下,那些小嘍囉他可以不管,但是幫他看場子的手下必須撫卹,那次他死了四十多個手下,拉佩前前後後花了二十幾萬買他們的性命,西弗花的撫卹金比這還多,更不用說經歷這場大變,各個賭場全都處於混亂中。最麻煩的是另外幾個黑道老大看到他出問題,全都生出別樣的心思,有的暗中收買他的手下,有的時不時製造一些事端。為了應對這一切,西弗不得不給手下更多好處,還花錢請幾個高手充當臨時打手,這些都要花錢。

  西弗正感到頭痛,突然有人敲門,緊接著外面傳來一到手下的聲音:「老大,克魯索子爵到了。」

  西弗立刻站起來,別看克魯索只是子爵,西弗絕對不敢有絲毫小覷,甚至對克魯索子爵的恭敬程度還在霍特波爾伯爵之上,畢竟克魯索子爵管的是警察,時時刻刻都可以讓他完蛋,霍特波爾伯爵則是檢察官,哪怕判處他坐幾十年的監牢,最後還是得由警察執行。

  「快請。」西弗大聲說道。

  美豔夫人連忙走到門口把門打開。

  過了片刻,克魯索子爵走進來,一看到西弗,立刻問道:「你想必也已經得到消息……」

  那個美豔婦人非常知趣地離開。

  等到門關上後,克魯索子爵這才說道:「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不過這個消息對你來說,未必是什麼好事。」

  西弗一驚,他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他相信克魯索子爵不會嚇唬他。

  「是什麼消息?」西弗忐忑地問道。

  克魯索子爵指了指門外,道:「賭博一向是違法的,但是自從有了賽馬,現在又有了賽狗,很多人提議把賭博合法化。」

  「這怎麼可以——」西弗大叫起來,他有些六神無主。

  這絕對是西弗遭遇過的最大的危機,一旦賭博合法化,西弗和另外幾個黑道老大之間的利益劃分就徹底作廢,其他黑幫也會涉入賭博這一行,更可慮的是一些商人也會加入,他們未必會公然開設賭場,但是弄一個會員制的俱樂部,搞幾張賭桌,收益未必比賭場差,因為他們面對的肯定是有錢人。

  「如果你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拿下跑狗場。合法的牌照暫時只有兩張,一張給了跑馬場,那張你想都別想,另外一張就是給跑狗場。我的老闆還讓我轉告你,用不著擔心跑狗場會被充公,陛下已經發了話。」克魯索子爵又加了一點份量。

  「不惜一切代價……」西弗滿臉猙獰,牙齒咬得緊緊的,畢竟錢可以再賺,可如果失去對這個行當的掌控,那西弗就徹底完了,不說別的,一旦跑狗場落在別人手中,肯定會允許下注,沒人比西弗更清楚這其中的利益有多大。

  西弗怎麼辦?跟不跟?如果不跟,西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賺錢,如果他跟,對方只要耍一點小手段,就可以像上一次那樣讓他血本無歸。

  西弗還沒有想好,外面又傳來敲門聲。

  這一次,門口的那個手下有些支支吾吾地道:「老大,霍特波爾伯爵到了。」

  克魯索子爵皺著眉頭,不過他最後還是擺擺手,讓西弗自己去應付,而他則朝著那扇小門走去。

  過了片刻,霍特波爾伯走爵進來,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你想必已經知道那個消息了吧?」

  「是的,我正打算不惜一切代價買下跑狗場。」西弗咬牙說道,剛才他確實沒有想好,現在他想通了。

  「有決斷。」霍特波爾伯爵頗為欣喜,不過緊接著他的語氣就變了:「難度恐怕不小,你肯定還不知道,買下跑狗場還會附帶一張合法經營賭博的牌照,單單為了跑狗場,很多人就已經不惜代價,更不用說再加上一塊牌照。」

  「我已經聽說了。」西弗滿臉苦澀。

  霍特波爾伯爵愣了一下,緊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也對,你的後台老闆是警察總監大人,他肯定比我更早得到消息。」

  「您覺得最後有可能拍出什麼樣的價格?」西弗低聲問道。

  「我不知道,二十萬?三十萬?四十萬?」霍特波爾伯爵搖了搖頭,他眞不知道。

  西弗雙腿一軟,他原本以為跑狗場的售價不可能超過舍利謝宮當初出售的價格,沒想到在霍特波爾伯爵眼裡,至少得値這個價錢。

  「您能借我點錢嗎?」西弗異常忐忑地看著霍特波爾伯爵。

  「借錢不是問題,問題是你怎麼還?」霍特波爾伯爵顯然是有備而來。

  「您想要什麼?」西弗看上去是個粗人,實際上一點都不粗魯,立刻猜到霍特波爾伯爵的意圖,霍特波爾伯爵絕對不是擔心他還不起錢,而是想撈更多好處。

  「你所有的產業都給我一成的股份,跑狗場我要三成,交換的條件是我幫你籌足夠的錢,要多少有多少。」霍特波爾伯爵胸有成竹地說道。

  西弗臉色微變,這實在太狠,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偏偏他還沒辦法拒絕。西弗也知道霍特波爾伯爵從哪裡弄這筆錢,無非是地下錢莊。

  那些尤特人做生意一向不怎麼規矩,能坑就坑,能騙就騙,難免會碰到一、兩個狠角色,這就需要用到霍特波爾伯爵這樣的人。

  西弗之所以不敢拒絕,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一旦和霍特波爾伯爵翻臉,霍特波爾覺得絕對會和那些地下錢莊打招呼,到時候他就算請出幕後老闆——警察總監勒芒,那些尤特人也不會賣面子。

  這就叫一物降一物,別看警察總監的地位高得多,那些尤特人還眞不怕。

  「我背後那位也只不過是這個數,萬一讓他知道……」西弗欲言又止。

  霍特波爾伯爵雖然強橫,信心也沒膨脹到自認為能夠壓過勒芒一頭的地步,再加上他本來就是獅子大開口,原本就沒指望西弗能答應,聽到西弗訴苦,他漠然點了點頭,道:「好吧,你所有的產業都給我半成股份,跑狗場給我一成半股份,這總可以吧?」

  西弗又想了好半天,這才咬牙說道:「可以。」

  「這個價碼算是便宜的。」霍特波爾伯爵冷哼一聲,緊接著說道:「讓你的手下去找一個叫摩多萬的尤特佬,你應該聽說過他的大名吧?」

  「當然,赫赫有名的榨油機摩多萬怎麼可能沒聽說過呢?」西弗的臉頰肌肉微微抽動著,說實話他沒想過自己也有求摩多萬的時候。

  摩多萬是馬內有名的高利貸商人,很多在賭場欠一屁股債的人最後都落到他的手裡。

  「放心,有我在,他開的利息絕對不會太高。」霍特波爾伯爵知道西弗擔心的是什麼。

  西弗露出尷尬之色,如果換成以前,他根本不認為一個尤特人能把他怎麼樣?大不了賴賬不還,以他的勢力難道還怕這些守財奴?但是經歷了血色之夜,西弗已經認識到錢的威力,不需要龐大的勢力、不需要眾多的手下,只要有錢就行,用錢就可以買下他的腦袋,用錢就可以把他的手下全都幹掉。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還是錢。

  門外就是賭場,賭場內肯定有摩多萬的手下,西弗的人到底下轉一圈,消息就傳遞過去,只過了二十多分鐘,摩多萬就出現在這間客廳。

  摩多萬的外表不錯,看起來斯文,舉止優雅,只有眼神有些游移不定。

  「伯爵大人,聽說您找我。」摩多萬很會看風頭,明明是西弗找他,但是看到霍特波爾伯爵,立刻猜到找他的是霍特波爾伯爵。

  「如果給你一個月籌備,你能抽調出多少錢?」霍特波爾伯爵問道。

  剛才霍特波爾已經問過西弗的財政狀況,知道西弗手裡沒什麼現金,想要買下跑狗場,看來全都得從地下錢莊籌措。

  摩多萬拍著胸膛說道:「伯爵大人,有您這句話,我怎麼也得籌個二、三十萬。不過有個問題,就這一會兒工夫,您已經是第三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霍特波爾伯爵和西弗對望一眼,西弗更是充滿驚恐和憤怒。

  不用說,借錢的人肯定不只為了跑狗場,十之八九是衝著那塊牌照,跑狗場周圍正變得越來越繁華,越來越熱鬧,不過那裡以前是郊區,有的是空地,這兩個條件結合在一起,絕對很適合建造賭場。

  「是誰問你這個問題的?」西弗大聲吼道。

  「抱歉,我不能透露客戶的身份。」摩多萬的口風很緊,這不是職業道德問題,而是他兩邊都惹不起。

  「那個人打算借多少?這你總可以告訴我吧?」西弗只能退而求其次。

  「其中一個人至少要借十五萬比紹,另外一個人打算借十萬,不過他沒說死。」摩多萬連忙說道,這同樣不是因為他怕了西弗,而是因為這對他有利。

  西弗的臉色頓時變得死灰,這還只是剛得到消息,到了拍賣開始那一天,最終的數字肯定比這更大,更何況摩多萬還不是尤特人中最有錢的,馬內大大小小的地下錢莊有六、七十家,比摩多萬有錢的人多如牛毛,此刻肯定也有人在找他們借錢,弄得不好,四十萬比紹都未必保險。

  自從宣佈要把跑狗場拍賣出去,拉佩突然感到渾身輕鬆,這邊暫時沒他什麼事,他立刻恢復另外一個身份。

  休息了一個多星期,拉佩的傷勢漸漸癒合,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不過因為最近幾天寒流突至,對於「肺部受傷」的他來說,這不是什麼好天氣,所以只能待在室內,說得更確切點,拉佩的活動範圍只有臥室和旁邊的小客廳,連大廳都去不了,因為大廳內的溫度實在太低,就算壁爐整天燒著火,也得穿著大衣才行。

  和往常一樣,拉佩起來得很早,他坐在窗檯前畫畫,這段日子他已經欠不少人的債,他答應送萊戈尼格一幅畫,再往前推,他還答應過送馬克西米一幅畫,既然送畫給馬克西米,另外兩位巨頭當然也不能忘;還有多明尼哥、莎爾娜的父親也各有一幅畫。

  「你用不著那樣拚命,沒人會責怪你的。」莎爾娜在一旁勸道。

  「我不是為了還債,而是為了不至於手生。你知道的,長期不拿畫筆,技藝會退步。」拉佩隨口說道。

  「算了,沒辦法說服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莎爾娜也不再勸,她喜歡拉佩是因為繪畫,如果拉佩放棄繪畫,她眞說不清楚還會不會繼續喜歡下去?

  「你的技藝好像又有提升,總覺得比以前多了些什麼?」莎爾娜看著拉佩的畫,說道。

  「應該是對生命的感悟,那天中槍,我以為自己再也醒不過來。那時候我想得很多,包括你,也包括我的畫,我有太多的東西放不下。」拉佩停下筆,思索片刻,又慢悠悠地說道:「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切都那樣美好,看到任何東西都和以前不同。」

  莎爾娜心醉了,她含情脈脈地看著拉佩。

  「咚咚咚!」一連串敲門的聲音打斷莎爾娜的沉醉,她怒氣衝衝地站起來,忿忿地走到門口,一把打開門。

  站在門外的是萊戈尼格,他半邊身體在一道藍色絲絨門簾的裡面,另外半邊身體在外面。這道門簾是讓●保爾的建議,效果確實不錯,這也是拉佩的臥室和小客廳特別溫暖的原因之一。

  「沒打擾到你們吧?」萊戈尼格抱歉地說道。

  「沒什麼,佩拉得在畫畫。」莎爾娜指了指裡面,然後讓到一旁。

  萊戈尼格進來,沒想到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大群人,有的斯文瘦弱,也有的魁梧高大。

  莎爾娜暗自翻了翻白眼,她知道這些人又有正事要談,只好無可奈何地走出去。萊戈尼格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他走到近前,隨手拿起一幅畫看起來,道:「這都是你最近畫的?」

  「那幅帆船碼頭是你的,我聽說你喜歡船,不過還沒完成。」拉佩說道。

  「這是我的。」一個魁梧大漢一把搶過那幅畫,對於拉佩的大名,他們多多少少聽過。

  馬內人懂畫,同樣也懂得畫的價値,一個未來注定會被尊為大師的人的畫,那絕對求之不得,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萊戈尼格咳嗽一聲,顯然是讓那個魁梧大漢注意形象,然後轉頭對拉佩說道:「現在我們兩個部門的人第一次聚集在一起,我先給你介紹這幾位。」

  萊戈尼格朝著那個魁梧大漢一指,道:「約瑟夫●羅德巴,他就用不著多介「很榮幸見到你。」拉佩伸出右手。

  「該說榮幸的是我。」約瑟夫雙手握住拉佩的手,表情看起來不像是作偽。「馬薩德●布韋,馬內最好的精算師。」萊戈尼格指了指旁邊的一個胖子。胖子和約瑟夫完全相反,看上去很靦腆,朝著拉佩點了點頭。

  萊戈尼格繼續介紹下去,快要到最後的時候,他指著一個滿臉憔悴的中年人,道:「安東尼●普拉米奧,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發生在塔倫的那起刺殺案?負責這件事的就是安東尼。當時刺殺的那個勛爵是國王最忠實的走狗,也是強硬派的代表,如果他還活著,我們恐怕會有大麻煩。」

  「聽說過,當然聽說過,別忘了,現在和多明尼哥先生合作的就是那個人。」拉佩當然不會刻意迴避這件事。

  緊接著拉佩轉頭向安東尼●普拉米奧問道:「閣下負責的是什麼工作?」「你叫我安東尼就行。」那個中年人很謙遜,他並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逼得他背井離鄉的仇家,道:「我現在只是打打雜。」

  「你以前在塔倫賓尼派是做什麼的?」拉佩故意問道。

  「我做的是資料的歸檔和整理。」安東尼連忙說道。

  「既然這樣,我提議讓安東尼做他最擅長的工作。」拉佩轉頭看著萊戈尼格。

  「我也這樣認為。」萊戈尼格順著拉佩的口風說下去,其他人自然沒有疑意。

  聽到自己終於有具體負責的工作,安東尼心中大喜。自從逃離塔倫,他整天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一方面擔心秘密警察知道他的行蹤,會把他秘密逮捕,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失去用處,被賓尼派總部的人扔在一邊。

  這幾個月來,安東尼一直處於閒置狀態,這給他很大的心理壓力。

  「馬薩德,你配合安東尼把過去兩年的財務收支情況大致整理一下。在賓尼派內部不可能有打架、鬥毆、搶劫、扒竊的事發生,所謂的執法部門査的就只有兩件事,其一是探子,也包括有某些想法的那些人,比如那幾個野心勃勃的舊軍官;其二是抓貪污公款的行為。」拉佩下達命令的同時,總是會解釋一番,這是比格●威爾教他的。

  果然拉佩這麼一說,沒有一個人反對。

  見眾人能夠接受,拉佩緊接著說道:「上面讓我、萊戈尼格和西文思橫跨兩個部門,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接下來我們會有大筆款項進來,很有可能會出現貪污的問題。」

  「接下來需要購進大批的槍枝、彈藥。」馬薩德●布韋在一旁補充道。

  「還會有軍服、被縟,營賬、車馬之類的採買。眾所周知,和軍隊有關的任何賬目,數額都相當龐大,而且很容易發生貪污和偷漏,所以這個位置肯定要嚴密審核,仔細調査。我們三個人橫跨兩個部門,協調起來也容易。」拉佩接著補充道。

  其他人全都點頭。連萊戈尼格都沒有絲毫懷疑,要知道他這幾天一直跟著馬克西米,馬克西米對他隻字未提,他當然不知道這是拉佩臨時產生的念頭,只以為自己的層級太低,有些秘密沒資格知道。

  「說到槍枝、彈藥,我覺得有必要先買幾百枝,現在我們的手裡只有七十五把長槍、一百三十把短槍,讓底下的人練習打靶都不夠……」約瑟夫舉手發言。

  「怎麼會不夠?」萊戈尼格問道。

  「槍不能一直打,需要經常冷卻,又不能直接澆水。」約瑟夫連忙解釋道。

  萊戈尼格覺得有道理,轉頭向拉佩問道:「這件事由你打報告?還是我來?」拉佩沒有回答,而是朝著約瑟夫說道:「約瑟夫,你的想法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將來組建軍隊需要幾萬把槍,甚至十幾萬把槍,難道也從外面購買?」

  眾人頓時皺起眉頭。

  「你的意思是……」萊戈尼格隱約捕捉到了什麼。

  「現在說什麼組建軍隊都還為時過早,首先應該解決的是武器的問題。我們首先應該建造軍械廠、軍服廠、被縟廠、馬車廠。雖然我們沒有那麼多錢,但是我們有足夠的工人,現在市面不景氣,到處都是倒閉的工場,可以用很便宜的價格買下來,我們不能老是考慮購買,應該想辦法自己造槍。」拉佩說得有些激動,不由得劇烈咳嗽起來。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拍胸口的拍胸口,撫後背的撫後背,總算讓拉佩止住咳嗽。

  「你還是少說幾句吧。」萊戈尼格眞的怕了,緊接著他轉頭對約瑟夫和馬薩德說道:「我會向上面提議,上面十之八九會同意。這件事原本最適合的負責人應該是佩拉得,不過他現在這樣,只能由你們兩個人挑起擔子。」

  「應該怎麼做?有技術的工人倒是容易找,但是沒人會造槍啊。」約瑟夫愁眉苦臉,讓他召集人手沒問題,但是讓他做這個,他覺得壓力巨大。

  「這……」萊戈尼格也撓頭,他同樣不擅長這些,道:「我會向上面提的。」既然解決不了,就乾脆把問題扔給上面的人,反正他們的地位高、人脈廣,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

  拉佩並不是唯一的聰明人,早在成立之初,賓尼派就擁有自己的槍械廠,只不過規模小一些,只有七、八個人,類似於作坊的性質。

  萊戈尼格回來後和馬克西米一提起此事,馬克西米就帶他來到這裡。

  「你以為造槍是打造鋤頭、鐵鎬?人多有什麼用?」負責槍械廠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禿頂,他朝著萊戈尼格不停翻著白眼,道:「就算是最大的伯爾梅堡兵工廠,擁有五千個工人、六百多名高級技師,一個月也只能製造三千桿長槍。當初陸軍換裝前前後後用了二十年時間,你以為加大規模是那麼容易的?」

  馬克西米聞言,看了他帶來的那些技師一眼。

  「十年前發明的霍蘭製造法可以讓槍枝製造的速度提升好幾倍。」一個技師說道。

  「我聽說過。」禿頂抬著下巴,一臉不服輸的模樣道:「霍蘭製造法要求的工藝更高,難度更大,您認為一群普通工人能夠勝任這種技術要求很高的工作?」

  「是這樣嗎?」馬克西米轉頭問道。

  那些技師說不出話來。

  「這怎麼辦?」馬克西米喃喃自語道。

  那些技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開口。

  「要不然再去多明尼哥家問佩拉得,他不是發明家嗎?」萊戈尼格提議道。馬克西米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他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只有這樣試一下。

  這一次仍舊是一大群人,只不過人變了,來的全都是技師,也包括那個禿頂。首先開口的是馬克西米,他直截了當地說出遇到的難題。

  聽完馬克西米的話,拉佩的回答非常簡單:「這很容易解決。」

  「您在開玩笑。」禿頂差一點跳起來。

  那些技師也滿臉不信。

  拉佩做了個下壓的手勢,道:「先別發火,聽我慢慢說。」

  「我洗耳恭聽。」禿頂直接在旁邊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

  拉佩對於禿頂的無理舉動並不在意,只是道:「打造槍枝之所以有難度,是因為既要耐用,又要輕便,所以槍管必須用最好的鋼材,鋼材性能越好,就越難處理,這是眾所周知的一項矛盾。」

  「您有辦法解決?」禿頂冷冷地問道。

  「不需要解決,因為我們用不著在意。」拉佩聳了聳肩。

  「什麼意思?」禿頂胡塗了。

  「我們的槍不需要考慮重量,因為這種槍不需要端在手裡,可以架在窗檯上、擱在馬車上。也不需要背著長距離行軍,只要能從這條街跑到那條街就行,所以笨重一些沒關係,槍管可以用鍛鐵打造……」拉佩解釋道。

  禿頂突然打斷拉佩的話,道:「鍛鐵太軟,雖然鉛彈更軟,但是打得多仍舊會磨損。」

  拉佩並沒有被難住,因為他早就想好對策,道:「只要在裡面襯一層鋼套就行,鋼套可以用薄鋼片捲成,順便還可以把膛線鍛打出來,然後用熱脹冷縮的原理把鋼套塞進鍛鐵槍管。具體怎麼做,不需要我多加解釋吧?」

  其他人面面相覷,他們確實沒有想過這麼做。

  鍛打只是粗活,有力氣就行,更別說還有水力鍛錘這類工具,製造鋼套是細致活,但是用薄鋼板的話,難度就小很多。

  看到眾人已經接受自己的想法,拉佩繼續說道:「我們的槍托也沒必要弄得那麼好,沒必要弄成那種複雜的形狀,直接弄一頭大、一頭小的長木條就行。木頭也沒必要挑太好的,普通的松木就差不多,甚至可以中間用泡桐,外面包松木,泡桐加工起來更容易……」

  「還是松木吧。」禿頂已經開始擦汗,他怎麼聽都覺得像家具廠那套偷工減料的做法。

  禿頂還眞猜對了,拉佩就是從家具上得到的靈感。

  拉佩的家具和馬車全都出自格倫皮之手,那個造假高手為了降低造價,中間用的就是廉價的松木和桐木,外面包裹一層名貴的木皮。

  「材料倒是沒什麼關係,可槍托如果做成筆直的模樣,射擊的時候很不順手啊!」一個技師提出質疑。

  「這很容易,另外裝一個把手上去不就行了?雖然多一個部件,也多不少工序,但是這玩意做起來沒什麼難度。」拉佩看著那個技師不停搖頭,好像是在為他的死腦筋感到無奈。

  那個技師被盯著渾身難受,頓時不敢再說話。

  「大家不要被以往的嘗試所束縛。」拉佩又道。

  「好了,別再說了,如果眞是這麼簡單,哈爾曼松●凡●萊因去世後,也不會一直沒有大師出現,創新這東西不是任何人都能夠辦得到的。」馬克西米拍了拍拉佩的肩膀,看了看那些技師,再看了看拉佩,他也很無語,心想: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其他人就想不到呢?

  「好好靜養,趕快讓傷勢癒合才是眞的。」萊戈尼格不由得嘆息一聲。

  原本萊戈尼格還有那麼一絲不服氣,執法部門他是老大,但是拉佩的身份是仲裁者,隱隱還在他之上,組建軍隊的工作他只是暫時負責,以後還是要交給拉佩,但現在他已經沒有繼續爭下去的勇氣。

  萊戈尼格已經明白自己和拉佩的差距,人家是靠腦子吃飯,他只是一個跑腿的,人家相當於技師,他只是普通工人,人家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他只是隨處可見的庸人。

  不過萊戈尼格倒也不氣餒,看了自己高大魁梧的身軀一眼,再看拉佩風吹就倒的身材一眼,再加上挨了這一槍,他很懷疑拉佩能不能活過三十歲,心想:看來老天是公平的,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按照這種方式,能不能做到?」萊戈尼格轉頭向禿頂問道。

  「理論上可行,但說不定還會碰到其他問題。」禿頂只能這樣回答,他已經沒了之前的傲氣。

  「那就先試試看。」萊戈尼格很高興,這樣的結果讓他很滿意。

  「馬上就要進入新年,工場肯定要放假……」禿頂有些為難。

  「現在市面不景氣,我想很多工人肯定更願意工作,而不是放假,眞正想放假的恐怕是你自己吧!」馬克西米冷冷地說道。

  幾個人的眼睛頓時盯在禿頂頭上。

  禿頂額頭上的汗珠愈發多了,這絕對是誅心之言,讓他胸口發悶。

  「現在離國民會議召開只有半年,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寶貴,如果你做不來,我不介意換一個人。」馬克西米愈發加重壓力。

  「我說錯了,絕對沒問題,回去之後我就立刻安排。」禿頂連忙改口。

  賓尼派中每個位置都有一大堆人盯著,禿頂可不想失去眼前的地位。

  「你們也一起幫忙吧,時間緊迫。」馬克西米對其他技師說道。

  那些技師都不敢拒絕。

  「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馬克西米又拍了拍拉佩的肩膀,他的事太多,所以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眾人也都告辭離開,他們已經被馬克西米逼到懸崖上,如果不能夠拿出成績,肯定會有麻煩。

  唯獨萊戈尼格沒有離開,他把一隻大紙袋放在茶几上,道:「這是馬薩德和安東尼讓我帶給你的,他們一回去就把最近的賬本都翻出來,大致整理一下,他們想請你看看,這樣整理行嗎?」

  「我會看的。」拉佩點了點頭。

  萊戈尼格走了。

  莎爾娜把最後一位客人送出去,這才回到小客廳。

  「眞是沒完沒了,也不考慮一下你是病人。」莎爾娜輕聲抱怨道。

  「沒辦法,時間緊迫。」拉佩替他們辯解道,此刻他正捧著那疊賬本看。賬本不是很厚,只有今天的賬目,而且比較粗略,這件事是早上說的,現在還沒到傍晚時分,能夠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

  拉佩讓馬薩德和安東尼做這件事,完全是出於私心。

  拉佩對賓尼派有沒有人貪污一點都不關心,眞正的目的是追查比格●威爾遇刺的眞相,安東尼是從塔倫來的,對總部的財務收支情況並不瞭解,唯一清楚的一筆開支就是刺殺比格●威爾的特別經費。

  拉佩賭安東尼膽小,怕擔上貪污的嫌疑,肯定會把那筆開支詳詳細細地整理清楚,十之八九能夠引出眞相。

  時間一點點流逝,半個小時後,拉佩的目光鎖定在一個名字上——巴爾奧●安格洛納。

  隨著一陣嗡嗡的輕響,拉佩的聲音憑空冒出來。

  「漢德在哪裡?」一出來,拉佩立刻對守候在這裡的人問道。

  「頭在老巢,他在安排過年的事。」那個手下連忙說道。

  所謂的老巢就是原本屬於妮娜父親的那間倉庫,漢德的手下大部分都住在那裡,漢德偶爾也會去那裡住上兩天。

  拉佩轉動一下手中的戒指,把自己變成滿臉橫肉的胖子,徑直出了門。

  拉佩在大街上隨手招了一輛出租馬車,隨便報了個離老巢很近的大街,他當然不可能傻乎乎地直奔老巢而去,天知道那裡被多少雙眼睛盯著?

  半個小時後,馬車停在一條繁華的商業街上,這裡離老巢有三個街區。

  下了馬車,拉佩走進旁邊的一間市場,在市場內轉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另外一副模樣,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看上去就像那群小扒手中的一員,這才朝著老巢而去。

  和塔倫的老巢一樣,漢德也在這裡開了一家店舖,同樣是經營旅行用品,其中也包括火槍。

  拉佩推門進去,漢德的一個手下就迎上來,道:「您要點什麼?」

  「是我。」拉佩輕聲說道。

  那個手下微微一愣,緊接著就認出自家老闆。

  「讓漢德來見我。」拉佩淡淡地說道。

  那個手下連忙跑出去。

  過了五、六分鐘,漢德就來了,一進門,他連忙解釋道:「老闆,我在安排過年的事,這是大家第一次在外面過年……」

  「用不著多說,我不會管你們的這些事,你去拿一筆錢讓大家在新年吃得好一些,不過沒什麼事就別往外跑,這段日子不太平。」拉佩並沒忘記最後再來一番警告,這已經成了例行公事。

  「老闆,您儘管放心,自從您和西弗幹上後,兄弟們都非常小心,誰都不想平白無故送了性命。」漢德連忙說道,別人怎麼想他不知道,他自己是越來越小心,他已經明白,為什麼擁有的越多,就越怕死。

  「知道就好。」拉佩淡淡地說道,然後終於轉入正題:「你幫我査一個人,巴爾奧●安格洛納,這傢伙是賓尼派的一個幹事。秘密警察那裡應該有他的數據,你先去問一下,我要知道這傢伙的住址,還有他經常出入什麼地方?」

  「我馬上去查。」漢德立刻說道。

  「還有一件事。」拉佩叫住正打算離開的漢德,道:「派人聯絡吉雅,咱們的槍械廠也可以全力開工,爭取在半年內製造出三千把長槍、三千把短槍、三千把霰彈槍和六百把手提炮。」

  剛才在馬克西米、萊戈尼格和那群技師面前,拉佩之所以能夠有那樣的表現,並不是因為他思路敏捷,也不是聰明絕頂,眞正的原因是他們早就試過這種造槍的辦法,還獲得成功。

  這種辦法也不是拉佩他們發明的,而是來自海外,這就是海港城市的優勢。

  不過拉佩他們的槍不是用鍛鐵打造,而是三根薄鋼管嵌套在一起,最裡面一層也是用薄鋼板卷制而成,然後用薄鋼帶纏繞上去,最外面是鍛打出來的無縫鋼管,這三層鋼管嵌套在一起,厚度仍舊比一般的槍管薄得多,至於槍托,則是用兩層厚桐木板、三層薄松木片拼合而成,用乾酪膠黏合,再用五根鉚釘固定,再用食指寬的薄鐵片繞上一圈作為加固。

  別看製造的工序多,每一道工序都異常簡單。

  用這種辦法造出來的槍,重量只有軍隊裝備的火槍的三分之一,更不用說和賓尼派那種加重型的長槍比。

  拉佩他們的槍是滑膛槍,發射箭彈,命中精度比賓尼派的來復槍略遜一籌,但比軍隊裝備的火槍強得多,根本不是同個等級,射程是這種槍最遠,不過考慮到命中率,這種槍和賓尼派的來復槍差不多,都能準確命中三百尺外的目標,軍隊裝備的火槍就沒辦法比,命中百尺內的目標都要看運氣;最後就是造價,這種槍最便宜,賓尼派的來復槍因為有膛線,價錢要貴一些,軍隊裝備的火槍最貴。

  別看拉佩他們的槍和賓尼派的槍差別不大,一旦大規模裝備後,他們這邊就佔便宜了。

  至於手提炮則是拉佩的新發明,說是炮,實際上仍舊是槍,口徑比霰彈槍更大,彈丸的直徑有四十公分,帶有一個很大的尾翼。

  手提炮的原理和二踢腳差不多,當火藥在槍膛內爆炸的同時也點燃彈丸後面的導火索,彈丸飛出槍管,導火索繼續燃燒,五秒後燃盡,點燃彈丸裡面塡充的火藥。火藥一爆炸,每一顆彈丸都塞了三百多顆黃豆大小的鋼珠,一旦炸飛開來,十尺之內的人必死無疑,三十尺內非死即傷,威力堪比一門霰彈炮。

  拉佩之所以搞出手提炮,是因為當初在塔倫郊外驛站發生的那場戰鬥,當時最出色的就是那幾門霰彈炮和手雷,可惜霰彈炮數量太少,而且太過笨重,行動不便;手雷距離太近,最遠也就三十幾尺,連覆蓋一座街區都做不到。

  這種手提炮一個人就能扛著走,射程三百尺,兼具兩者的優點。

  「老闆,眞的要打了?」漢德憂心忡忡地問道。

  「準備充分一些總是好的。」拉佩淡淡地說道,然後擺了擺手。

  漢德連忙退下去。

  時間一點點流逝,太陽漸漸落下,傍晚時分漢德回來了。

  「打探到了?」拉佩抬起頭。

  「巴爾奧●安格洛納是讓●保爾的人……」漢德道,可惜他連第一句都沒說完,就被拉佩打斷。

  「讓●保爾?不是喬治●雅克?」拉佩大吃一驚。

  「應該沒錯。」漢德連忙說道。

  拉佩有些想不明白,他乾脆不再去想,繼續問道:「他在賓尼派內擔任什麼職務?」

  「他負責的是和各個地方分部的聯絡。」漢德說道。

  這一次拉佩默然點了點頭,擔任這樣的職務,和塔倫分部有聯繫就可以理解。

  「他平常的身份是什麼?」拉佩又問道。

  「他是個商人,經營絲綢和毛皮。」漢德說道。

  「他住在什麼地方?」拉佩問到最關鍵的一件事。

  「康丁大街三二七號,那裡既是他的家,也是店舖。」漢德緊接著又加一句:「我已經派人盯著那裡。」

  「我自己過去。」拉佩打算今天就把這件事搞定。

  馬上就要過年,過年的時候梅儂家肯定很熱鬧,拉佩想跑出來並不容易,更頭痛的是這種熱鬧的狀態至少會持續半個月。

  康丁大街是一條兩頭封閉,只允許行人來往的街道,這裡倒是頗為熱鬧,兩旁全是店舖。

  三二七號是一幢獨門獨戶的小房子,和這裡其他房子一樣,前面被開闢成店鋪,不過這家店舖只掛一塊招牌,其他就什麼都沒有,既沒有櫥窗和展示,也沒有貨櫃和櫃檯,只有三張沙發和一張茶几。

  和其他店舖一樣,因為市面不景氣,又因為臨近年尾,這裡早早就關門,店員也放長假,不過店舖的主人巴爾奧●安格洛納不在這裡,他去收帳了。

  在百尺之外的一輛馬車內,拉佩和漢德正透過車窗看著這家店舖。

  「那幢房子內除了巴爾奧●安格洛納,就只有一個六十幾歲的管家和一個五十幾歲的廚娘。但我的人卻打聽到一件事,他們家每個星期都要補充食材,購買的量不少,足夠讓五、六個壯漢塡飽肚子。」漢德偷偷看了看自己的老闆。

  拉佩知道漢德這番話的意思,五、六個壯漢想要不被人發現幾乎不可能,那十之八九是個實力很不簡單的保鏢,有可能是騎士,亦有可能是重甲戰士,也有可能是和暴食魔王締約的黑魔法師,不過最後一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像拉佩這樣另類的魔法師一百年都未必有一個。

  「周圍的人都說巴爾奧●安格洛納為人孤僻,沒什麼親戚和朋友,他也很少出去走親訪友。對您來說,這想必很有利。」漢德說道。

  「那可未必,他很少走親訪友,就意味著過年的時候大多在家,一旦有人來拜訪他,發現他不在,很可能會起疑心。」拉佩淡淡地說道,漢德的話倒是提醒他,必須把這個漏洞堵上,他必須給巴爾奧●安格洛納的失蹤找個理由。

  這時一輛馬車過來,那是私人馬車,看上去有些老舊,馬車停在那幢房子前面,一個滿頭白髮的高大胖子從馬車上下來。

  拉佩立刻掏出一個銀質的喇叭,對準那邊,然後耳朵貼在上面聽著。

  「安格洛納先生,明天我什麼時候來接您?」

  「明天是最後一天,我不打算出去,你用不著來,如果我要車,我會讓老約翰來叫你。」

  「那麼我就提前和您說一聲『新年好』。」

  「你也是。」

  「那我走了,安格洛納先生。」

  「走好。」

  老胖子邁著遲緩的步子,朝著自家的大門走去。

  門早就開了,年邁的管家迎出來。

  「今天實在太冷。」

  「我已經幫您把壁爐燒熱,晚餐也準備好了,是放在大廳,還是放在書房?」

  「書房吧,我還有一些賬目要核對,今天做完,明天就可以休息。我要睡到中午才起來,就不要幫我準備早餐。」

  「知道了,老爺。」

  門關上了,再也聽不到聲音,很顯然那幢房子也有隔絕內外的效果。

  這時,拉佩將喇叭收起來,接下來就等天黑。

  太陽落下,月亮升起,家家戶戶的窗口都亮起來。

  拉佩終於從馬車出來,和他下來的還有一道高大的身影,那是西爾維婭。拉佩沒打算走正門,而是繞到後面,因為漢德已經打聽過這裡的人全都不養狗,這倒也可以理解,這裡的底樓都開闢成店舖,店舖內一般很少養狗,怕的是驚嚇到客人。

  漢德打聽來的消息中,還包括房子的結構,後面是廚房,此刻拉佩正站在廚房的窗前,他掏出一根很細的金屬絲順著窗縫捅進去,金屬絲的頂端系成一個圓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窗戶的插銷開了。

  拉佩輕輕一拉,把窗戶打開,一下子就溜進去,西爾維婭則跟在他後面翻進去。

  把窗戶重新關上,扣上插銷,拉佩並不急著行動,他在廚房內仔細觀察著。和所有的廚房一樣,這裡散發著一股類似鹹肉的味道,地板、灶台、櫥櫃上全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油膩。

  拉佩拉開櫥櫃,一個個餐具摸過去。

  因為天氣冷,洗好的餐具不容易乾,仍舊掛著水珠的餐具有兩隻青花瓷盤、一隻青花大海碗,及一隻廉價的錫質盤子,和錫盤放在一起的還有一隻錫壺。

  拉佩拔掉錫壺的塞子聞了聞,那裡面是酒,燒酒,味道濃烈沖鼻,屬於極為廉價的那種。

  青花瓷盤應該是巴爾奧●安格洛納用的,錫盤應該是老管家用的。從餐具的數量和大小來看,巴爾奧●安格洛納的胃口不錯,不過仍舊在正常範圍之內,老管家的胃口不好。

  拉佩走到垃圾桶旁邊看了看,裡面的內容很豐富,有爛菜葉、馬鈴薯皮、雞毛、雞內臟、雞骨頭……從垃圾的數量可以反推出食物的數量,確實夠五、六個壯漢吃。

  沒有廚娘用的餐具,這讓拉佩皺起眉頭,開始仔細翻找起來。

  突然,拉佩看到櫥櫃底下塞著幾隻五彩瓷盤,那上面的圖案很花稍,應該是女人喜歡的,不過五彩瓷絕對不便宜,甚至比青花瓷更貴,這如果是廚娘用的,廚娘的身份就値得考慮。

  說實話,這有些出乎拉佩的預料,他原本以為那個保鏢是管家或者車伕。

  拉佩朝著西爾維婭打了一連串手語,把他的發現告訴西爾維婭,然後做了一個戴手套的動作。

  西爾維婭立刻明白過來,迅速戴上怪力手套。

  做完這一切,拉佩推開廚房的大門,外面是走廊,盡頭就是廚娘的房間。拉佩愈發確定自己的猜測,因為這間房間正對著大門,門上有一個窺視孔,如果有人從大門進來,廚娘只要湊到窺視孔看一眼,就能知道來的人是誰。

  拉佩朝著那間房間指了指。

  西爾維婭點了點頭,明白自己需要做什麼。

  拉佩無聲無息地走到門口,伸出右手,挺直食指,在他的食指上戴著一枚戒指,樣子看上去像盤繞成圈的一條眼鏡蛇。這其實是一根魔杖,長度也有一尺左右,盤繞起來就顯得小多了。

  拉佩隨手在門上畫了一座魔法陣,這座魔法陣的效果是隔音,拉佩兩人動手的時候萬一有什麼動靜,有這座魔法陣就不會被外面的人感覺到。

  畫完魔法陣,拉佩也沒急著動手,他左手虛抓,好像握著什麼東西,過了片刻他又往前一推,像是把那東西隔著門板推進去。

  接下來就是等待,這期間那個管家從房間出來過一次,不過沒看到拉佩和西爾維婭,他們就縮在角落,拉佩還用斗篷讓他和西爾維婭看上去就像是牆壁的一部分。

  半個小時過去,管家回到自己的房間。

  拉佩終於動手,他掏出一根鋼絲插入鎖眼,片刻的工夫,鎖就開了。

  推門而入,只見廚娘躺在床上,像是已經睡熟。

  西爾維婭沒有絲毫憐憫,舉起手中的長劍就刺下去。

  突然那個老太婆掀起被子,朝著西爾維婭罩過來,她自己則像一頭豹子飛撲上來。

  不過下一秒鐘,老太婆慘叫一聲飛身而退。

  拉佩出手了,那拚盡全力的一劍廢掉老太婆的左手,不過這還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劍上有毒。

  此刻老太婆的手已經完全發黑,還有往上蔓延的趨勢。

  「好猛烈的毒。」老太婆陰沉著臉說道。

  「我倒覺得你更厲害,感覺到自己中毒,居然還能忍這麼久,想趁機陰我們一把,可惜你沒想到來的是兩個人。」拉佩並不擔心外面的人會聽到說話聲,有那座魔法陣,裡面的聲音傳不出去。

  「動手!」拉佩大喝一聲。

  西爾維婭手中的長劍爆閃出刺眼的光芒,劍光將整間房間全都籠罩在底下。與此同時拉佩也出手,剛才說話的工夫,他已經恢復了體力。

  拉佩不打算留手,下車之前他特意問過,管家和廚娘全都跟了巴爾奧●安格洛納幾十年。這個廚娘實力不弱,肯隱名埋姓跟在巴爾奧●安格洛納身邊,肯定有什麼緣故。

  「嘻——」一陣火花四濺,西爾維婭的劍被擋住。

  老太婆的手上戴著一副爪套,她的另外一隻手朝著拉佩抓去,她的打法完全是以命博命。

  拉佩沒有閃避,他硬生生承受住這一爪,與此同時,他手中的劍穿透老太婆的喉嚨。

  鐵爪滑開,在拉佩的外衣上撕開一道很大的口子,露出底下那件護甲,那件剛花了他五千比紹訂製的護甲。

  護甲上居然沒有留下一點刮痕,對於這樣的效果,拉佩頗為滿意。

  「你……」老太婆鼓起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拉佩,然後心有不甘地倒下去。

  一道劍光閃過,西爾維婭的長劍掠過老太婆的脖頸,使腦袋和身體分離,滾落到一邊,老太婆死得不能再死了。

  「眞是好險,沒想到這個女人擅長的居然是近戰。」西爾維婭低聲說道,看到老太婆戴著爪套,她就知道不妙。這種武器最適合的就是貼身肉搏,老太婆要不是被暗算在先,已經中了毒,又被拉佩劍上的劇毒所傷,一身實力根本發揮不出來,恐怕輸的就是西爾維婭,這狹小擁擠的房間絕對是那個老太婆的主場。

  拉佩走到屍體旁邊,取下那對鐵爪,很不在意地說道:「有什麼好怕的?她身上只有一副普通的鐵爪,知道自己中毒,卻連最普通的解毒藥都沒有,沒有護甲、沒有防具,什麼都沒有,她憑什麼能贏?頂多費點手腳就是。」

  突然拉佩想起什麼,他轉頭看了西爾維婭一眼,過了片刻說道:「我一直沒給過你什麼,等過了年,我讓佛勒幫你製作一套護甲,再弄一面可以收縮的護盾。」

  「這不是用錢砸人嗎?」西爾維婭猶豫一下。

  「錢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不是嗎?」拉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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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佩逼供出國王特使刺殺案的線索,要追査下去需仰賴尤特人;而尤特人為了自保找上拉佩,雙方會有什麼交換條件?

  跑狗場拍賣的結果讓拉佩躋身貴族之列,但國王的猜疑心卻讓拉佩和比格●威爾不得不步步為營……

  霍特波爾伯爵為了報仇有備而來,拉佩逃回紅楓大道的家,敵人卻早已嚴陣以待,佛勒等人是否能逃過此一死劫?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3-24 10:47 AM

《劍的旋律》10   【第四十六話】幹掉兩個

  一根又細又長,而且尖銳無比的鋼針在火光中晃動著,針尖已經被燒得通紅。

  巴爾奧驚恐地看著那燒紅的鋼針,喊道:「不要,不要啊,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你已經猜到我的身份?」拉佩微笑著問道,笑容充滿邪惡的味道,此刻的他就像是抓住老鼠的貓,並不急著把老鼠吃掉,而是戲弄一番。

  「你是那個秘密警察,專門調查塔倫刺殺案的秘密警察。」巴爾奧的身子不停哆嗦著。

  「既然知道我是誰,你肯定也知道我想打聽什麼,同樣也應該知道,想騙我可沒那麼容易。」說著,拉佩用燒紅的鋼針在巴爾奧的額頭上畫了一個神秘的符號。

  巴爾奧慘叫一聲,身上的每塊肉都在顫抖,被通紅的烙鐵燒灼的滋味可不好受,更讓他屁滾尿流的是拉佩畫的那個記號,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他知道拉佩是黑魔法師,也聽說過黑魔法師有很多折磨仇人的辦法,比如抽取出靈魂,然後灼燒一萬年。

  「說實話,我給你一個痛快;如果不說的話,我會讓你至少活上一個月。」拉佩冷笑一聲,說道,他的話絕對沒說反。

  巴爾奧先是一愣,好在他的智商沒問題,隨即就明白過來,愈發嚇得魂不附體。他聽說過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與此同時,巴爾奧也明白拉佩絕對不會放過他。

  巴爾奧不想死,但是如果沒辦法選擇,他情願沒有痛苦地死去,所以他哆嗦著說道:「我只是幫人穿針引線,威爾勛爵的死和我無關,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意圖,他們只是給我一封信,讓我交給適合的人。」

  「你撒謊。」拉佩將那根鋼針戳進巴爾奧的肉裡,同時發動痛苦藥劑。

  巴爾奧渾身一震,身上的肥肉如同波浪般翻騰起來,大滴大滴的汗珠往外冒,嘴裡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呵呵的聲響。

  這是真正的痛苦。

  製作痛苦藥劑,最關鍵的一種原料就是別人的痛苦。

  以前拉佩的痛苦藥劑都是從佛勒那裡弄來的,佛勒是個瘋子,卻不是虐待狂,摻入其中的痛苦很一般;此刻拉佩所用的痛苦藥劑是他自己煉的,痛苦的來源是那些落到漢德手裡的探子。

  漢德對刑訊逼供很有心得,落到他手裡的探子全都生不如死,用他們的痛苦製成的痛苦藥劑,效果絕對沒得說。

  也就持續一分鐘,拉佩就拔出那根針,他怕巴爾奧身體不行,會被活活痛死。巴爾奧垮了,他的身體就像一坨肥油般癱軟下來,眼神絲毫沒有生氣。

  「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嗎?是誰給你那些錢的?」拉佩淡淡地問道,並用針尖輕輕掃過巴爾奧的下巴。

  「伊……文•德理……安……一個掮客。」巴爾奧結結巴巴地說道,舌頭明顯綿軟無力。

  「是他讓你找塔倫賓尼派分部的?」拉佩繼續問道。

  「不……不是,他告訴……我,威爾……勛爵即將……南下,叫我……找機會……幹掉他。」巴爾奧不敢耍花樣,此刻他只求速死。

  「你和安東尼•普拉米奧是怎麼認識的?」拉佩問道,這一次他是為了確定巴爾奧有沒有撒謊,從安東尼遞交上來的那份財務報表上看得出來,那傢伙只是一個跑腿的。

  「不……認識,他只……是一個會計。我聯絡了……十二座城市……最後是……塔倫的哈……哈密爾•休夫……拿下這個……任務。」巴爾奧艱難地回答道。

  「你怎麼知道威爾勛爵會經過這些城市?」拉佩問到關鍵的地方,這是必須知道的細節。

  「那個掮客……給我的資料……裡面有……威爾……路經的城市。」巴爾奧說道。

  拉佩看了西爾維婭一眼,道:「你幫我盯著底下。」

  西爾維婭微微一愣,緊接著她就明白過來,肯定是有什麼事不希望她知道,於是徑直下樓。

  看著西爾維婭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拉佩隨手關上門,然後把比格•威爾召出來。

  「你聽說過一個叫伊文•德理安的人嗎?」拉佩問道。

  「略有耳聞,好像是一個冒出來沒多久的掮客,絕對不可能是幕後主使者。很多人喜歡找這種傢伙辦事,剛剛出道的他們膽子很大,什麼工作都敢接。」比格•威爾皺緊眉頭。

  比格•威爾曾經是掮客,自然明白剛出道的掮客有多膽大,他們只知道拿錢幹活,有時候甚至連主顧是誰都不在乎。

  「那個人會不會已經被滅口了?」拉佩煩惱的是這件事。

  「想要做一個掮客,首先一條就是學會保護自己。」比格•威爾最清楚這個行當的底細,身為掮客,腦子必須夠用才行;一定的人脈也必不可少。有了這兩條,只要稍微謹慎點,一般不會送命。

  剛剛入行的新人什麼生意都敢接,倒不是魯莽或者無知,而是顯示自己實力的方式。

  想了想,比格•威爾繼續說道:「如果我處於那個傢伙的位置,完成這筆交易後,肯定會找個地方躲起來,並且時刻注意南方的消息。聽到刺殺成功,再聽到秘密警察介入此事,又聽到賓尼派和刺殺有關的事已經暴露,我肯定會就此潛伏,至少兩、三年不會隨意亂動。」

  拉佩有些奇怪地問道:「為什麼不離開馬內,或者乾脆前往國外?」

  「那未必安全,他在這裡至少還有點人脈,如果有人找他,立刻就能發現。到了別的地方,身為一個外來者,本身就容易暴露,而且人地生疏,自然耳目閉塞,萬一被人找到行蹤,那絕對有死無生。」比格•威爾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拉佩若有所思。

  「當然,這只是對剛入行的掮客而言;如果幹上幾年,人脈擴展到國外,而且在國外弄了幾個藏身處,情況就完全不同。

  「你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混亂之地?就是因為像我們這樣的人需要這種地方存在。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個傢伙如果甘願放棄原來的生活,徹底斬斷和原來的聯繫,一切從頭開始,倒是有可能逃往國外。」比格•威爾說道。

  比格•威爾可不是閒聊,而是傳授經驗,拉佩雖然不是掮客;但是這些經驗對他同樣有用。

  「接下去怎麼查?我會讓漢德試試把那個叫伊文•德理安的掮客找出來,不過別抱太大的期望。」拉佩確實沒什麼自信。

  拉佩也算是半個掮客,對這一行多少有點瞭解。

  掮客是一個特殊階層,地位或許不高,身份或許也不怎麼樣,但是他們能夠接觸到上層人物,和三教九流也有來往,他們如果要躲的話,完全有可能躲在某個貴族的家裡,或者躲在賭場、妓院,甚至躲進軍營、監獄……反正是那種讓人想不到的地方。

  比格•威爾猶豫片刻,最後輕嘆一聲,道:「我已經死了,我以前的那些人脈留著也沒用,就給你吧。」

  拉佩大喜,不過表面上並沒有顯露出來,說了半天,他想要的就是這個。比格•威爾絕對是掮客中的佼佼者,他苦心經營多年的人脈肯定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既然比格•威爾如此上道,那麼拉佩也該多出點力。

  「我讓夏洛克聯絡馬內的地下錢莊,調查一下這筆錢的來路。」拉佩說道。

  要做這件事可不容易,馬內不是塔倫那樣的小地方,十幾萬比索的匯票對於塔倫來說是一筆很大的數字,但是在這裡只能算一般。更難辦的是這裡的地下錢莊可不會賣拉佩的面子。

  「先殺掉這個傢伙吧。」比格•威爾咬牙說道。

  對於這個提議,拉佩並不反對,他隨手一抖,一把晶瑩剔透的長劍出現在手中。

  劍光一閃,血光迸現,一顆肉乎乎的人頭滾落在地上,緊接著一堆肉山轟然倒地,巴爾奧•安格洛納死了。

  巴爾奧一死,比格•威爾的身上頓時閃爍起異樣的神采,看上去比原來精神許多。

  「感覺不錯,我的仇已經報了一部分,接下來是那個安東尼•普拉米奧。」比格•威爾急不可耐地說道。

  「我已經讓漢德去做了。」拉佩道,這既是為了調查刺殺案,又是為了替比格•威爾報仇,不過最根本的目的是為了消滅證據。

  巴爾奧,安格洛納的死一旦傳到安東尼•普拉米奧的耳中,他難免會想到剛剛做的那份報表,會想到報表中透露出來的事情,然後對拉佩的另外一個身份產生懷疑,所以他必須死。

  一個滿臉絡腮鬍的瘦高中年人從一輛破舊的馬車出來,他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在下馬車之前先看看左右。

  馬車停在一幢公寓門前,一腳踏進公寓前,中年人又朝著左右看了看。

  中年人穿著一件風衣,領子翻起著,縮著脖頸,大半張臉都被遮掩著。

  「波爾先生,您好。」門房笑著和中年人打招呼。

  「你好。」中年人異常僵硬地回道。

  這是一幢五層樓的公寓,屬於賓尼派所有,住在這裡的人全都是賓尼派的成員,門房也是賓尼派的人,這裡還有守衛,雖然沒有中年人原來住的地方隱密,不過安全程度卻比原來的地方高得多。

  中年人的房間在二樓,剛走到房門口,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喧笑聲,緊接著隔壁的房門打開,一大群人搖搖晃晃地走出來,這些人大部分手裡都拎著酒瓶。

  「波爾先生,咯——你好啊——咯——明天就是最後一天,後天就是新年——咯——我們要去酒吧慶祝一番,你不去嗎?」隔壁那個房間的主人滿臉通紅地對中年人說道。

  「我……」中年人正打算拒絕,但是被酒氣一噴,腦袋頓時有些暈。

  「這才對——咱們出去慶祝一下。」

  旁邊的幾個人架著中年人往外走,其中一個人還塞了一瓶酒在他的手裡。

  這群人搖搖晃晃地走出去,門房看到他們離開,不由得搖了搖頭。

  一個醉漢搖搖晃晃走到大街中央,朝著過來的馬車招手,完全沒想過有可能被馬車撞上。

  過沒多少,兩輛出租馬車停在這群人的面前。

  這群醉漢湧上馬車,其中一個醉漢用異常含糊的聲音喊道:「去貝爾弗蘭大街。」

  中年人被夾在中間,始終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來,不過停下的地方根本不是貝爾弗蘭大街,而是馬內郊外的一片曠野。

  所有人都從馬車上下來,那個中年人也被推下來。

  此刻已經是夜晚,天氣很冷,一陣寒風吹過,中年人打了一個寒顫,原本暈乎乎的腦袋頓時清醒許多。

  「這是哪裡?我怎麼在這裡?」中年人茫然地看著四周。

  「安東尼•普拉米奧,你以為能夠從我們的手掌心中逃出去嗎?」中年人的背後傳來一聲冷哼。

  中年人轉過頭,看到一群十六歲到十八歲的少年正坐在馬車裡面,唯一不是少年的就只有住在他隔壁的鄰居,此刻這個人滿臉通紅,倒在馬車旁邊,已經不省人事。

  這就是漢德手底下那張情報網厲害的地方,安東尼早上剛見到拉佩,出門後就被漢德的手下盯上,到了晚上,一個周密的誘捕就已經成形。

  想要抓安東尼並不難,難就難在不能驚動守衛,好在今天是新年前的第二天,所有人都無心工作,也包括那些護衛,所以漢德輕而易舉地溜進去,敲開安東尼房間隔壁的房門,然後用拉佩提供的秘藥迷昏那個人,接著製造出開派對的假象,最後堂而皇之地在那些護衛的眼皮子底下綁走安東尼。

  「你……你們是秘密警察?」安東尼臉色慘白地問道。

  「我們有些事想要問你。」漢德齜牙笑了笑。

  「我什麼都說,只求饒我一條性命。」安東尼並不是有骨氣的人,還不如巴爾奧。

  這倒也可以理解,巴爾奧身邊居然藏著一個武力強悍的廚娘,顯然巴爾奧也不簡單,身上肯定有故事,絕對不是一般人;安東尼就簡單多了,只是一個普通的政府職員,在賓尼派裡面也不過是個跑腿。

  「你有什麼可以告訴我們的?說你只是一個跑腿的?說寄錢的是巴爾奧•安格洛納,收錢的是哈密爾•休夫?」漢德哈哈大笑起來,突然他語氣一變,道:「除非你能告訴我們,那個刺客是誰?」

  安東尼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他不知道,正如漢德所說,他只是一個跑腿的,根本不清楚其中的細節。

  一看安東尼的反應,漢德就明白答案。

  「看來你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漢德搖了搖頭。

  「不,他還有一點價值,就是讓某個冤魂得以安息。」寒風中傳來拉佩的聲音。

  拉佩隨手扔了一樣東西出來,那東西骨碌碌徑直滾到安東尼的腳邊。

  安東尼低頭一看,頓時嚇得渾身發軟,滾過來的是一顆人頭,雖然他沒見過巴爾奧,卻猜得出這是誰的腦袋。

  「你們可以走了,別忘了,把尾巴收拾乾淨。」拉佩朝著漢德喊道。所謂的尾巴就是指那個看門人,他不想讓賓尼派的人懷疑到他的頭上,那個看門人是最好的嫁禍對象。

  天亮了,作為一年的最後一天,馬內已經提前進入節日的狀態,大部分店舖今天都打烊,只有賣零食、首飾和化妝品、工藝品之類的店舖,以及酒吧、餐廳還開著。

  馬內人一年到頭省吃儉用,但是過年的時候還是很大方。

  此刻,大街上人來人往,不過馬車比往日少很多,因為那些有錢人都躲在家裡休息,對於他們來說,這也是難得能夠好好休息的時候,因為新年時他們又得忙了,忙著走親訪友,以及參加各種聚會。

  不過在馬內的一角,在一棟很古樸,表面滿是青苔,石灰斑駁剝落的房子門前卻停著一輛輛馬車。

  這些馬車看上去都很低調,但是仔細看卻會發現所用的材料都是最頂級的,裡面的裝飾也典雅華貴,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從馬車上下來的人也都有同樣的特徵,他們穿得很樸素,沒有多餘的裝飾,但是衣服的質地和手工都是一流的,只比那幾個最有名的裁縫的作品差些,另一個共同特點就是這些人全都長著渾圓的腦袋,高顴骨、深眼窩、低矮的鼻樑,鼻子也顯得有些小,這是尤特人的特徵。

  來的全都是尤特人,而且不是一般的人物,都是各個家族的主事者。

  這幢老舊的房子可不一般,可以說是馬內最古老的建築物之一,在四個世紀以前,當馬內還只是中等城市的時候,它已經矗立在這裡。

  這裡曾經是尤特教的神殿。

  尤特人是一個民族,同時也是一種宗教,他們曾經擁有自己的國家、擁有自己的神靈,可惜尤特人的國家已經破滅,他們的神靈已經殞落。

  作為曾經的神殿,這裡的佈置和大多數神殿一樣,前面是一座講台,底下是一排排的座位,唯一不同於神殿的地方就是正前方沒有神像,甚至連代表神靈的徽章都沒有。

  此刻大廳內已經坐滿人,尤特人很守時。

  坐在最前面一排的全是老人,他們的裝束和其他人有些不同,身上都多了一條披風——黑色的,領子是黑色綢緞,這原本是神職人員的象徵。

  在幾千年前,披風曾經是紅色,上面鑲嵌著金色絲帶,但是隨著神靈的殞落,一切都變成黑色。

  當初在塔倫的時候,暗中擺了拉佩一道的那位老人也在那群老者當中。

  座位漸漸坐滿,人都到得差不多時,一位老者站起來。這位老者年紀很大,身體乾癟,縮得像個小孩,連走路都顯得有些艱難,在一個隨從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到講台上。

  老者朝著門口招了招手,隨即兩個彪形大漢推動沉重的大門,大門在一聲轟響中關閉。

  「大家想必對現在的局勢都有所瞭解。」乾痩老頭用低沉又沙啞的聲音說道:「這個國家很快就要亂了,如果是和平時期,我們還可以用錢買來安全;一旦秩序被打亂,我們必然會成為別人覬覦的目標,不管爭鬥的雙方說得多麼好聽、不管他們作出什麼樣的承諾,結果都一樣,我們必然會成為受害者。過去的歷史一次次證明了這一點。」

  老者停頓一下,底下的人全都一臉黯然,身為尤特人,對於自己苦難的歷史從來都記憶猶新。

  老者繼續說道:「我們之中一部分人已經開始轉移財產,但是這沒用。周圍那些國家正張大嘴巴等候在那裡,他們或許會放過貴族們的財產,因為那些貴族在每個國家都有親戚;他們也或許會放過那些工場主的財產,因為工場主會帶來技術和財富;但是他們不會放過我們。」

  突然,老者提高嗓門道:「不過現在有一個機會。」說著,老者朝著那位從塔倫來的老者一指,道:「這位是海因長老,我們中的大部分人大概都沒見過,海因長老來自塔倫,就是那座最近話題不斷的城市。現在,請他上台發言。」

  海因站起來,朝著眾人鞠躬致意,然後走上講台。

  「最近馬內突然出現一家射擊俱樂部,對於這件事,各位想必一清二楚,同樣各位肯定也能猜到這家射擊俱樂部的存在目的。」

  底下頓時交頭接耳起來。

  那間射擊俱樂部開在西城區,是尤特人很少涉足的地方,不過現場來的人那麼多,自然有聽過這個消息的人,此刻他們就成了解釋者。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海因繼續說道:「一直以來我們都被世人所忌憚,我們沒辦法……或者說不敢擁有自己的武力。當然,這也和我們失去自己的神靈有關。」說到這裡,海因的語氣顯得異常低沉。

  眾所周知尤特人這個民族的身上背負著沉重的詛咒,他們不管是修煉魔法還是武技,難度都遠比正常人大得多,已經有好幾百年沒出過大騎士、大劍客和大魔法師,更不用說傳奇人物,這也是尤特人不敢擁有自己武力的原因,沒有頂級強者在背後支撐,數量再多的士兵也只是炮灰。

  沉默片刻,海因這才繼續剛才的話題,道:「不過最近一個世紀以來,我們終於有了一些希望。火器變得越來越厲害,而頂級強者的數量卻越來越少,以前傳奇人物主宰戰爭的成敗,現在變成大騎士、大劍客和大魔法師這一等級決定勝敗。我們終於可以嘗試著擁有自己的武力,不過我們必須做得很小心。」

  眾人的情緒頓時被調動起來,因為擁有屬於自己的武力,是尤特人一直以來的期望,一旦有了武力,他們就可以有進一步的想法,比如擁有自己的國家。

  不過反對的人肯定有,立刻有人問道:「這會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戒心?」

  問話的是一位穿著有綢帶的披風的老者,也就是尤特人中的長老。

  「所以說,我們必須做得很小心。」海因連忙說道。

  「具體怎麼做?」另外一位長老問道。

  「很可悲,我想到的辦法就是成為別人的槍,讓我們的人拿起武器去為別人作戰。」海因很無奈地道。

  大廳內的氣氛頓時變得低落,有資格到場的都是尤特人中的頂尖人物,智力絕對一流,一聽之下,立刻就明白海因的意思。

  「這也不全是壞事,至少能夠得到某些人的認同。而且我們的手裡畢竟握著槍,那群人控制局勢後,如果想要對我們下手,至少會謹慎一些。」那個枯瘦乾癟、不良於行的老者顯然是海因的支持者。

  「也有可能他們會變本加厲,把我們全部剷除。」想法不同的人肯定存在,立刻有人提出質疑。

  「你的意思是,我們就應該毫無抗爭地面對命運,就像我們的那些先輩那樣?像豬一樣活著,等著養肥了被人宰殺?」海因大聲質問道。

  枯瘦老者也在一旁幫著說話:「這一次召集你們之前我就說過,一切全憑自願。我相信你們中的一些人已經為即將到來的亂局做好準備,可能已經選擇站在其中一方的立場上,對此我們並不強求;也有人打算聽天由命,這也是一種選擇。已經做好選擇的,現在可以離開了。」老者的態度異常強硬。

  老者的話音落下,一扇小門打開,陽光從外面透進來,老者顯然用行動告訴底下的那些人,有誰打算離開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不過沒人離開。

  底下又是一陣交頭接耳,即便剛才開口質問的那個長老也沒有動彈。

  過去的歷史已經告訴尤特人,就算不招惹別人的注意,他們的結局也會非常淒慘,最好的結果是被剝奪所有的財產,最壞的結果是被屠殺。

  「沒人願意離開?那好吧,接下來我要說的是具體的打算,我已經聯絡好兩邊的人。」海因大聲說道。

  「兩邊,您的意思是兩邊下注?」底下的一位長老問道。

  「是的,現在局勢不明,國王這邊看上去不太妙,不過我擔心各國會出手干涉……」

  海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底下的人打斷。

  「你怎麼會認為國王的局勢不妙?」

  「我覺得正好相反啊!」

  「你有什麼理由說這樣的話?」

  枯瘦老者突然舉起手,大聲喊道:「都給我安靜!」

  大廳內一下子安靜下來,枯痩老者的威望確實不簡單。

  等到眾人全都停下來,枯瘦老者這才說道:「海因並不是隨口胡言,我們已經仔細分析過當前的局勢,國王這邊看上去仍舊控制著局勢,實際上他們已經站在懸崖邊上。市場不景氣,物價飛漲,工場和商舖接連倒閉,越來越多的有產者瀕臨破產,越來越多的無產者生計艱難。都雷德上台已經五年,原本大家對他寄予期望,可惜他沒能改變現有的局面,大家已經無法忍耐下去,渴望一場徹底的變革。

  「另一個關鍵是軍隊,莫尼坎戰爭暴露一連串的問題。那時候國王如果對軍隊進行改革,重振士氣,情況或許會完全不同;但是他沒這麼做,相反的,為了轉嫁戰敗的惡果,把經濟搞得一團糟,而且在接下來他的精力全都放在整頓經濟上,失去關注的軍隊就像一顆爛番茄般迅速腐爛,軍隊上層和下層嚴重對立,底層軍官和士兵的心裡有著諸多不滿。一旦局勢失控,軍隊不但不會鎮壓叛亂,十之八九會變成叛亂的主力。」

  說到這裡,枯痩老者再一次停下來。

  這一次,底下再也沒人開口質疑。

  尤特人中沒有大魔法師,更沒有高級神職人員,自然沒辦法運用預言術,所以他們採用另外一種辦法取代,透過大量收集情報,從中分析出有用的結果。

  很多時候,這種方法比預言術更有效。

  見沒人開口,枯痩老者繼續說道,不過這一次他的風向變了:「如果沒有外國干涉,國王這邊肯定是輸家;但一旦各國介入進來,情況就很難預料。所以我們才決定兩邊下注,不過在國王這邊下注,我們必須非常小心才行,因此我們決定和秘密警察合作。」

  「秘密警察?當今國王對秘密警察一向都很反感……」底下有人問道。

  「一旦局勢不妙,軍隊倒戈、警察投降,那位陛下能夠用的就只有秘密警察。」海因說道:「再說,和秘密警察合作,一切都是在秘密中進行,另外一邊不會知道,除非我們當中有人洩密。」

  「秘密警察會答應我們的要求?」底下有人問道。

  海因就等著有人提這個問題,連忙說道:「我已經和秘密警察的人約定好,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幫他做一件事,幫他查一筆錢的來源。」

  「秘密警察的人?您只是和其中的一個人做交易?這個人還未必能夠得到國王的信任。」底下有人問道。

  海因知道會有人提出這樣的質疑,他笑了笑,說道:「那個人叫索德•拉佩,年紀很小,不過最近這段日子他的名氣很響。」

  「那座跑狗場的主人?」

  「原來是他。」

  「聽過這個人。」

  底下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現在的拉佩確實名氣不小,那座跑狗場勾動很多人的心思,底下這些尤特人很多是開地下錢莊的,最清楚有多少人正在為這次拍賣會籌集資金,原本估計最終金額會是三十萬比索,現在看來四十萬比索都未必能夠拿得下來。

  尤特人有一點很可愛,他們不會虛偽地擺出對金錢不屑一顧的模樣,對於有錢人或者會賺錢的人,他們天生就有好感。

  過了好半天,底下終於有人說道:「或許可以試試,反正我們不會損失什麼。」

  此刻的拉佩正在忙碌著,他獨自在小客廳畫畫。

  為了即將到來的新年,梅儂家的人都在緊張地籌備著,就連莎爾娜都沒空陪著拉佩。

  同樣也為了這個新年,拉佩正在拚命準備禮物。

  拉佩的旁邊放著一大堆畫,大多是寥寥幾筆,像是練手,又像是習作,這些畫都很小,和巴掌差不多,也沒用畫框,直接就把畫布釘在小木板上,這就是拉佩準備的禮物。

  雖然是隨性之作,但是以拉佩對繪畫的理解,這些畫也都有著獨特的內涵,將來肯定會值不少錢。

  突然,拉佩聽到有人敲門。

  「請進。」拉佩有氣無力地喊道。

  門打開了,一大群人走進來,為首的是馬克西米,後面跟著萊戈尼格,再往後是約瑟夫和馬薩德。

  馬克西米張了張嘴,好像要說些什麼,突然他看到拉佩身旁的那些畫,立刻問道:「這是什麼?昨天好像還沒有。」

  「為新年準備的禮物。昨天下午萊戈尼格拿來安東尼和馬薩德趕出來的報表,這給我一個啟迪,想要完成一幅正式作品需要的時間很長,但是畫一些速寫卻很容易。」拉佩解釋道。

  「那份報表呢?能讓我看看嗎?」馬克西米連忙問道,他來這裡,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看那份報表。

  「在我臥室的床頭邊上,我很小心,沒有讓任何人看,甚至包括莎爾娜。」拉佩裝作不知道馬克西米的意圖。

  馬克西米朝著臥室走去,很快他就拿著那份報表出來,一邊走,一邊看。

  報表的墨跡很新,上面的字跡也是安東尼和馬薩德兩個人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紅筆勾勒的地方,旁邊是拉佩對報表的評論,以及需要改進的方面。

  但馬克西米真正關心的不是這個,他在找有沒有巴爾奧的名字?報表裡面有沒有涉及到那筆錢?

  看了好半天,馬克西米終於鬆了一口氣。

  報表很簡單,這本來就是樣本,是在幾個小時內匆匆忙忙趕出來的,上面沒有巴爾奧的名字,也沒有那筆錢的進出,馬克西米鬆了一口氣。

  馬克西米對拉佩有過懷疑,現在懷疑已經消失,他確信拉佩與此無關。

  「安東尼出事了。」馬克西米有些黯然地說道。

  「出事?他下午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拉佩皺起眉頭,說道。

  「是昨天晚上出的事,有人裝成他的隔壁鄰居,在守衛的眼皮子底下把他綁架了。」說到這裡,馬克西米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以前躲藏得很好,拋頭露面是這兩天的事,難道僅僅兩天的時間,秘密警察就找到他?這太可怕了吧?」拉佩故作震驚。

  「那幢公寓的看門人失蹤了,他的老婆也一起消失,有人看到他們上了半夜的航船,那艘船是開往斯特加爾姆的。我已經派人坐一艘快船前往那裡堵截,不過能不能堵住還不好說。」馬克西米苦惱地搖了搖頭。

  「那個看門人是秘密警察的眼線?但是他為什麼要逃呢?我們的人怎麼會發現他的蹤跡?難道他很有名?或者他的那張臉很有特色?」拉佩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碼頭有我們的人,對於半夜上船的可疑人物,我們的人難免會注意一下。發現安東尼和看門人失蹤後,我讓萊戈尼格和約瑟夫拿著他們的畫像到處詢問,結果得到這個消息。至於看門人為什麼選擇逃跑?或許是因為不信任秘密警察吧?」馬克西米連忙解釋道,他可不想讓拉佩留下壞印象,以為賓尼派暗中監視每一個成員的行蹤。

  「像他住的那種公寓,我們總共有幾棟?」拉佩問道。

  馬克西米並不感到意外,他也猜到拉佩的意思,道:「總共五棟,我已經派人監視其他的看門人,其中可能還有秘密警察的探子。」

  拉佩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這些人中確實有探子,不只是秘密警察的探子,還有警察的探子和直屬於國王的密探。

  拉佩是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那裡知道這個消息,然後他就想到嫁禍給那個看門人。

  不過看門人早就死了,半夜上船的是漢德的兩個手下,他們化妝成看門人和他的老婆;賓尼派的人能夠發現他們也不是運氣,他們是有意暴露,上了船後,他們很快就裝扮成水手偷偷溜下來。所以馬克西米就算派人先一步趕到斯特加爾姆,也不會有任何收穫。

  「真是太可怕了。」馬薩德說道,別人沒多少感受,他卻有,昨天他還和安東尼為報表而忙碌,一大清早他就聽到安東尼失蹤的消息,實在是世事無常。

  「還有一個人也失蹤了,這個人叫巴爾奧•安格洛納,他也和刺殺案有關。」馬克西米之前並沒提起這件事。

  「在一年的最後一天下手……這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拉佩自言自語道,他這樣說,就是為了把其他人帶進溝裡。

  「有這個可能。」馬克西米點了點頭。

  「也有可能是借題發揮。」拉佩繼續把這幾個人往更深的溝裡帶,道:「我先挨了一槍,開槍的是貝克,看上去像私人怨恨;現在安東尼又失蹤,用的是那起刺殺案的名義。接下來會輪到誰倒楣?又會借用什麼名義?」

  聽到拉佩這番話,周圍的人全都臉色大變,誰會沒仇家?特別是萊戈尼格和約瑟夫,他們得罪的人可不少,而且在軍事委員會中,他們的地位非常重要,一個臨時代管,一個負責人員的協調。

  馬克西米也一臉凝重,他看了眾人一眼,異常嚴肅地說道:「大家都小心一些。」

  「新年的時候我本來要出去的,現在不敢了。」西文思第一個表態,他心中的害怕不比萊戈尼格和約瑟夫少,畢竟別人想報復他的話,同樣也有理由,拉佩那槍就是替他挨的。

  其他人也都心有慼慼,看來今年只能待在家裡過年。

  「或者……大家住在一起?既可以熱鬧一些,又比較安全。」拉佩趁機提議道。

  「好主意。」萊戈尼格一拍手掌。

  其他人也連連點頭,大家對自己的生死還看得比較淡,但是他們怕秘密警察對其家人下手,如果把幾家人聚集在一起,再請幾個護衛,那就安全多了。

  「我來安排。」馬克西米對手下還是不錯的。

  「還有一件事。」說著,馬克西米看了萊戈尼格一眼。

  萊戈尼格立刻會意,他朝著門口走去,這是為了防止有人偷聽。

  見馬克西米如此鄭重其事,拉佩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有一個尤特人聯絡我,他說他們有一批子弟希望能夠加入射擊俱樂部。」馬克西米儘可能壓低聲音說道。

  「那讓他們加入好了,反正射擊俱樂部是公開的。」拉佩原本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沒想到是這麼件小事。

  馬克西米卻不認為是小事,又加了一句:「他們想成為核心成員。」

  拉佩微微一震,立刻明白馬克西米等人為什麼如此鄭重其事。

  所謂核心成員就是約瑟夫召集起來的那些工人、苦力和失業者,那是將來組建軍隊的主體。

  拉佩開始撓頭,好半天才問道:「可能會有多少人?」

  「四、五千人。」馬克西米道,他是個精細的人,同樣問過那個尤特人。

  「這麼多?」拉佩放下畫筆,突然他看了看馬克西米,道:「那個尤特人肯定提到好處了吧?」

  馬克西米點了點頭,這才是他煩惱的根源,道:「要錢給錢,要土地給土地,要技師給技師,要材料給材料。」

  「原來如此。」拉佩能夠理解,怪不得馬克西米會如此煩惱,他面對這樣的誘惑也肯定承受不住。

  「有了這些,我們就可以提前擴大規模。」約瑟夫興奮地嚷嚷道。

  擴大規模就意味著招人,也意味著約瑟夫的影響力進一步加大,他和那幾個軍官不同,沒那麼大的野心,更沒想過掌控全局,但是往上爬的小野心總是有的。

  「問題是這樣一來,我們的人就太少。」馬克西米身為領導者,肯定要通盤考慮。

  「我們可以再招人啊!」約瑟夫舊話重提,在來的路上他就已經多次提出這樣的建議。

  「你還能拉多少人進來?」拉佩問道。

  「要多少有多少……不過,過年後各座工場會陸續開工,那些工人要上班,全都擠在星期天練槍,恐怕……」約瑟夫還有一件事沒說,他發現那些工人和苦力一開始對練槍還有些興趣,過了新鮮期,大家就漸漸懈怠了。

  不過這也不奇怪,難得有個星期天,誰都想休息一下,順便做點家務事;再說,練槍是為了打仗,打仗要死人的,只要想到這一點,大家就有些動搖。

  馬克西米和拉佩對視一眼,約瑟夫沒說的那些話,他們其實都已經知道。

  「可以發動一下市民階層,應該也可以湊出幾千人。」馬克西米不動聲色地說道,事實上他已經在這麼做,賓尼派在市民階層的根基還是很深厚的。

  拉佩想出一個更加穩妥的辦法,道:「不如這樣,能招多少普通市民,就相應招收一些尤特人,如果順利的話,再開闢新的射擊場。」

  「這個辦法好,花他們的錢、用他們的土地,幫我們的事,這件事就交給你。」馬克西米的心情頓時變好起來,他並不是沒想過,只是這必須和那些尤特人討價還價。

  和尤特人談生意可不輕鬆,別說是馬克西米,就連喬治•雅克都沒這樣的信心。

  之前馬克西米和馬薩德提過這件事,馬薩德立刻退縮,剩下的三個人更指望不上,約瑟夫肌肉比腦漿多,萊戈尼格不會討價還價,而西文思身為學者,根本不屑於此。

  「這……」拉佩有些猶豫,不過他看了周圍的人一眼,最後改口道:「好吧,我試試看。」

  「你行的,我有絕對的信心。」馬克西米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尤特人崇拜大師,不管是哪方面的大師。」

  這絕對是真話,也是馬克西米把這件事交給拉佩的原因。

  尤特人受到詛咒,在魔法和武技方面都沒發展的餘地,只能向其他方面發展,不只拚命賺錢,他們同樣也渴求知識,崇尚藝術。

  尤特人沒有貴族,他們對地位的劃分,除了看錢的多少,另外就是看能力的高低,那些長老不是智者就是某一方面的大師,這種觀念也延伸到對其他人的看法。

  來的目的已經達到,馬克西米沒有多作停留,立刻告辭離開,其他人也跟著走。

  馬克西米等人一離開,多明尼哥、莎爾娜,還有莎爾娜的父母立刻憂心忡忡地走進來,多明尼哥的手裡更拿著一件鋼絲背心。

  多明尼哥等人已經聽到安東尼失蹤的消息,也聽到拉佩的那個猜測,不只是馬克西米等人被帶進溝裡,他們也一樣。

  梅儂一家對拉佩是真關心,所以急得不得了。

  「穿上,除了睡覺,其他時候都得穿著。」多明尼哥警告道。

  莎爾娜也在一旁連聲催促。

  「如果他們朝著腦袋開槍呢?那幫軍官的槍法很準的。」拉佩故意嚇多明尼哥等人。

  多明尼哥等人頓時張大嘴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已經想好了,找個人拜師,練一點防身的本事。」拉佩說道,這並不是他臨時起意,他早就有這樣的想法,如此一來他就有藉口修煉。

  「你在開玩笑?你已經多大了,修煉武技必須從小開始。」多明尼哥覺得這根本行不通。

  「沒問題的,我知道有一個人很適合教我,那是我父親的朋友。」拉佩毫不猶豫地扯上那個子虛烏有的父親。

  「如果你要學武技,我完全可以幫你找一個老師。」多明尼哥連忙說道。

  「真的用不著,我父親的朋友很厲害,他別的方面或許不怎麼樣,但是說到格擋和閃避,絕對沒人能夠和他比。」拉佩非常有自信,因為那個人是比格•威爾介紹的。

  拉佩的劍法只有一招——刺。因為專注,所以拉佩的進展神速,短短半年就讓他擁有現在的實力,不過他的缺點也很明顯——攻強守弱。

  那個人最擅長的恰恰是防禦和閃避,按照比格•威爾的說法,那人根本就是一個打不死的蟑螂。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3-24 10:49 AM

【第四十七話】 帥氣的蟑螂

  新年的第一天總是很熱鬧,就算天氣再冷也擋不住人們心中的熱情,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人,平日冷冷清清的餐廳也變得生意興隆起來。

  在北城的一角,一條繁華的大街上,一家看上去等級不算太低的餐廳內傳來一聲暴喝:「你這個王八蛋,居然敢來老娘這裡吃霸王餐!」

  砰的一聲,餐廳的門打開,一個人被扔出來,緊接著一個胖女人拎著板凳走出來,在她身後跟著一群廚子,這些廚子都滿臉橫肉,一邊走,一邊在撩袖管。

  「給我打,往死裡打。」那個胖女人拎起板凳,朝著躺在地上的那個人的背上狠狠就是一下。

  那些廚子一擁而上,拳打腳踢。

  胖女人最狠,不停用板凳砸,砸累就站起來用腳踩,還專挑軟肋這樣的部位。

  「別把人打死了,要吃官司的。」一個正在用餐的人忍不住說話。

  「您知道什麼啊?」胖女人帶著哭腔說道:「這個人打扮得人模狗樣的,看上去像是個闊佬,點的還都是最貴的東西,加起來差不多有一百五十比索,吃完後居然說沒錢。」

  勸架的人頓時不說話了。

  那個胖女人是真傷心,雖然成本沒那麼多,也就三分之一左右,但是她這一整天就白做了。

  打了大概五、六分鐘,一個廚子停下來,他一把抓住胖女人的手,低聲說道:「真不能再打下去,再打下去說不定就死了,到時候警察找上門來,絕對是個麻煩。」

  胖女人氣呼呼地踢了那個吃白食的一腳,心有不甘地說道:「把這條死狗拖到旁邊的小巷,看著礙眼。」說完,她轉身回到店內。

  其他廚子也都跟著進去,只有一個廚子留下來,他一把抓住那個吃霸王餐的人的腳,倒拖著那人走了二十多米,然後扔在一條小巷,之後就回店裡去。

  過了一會兒,那個吃霸王餐的人慢騰騰地爬起來,樣子看上去非常狼狽,滿臉灰塵,腦袋上都是土,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還儘是腳印。但是從他的神情來看,好像一點事都沒有。

  這個人看起來四十幾歲,雖然算不上英俊,卻也頗為耐看,是個很有味道的大叔,下巴刮得很光,嘴唇上面卻留著一撮小鬍子。

  大叔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整理一下衣服,然後雙手插在口袋內,吹著口哨往外就走。

  走了大概有十幾米,大叔突然停下來,轉頭看了身後一眼。

  在大叔身後十幾米外有一輛馬車。

  這位大叔徑直走向馬車,來到車門前,探頭探腦往裡面看了看。

  讓大叔意外的是,馬車門居然打開了。

  開門的是拉佩,或者說是佩拉得•沃斯;他身旁坐著莎爾娜。

  此刻的拉佩穿得很厚實,裡、外兩層大衣,這不只是為了保暖,同樣也為了安全,在大衣底下還有一件鋼絲背心,這是莎爾娜硬逼著他穿的。

  「請進,史密斯先生。」拉佩很有禮貌地說道。

  「你認識我?」大叔微微一愣。

  「我的父親經常提起您,他告訴我如果哪天遇到危險就來找您,還說您對危險有特殊的感應,而且您最擅長保命,更吸引人的是您那套保命的絕招,任何人都能學,就算從來沒有練過武也可以。」拉佩毫不在意地說著謊話。

  「你父親?」大叔有些迷惘,這麼瞭解他的人可不多。

  「暫時不能說。」拉佩笑了笑,他當然不能說,莎爾娜就在旁邊。

  「你說你有危險?」大叔看了看拉佩,突然鼻子吸了吸,道:「有一股傷藥味,你身上帶傷?」

  「一個星期前我挨了一槍。」拉佩指了指胸口,道:「開槍的人是前弗格森小隊成員,擅長遠距離狙殺。」

  「聽說過,莫尼坎戰役的時候他們殺了不少『聖地守護者』。」大叔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樣,他和聖地守護者交過手,知道聖地守護者有多難纏。

  雖然有水貨的嫌疑,但是在正面戰場上,一群聖地守護者絕對可以抗衡同樣數量的大騎士或者大劍客,能夠暗殺掉他們的弗格森小隊自然也不簡單。

  「您也參加過莫尼坎戰爭?」莎爾娜聽出一些名堂。

  大叔沒有回答,只是聳了聳肩。

  「教我閃避和格擋的技巧,順便保護我的安全,每個月我給您一千比索,外加一幅畫。」拉佩開價,他的這個身份當然沒有一千比索,不過他已經和多明尼哥談妥,可以向多明尼哥借。

  聽到一千比索,大叔發出一陣訕笑,不過他對那幅畫倒是挺感興趣,想要打動他,那必須是名畫才行。

  大叔對報酬之類的並不感興趣,他看上去很落魄,居然落到吃霸王餐的地步;實際上想要錢的話,他隨時都能弄到一大筆錢。

  「你既然認識我,剛才還看我挨打?至少應該過來勸架,順便幫我付飯錢吧?」大叔一臉不高興地道。

  「您是真的吃不起飯嗎?以您的身家,這樣的小餐館您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裡。您之所以跑來這裡,恐怕就是衝著那個老闆娘的塊頭和那幾個廚子的力氣吧?想要鬆鬆筋骨,活絡一下血脈,出手的人力氣小了可不行。」拉佩很清楚大叔的底細,不但是個打不死的蟑螂,還是十足的賤骨頭。

  大叔笑了,他跳上馬車,然後坐在拉佩的對面,道:「好吧,我接了。去汀克堡,我要去拿點東西。」

  「您住那裡?」莎爾娜頓時變了臉色,她已經有些相信大叔是高人,但是一聽他住在汀克堡,印象一下子變差很多。

  汀克堡是馬內西北面的一片城區,那裡曾經是軍事要塞,不過早在幾個世紀以前就廢棄,隨著城市的擴大,那裡也成為城市的一部分。

  莎爾娜之所以皺眉,是因為汀克堡屬於下等區中的下等區。

  半個小時後,馬車停在汀克堡的外圍,這裡和拉佩去過的白沙碼頭沒什麼兩樣,都是髒亂到極點,糞便及垃圾滿地都是,蒼蠅和蟑螂遍地亂竄。

  「親愛的,你在這裡等著。」拉佩拖著臃腫的身軀從馬車上下來,跟著大叔的身後。

  「我要跟你一起去。」莎爾娜猶豫一會兒,最後也跳下來,她說這話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

  「不行,裡面很亂,你跟著的話只會惹麻煩。」拉佩立刻阻止道。

  「你的傷……」莎爾娜很擔憂地道。

  「沒事,這兩天已經好多了,而且有史密斯先生在,沒人能碰我。」拉佩安慰道,突然他湊到莎爾娜耳邊低聲說道:「他肯定和我有話要說,他和我爸的一些事不方便被別人知道。」

  莎爾娜看著拉佩,過了一會兒終於放棄,說實話她早就感覺到拉佩的父親有些特別,說不定是海盜,也有可能是走私販子。

  拉佩拄著枴杖,跟在大叔的身後。

  嚴格說起來汀克堡比白沙碼頭還差,白沙碼頭那裡住的是流氓、小偷、格倫皮這樣製造贋品的騙子,以及古魯這類得罪人,走投無路的落難者,他們雖然是社會底層,但至少還有一條活路;住在這裡的人就不同,這裡大多是乞丐,或者失業很久,生活潦倒到極點的人。

  整個汀克堡一眼看去,就是一個大垃圾場,這裡的人簡直不是活著,而是在熬日子。

  「是誰讓你找我的?」史密斯一邊走,一邊問道,他剛才就感覺到拉佩沒說實話。

  拉佩沒有回答,只是掏出一枚金幣隨手一彈,當初他向古魯表明身份用的就是這招。

  「你是這個傢伙的……」史密斯上上下下打量著拉佩,他當然不認為拉佩會是比格•威爾的兒子,雖然從年齡上來說勉強有這個可能,比格•威爾看起來年輕,實際上也有三十幾歲,如果那個傢伙十幾歲的時候年輕無知,和某位小姐搞出人命來,完全可能有拉佩這樣大的兒子,不過以他對比格•威爾的瞭解,如果比格•威爾真的有私生子,不會偷偷藏起來,肯定會光明正大地介紹給大家認識。

  「外面怪冷的,你住的地方不遠吧?」拉佩這樣說,意思很明白,這裡不適合說話。

  史密斯當然懂,他加快了腳步。

  白沙碼頭的特點是亂,到處是亂七八糟的小巷,窄得只能側身而行,而那些小巷四通八達,簡直就像迷宮;汀克堡正好相反,雖然都是窩棚,但是整整齊齊,排列得就像是方陣,那些窩棚所在的地方原本是兵營,幾個世紀以來不知道住過多少人,也不知道被翻修過多少次,不過主結構卻沒什麼改變。

  史密斯住的地方很偏僻,在汀克堡最裡面的角落,他的家和周圍的窩棚沒什麼兩樣,低矮狹小,門口堆著許多垃圾,髒亂到極點,不遠處還有一灘污水,不過已經結冰。

  拉佩不由得皺起眉頭,他實在不明白,這種地方怎麼能夠住人?古魯住的地方也不怎麼樣,同樣破爛和簡陋,但是至少乾淨。

  「看人看事,都不能只看外表。」史密斯淡淡地說道,然後推開門。

  屋內黑漆漆的,看上去也不怎麼樣,只有一張床和一把椅子,不過等拉佩進來,並且關上門後,史密斯在床板上輕輕一拉,床板頓時滑開,露出一個洞口。

  史密斯爬下去,拉佩跟在後面,等到他下來,頓時眼睛一亮。

  底下是一間不大的房間,但是佈置得非常精緻,正中央放著一張床,四周有很多翻板,有的可以當餐桌或沙發,這裡沒有其他地下室那樣陰沉幽暗,陽光從天花板的一個管道投射進來,在床頭還有很多管子,每一根管子的底部都裝著鏡片。

  拉佩湊近過去看了一眼,從這些管子居然可以看到地面上的動靜,這倒是不錯的隱蔽所,不只隱蔽,還很舒服,外面冰寒刺骨,但這間房間卻很暖和,和梅儂家的小客廳差不多,一側的牆壁上還掛著幾幅畫。

  「米安德的《豐收女神像》、佈雷頓的《田園寫生》,還有格力哀的《布道者》,沒想到這些畫都在你的手裡。」拉佩當然能夠辨認出這些畫的真偽,同樣也能猜到這些畫是怎麼來的。

  這位大叔可不一般,他的全名叫傑克•皮爾美特•史密斯,明的身份是退役軍官,退役之前也只是中尉,隸屬於第五兵團斥候營;但他暗中還有一個身份,就是曾經肆虐一時的蒙面大盜——傑克,他是個大盜賊,專偷豪門貴族的東西。和他相比,漢德只是剛入行的小毛賊。

  「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座跑狗場的擁有者,怪不得財大氣粗。」史密斯看著拉佩,然後站起身走到拉佩面前,伸手捏了捏拉佩的臉,道:「居然不是幻象,應該是某種變形術吧?」

  「您對我倒是很瞭解。」拉佩後退半步,說實話,他很不習慣離另一個人這麼近。

  「沒必要那麼客氣,直接叫我傑克就行。」傑克在牆上按一下,立刻跳出一扇暗門,裡面放著的是酒,而且全都是好酒,道:「來一杯,然後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身為大盜賊,傑克不只對危險非常敏感,對敵意也一樣,拉佩身上絲毫沒有敵意,他很確信這一點,再加上傑克知道比格•威爾做過間諜,還和秘密警察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比格•威爾教出來的人免不了也會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我現在這個身份叫佩拉得•沃斯,是個畫家,還是賓尼派軍事改革委員會的負責人……」拉佩先自我介紹起來,沒想到剛說到這裡就被打斷。

  「軍事改革委員會?就是西城那間整天乒乓亂響的射擊場?對了,你叫佩拉得•沃斯?我記得你的原名……好像叫索德•拉佩吧?佩拉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畫家……對了,那個號稱哈爾曼松之後唯一大師的新畫家。」傑克不愧是大盜賊,消息靈通。

  傑克的腦子也很好使,稍微想了想,就已經明白拉佩為什麼加入賓尼派,又為什麼來找他。

  「有意思,你甚至比那個傢伙更有意思。」傑克哈哈大笑起來:「你說的每個月一幅畫,不會是你自己的作品吧?你的畫現在可不值錢。」

  「將來呢?」拉佩問道。

  傑克沉默片刻,身為大盜賊,肯定也是鑑賞家,要不然偷一大堆贋品回來,那會被人笑掉大牙,他當然明白那些畫真正的價值。

  「有意思。」這一次傑克算是真正認可拉佩,道:「好吧,每個月兩幅畫,錢就不需要了,反正我從來都不缺錢。」

  說著,傑克輕輕按了一下床頭,床板再一次滑開,不過這一次並沒有樓梯,床底下居然是一個衣櫥,他從裡面挑了幾套衣服塞進一隻用籐條編織而成的旅行箱。

  「走吧。」傑克一口喝乾了酒。

  「你就這樣走了,這裡的東西怎麼辦?」拉佩有些難以想像。他大致估算一下,牆上的畫、酒櫃內的那些酒、旁邊的擺設,加起來就值七、八萬比索,這還只是他看到的,沒看到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沒人幫我看著這裡,我敢出去嗎?」傑克輕笑起來。

  拉佩明白了,早應該想到這一點,大盜賊也是賊,肯定要有人幫忙踏勘地形,同樣也要有人在外面放風,沒幾個手下怎麼行?

  換了一套衣服,傑克的樣子倒也不錯,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個吃霸王餐的,所以當他跟著拉佩回來,不只莎爾娜,連負責駕馬車的車伕兼保鏢都以為自己看錯,有些難以置信地盯著傑克。

  「咱們回家吧。」拉佩艱難地拖著一隻很大的箱子,這裡面裝的也是衣服,不過是一套特殊的衣服,這是傑克送他的禮物,保命用的。

  車伕連忙跳下來,幫拉佩把東西搬到馬車頂上。

  一個多小時後,馬車離莎爾娜家還有一段距離,就看到她家門前停著一長串馬車。

  「挺熱鬧的,晚上有宴會?」傑克吹著口哨。

  「是舞會,不過也提供食物,吃的東西自己拿。」莎爾娜的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傑克給她的印象實在太糟糕,剛剛吃了一頓霸王餐,又開始惦記晚餐,簡直就是一個飯桶,不過看在拉佩的面子,她不敢失禮。

  「這些都是你們家的親戚、朋友?」拉佩看著那些馬車有些發愣,他知道過年的時候梅儂家會來很多人,但是這也太多了。

  「大部分是你認識的人,就是叔叔組建的那個黨派的成員,我們家的親戚不多。」莎爾娜連忙解釋道,她已經看出來,拉佩不是喜歡熱鬧的人。

  隨後,馬車徑直拐入後面的小門。

  梅儂家此刻異常熱鬧,所有房間的燈都點亮,來的人很多,大廳內都是人,原本被拉佩當作畫室的小客廳也擠滿人。

  看到拉佩進來,多明尼哥笑著說道:「太好了,你總算回來了。」

  「親愛的叔叔,能不能先請利亞爾牧師過來一趟,幫佩拉得驅散體內的陰寒。」莎爾娜連忙說道,自從拉佩受傷後,梅儂家就請了一位牧師常駐在這裡。

  「幫我個忙,把我準備的禮物發一下。」拉佩朝著莎爾娜輕聲說道,他沒想到來的人會這麼多,所以準備的禮物太少,那種小幅面的畫只有五十幾幅,現在不知道給誰好,他乾脆把這個麻煩扔給莎爾娜。

  「早要你沒必要多事,隨便花錢買點東西就行。」莎爾娜輕笑起來,看到拉佩吃癟,她感到挺有趣。

  多明尼哥早就注意到和拉佩一起回來的傑克,和莎爾娜不同,他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傑克略看很普通,但是仔細看,卻給他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這位就是你父親的朋友?」多明尼哥轉頭向拉佩問道,然後朝傑克伸出手。

  「我和他的父親是生死之交。」傑克倒也不客氣,完全擺出一副長輩的模樣。

  「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多明尼哥說的可不是客套話。

  就在這時有兩個人走過來,其中一個是牧師,五十幾歲,花白鬍鬚,滿臉皺紋;另外一個人則年輕得多,只有三十歲左右,身材不是很高,卻異常敦實,一看就知道應該是騎士。

  那個牧師伸出右手劃了個圓,然後朝著拉佩一點。

  隨著一道白光閃過,拉佩的身上冒出一縷青煙,那就是滲入體內的陰寒。

  「你應該在家裡休息,而不是冒冒失失地跑出去,這會要了你的命。」老牧師說話並不怎麼客氣。

  拉佩並不在意,因為他知道老牧師是一片好心。

  相對於牧師,那個騎士的態度就沒那麼好,他看了拉佩一眼,不由得搖了搖頭,對多明尼哥說道:「您讓我教的就是他?憑他的體魄,我不認為有修煉的可能。」

  「那是你的眼光太差。」傑克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我這個侄子雖然痩一些,筋骨其實很棒,要不然他也不會在挨了一槍後,這麼快就能夠下地走動。」

  「你是什麼人?」那個矮個子騎士冷笑一聲,問道。

  「我是一個老兵,參與過第三次西米特爾戰役、海德羅恩討伐戰和莫尼坎戰役,受過傷,得過勛章,僅此而已。」傑克淡淡地說道。

  「只是一個普通士兵。」矮個子騎士愈發不在乎。

  「我說我是老兵,卻沒說過我是普通士兵。當初在軍隊我也練過兩手,在戰場上險死還生不知道多少次,未必比你這個沒見過血的騎士差。」傑克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我聽到過最無聊的玩笑。」矮個子騎士居然比外表看起來有涵養,沒有隨手一記耳光,或者轉身就走之類的。

  「年輕人,你經歷得還太少。」傑克笑著拍了拍矮個子騎士的肩膀。

  矮個子騎士的臉色瞬間變了,剛才傑克的手掌拍落下來時,他的肩膀微微一晃,按理說那隻手掌應該不可能拍中,沒想到那隻手掌仍舊落在他的肩膀上。

  矮個子騎士猛的抬手一格,他沒用全力,不過一般人挨這一下,手臂上絕對會留下一塊淤青。

  傑克的手掌被拍開,不過矮個子騎士的臉色並不好看,只有他知道,自己根本沒碰到傑克的手,那一擊根本就打空。

  「這樣說來,你的閱歷很豐富?」矮騎士也拍了拍傑克的肩膀。

  這一次矮個子騎士用了全力,手掌落下去時看上去輕飄飄的,實際上足夠把一頭牛拍趴下。

  矮個子騎士拍中了,傑克既沒閃也沒避。不過矮個子騎士的手剛拍上,立刻感覺不妙,那根本不像人的身體,更像一灘水,或者一團軟泥,他甚至看到拍中的地方蕩起一圈波紋,明明拍中,感覺卻像拍空。

  「至少比你豐富一些。」傑克拍了拍矮個子騎士的胸口。

  矮個子騎士頓時感覺胸口一陣發悶,明明這一掌並沒多大的力量,卻有一種詭異的滲透性。

  矮個子騎士的功法全都能夠強化筋骨,同時讓肌肉變得剛硬堅韌,甚至連皮膚和脂肪也能夠變得如同生牛皮般結實,以他現在的實力,就算一個普通人拿著斧頭砍他,也不會有任何損傷;但此刻矮個子騎士強壯的筋骨、堅韌的皮膚全都失去作用,那股力量毫無阻擋地滲透進來,震得他五臟六腑劇烈翻騰。

  矮個子騎士臉色慘白,接連退後好幾步。

  「你承認閱歷不夠了吧?」傑克笑嘻嘻地收回手掌。

  「多謝指教。」矮個子騎士鄭重其事地鞠個躬,道:「我為剛才的傲慢而道歉,也為自己的淺薄而慚愧。」

  「年輕氣盛,這很正常。」傑克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緊接著轉頭朝莎爾娜問道:「我住的房間在哪裡?」

  莎爾娜愣了片刻,這才醒悟過來,連聲說道:「我帶您去。」

  「我也來幫忙。」拉佩連忙跟過去。

  其他人見這邊沒什麼熱鬧可看,紛紛散開。

  「這位的實力怎麼樣?」多明尼哥低聲問道,他問的是矮個子騎士。

  別人不知道矮個子騎士的實力,多明尼哥卻一清二楚,他才三十歲出頭,就已經是高級騎士,絕對稱得上是天才,多明尼哥託了不少關係才請來的,沒想到卻被傑克輕而易舉地擊敗。

  「絕對是大師,不過看不出是哪方面的大師,不是騎士,也不像劍客。」矮個子騎士低聲說道,他在多明尼哥面前原本很傲慢,現在他不敢了。

  多明尼哥轉頭向車伕問道:「這位大師是從哪裡請來的?」

  那個跟拉佩和莎爾娜出去的車伕兼保鏢原本傻愣在那裡,他實在沒辦法把這個吃霸王餐的人和大師聯想到一起,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在汀克堡。」

  「你沒開玩笑?」多明尼哥瞪大眼睛,身為馬內人,他當然知道汀克堡意味著什麼。

  那個矮個子騎士也瞪大眼睛。

  那個車伕兼保鏢低下頭,說實話,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沒什麼可驚訝的,這樣的奇人免不了會有些奇特之處。」最鎮定的反倒是那位牧師,突然他微微一笑,道:「你們不覺得沃斯先生也很奇特嗎?他同樣也是大師啊!我倒是很期待能夠見他的父親,說不定又會是一位大師。」

  「是啊,說不定又是一位大師。」多明尼哥喃喃自語道。

  和莎爾娜一樣,多明尼哥對拉佩的父親也有一些猜測。

  多明尼哥是商人,而且生意做得很大,但是過年他肯定在家,拉佩一直說他父親是商人,但是什麼樣的商人連過年也在外面?這根本不正常,除非拉佩的父親沒辦法回家過年,比如身上背著懸賞或者通緝。

  多明尼哥心想:是海盜?或是強盜?還是走私販子?佩拉得當初說他不願意接管父親的生意,真正的意思恐怕是他不想繼承父業吧?

  「那個人好厲害。」不知道什麼時候莎爾娜的父母也走過來,說話的是莎爾娜的母親,夫妻倆的眼神中都帶著一絲憂慮之色。

  當初為了拉佩的身份,莎爾娜的父母和多明尼哥一起猜測過,此刻多明尼哥想到的可能,他們同樣也都能夠想到。

  「這不是挺好嗎?」多明尼哥卻沒有那樣的憂慮,就算對方是海盜又如何?反正拉佩是不會去做海盜的,身為繪畫大師和發明家,他的前途光明遠大。

  再說,現在的局勢不太妙,有一個頗有實力的海盜親家未必不是好事,萬一局勢繼續惡化,多明尼哥等人還可以逃亡海外。

  新年過得很快,轉眼已經是第五天,大部分的人仍舊在放假,不過有些人卻已經開始忙碌。

  一大清早,舍利謝宮的大廳內坐滿人,今天是拍賣跑狗場的日子。

  舍利謝宮不但出租給貴族舉辦宴會和舞會,也經常舉行大型的拍賣活動。

  和往常不同,今天聚集在這裡的不是貴族,而是一群商人,不過這些商人的身份並不高,來的都是一些小角色,真正的買家全都隱身幕後。

  在離舍利謝宮不遠的一間小餐廳內,一群人正坐在那裡,為首的正是西弗,不過和往常不同,西弗的旁邊還坐著兩個人,同樣滿臉橫肉,一身煞氣,他們也是黑道老大。

  「你有沒有聽說那個禿鷲找了幾個外鄉人,到處在籌款借錢?看來那傢伙也志在必得。」一個臉上長著一塊青色胎記的黑道老大衝著西弗問道。

  「那傢伙貪心不足,他都已經壟斷了黑市還嫌不夠?」西弗臉色陰沉,他最擔心的就是那個禿鷲。

  馬內的黑幫很多,大型黑幫有六個,但真正有錢的只有西弗和禿鷲瓊斯。

  西弗經營賭場,禿鷲瓊斯壟斷黑市,說到利潤肯定是禿鷲瓊斯高,賭場屬於沒本生意,交易額卻是禿鷲瓊斯高。

  如果只有禿鷲瓊斯一個人,西弗還不擔心,問題是他剛剛得到消息,禿鷲瓊斯聯合一批走私販子,走私販子都有錢。

  「不知道他們借了多少?」另外一個黑道老大喃喃自語道。

  「他們不需要借錢,他們有的是錢。」那個青臉的黑道老大酸溜溜地說道。

  青臉的黑道老大叫比爾曼,他控制著馬內所有的車馬行,那些出租馬車也包括在內,所以說到人多勢眾,比爾曼絕對數第一;但是說到有錢,他就只能倒著排。

  另外一個黑道老大叫阿德斯特,掌管馬內的水路,所有的碼頭和倉庫都歸他管,他的錢不算多,勢力也不算強,不過六個大型黑幫中就數他的人最能打,因為他控制著一批碼頭苦力,個個身強力壯,而且聽從號令。

  「有錢的不只是那個禿鷲;別忘了托德,那傢伙也有錢。」西弗用手指輕敲著桌子,這是他的習慣動作,證明他心裡很緊張。

  「摩多萬有沒有告訴你托德那幫人籌措多少錢?」比爾曼輕聲問道。

  「那個放高利貸的傢伙說的話也能相信?」西弗輕哼一聲,道:「他說那幫傢伙籌了四十萬比索。不過據我所知,單單托德一個人就拿出二十萬比索,另外幾個人就算每人出五萬比索,湊個五、六十萬比索絕對輕而易舉。」

  「天知道還會不會冒出一匹黑馬?我聽一個尤特佬說,最近天天有大筆資金匯進來,總金額都快超過三百萬比索。」比爾曼手下眾多,消息也相對靈通。

  比爾曼越是這樣說,西弗的臉色越是難看。

  「讓摩多萬過來一趟。」西弗朝著身後招了招手。

  西弗手下的一個人立刻跑出去。

  一刻鐘後,摩多萬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看到這三位黑道老大,他先躬身,然後朝著西弗問道:「您找我?」

  「你現在能夠調動的資金還有多少?」西弗也不繞圈子。

  「錢有的是。」摩多萬很有自信。此刻場子內有幾百萬資金,但是這麼多錢不可能全都用來買下那座跑狗場,最後只會有一個贏家,所以西弗要借多少錢都沒問題,唯一的問題是西弗能不能還?

  「把金牛廣場的那座賭場的地契拿來。」西弗朝著身後招了招手。

  西弗借的不是高利貸,摩多萬隻要一釐五的利息,這絕對算是很低的利息,不過要有抵押。

  「我再借給您十萬比索。」摩多萬樂呵呵地接過地契。

  別看西弗手底下有六十幾家賭場,大部分只是小賭場,也就兩、三間門面,七、八張賭桌,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大的賭場只有七座,全都在最繁華的商業街上,金牛廣場的這座賭場是除了老巢之外最大的賭場,是真正的聚寶盆、搖錢樹。

  「你們不打算意思意思?」西弗當然不會放過旁邊這兩位黑道老大。

  那兩個黑道老大暗自咬牙,他們可沒西弗這樣有錢。

  好半天,比爾曼拍了一下桌子,道:「我把南區的出租車行抵押上,算五萬比索怎麼樣?」

  摩多萬一陣牙酸,那家出租車行倒是勉強能算五萬比索,不過不好出手,但看了那張嚇死人的醜臉一眼,最後他還是決定做這筆生意。

  「三號碼頭。」阿德斯特說道。

  這一次摩多萬沒有絲毫猶豫,抬起手,撐開五指喊道:「也算五萬比索。」

  「那邊已經開始了。」一個手下急匆匆地跑過來。

  此刻在舍利謝宮的大廳內,拍賣會已經開始,開價是五萬比索,此刻正一千一千往上加,來的人全都很有耐心。

  「十萬比索。」突然角落中升起一隻手。

  「我出十一萬。」立刻有人跟上來。

  話音剛落,又有一道聲音冒出來:「十二萬。」

  「十三萬。」

  在舍利謝宮的一角,一間小客廳內,一群人正垂手而立,正中央的椅子上坐著年輕的國王,他居然也跑來,可見他對這場拍賣有多關心。

  「你說場子裡面有四百三十萬比索的資金?」國王顯得很興奮。

  告訴國王這個消息的正是都雷德,身為財政大臣,如果連這些都搞不清楚,那乾脆就別做了。

  「陛下,雖然彙集起來的錢有這麼多,但最後只會有一個買家,頂多也就四、五十萬。」勒芒說道。

  「真是可惜,不是說市場不景氣,大家都沒錢嗎?我看錢很多,只是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國王冷冷地說道。

  勒芒聞言,看了旁邊的都雷德一眼。

  都雷德默然無語,他坐財政大臣的位置已經五年,這五年來國家財政日益惡化,他能夠採用的辦法都用過了,卻始終無法見效,而且他能夠感覺得出這段日子國王對他越來越冷淡,這番話顯然就是衝著他說的。

  「聽說大部分錢是向尤特人借的,尤特人為什麼這麼有錢?」國王喃喃自語道,和他的歷任先輩一樣,他將目光盯在尤特人的錢包上。

  這一次都雷德不敢再裝聾作吧,道:「陛下,那些錢可不是他們的,他們只是代為管理。那些錢真正的主人是遍佈整個國家的貴族和富商,他們的先輩把錢埋在地底下,有時候自己都忘了,而且要用的時候拿起來也不方便,所以現在換成放在地下錢莊。」

  「貴族和富商。」國王冷哼一聲,他對這兩群人也沒什麼好感。

  國王對都雷德的警告也非常不滿,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從中受到啟發?或許我們可以再拿些東西來拍賣,比如採礦權、貿易權,或漁業權。」

  都雷德只能低頭不語,如果財政問題這麼容易解決,他就不會如此傷腦筋。

  「等到過年後就試試,我聽說控制所有賭場的那個黑幫頭目和另外兩個黑幫頭目聯手,而那兩個人分別控制著碼頭和車馬行,我不知道是誰允許他們這樣做的?」國王借題發揮,現在他看什麼都不順眼。

  「陛下,那些出租馬車很難管理,賺多賺少全都控制在車伕的手中,根本沒辦法監督,一般的商人做不了這行。黑幫有自己的一套辦法和規矩,他們吃得住那些車伕,所以只有他們能賺這個錢。

  「至於碼頭,那裡貨物聚集,免不了會被小偷盯上,貨主不可能整天看著貨物,讓警察負責那裡的安全顯然也不可能,所以也只能交給黑幫經營。」

  這一次勸的是勒芒,沒有人比勒芒更清楚黑幫的作用。

  說實話,馬內的秩序與其說是靠警察在維護,還不如說是靠這些黑幫在維持,別看黑幫吆五喝六,好像很不得人心,實際上把髒活和累活全都做了。

  國王的臉色很不好看,不過他對勒芒的忠心還是很肯定,勒芒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惹他生氣,既然勒芒說這兩者不能動,應該有他的道理。

  「可惜。」國王輕嘆一聲,就在這時,他聽到旁邊傳來一聲錘響。

  「四十五萬比索,誰願意出比這更高的價錢?」拍賣師大聲喊道,他再一次高高舉起木槌。

  「四十六萬。」底下有人喊道。

  「現在出到四十六萬,有誰再加嗎?」拍賣師顯得異常興奮。

  在小客廳內。

  都雷德輕聲說道:「那個人代表的是一個叫禿鷲的黑幫頭目,這個黑幫掌控著馬內所有的黑市。」

  「你的意思是走私?」國王低聲問道。

  「走私對國家經濟是極大的傷害,我懇請陛下加強對走私的打擊力道。」都雷德憤然說道。

  「有人說走私對解決眼前的困境有好處。」國王冷冷地問道。

  都雷德很清楚這是誰說的,當初拉佩用來說服警察署署長格拉羅斯的那番話,不但傳到國王的耳中,都雷德也同樣聽說。

  都雷德怒道:「我承認威爾勛爵的智慧,但他畢竟不是經濟學家,他的觀點非常幼稚。」

  國王卻不以為然,但是他也不打算爭辯。

  就在這時,大廳內傳來拍賣師的聲音:「四十六萬五千,看來角力的時候到了,還有誰往上加?」

  「這次是什麼人?」國王隨口問道。

  「從博班來的一群富商,他們看中的是跑狗場的二樓。」都雷德連忙說道。

  「四十七萬。」價格再一次被刷新。

  「這就是那個黑幫。」都雷德不等國王詢問,搶先說道,他指的自然是西弗。

  在跑狗場的外面,此刻的西弗臉色鐵青,此刻較量才真正開始。

  「四十七萬五千。」聲音從一個像喇叭的東西裡面傳出來。

  「禿鷲這個王八蛋。」西弗咬牙切齒地道。

  「四十八萬。」價格迅速翻新。

  「四十八萬五。」

  「四十九萬。」

  「五十萬,現在差距又拉大,看來最後的對決即將開始。」

  「五十二萬。」

  「五十二萬,這位先生出五十二萬,還有比這更多的嗎?」

  「五十四萬。」

  「五十五萬。」

  西弗額頭冒汗,兩眼凶光閃爍,突然沉聲說道:「把皇后大街的那座賭場的地契拿來。」

  「十萬比索。」摩多萬毫不猶豫地開出匯票。

  西弗看了旁邊那兩位黑道老大一眼,那兩人無動於衷,不打算再跟。

  「再把伊莎文娜大街的賭場押上。」西弗已經豁出去。

  摩多萬懶得再說什麼,他又開一張匯票。

  「六十二萬比索,我的天啊,原本以為四十萬已經到頂,沒想到大家這麼看好那座跑狗場,看來我也得去那裡玩玩。」喇叭中傳出拍賣師的聲音。

  「六十三萬。」

  「現在是六十三萬,居然還有人加。」

  「六十三萬五千。」

  「六十三萬五千,可惜只增加五千。」

  「六十五萬。」

  「了不起,六十五萬,還有再加的嗎?六十五萬第一次,還有人加嗎?六十五萬第二次。」

  「六十六萬。」

  「六十六萬、六十六萬,快快快,還有沒有人出比這更高的數字?如果沒有,我就要敲下去了!六十六萬第一次,有人改變主意了嗎?六十六萬第二次,現在是最後的機會……」

  西弗滿頭大汗,那兩個黑道老大也好不到哪裡,六十六萬是他的人叫的。

  這就是為什麼西弗他們需要代理人負責拍賣的原因,如果換成他們自己,未必有這樣的承受能力,說不定已經倒在拍賣場上。

  隨著一聲錘響,大局已定。

  西弗頓時覺得整個人都鬆懈下來,與此同時,他感到異樣的心痛。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3-24 10:49 AM

【第四十八話】 授爵

  拍賣仍舊在繼續,不過現在拍的已經不是跑狗場,而是跑狗場周圍那些土地,這些大多是拉佩和多明尼哥的產業。

  在小客廳內,國王對於接下來的拍賣並不感興趣,他看不上那些小錢,也沒理由把那些錢據為己有。

  「六十六萬比索,是舍利謝宮的三倍,是當初我們猜測的六倍,是那小子投進去的錢的十倍。」國王也只剩下嘖嘖稱奇的分。

  「有這樣的收穫,全靠那張合法經營賭博的牌照。」都雷德當然不會說拉佩的好話,眾所周知拉佩的背後是比格•威爾,他如果承認拉佩的成功,就相當於向比格•威爾低頭認輸,這怎麼可能?

  「不管怎麼說,那小子確實很會賺錢。」國王的看法不知不覺中變了,當初他站在都雷德這邊,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都雷德並沒有讓局勢有所好轉;反倒是比格•威爾死了後,隨便一個小郵差在短短幾個月內就取得巨大收穫,這讓他愈發覺得比格•威爾是正確的。

  也正因為如此,拉佩隨口胡說的那些話,在國王聽來就成了解決眼前難題的最佳方案。

  國王根本不在乎本國的商人會不會因此破產,在他看來,只要各種商品的價格降下去,民眾買得起東西、吃得飽飯,這場危機自然而然就會過去。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到。」門口的侍從喊道。

  門打開了,侯爵夫人走進來,她的手裡托著一隻托盤,裡面是整整齊齊一疊金元券。

  國王揮了揮手,旁邊一個宮廷侍從立刻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中接過托盤。

  「六十六萬比索?」國王問道。

  「六十一萬,他拿走五萬,那是建造跑狗場的花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道。

  國王撇了撇嘴,但是他不好說什麼。

  「賓尼派的那支軍隊搞得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有了和我的軍隊一戰的實力?」國王心情不好,說的話也難聽多了。

  「您為什麼不直接問他?他就在外面。」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既不想成為傳聲筒,也不想成為出氣筒。

  「讓他進來。」國王揮了揮手。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走出去,過了片刻,她帶著拉佩回到小客廳。

  「恭喜你,你完成一筆不錯的交易。」國王點了點頭。

  「我只是收回成本。」拉佩微微鞠躬說道。

  「你賺到一個勛爵的頭銜。」國王一度打算不兌現承諾,但他現在改變主意,不過他仍舊不打算放過拉佩,道:「賓尼派的那支軍隊搞得怎麼樣了?」

  「非常順利,我成功說服他們用加粗的熟鐵管製造槍枝,樣品已經造出來了,重十二公斤。」拉佩避而不談軍隊的事,只說火槍。

  「十二公斤?」國王張大嘴巴,緊接著哈哈大笑起來:「這麼重的槍怎麼舉得動?」

  「用來防守還是很不錯的,只是沒辦法排隊列,也沒辦法採用分段射擊的方式,更沒辦法實行一個人射擊、幾個人裝填。」拉佩不停說著那種火槍的缺點,緊接著拉佩道:「我正在想辦法讓他們放棄製造其他槍枝,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這種火槍上。」

  國王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道:「如果真能這樣就太好,十二公斤……普通的火槍能造幾把?」

  國王問的是旁邊的人。

  「大概有四把吧,軍隊配備的制式火槍全重差不多有三公斤。」勒芒對於火槍多少有點瞭解。

  「不過鋼和熟鐵的價格根本不能比,三公斤的鋼材價格遠遠高於十二公斤的熟鐵,人工費用也要高得多。這也就意味著同樣數量的錢,能夠製造更多這種重槍管的火槍。」都雷德在一旁吹毛求疵。

  「真的那麼好,不如給軍隊也配備上這樣的火槍,您不是一直說軍費開支太高嗎?如此一來,應該會節省不少吧?」拉佩對都雷德同樣不客氣。

  「好了,都別吵。」國王露出一絲不悅之色,當初都雷德和比格•威爾也是這樣爭吵,都雷德沒變,比格•威爾卻已經不在,換成一個年紀更小的人。

  拉佩果然住嘴,他換了一個話題,道:「陛下,有一個動向倒是值得我們注意。最近馬克西米突然讓軍械所調出一批人,專門打造短槍,很可能會組建一支短槍隊。」

  「短槍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國王並不在意。

  「陛下,您沒打過仗,更沒打過巷戰;在城裡,長槍的作用其實很有限,短槍加手雷才是最好的選擇。每個人配備兩把短槍,帶轉輪的那種,再加上幾顆手雷,十幾個人組成一支小隊,絕對讓人防不勝防,如果再心狠手辣點,用燃燒瓶代替手雷,那就更恐怖。」拉佩說得像真的一樣。

  國王皺起眉頭,他看了勒芒一眼,問道:「真的是這樣嗎?」

  「這個……我會找一座小鎮演習一下。」勒芒一時回答不上來,不過感覺像是真的,他調查過拉佩,知道拉佩打過不少巷戰,這方面應該很有經驗。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拉佩組建的那支警察部隊,標準配備就是一把霰彈槍、兩把轉輪短槍,以及六顆手雷,裡面並沒有長槍。

  「短槍隊還可以用於刺殺,當然陛下用不著擔心,您的身邊從來不缺實力強悍的保鏢。」拉佩連忙補充道。

  拉佩是故意這樣說,他很清楚國王最擔心的是什麼。

  自從弗格森小隊的戰績被重新翻出來,對於每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來說,總會感覺到似乎有把槍正偷偷瞄準自己。

  果然拉佩的話音落下,國王和勒芒的臉色都微微一變,連都雷德也感覺有些不太自在。

  「想辦法搞清楚這支短槍隊的底細;實在不行的話……搶先一步幹掉他們。」國王的眼睛看著勒芒,前半句話是對拉佩說的,後半句則是對勒芒說的。

  原本暗殺這種事最好由秘密警察來完成,不過國王對秘密警察仍舊有所忌憚,他更願意相信警察。

  「你下去吧。」國王揮了揮手,他的心情突然間變得糟糕起來。

  拉佩聞言,退了下去。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離開。

  從舍利謝宮出來,上了馬車,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輕笑一聲,說道:「恭喜你,現在也是貴族了。」

  「威爾勛爵得到勛爵的頭銜用了多少年?」拉佩問道。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想了想,這才說道:「好像……用了五年。」

  「他肯定做了不少事吧?」拉佩又問道。

  「當然。」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回憶著那一次次冒險的經歷,有好幾次是她親身經歷的。

  「我的勛爵頭銜其實是用六十一萬比索買來的。」拉佩無精打采地說道,沒有得到頭銜之前,他滿心熱切,但是得到之後,感覺也就那樣。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沉默下來,平心而論,她確實覺得拉佩的勛爵頭銜來得太過兒戲。不過換個角度看,拉佩冒險打入賓尼派內部,還為國王貢獻了六十一萬比索。

  「對了,你要為自己準備一個紋章,我幫你上繳到貴族院登記一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打算再想那些煩心事。

  「威爾勛爵的紋章是什麼樣的?」拉佩問道。

  「他和你不同,他是貴族子弟,只需要在家族紋章上改動一下就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搖了搖頭,這種事都想偷懶,看來拉佩確實不在乎勛爵頭銜。

  「沒問題,他改動了哪些東西,我就以這些為基礎再稍微改一下就行。」拉佩並不在意,對他來說,得到一個貴族頭銜,只不過是為了滿足虛榮心。

  這就如同拉佩的父親看到別人家有馬車,心裡會很羨慕,也想有一輛,但是真的擁有馬車後,感覺也就那樣,新鮮感過去之後就不覺得稀奇。

  「你剛才肯定沒說實話,賓尼派組建的那支軍隊怎麼樣?」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試探著問道。

  「我的話有一半是真的,那支軍隊問題一大堆,工人們對練槍沒什麼興趣,對加入軍隊也很排斥,覺得是送死,是被當成炮灰,感覺自己被利用。」拉佩嘆了一口氣。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狐疑地看著拉佩,好半天終於確定拉佩沒撒謊。

  「那把槍呢?」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又問道。

  「槍是好槍,都雷德已經說到重點上,那把槍的造價很便宜,容易大批量製造。賓尼派的那間小軍械廠稍微改造一下,招收一批工人後,每天可以打造一百多把槍。」拉佩懶洋洋地說道。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倒吸一口涼氣,因為每天一百多把槍,一個月三十天,就是三千多把槍,現在到國民會議召開還有半年,這就意味著到時候會有兩萬把長槍,再另外購買一些火槍,賓尼派可以組建起一支非常龐大的軍隊。

  「你在給自己掘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搖頭嘆道。

  「說實話,我不看好那位陛下,就算沒有我、就算沒那麼多槍,結果也不會改變。這個國家已經病入膏肓,必須來一場徹底的變革,九成九的人是這樣想的,唯一的例外就是貴族。」說著,拉佩看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眼,她也是貴族的一員。

  「別忘了,你現在也是貴族。」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輕哼一聲。

  「除了你,有誰會記住這件事?那位陛下恐怕轉頭就忘了。」拉佩淡淡地說道。

  「那你還千方百計搞這麼個頭銜,別再扯什麼虛榮,我不相信。」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以為然地說道。

  拉佩敲了敲車壁,又看了四周的花紋一眼,那看上去是花紋,實際上是隔絕內、外的法陣。

  「好吧,我說實話。我已經把財產陸續轉移到海外,雖然別的國家不會承認我的爵位和頭銜,但是貴族身份他們是承認的,這有利於我進入上層社會。」拉佩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突然,拉佩湊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問道:「要不要我幫你也把財產轉移出去?」

  拉佩說這番話絕對是出於好意。

  「用不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又輕哼一聲,緊接著加了一句:「我的財產早就轉移了。」

  身為國王派在秘密警察中的監視者和聯絡官,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局勢惡化到什麼程度,她早就做好準備。

  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馬車下來,拉佩鑽進人群中,過了片刻,他從一條小巷出來,已經變成佩拉得•沃斯。

  在路邊的一間小餐廳內,傑克正據案大嚼,這一次他沒打算吃霸王餐,因為有拉佩付賬。

  看到拉佩進來,傑克遠遠地就豎起大拇指,道:「厲害,至少在賺錢上,你比那個傢伙強多了。」

  「錢又不是我的。」拉佩悻悻地說道,說實話,拿六十多萬比索去換一個勛爵頭銜,他並不認為自己賺了。

  「至少你有了經驗,知道怎麼賺錢,今後你仍舊能夠賺到這麼多錢。相信我,一開始的十萬比索最難賺,再往後就容易多了,最後甚至會變成你的本能。」傑克有自己的一套理念。

  「你從來就沒賺過錢。」拉佩搖了搖頭,傑克就只會偷錢。

  「我經常和會賺錢的人打交道。」傑克笑道。

  拉佩翻了翻白眼,因為傑克所謂的打交道,就是把他們偷個精光。

  「接下來你打算去哪裡?」傑克問道,他知道拉佩不會回去,梅儂家實在太熱鬧,讓人受不了。

  「先去射擊俱樂部。」拉佩說道:「不管怎麼說我也是軍事改革委員會的頭,從來沒去過那裡怎麼行?」說著,拉佩去結賬。

  等到拉佩結完賬回來,傑克早已經把馬車趕出來。

  原本多明尼哥替拉佩準備馬車,結果傑克看到那輛只有兩個座位的馬車,居然喜歡上了。

  沒人拗得過一位大師,更不用說這個人還是拉佩父親的好友。

  傑克負責趕車,拉佩坐在後面。

  這輛馬車多少有了些改變,後面的座位變成封閉的,底下還生個小火爐,為了保暖;也為了安全,所以沒裝車窗,不過兩邊各有一道狹窄的縫隙,可以看到外面的動靜;右側的車門和左側的車壁是用浸了油的籐條夾雜鋼絲編織而成,不管堅固程度還是韌性全都一流,一般的子彈根本打不透;拉車的馬也換了一匹,不再是那匹老馬,而是換成純種馬,耐力和速度絕對一流。

  半個小時後,馬車停在射擊俱樂部的門口。

  密集的槍聲從門裡面傳出來,那聲音如同爆豆般,劈里啪啦連綿不斷,比以前熱鬧多了。

  來這裡的人也更多了,有意思的是這些人穿著打扮也比當初那批人好得多,不像工人和苦力。

  那些人正在排隊等候,不過他們並不想浪費時間,全都三五成群聚攏在一起交流心得,很多人的手裡都拿著槍,這些槍明顯不是從俱樂部租借的,雖然樣式和俱樂部用的槍一模一樣,但是上面多了一些裝飾,有的甚至佈滿雕刻。

  拉佩擠過人群,進入裡面。

  眼前的一幕讓拉佩吃驚,只見橋上擠得全都是人。

  為了儘可能地利用空間,射擊的人分成三排,一排趴在地上,一排半跪著,一排站著。

  「你怎麼過來了?」西文思看到拉佩過來,立刻上前打招呼。

  「這裡不是約瑟夫負責嗎?怎麼是你在管?」拉佩有些奇怪。

  「他很忙,正在挨家挨戶找人。」西文思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道:「恐怕這一次組建軍隊的嘗試又會以失敗告終。」

  「人不是挺多的嗎?」拉佩看了看四周。

  「這些人都是自發前來練槍的,俱樂部是成功了,但是組建軍隊的嘗試恐怕……」西文思搖了搖頭,道:「新年第一天有一半的人沒來,第二天又少了三分之一,第三天則只有幾個人過來。」

  其實,拉佩早就知道這邊的情況。

  西文思並不清楚,他拉著拉佩唉聲嘆氣道:「有人說我們居心不良,把他們當炮灰用;還有人說他們反正一無所有,如果局勢不妙,帶著家人離開馬內就是,沒必要送死;還說我們組建軍隊,是為了保護有錢人的利益。」

  「這話沒說錯啊!」傑克插嘴道。

  西文思被噎住,他看了看傑克,不知道這位是什麼人。

  拉佩翻了翻白眼,傑克這話或許沒錯,但是太直白,再說周圍那麼多人,天知道會不會傳到那些人的耳中,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但是拉佩又不能說傑克不對,只能轉移話題,道:「誰想出這種射擊方式的?」

  「是我想出來的。我們的槍太重,沒辦法輪換射擊,火力密度不夠,所以我想了這個辦法,儘可能多塞幾把槍進去,反正我們用的是後膛槍,裝填容易。」

  拉佩驚訝地看著西文思,他原本以為西文思只是理論派,沒想到還真有兩下子。

  「對了,這些槍又是怎麼回事?」拉佩指著一個人手中的槍,那上面佈滿雕刻。

  「他們花錢把槍買下來,這種槍確實重一些,不過便宜。」西文思低聲說道:「你當初說的一點沒錯,組建軍隊什麼都不急,最急切的是解決武器的問題。」

  「約瑟夫不在,軍械廠那邊是誰在管?」拉佩問道。

  「馬薩德。安東尼被殺後,他被嚇得不輕,你知道的,他的膽子一向很小,現在組建執法部門的事他一點都不敢碰,連整理資料的工作也推托掉,為了找點事做,他就去軍械廠。」

  「咱們去看看。」拉佩順口說道。

  西文思聞言,立刻在前面帶路。

  軍械廠就在不遠的地方,離射擊場也就兩條街。

  一進廠房,拉佩頓時覺得熱浪撲面而來,熱浪來自於一座火爐,爐子旁邊是一排鐵砧,不過這些鐵砧和普通的鐵砧不同,正中央有一個茶杯口粗細的洞,燒紅的熟鐵管被塞進那個洞裡。

  工人將一根鋼棒插入熟鐵管內,然後用力往裡面敲,鋼棒一頭細一頭粗,硬生生地擠進去,使得管壁越來越緊密,這種辦法比用鑽頭鑽出一根槍管的效率高得多,而且這種粗活隨便找個工人就能做。

  馬薩德早已經迎出來,遠遠的就朝著拉佩喊道:「傷好點了嗎?」

  「好得差不多了。」拉佩點了點頭,道:「你這邊怎麼樣?」

  「很不錯。」馬薩德顯得頗為得意,道:「我已經打報告上去,申請把軍械廠的規模再擴大一倍。」

  「這行嗎?工人倒是不在乎,想招多少都行,問題是技師夠不夠?」拉佩有些擔憂。

  「所有的工藝都已經摸熟了,不用技師也沒關係,再說,我打算培養一批工人,讓他們專攻某道工序,成為這方面的內行,代替技師的工作。」馬薩德不像約瑟夫是個粗人,他很有頭腦,這段日子一直在琢磨改進的方案。

  「好主意。」拉佩讚道,與此同時他把這個辦法牢牢地記在心裡,塔倫那邊的軍械廠也可以這樣做。

  突然,拉佩想到一個不錯的主意,道:「我有一個建議,不如讓約瑟夫再招一些工人進來,把工人分成三班,第一班從早上六點到下午四點,第二班從下午四點到子夜,第三班從子夜到早上六點;人休息,爐子不休息。而且將來擴大規模的時候,可以直接把另外兩班人弄過去,規模一下子擴大三倍都沒關係。」

  「好主意,絕對是好主意,我立刻就打報告。」馬薩德眼睛一亮。

  西文思自言自語道:「現在一個月能夠打造三千把火槍,如果三班連續工作,產量可以增加一倍,達到六千把;規模擴大三倍後,可以達到九千把;再繼續招人,達到三班的話,就是一萬八千把,這太多了吧?」

  「你說錯了,我覺得根本不夠。」拉佩連連搖頭道:「如果真的奪取政權,軍械廠的規模還得擴大,至少要保證每戶人家都有一把長槍才行。」

  「全民皆兵?」西文思皺起眉頭,歷史學家都崇尚秩序,而全民皆兵的社會往往是鬆散的,他從內心中就不怎麼喜歡。

  「可以說說你的理由嗎?」就在這時,拉佩的身後傳來馬克西米的聲音。

  「您怎麼也來了?」拉佩轉身問道。

  「聽到你出現,我立刻就趕過來,傷好點了?」馬克西米並不是開玩笑,他確實是得知拉佩來了,所以趕過來。

  當然,這也和馬克西米離得不遠有關,他剛才正在和約瑟夫商量怎麼重新招募工人,如何避免那些工人再一次三心二意。

  拉佩一臉無奈地說道:「過節的這幾天,天天都有一大堆客人,我實在有些受不了,乾脆逃出來。」

  拉佩確實不習慣,在塔倫的時候,拉佩家沒什麼親戚,也沒什麼值得走動的朋友,別人也很少來拜訪,過節就是自家人熱鬧一下,吃得好點、穿得漂亮一些,然後再逛逛街。

  梅儂家的新年就完全不同,人來人往,交際應酬不斷,更令拉佩感到尷尬的是,他準備的禮物根本不夠,每天應酬完後還得趕工,明明是節日,卻比往常更加忙碌。

  馬克西米大笑起來,西文思和馬薩德也樂不可支。

  笑過後,馬克西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他看了看四周,轉頭向馬薩德問道:「有沒有方便說話的地方?」

  馬薩德立刻把眾人帶到後面,後面有一排房子,最高一層左側的房間就是他的辦公室。

  傑克很知趣地沒跟過來,他守在樓梯口。

  「情況很糟糕,這次組建軍隊的嘗試恐怕又失敗了。」門一關上,馬克西米就很無奈地說道。

  「未必失敗,射擊俱樂部還是很火紅的,那些正在練槍的人全是潛在的士兵。」拉佩卻沒有那麼失落。

  「你很樂觀,問題是怎麼把他們組織起來?」馬克西米有些不以為然,他仍舊覺得工人和苦力是最好的兵源。

  「如果我說,當初我就猜到會是現在這樣,您能相信嗎?」拉佩盯著馬克西米,一臉嚴肅地問道。

  馬克西米皺起眉頭,他回憶著拉佩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好半天他終於點了點頭,在他的印象中,拉佩對組建軍隊並不是很熱衷。

  見馬克西米認可自己的說法,拉佩這才繼續說道:「不管說得多好聽,士兵扮演的角色始終是炮灰。士兵的來源就三種,一種是強徵,一種是招募,最後一種是民兵。」

  拉佩看了看馬克西米,又看了看西文思,道:「當初開會的時候,您、喬治和讓,還有其他人想的都是組建一支正規軍,那時候我根本不想發言,因為我覺得這根本不可能,是您逼我開口。」

  「你覺得我們訂的目標太高?有些不切實際?」馬克西米有些明白了。

  西文思也若有所思,他當時也在場,此刻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拉佩確實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所以後來組建軍事改革委員會的時候,拉佩主動靠邊站,完全沒興趣參與。

  拉佩點頭承認。

  「你為什麼不明說?」馬克西米責備道。

  「那時候我如果這麼說,您會聽嗎?喬治和讓會聽嗎?其他人會聽嗎?」拉佩接連問道。

  馬克西米無言以對,沒有經歷過兩次失敗,他確實不會聽進去,甚至此刻他都覺得刺耳。

  「那你現在可以說了。」西文思在旁邊插嘴,這是給馬克西米一個台階。

  拉佩當然明白,他立刻說道:「照我看來,我們只能組建一支民兵,主力也不應該是那些工人、苦力和失業者,他們一無所有,只剩下自己的生命,所以他們會愈發珍惜生命,反倒是那些有產者因為有太多難以捨棄的東西,因此他們會拿起武器戰鬥到底。」

  馬克西米仍舊沉默著。

  「有道理。」西文思在一旁幫腔。

  西文思熟悉歷史,當然知道自發組建的武裝民兵,主要成員大多是賣肉的、賣菜的,或是趕車的、打鐵的和剃頭的,他們都擁有自己的財富,哪怕那只是一把菜刀或者一輛馬車。

  此刻射擊俱樂部的情況也是很好的例子,現在練槍最起勁的都是有產者,他們之中的一部分人還掏錢買槍,因為大家都意識到局勢正漸漸失去控制,想要保護自己和家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有把槍。

  馬克西米無法反駁,想了半天,最終無可奈何地說道:「或許你是對的。」接著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情,自言自語道:「民兵的戰鬥力……」

  「民兵未必就差。」西文思可不這樣認為。

  西文思是歷史學家,他最清楚這一點,即便不算那些野蠻民族,在歷史上留下重重一筆的民兵組織也不少,特別是火器出現後更是如此,帕德羅尼亞的十七年戰爭、西迪特裡獨立戰爭都是很好的例子。

  馬克西米是律師,不過他對歷史同樣瞭解,知道西文思說得不錯,不過民兵的缺點也很明顯,便道:「民兵想要打贏正規軍,至少要有十倍以上的兵力,還得做好長年戰爭的準備,不然最後整個國家也會被打成稀巴爛。」

  「這沒辦法。」西文思聳了聳肩膀。

  「或許可以提高民兵的個人實力,來彌補缺乏配合的缺點。」馬薩德說道。

  「提高個人實力?」馬克西米有些意外,他想像不出用什麼辦法能夠做到?

  「我手下的一個技師搞出一些有趣的玩意。」馬薩德興奮地說道,他像是獻寶般從旁邊的櫥櫃裡面取出一把槍。

  這把槍粗看和其他火槍沒有兩樣,只是前面多兩根鐵條,後面多一個支架。

  馬薩德笑嘻嘻地把那兩根鐵條掰開,那兩根鐵條立刻變成撐腳,然後他又取出單筒望遠鏡卡在支架上。

  「這個撐腳的奧妙就在於靠前,因為支點在槍口後方一寸的地方,所以射擊時槍管非常穩定,完全不會晃動,又因為有望遠鏡,容易瞄準。我們測試過,只要調校得好,就算沒有練過槍的人也能做到兩百米內必中,三百米內百分之八十的命中率。擁有這樣一把槍,任何人都能夠成為神槍手。」

  可惜馬克西米並不這麼認為,他看了那把槍一眼就不感興趣,道:「這個撐腳不錯,不過給每一把槍配上望遠鏡顯然不切實,再說這東西實在太脆弱,摔壞怎麼辦?」

  馬薩德原本滿臉笑容,以為馬克西米會賞識這項發明,可惜馬克西米的反應讓他失望。

  馬克西米在辦公室內走來走去,他顯然在猶豫,好半天他終於下定決心,道:「看來只能放低要求,民兵就民兵吧,我去和萊戈尼格商量一下。」

  馬克西米有些急不可耐,這個人是個行動派,想到什麼立刻就做。

  馬克西米走了,拉佩卻沒有急著離開,他站在那把槍的前面,一會兒動動前面的撐腳,一會兒撥撥後面的望遠鏡。

  「頭看不上。」馬薩德有些受到打擊的感覺。

  「那是肯定的,一副望遠鏡什麼價錢?」拉佩很清楚馬克西米的想法。

  馬克西米很現實,這是優點,同樣也是缺點。

  製作望遠鏡的材料很簡單,就只是幾塊玻璃片;但磨製鏡片是難度很高的技術,會的人很少,所以望遠鏡的價格一向很高。

  在軍隊裡面,上尉都不配發望遠鏡,至少要到少校階級才有;在船上,一般只有兩副望遠鏡,一副在船長手裡,另外一副在值班的瞭望手的手裡,買一副望遠鏡的錢足夠買十幾把火槍,還不是這種超重槍管的廉價貨,而是槍械店的精品,馬克西米是個很現實的人,所以想都不會去想。

  「真是不甘心啊。」馬薩德搖頭嘆息。

  「那個技師呢?這絕對是一個人才。」拉佩對此非常關切,馬克西米不重視,對他來說是件好事,因為他就可以把那個人收入囊中。

  馬薩德對拉佩的反應並不感到意外,道:「我知道你肯定會賞識他,因為你也是個發明家。我去把他叫過來。」說著,馬薩德站起身往外走。

  馬薩德走了,傑克蹓躂進來,他看到那把槍也興致勃勃地玩起來,一邊玩,一邊說道:「這東西不錯。」

  「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乏天才,缺乏的是賞識天才的人。」拉佩摘下望遠鏡在手裡擺弄著。

  「這東西的價錢不便宜,足夠買幾十把這樣的槍。」傑克同樣看出其中的缺陷。

  「人命值多少錢?」拉佩問道。

  「很多人的命根本沒這東西值錢。」傑克的回答一點都不客氣。

  拉佩被嗆住,他思索片刻,這才問道:「那麼你覺得你的命值多少錢?」

  「你欠揍是嗎?」傑克比了比拳頭。

  拉佩退縮了,他轉頭向西文思問道:「你說說看,你的命值多少錢?」

  西文思的腦子不錯,立刻明白拉佩的意思,連忙說道:「我當然覺得自己的生命是無價的,每個人肯定都這樣認為。」

  「話是不錯,問題是他們拿不出錢,如果賒賬的話,他們恐怕也要不吃不喝好幾年,才能湊夠買一副望遠鏡的錢。」傑克不喜歡說大道理,他更注重現實。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馬薩德回來了,他還帶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瘦高個男子。

  「這位是米涅爾•埃克森,我手底下最好的技師。」馬薩德向拉佩介紹。

  「很高興見到您,對於您在繪畫上的成就,我無比欽佩。」瘦高個男子快步走上前和拉佩握手,他沒提拉佩的那些發明,顯然在這方面他很有幾分自傲。

  「閣下設計的這把槍很不錯。」拉佩當然要說些好聽的話。

  「就是太貴。」米涅爾已經知道馬克西米對這把槍的看法,心中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想要把價格降下來……並不是不可能。」拉佩一邊把玩著望遠鏡,一邊說道:「我十歲生日的時候,父親就送給我一副望遠鏡,雖然有點模糊,看到的東西也偏暗,右上角還有一塊暗斑,不過它確實可以讓遠處的東西看上去很近,價錢也不貴。」

  「玩具的那種?」傑克笑了。

  米涅爾硬擠出一絲笑容,他也以為拉佩在拿他開玩笑。

  「那也是望遠鏡,不是嗎?」拉佩很認真地說道。

  眾人一愣,仔細一想,也確實是那麼回事。

  既然是玩具,當然用不著精工細作,那上面的鏡片根本不是出自技師之手,而是玻璃匠人的手藝,還是用模子倒出來的,光學特性就別提了,裡面甚至還有氣泡,拉佩的那副望遠鏡右上角的暗斑就是一顆很小的氣泡造成的。

  馬薩德和西文思知道自己是外行,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想法,米涅爾卻默然點頭。

  見眾人認可自己的想法,拉佩繼續說道:「望遠鏡必須能夠看清楚幾公里外的東西,但火槍的射程只有幾百米,把一般的望遠鏡裝在上面根本就是浪費。完全可以打造一種特殊的、廉價的望遠鏡,用的鏡片可以很小,用模子倒出來,再稍微磨一下,倍率沒必要那麼大,六倍就足夠了……要不然,四倍也行。」

  就像當初提議製造那種重槍管火槍,拉佩又玩起「偷工減料」的那套把戲。

  旁邊的人越聽,越感覺心裡發堵,不過也感覺到這辦法可行。

  「如果是這樣的話,價格可以降低很多。」馬薩德第一個贊成,他不懂槍械,但是他懂財務,更懂得如何讓預算得以通過。

  「我立刻試試看,不過這需要一些熟悉鏡片磨製的技師幫忙。」米涅爾也興奮起來。

  「慢慢慢。」拉佩連連搖手道:「有些事最好慢著點做。」

  馬薩德和米涅爾全都愣住,不知道拉佩是什麼意思?

  「馬克西米已經否定這項改進,你們卻在這上面花費大量的心思,就算最後成功,猜猜看,馬克西米會有什麼想法?」拉佩看著馬薩德,這話問得絕對誅心,如果這話被馬克西米知道,他對拉佩的觀感肯定會直線跌落。

  馬薩德和米涅爾卻被深深觸動,一時之間愣在那裡。

  米涅爾還好一些,但馬薩德的臉色都白了,他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說得輕一些,這是陽奉陰違;說嚴重一些,這是在動搖馬克西米的威信,若考慮到馬薩德是喬治•雅克的人,還可以進一步認為他試圖製造派系矛盾。

  「那應該怎麼做?」馬薩德覺得六神無主。

  「你讓其他人頂米涅爾的班,我帶米涅爾去見多明尼哥先生,他剛剛賺了一大筆錢,正需要找地方投資,我覺得製造望遠鏡是個不錯的行當。

  「願意花錢買把槍保護自己和家人的人,肯定也願意再花一筆錢買一副配套的望遠鏡,這絕對是一筆大生意,就算事後馬克西米知道這件事,他只會覺得多明尼哥先生會賺錢,不會有別的想法。」拉佩早就想好說辭。

  馬薩德和米涅爾對視一眼,米涅爾還好,他只是對拉佩多了一些敬佩,覺得拉佩的腦子確實不錯;馬薩德就不同,他的心裡更多的是慚愧,他一直自認對政治非常敏感,又自認閱歷深厚,卻沒想到輸給一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年輕人。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3-24 10:50 AM

【第四十九話】 幕後交易和掮客

  「砰砰砰砰砰——」槍聲此起彼伏,密如爆豆般。

  這裡並非西城區的射擊俱樂部,而是馬內郊外深山中的一片莊園,一群人穿著獵裝,手裡握著火槍不停朝著遠處的靶子射擊。

  在莊園的一角搭著一座涼棚,拉佩和海因並排坐在一起,夏洛克在後面垂手而立。

  此刻的拉佩已經換成原本的模樣,他的手裡同樣拿著一把火槍,不過這並非射擊俱樂部用的那種加重槍管火槍,而是他們自己製造,打算讓警察部隊裝備的火槍。

  這是一把滑膛槍,槍管沒有膛線,而且管壁很薄,再加上槍身是松木夾桐木,所以非常輕,整把槍的重量不到三公斤;不過除了槍管,其他地方和那種加重槍管的火槍幾乎沒有兩樣,前面同樣也加裝撐腳,後面更是配上望遠鏡,還不是縮水版,而是十倍的單筒望遠鏡。反正對尤特人來說,錢從來不是問題。

  之前拉佩讓馬薩德不要報告上去,還把米涅爾介紹給多明尼哥,其實是有私心的,為的就是把這兩項發明用在自己的槍上。

  槍聲漸漸平息,幾個年輕的尤特人朝著靶子走去,他們要計算命中的靶數,算出準確的命中率。

  尤特人對數字異常敏感,一切都以數據說話。

  大概過了一刻鐘,其中一個人拿著報表跑過來。

  海因沒有去接那份報表,只是問道:「命中率怎麼樣?」

  「兩百米內的命中率是百分之九十七點五,兩百五十米的命中率是百分之九十二點三,三百米的命中率是百分之八十三點六,三百五十米的命中率是……」

  那個年輕人一直報到五百五十米的距離,即便在這樣的距離也有百分之十幾的命中率,這足以讓人感到驚喜,普通的火槍在百尺的距離也只不過是這樣的命中率。

  「很不錯。」海因點頭讚道,不過緊接著又嘆息一聲,道:「這種槍的出現,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從今往後人人都會是神槍手。」

  海因不會只看眼前,尤特人的數量畢竟有限,當人人都是神槍手的時候,戰爭的勝負最終肯定屬於人數多的一方。

  「您何必發出這樣的感慨?擁有這樣一把槍,防禦就變得很佔便宜,進攻的一方想要獲得勝利,往往要付出幾倍的代價,從今往後戰爭的天平將朝著防禦一方傾斜。」拉佩說這番話不只是安慰,同樣也是提示。

  「這倒沒錯。」海因聽懂了,所謂的防禦就是事先有所準備,現在不流行建造城堡,但是可以建造一幢大一些、堅固一些的房子,一旦將來有事,可以讓所有的尤特人住在裡面。

  「勛爵,我希望您能夠同意我們仿造這種槍枝。」海因已經想好,他既然無法阻止,就只有加緊準備。

  「沒問題,不過每製造一把槍,必須給我五比索。」拉佩從來沒想過保密,因為做不到。

  「錢不是問題。」海因真的不在乎錢,他將身體湊過去,輕聲說道:「我聽說您組建的警察部隊正在招人?」

  「是的,怎麼?你有興趣?」拉佩立刻明白,這才是尤特人請他過來的真正目的。

  「現在市面不景氣,我有不少族人破產,我正打算幫他們找一份工作。」海因當然不會說組建屬於自己的武力之類的話,只有傻子才會說得那麼直白。

  拉佩看著海因,他不會把這番話當真,因為尤特人非常團結,如果有人失去工作,只要找所在的那個區的長老,很快就會得到一份新的工作。

  「現在局勢不太妙,說不定會越來越亂,警察部隊的責任非常重大。」拉佩打著官腔,他已經猜到海因的意圖,當然他並不知道尤特人想要擁有自己的武裝,他以為海因提這樣的要求,是為了能夠自保。

  說實話,拉佩對尤特人沒有好感,卻也沒有惡感,也沒其他人那樣歧視。

  「請您放心,我們尤特人最有責任感。」海因一語雙關地道。

  拉佩當然懂其中的涵義,海因的意思很明顯,他們必然會有回報。

  拉佩確實需要尤特人幫忙,拉佩的錢已經透過烏迪內斯轉移到國外,但那是死錢,總有一天會坐吃山空,他必須拿這些錢去投資。

  以前拉佩可以把錢投資在走私生意上,但他現在擁有勛爵的頭銜,在任何國家都可以輕而易舉地進入上流社會,再這樣做就太傻了,他需要一份正大光明的產業,那不只是財富的象徵,也是身份的證明。

  拉佩需要有人幫他經營這些生意,交給尤特人是最合適的選擇。

  除此之外,拉佩對尤特人的技師也頗為垂涎,尤特人練武不行,修煉魔法同樣進展緩慢,他們只能往別的方面發展,再加上尤特人注重教育,所以學者、技師的數量眾多。

  這段日子拉佩越來越體會到技師的作用,士兵可以招募,武器可以透過簡化而大批量製造,唯獨技師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培養出來。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我需要你們的關係網,需要你們幫我做一些事,主要是幫我經營國外的產業,除此之外,我還要一大批技師。」拉佩直接開價。

  「沒問題。」海因毫不在意,他們早已做好對方會獅子大開口的打算。

  「你們打算讓多少人加入?」拉佩問道。

  「人越多越好,第一批三千人怎麼樣?」海因說了一個令人吃驚的數字。

  拉佩瞪大眼睛看著海因,這下子他感覺出不對勁。

  塔倫的警察加起來才三千名多一些,拉佩組建的警察部隊到現在為止也就只有兩百多人,怎麼可能一下子擴大到這麼多?就算拉佩願意,塔倫高層也不會答應。

  更何況拉佩也養不起這麼多人,要知道警察部隊完全是他掏錢在維持,每個月單單工資他就要花一萬多比索,一年就是十幾萬,這讓他感覺有些吃不消。

  稍微一想,拉佩就明白尤特人可能有目的。

  「這恐怕要另外組建一支警察部隊了。」拉佩試探著說道。

  「那不是很好嗎?我們可以借錢給你,只要你有這個需求。」海因笑了起來。

  「借錢就不必了,這三千人只要不拿工資就行。」拉佩說道。

  「這可不行,不過我們願意為同胞做些事,比如每個月募捐一筆錢給您。」海因攤牌了。

  拉佩徹底明白,尤特人要的是一支軍隊,一支由他們掌控的軍隊,一支屬於他們自己的武裝。

  見拉佩沒有反應,海因輕聲說道:「你讓夏洛克查的那筆賬有些麻煩,出錢的人非常謹慎,他來來回迴繞了幾個彎,查起來難度很大。」

  拉佩看著海因,知道海因的意思。

  「那好吧。」拉佩輕嘆一聲,突然他想到什麼,既然尤特人想要利用他,他同樣也可以反過來利用尤特人。

  一直以來拉佩都有一個計畫,卻始終沒能付諸實施。

  塔倫是一座海港,一旦出了什麼事,最安全的辦法不是逃往外地,而是坐船出海。

  有烏迪內斯這樣的盟友,拉佩完全可以組建一支船隊,名義上也說得過去,只要把船隊掛在水警名下就行。

  拉佩一直沒這麼做,除了事情太多之外,一時忙不過來,另一個原因是沒錢。

  組建船隊比組建警察部隊更花錢,組建警察部隊除了購買軍服、被縟、營帳、武器之外,頂多再配備一些車輛;船隊就不行,一艘船的價錢就抵得上整支警察部隊的開銷,更不用說船隻的維護和僱傭水手的開銷。

  水手的工資可不便宜,做這個行當需要體力,還需要技術,更需要不怕死,薪水是警察的好幾倍。

  「不如這樣,塔倫是海港城市,水警隊顯得格外重要,我會提議擴大水警隊的規模,另外組建一支水警分隊。」拉佩說出自己的想法。

  「水警隊?」海因沉思起來,好半天才問道:「和警察部隊有什麼區別嗎?」

  「大部分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多了幾艘船,還得增加一座修船廠。」拉佩說道。

  「如果只是這點區別,那沒問題。」海因答應得非常爽快,這無非是多花點錢,他並不在乎。尤特人需要的是一支屬於自己的武力,不管是陸軍還是海軍都行。

  「看來尤特佬已經查清楚那筆錢的來龍去脈,要不然他們不會和你提條件。」說這話的是比格•威爾,此刻三人都在馬車上,正在往回趕。

  「這下子麻煩了,他們不看到初步的結果,是不會給我情報的。」拉佩輕嘆一聲,這件事並不像想像中容易,一支三千人的武裝足以引起任何人的忌憚。

  「難道不能換條路走嗎?一定要靠這些尤特佬?」傑克明顯不喜歡尤特人,他一向認為尤特人是社會的蛀蟲、貪婪的吸血鬼。

  「還有一條路可以試試。」比格•威爾輕嘆一聲,無可奈何地說道:「現在去皇后大街一七三號。」

  「你讓他去鍍金徽章?」傑克顯然知道那個地方。

  「那是什麼地方?」拉佩問道。

  「一間酒吧,一間秘密俱樂部,一家賭場,一間妓院,一處令人墮落的地方。混跡在那裡的有各國的間諜、秘密警察的探子、情報販子,還有政治掮客。」傑克解釋道。

  「很刺激。」拉佩脫口而出,緊接著又問道:「你進去過?」

  「這傢伙是常客,不過他去那裡不是為了交換情報,也不是為了做交易,而是去偷東西。」說著,比格•威爾給傑克一個鄙視的目光。

  傑克回敬一根中指,開始說比格•威爾當年的糗事。

  尤特人挑選的莊園離馬內有點距離,黃昏時分拉佩等人終於進了城,半個小時後停在一間酒吧門前。

  這間酒吧的門面不是很大,和西弗作為老巢的賭場差不多,只有一扇很窄的門,門內頗為幽暗,看上去也很冷清,沒什麼人,只有酒保在吧檯後面坐著,百無聊賴地擦著杯子。

  拉佩和傑克推門進去,比格•威爾雖然是這裡的常客,但是他已經死了,所以只能躲在幸運戒指裡面。

  「兩位先生要來些什麼?」酒保站起來問道。

  「要一間包廂。」拉佩從口袋內掏出一張牌,那是一張鬼牌,不知道用什麼金屬打造而成,表面銀光閃閃,但是湊在燈光下隱約可見一層淡淡的血色。

  傑克也掏出一張一模一樣的鬼牌,不過他只是晃了晃。

  酒保重新低下頭,繼續擦他的杯子。

  拉佩朝著後面走去,穿過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扇很窄的門,一進門,裡面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裡面很亮,到處都點著燈,不過所有的燈都罩著大紅色燈罩,把房間映照得一片通紅。

  燈光下人影幢幢,有十幾個人在喝酒,他們有的聚攏在一起談笑喧鬧,有的兩、三個人在談論些什麼,也有一些人在自斟自飲,不過更多的人在玩牌,這裡總共有六張牌桌,每張牌桌前都有五、六個人,他們的右手旁邊放著五顏六色的籌碼。

  房間四周有一圈榻椅,很多人正躺在上面吞雲吐霧抽著鴉片。

  角落有一道朱紅色的扶梯,二樓是一排十幾間房間,裡面隱約傳出嗯嗯啊啊的聲音,那聲音充滿誘惑,令人渾身發熱。

  拉佩從心底贊成傑克的說法,這裡確實是一個讓人墮落的地方。

  突然,拉佩感覺有人在注意他,那幾個打牌的和喝酒的人全都有意無意地掃了他一眼,眼神中都帶著一絲狐疑。

  拉佩這才發現自己顯得突兀,這裡的人平均年齡在三十五歲左右,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出現在這裡,實在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做這一行的都不會多嘴,所以那些人看了拉佩一眼後,又繼續做原來的事,喝酒的仍舊喝酒,打牌的仍舊打牌。

  「小弟弟,你怎麼跑到這裡來?這裡可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一個異常美豔的女人從樓上走下來,身上穿著一件很奇特的衣服,有點像牧師和魔法師的袍子,但是很緊身,清晰地勾勒出那優美的線條,看上去袍裡什麼都沒穿,胸前可以清楚地看到兩顆小點。

  「他可不是小弟弟,你小看他的話,肯定會在床上躺一整天。」傑克在一旁說著葷話。

  拉佩看了傑克一眼,不清楚他是怎麼知道的,心想:難道是比格•威爾說的?

  「哎喲,有這麼厲害?」那個美女靠上來,她看了看傑克。

  此刻傑克用魔法改變外貌,那個美女當然看不出真實身份,不過感覺得出來他是熟客。

  拉佩既沒有拒絕,也沒有太過在意,一隻手順勢搭在那個美女的腰上,然後朝著牌桌走去。

  牌桌上玩的是「五張」,這種牌鬥的是心機,而且不限玩家的人數,少到兩個人,多到七、八個人都能玩。

  拉佩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那個美女直接坐在他的腿上,這倒不算什麼特殊,其他人也都這樣,有一個人甚至左擁右抱。

  如果換成幾個月前,拉佩未必能把持得住,但現在他卻不在乎,這個女人很漂亮,渾身上下充滿一股勾人的魅力,可惜他已經有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論美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絕對更勝一籌,身份就更不用說,更吸引人的是那分神秘。

  相對於這個坐在拉佩腿上的女人,拉佩對負責開牌的荷官更感興趣。

  那個荷官是女的,從她洗牌的手法來看,她絕對不簡單,恐怕扔暗器也是一個好手。

  拉佩從口袋內掏出一張面額一千比索的金元券,隨手丟在桌上。

  女荷官將金元券收起來,然後從放籌碼的盤子裡面拿了十枚綠色籌碼推到拉佩面前。

  此刻恰好是又一輪開始,女荷官隨手發了一張牌給拉佩。

  傑克對玩牌不感興趣,他從來不賺錢,也從來不賭錢,他只偷,這是他的原則。

  傑克徑直走到酒櫃旁邊,從裡面拿一瓶酒,然後找一個座位自斟自飲起來。

  一個自顧自地玩牌,一個自顧自地喝酒,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著。

  拉佩手邊的籌碼越來越多,一開始全都是綠色的,漸漸多了幾枚紅色籌碼,紅色簿碼一枚就是一千比索。

  「你的牌玩得不錯啊!」一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他有些眼紅,今天就數他輸得最多。

  「手氣好。」拉佩當然不會承認。

  「我不覺得是手氣的關係,我一直在觀察你。你雖然有輸有贏,甚至輸多贏少,但你只要贏的話,肯定是大贏,輸卻都是小輸。以前也有一個人的玩牌手法和你差不多,但願你別像他那樣。」另外一個人陰陽怪氣地說道,他輸得也不少。

  「那個人的運氣也曾經很好,玩牌總是贏,勾引女人也總能得手,做什麼事都一帆風順。不過他的運氣很快就用完,年紀輕輕就死了。」之前那個人又說道,這一次他的話裡明顯帶刺。

  「你們說的是威爾勛爵?」拉佩看了那兩個人一眼。

  「聽說你在查他的案子,想要替他報仇?」那個陰陽怪氣的人問道,混跡在這個圈子的全都是人精,又都是吃消息飯的,很多人早就認出拉佩。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父子?叔侄?」一個年紀稍微大些的賭徒問道。

  「一萬比索,我就告訴你答案。」拉佩伸出一根手指,在這個圈子裡,任何情報都可以賣錢。

  那個人頓時閉上嘴巴,在他看來答案顯然不值這個價。

  「恭喜你,這麼快就成了貴族,說實話,一個不能繼承的勛爵頭銜根本不值六十六萬。」那個陰陽怪氣的人搖了搖頭。

  「應該這樣想,如果我只靠自己,能賣個二十幾萬就很不錯,正是因為國王陛下拚命吆喝,才能賣到這樣一個高價。所以我只花了二十萬就買到一個勛爵頭銜,你說值不值?」拉佩呵呵一笑。

  拉佩開心,有人就不開心,那個陰陽怪氣的人哼了一聲,道:「你來這裡,不是為了炫耀吧?」

  「當然不是,我查案子碰到了問題。」拉佩看了四週一眼,然後提高嗓門說道:「有誰認識伊文•德理安這個人?」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突然樓上有人問道:「怎麼?他捲進這個案子裡面?」

  「賓尼派只是被別人當刀子用,幕後主使者另有其人,幫兩邊牽線的就是伊文•德理安。」拉佩衝著樓梯口大聲喊道。

  那邊沉默了,過了五、六分鐘,樓梯口響起腳步聲,一個三十多歲、臉色蒼白、骨痩如柴的人從樓上下來,這個人的腳步發飄,看來剛剛辦完事。

  這個人走到拉佩面前,一屁股坐在拉佩旁邊的椅子上,不過他沒打算玩牌,而是直接說道:「那個傢伙是我帶入門的,算是我的小弟,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你的這個小弟太不講究了,什麼工作都接,居然幫著外人暗算自己的前輩!」一個躺在榻椅上抽鴉片的人吼了一聲。

  大家都是幹這行的,比格•威爾的事難免讓他們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抽你的大煙吧,這裡沒你的事。」那個人反罵回去,他看拉佩手邊的籌碼一眼,臉上露出微笑,道:「大家都是幹這一行的,拿錢辦事,天經地義。」

  「我只需要知道幕後黑手是誰?對於過程,我不感興趣。」拉佩算是給出回答,這話的意思很明白,他要的是真相,並不打算追究。

  一邊說話,拉佩一邊撥弄著手中的籌碼,籌碼發出清脆的聲響,這玩意是用水晶玻璃做的,聲音頗為動聽。

  拉佩懂得這裡面的規矩,在來的路上,比格•威爾已經和他說過。

  掮客幫忙穿針引線,一般不會往外亂說,但是也沒守口如瓶的義務,如果有人找上門,他們會實話實說。

  「五萬,我告訴你他在什麼地方?」那個人搓搓手指。

  「不值這麼多。」拉佩把兩枚紅色籌碼挑出來,他的意思很明顯。

  「太少了,那小子是關鍵,你不想知道誰是幕後主使者嗎?」那個人根本不幹。

  「真是個白痴,那小子可不是這個圈子裡面的,用不著遵循你們的那套規矩。」傑克遠遠地說道。

  「你們打算壞規矩?」那個人冷著臉說道:「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出來了。」

  「規矩?這一行真的有規矩嗎?」傑克可沒那麼好騙,他冷冷地問道:「再說,你就算不出來,這裡肯定有人知道你和那傢伙的關係,都是吃這行飯的,誰瞞得過誰啊?」

  「喲——你們還打算來硬的?」那個人朝著角落看了一眼,角落裡面坐著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人,似乎在打盹。

  絡腮鬍男子原本不想多事,聽到有人點名,他冷冷地說道:「胡賽,你別指望我幫你出頭,這件事和我無關,也和這裡無關,是你們的私怨。我也惹不起那個傢伙,我打不贏他,他也奈何不了我,不過惹急他,我這裡就別做生意了。但我相信那個傢伙至少會給我一個面子,不會在這裡動手,但是你一出去就難說。」

  聽到這話,很多人看了傑克一眼,有些人已經猜到他的身份,他們聽說過馬內有這麼個神秘人物,而且和比格•威爾的關係不錯。

  「好吧。」那個人知道榨不出更多的好處,伸手就想拿那兩枚紅色籌碼。

  「沒問題,不過我要先見到人。」拉佩用手蓋住籌碼。

  「這小子躲在惹偌大街七五四號紅天鵝旅店。」說著,那個人掏出一張名片,道:「拿著這個過去,找一個叫安妮的女招待,她會帶你去。」

  「如果讓他過來呢?」拉佩問道。

  「他恐怕沒這個膽子。」那個人搖頭,幹這一行的首先得謹慎。

  拉佩朝著傑克看了一眼。

  「算了,我幫你跑一趟吧。」傑克站起身,他並不是幫拉佩,而是幫比格•威爾。

  此刻拉佩肯定不能動,必須盯著那個人,要不然他們前腳一走,那人後腳就會開溜,順便給紅天鵝旅店那邊通風報信。

  「我請這裡的每一個人喝一杯。」拉佩抓一把籌碼放在身邊的女人手裡。

  那個女人笑盈盈地把籌碼放進懷中,然後走到角落那邊的吧檯前,從裡面拿一大瓶酒,又取過一個托盤,在上面放滿酒杯。

  「你很不錯,比以前那個傢伙大方。」剛才幫拉佩說話的鴉片鬼豎起拇指。

  「那當然了,我比他懂得賺錢。」拉佩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倒是。」

  「一個只用三個月就賺六十幾萬的人,確實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比格•威爾肯定會為你感到自傲,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聽到有免費的酒喝,周圍那些人紛紛說著好話。

  拉佩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那些人已經接受他,他已經正式成為其中的一員。

  「說到賺錢,你有什麼發財門路嗎?」一個人走過來。

  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顯然大家都很關心這個話題。

  「想發財的話,最好囤一批軍火。」拉佩說道。

  眾人全都皺起眉頭,對於眼前的局勢,他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還不如囤積糧食和肉類呢!」剛才問話的人有些不以為然。

  「如果你這麼做,絕對會賠得血本無歸。」拉佩呵呵一笑。

  「為什麼?」問話的人明顯不相信。

  「因為糧食和肉類會被強行徵收,兩邊都會這麼做。如果國王獲勝,我們的那位陛下肯定會趁機限定物價,食物絕對是重中之重,他沒辦法逼迫農民降價,就只有在中間商身上打主意;如果是另外一邊獲勝,各國肯定會出兵干涉,接下來的仗有得打了,食物供應會受到管制,中間商更沒活路。」拉佩和比格•威爾分析過局勢,正打算渾水摸魚。

  眾人全都沉默下來。

  「招募一批裁縫,製作軍服、被縟、營帳呢?」又有一個人問道。

  「這可以賺錢,不過你得防備上面賴賬。做這種東西沒什麼難度,有的是人做,一旦上面缺錢,完全有可能拖欠或者乾脆賴賬,他們也不會在乎你的怨恨,因為做軍服、被縟的人沒什麼威脅;倒是賣軍火的商人就不同。」拉佩沒繼續說下去。

  大家都懂,製造軍械的人如果心裡有怨憤,投到另外一邊,那問題就大了。

  「除此之外,藥品、繃帶、聖水、聖油,囤積這類東西肯定發財。」拉佩又說道。

  拉佩可不是好心,透過烏迪內斯,他從國外弄了不少這類東西,當然要找買家。

  說完這話,拉佩的心思重新回到牌桌上。

  時間一點點流逝,一個小時過去,門突然打開,傑克推著一個二十多歲、黃褐色頭髮的青年走進來。

  「胡賽先生,您找我?」青年朝著帶他入門的那個人問道。

  「不是我找你,是他找你。」那個人朝著拉佩一指,道:「這位是最近馬內風頭最盛的人,比格•威爾的學生、跑狗場原來的主人,只用三個月就賺六十幾萬的財神。」

  那個青年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有所猜測,剛才一進來看到拉佩,就知道自己的麻煩來了。

  青年認得拉佩,當初聽說有人在調查比格•威爾的案子,他就留心了,特意找門路弄來一張拉佩的畫像,雖然不是很精細,大致的特徵還是畫了出來。

  「刺殺案和我無關,我只是負責牽線。那個人說他想對付威爾勛爵,讓我找一個同樣對威爾勛爵不滿的人,然後他給我一封信和一張匯票。」青年不等拉佩發問,立刻像竹筒倒水般把那些事全都倒出來。

  「那個人?他沒名字嗎?」拉佩問道。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他自稱K先生,我甚至沒有看到過他長什麼樣子。他和我見面的時候,總是穿著一件很大的斗篷,還戴著面具,神神秘秘的。我知道這不正常,沒敢介入太深,恰好我認識一個賓尼派的成員,知道賓尼派對威爾勛爵一向不滿,就把信交給他。」青年不敢撒謊,他知道拉佩是黑魔法師。

  拉佩很失望,他看著那個青年,冷冷地問道:「對那個人,你連一點線索都沒有?」

  「沒有,絕對沒有。我知道這裡面水很深,不敢捲進去,第二天就把信和匯票轉出去,我絕對沒有騙你,我根本沒必要替那個人保密。」那個青年一臉慌張。

  「好了,我知道了。」拉佩擺了擺手,一無所獲讓他的心情非常糟糕,看來只能依靠那些尤特人。

  「您不會殺我吧?」青年兩腿發軟。

  「滾吧。」拉佩指了指門口。說實話,他拿這個青年沒什麼辦法,至少他不能現在就動手殺人,這個青年的做法完全是踩在規矩的邊緣。

  不過現在不動手,並不等於將來不能動手,按照比格•威爾的要求,這個人必須死,等到半年後這個國家徹底亂起來,沒人會在意一個小角色的死活。

  拉佩同樣也不擔心這個青年逃跑,傑克已經在他的身上打了魔法印記。

  傑克不會魔法,但是身為大盜賊,他能夠運用魔法裝備,還可以調配和使用一些魔藥。

  當然,拉佩不會只準備一手,他還會讓漢德盯著這個青年,如果這個青年想逃,那就用不著客氣,可以當場殺掉。

  「現在麻煩了,只能指望那些尤特佬。」拉佩在馬車上抱怨著。

  「你去找國王。」比格•威爾輕嘆道:「告訴他,你打算對付賈克卜。」

  「這和那幫尤特佬有什麼關係?」拉佩覺得奇怪地道。

  「動動腦子,如果一條路走不通,就繞一下試試。」比格•威爾現在難得有機會在拉佩面前顯示優越感。

  看到拉佩仍舊不明白,比格•威爾解釋道:「賈克卜已經被賓尼派收買,那位陛下最痛恨的就是背叛者,你主動要求啃這根硬骨頭,他肯定會很高興。不過他會告訴你沒錢,也無法提供你任何幫助,一切都需要你自己想辦法,你就趁機請求他給予你整頓地下錢莊的權力,陛下知道你和尤特佬有過紛爭,肯定以為你想秋後算賬,而且他對尤特佬沒有好感,再說那是塔倫的地下錢莊,不是馬內的地下錢莊,他肯定會答應,如此一來,尤特人出錢、出力和出人組建軍隊,就會被看作是你逼迫的結果。」

  拉佩眨巴著眼睛看著比格•威爾,他聽懂了,這個圈子繞得可不小,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很厲害,此刻才知道和比格•威爾一比,差距仍舊很大。

  拉佩正打算開口,突然聽到傑克暴喝一聲:「什麼人?」

  「怎麼?」拉佩臉色大變。

  「有人窺視。」傑克臉色陰沉地道。

  「剛才的話有沒有被那個傢伙聽到?」拉佩急了。

  「不知道。」傑克搖了搖頭。

  「必須把人找出來。」拉佩拍一下前面的車壁。

  話音落下,傑克已經從車窗竄出去;拉佩緊隨其後,跳下來的同時,他隨手放出五枝竹蜻蜓。

  「要我幫忙嗎?」負責趕車的西爾維婭問道。

  「你看著車,讓萊卡下來!」拉佩喊道。

  萊卡是一條狗,一條混血靈緹,當初拉佩讓佛勒調製一些魔藥,提升賽犬的體能,結果有一條狗發生變異。

  那條狗就蹲在西爾維婭的腳邊,聽到拉佩的呼喊,它立刻跳下來。

  從外表來看,這條狗和其他混血靈緹沒什麼兩樣,體形不算很大,看上去也不凶,也不顯得特別機靈,實際上它的智力很高,相當於五、六歲的小孩。

  「我看到他了。」傑克飛身一躍,跳上樓頂。

  拉佩在地面上追,有那五枝竹蜻蜓,他根本就不擔心會追丟,那條狗則緊跟在拉佩的身後。

  兩個人、一條狗,速度都快到極點。

  傑克就不用說,大盜賊原本就以速度見長,就連刺殺比格•威爾的那個大刺客也沒辦法和他比速度;拉佩擁有一雙新的靴子,這雙靴子對於其他魔法師來說,是自殺的利器,但是對他來說卻如同量身訂造般;至於那條狗,混血靈緹原本就以速度見長,萊卡又是變異品種,速度更加恐怖。

  突然,一聲劈啪亂響,一道紫色閃電從上空劃過。

  逃的人是個魔法師,而且是精通雷電魔法的魔法師。

  拉佩的心不由得一沉,曾經和霍特波爾伯爵戰鬥過的他,對於這類速度極快的魔法非常討厭,這絕對是他的剋星。

  拉佩原本已經一隻手握著劍,另一隻手拿著短槍,轉瞬間劍和短槍全都消失,隨著錚的一聲輕響,他的左手手臂上多了一面盾牌,右手多了一把長槍。

  「伊斯特伍,薩巴拉尼。」拉佩的嘴裡唸誦著咒語,瞬間那把長槍的頂端亮起一道符文。

  這是靜默咒的符文,不過是簡化的靜默咒,所以效果並不是很好,做不到完全沒有聲音,不過對拉佩來說已經足夠。

  「我看你往哪裡逃?」拉佩低聲自語道,剛才那道閃電讓他異常忌憚,卻也暴露對手的位置。

  那個魔法師肯定用了隱身魔法,而且是很高明的隱身魔法,傑克能夠看破那個魔法師的隱形,拉佩卻不行,但是那道閃電卻替他指明方位,於是拉佩調轉方向追過去。

  旁邊是一條很熱鬧的商業街,街上全都是人。

  在幾十尺外的地方,有一群人正看著天空,其中一個人捂著腦袋,鮮血從他的手指縫滴滴答答流淌下來,在他的腳下散落著許多摔碎的瓦片。

  毫無疑問,那個魔法師就是從這個倒楣蛋的頭頂上過去的。

  拉佩甩出飛索勾住牆頭,緊接著縱身一躍,踩著牆壁上了房頂。

  剛一上去,拉佩就看到一道黑影從十幾尺外的地方掠過,那是傑克,他顯然沒被剛才的閃電擊中。

  就在這時,遠處又傳來嗡嗡的輕響,那是電系魔法即將發動的徵兆。

  拉佩加快速度,幾步翻上房頂,緊接著舉起長槍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

  電光一閃,一道閃電朝著傑克飛過去。

  原本傑克是往前飛奔,突然變成橫向閃避,身體瞬間扭曲成一個怪異的模樣,閃電居然擦著他的身體飛過去。

  拉佩沒有注意傑克,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前方。

  爆閃的電光暴露了那個傢伙的蹤跡。

  拉佩的槍口迅速調轉,緊接著扣動扳機。

  火光噴吐、硝煙瀰漫,空氣劇烈震動著,如同水波般朝著四面八方蕩去,詭異的是沒有槍聲,只有啵的一聲輕響,彷彿一顆氣泡破裂般。

  這是靜默咒的效果,簡化的靜默咒無法做到絕對靜默,但是聲音小很多。

  拉佩並沒有停止,他接連扣動扳機。

  啵啵啵聲不絕於耳,一團團硝煙朝著四面八方瀰漫,轉眼間煙霧濛濛。

  那個魔法師沒注意到拉佩,也來不及反應,不過他的身體四周瞬間閃過一道道電芒,這些電芒交織在一起,組成一張張細密的羅網,每一張網的中央都包裹著一顆子彈。

  拉佩仍舊不停扣動著扳機。

  那細密的電芒變得越來越暗,突然有一顆子彈穿透過去,打在那個魔法師的腹部上,然後彈開,魔法袍是最後一道屏障。

  那個魔法師這才反應過來,他抬起手,手中的魔杖指向拉佩,魔杖的頂端電芒閃爍。

  「劈啪!」一道閃電朝著拉佩射來,拉佩不是傑克,他可躲不開,不過他沒的打算躲,左臂上的那面盾牌把他大部分身體都遮蔽住。

  閃電正劈在盾牌上,這道閃電也就手指粗細,但是威力不小,在盾牌上留下一道半尺多長的焦痕。

  拉佩根本不在意,他已經習慣一心多用,舉盾格擋的同時,他迅速摳出打光的轉輪,緊接著把另外一個轉輪換上去。

  拉佩剛換好子彈,那個魔法師已經消失,此人的隱身術非常高明,只要不出手,就很難發現他的蹤跡。

  就在這時,屋簷下閃出一道黑影,那是萊卡,這條狗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翻上屋頂。

  虛空中電光一閃,這條狗被一片交織的電芒擋下來,它被電得嗷嗷直叫。

  幾乎同時,拉佩扣動扳機。

  子彈飛出去,這顆子彈和剛才的子彈不一樣,通體銀光閃閃。

  電芒交織,再一次纏繞在子彈上,不過這一次那如同蜘蛛網般的電芒失去作用,箭矢般的子彈劈開電芒,絲毫不受阻擋地穿過去。

  子彈打在魔法師的右臂上,拉佩出手太快,沒來得及瞄準要害。

  魔法袍稍微擋了一下,不過效果也和之前的電芒差不多,輕而易舉就被穿透過去,進去的時候只是一個小眼,穿透出來的時候,鮮血和撕裂的肌肉噴湧而出。那個魔法師慘叫一聲,身體倒了下去。

  看到這一槍奏效,拉佩心中大喜,他正打算再一次扣動扳機,突然有人在背後推他一把。

  拉佩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幾乎同時,一道青色風刃擦著他的背脊掠過去。

  推拉佩的正是傑克,他感覺到危險,於是捨棄那個魔法師,及時救下拉佩。

  「原來是這個王八蛋!」拉佩暴怒。

  這一擊給拉佩的感覺太熟悉,出手的人只可能是霍特波爾伯爵。

  當初拉佩暗殺霍特波爾伯爵,現在他報復回來了。

  拉佩同樣也能猜到,可為什麼他此刻會遭遇襲擊?

  霍特波爾伯爵肯定一直想報復拉佩,但是拉佩大部分時間是以佩拉得•沃斯的身份出現,霍特波爾伯爵找不到他。今天他出現在「鍍金徽章」,肯定有人給霍特波爾通風報信。

  對於霍特波爾伯爵的隱忍和心狠手辣,拉佩也暗自心驚,為了保證成功擊殺,他居然用同伴當誘餌,根本不顧同伴的死活。

  這也給拉佩一個教訓,即將勝利前的那一刻也是最薄弱的時候。

  「你幹掉另外一個傢伙,這個混蛋交給我!」傑克怒了,他瞬間隱沒,這不是隱身魔法,而是把藏匿潛行練到極致的效果。

  霍特波爾伯爵知道厲害,立刻施法將身體包裹在一股旋風中,飛身而起。

  霍特波爾伯爵以為這樣就安全,他的對手不會魔法,不可能威脅到他,沒想到剛一飛起來,十幾把飛刀從四面八方朝著他射來。

  霍特波爾伯爵手中的魔杖一揮,立刻招來一陣怪風,在身體四周組成一道風的屏障,這招用來對付箭矢、暗器之類的東西絕對百試不爽。

  可惜這一次霍特波爾伯爵失算,那十幾把飛刀瞬間一閃,緊接著出現在另一個地方;還沒等他看清楚,這些飛刀又是一閃;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其中兩把飛刀已經進入屏障的內圈。

  「相移飛刀!」霍特波爾伯爵發出驚恐的嚎叫聲。

  霍特波爾伯爵抬手還想給自己布設一道防線,可惜已經晚了,那兩把飛刀電射而至。

  此時霍特波爾伯爵魔法袍上的護盾被觸發,一道屏障瞬間出現,不過這招對相移飛刀沒用,飛刀消失,直接出現在護盾的後面。

  霍特波爾伯爵的身體一震,整個人靜止在那裡,過了片刻,鮮血從衣服裡面滲透出來。

  這一刀直接穿透霍特波爾伯爵的心臟,徹底切斷他的生機。

  在另一邊,拉佩正和那個閃電法師苦戰。

  那個閃電法師被廢掉一條手臂,流血不止,更可怕的是子彈帶毒,他已經灌了一瓶解毒藥下去,但解毒藥畢竟不能解除所有的毒,偏偏他還在不停奔跑,毒素早已經隨著血液散佈到全身,此刻他只能強撐著。

  不過拉佩同樣不輕鬆,那個魔法師知道自己無法逃脫,乾脆拚命,不停發射一道道閃電。

  閃電實在太快,拉佩只能趴在房頂上,用手臂上的盾牌護住全身,整個人縮在那裡,連頭都不敢抬。

  「是你逼我的。」拉佩咬牙拔出一把小刀,這把小刀赤紅如血,長僅三寸,寬只有一指,形狀像一片柳葉,薄如蟬翼,而且沒有握把。

  拉佩撥開胸口的鈕扣,露出胸膛,一刀紮下去,那把小刀直沒至柄,詭異的是傷口沒有一滴血流淌出來,甚至那把刀開始漸漸融化。

  拉佩的左眼開始充血,黑色瞳孔漸漸變成通紅,眼窩附近的血管一條條凸出著,看上去異常猙獰。

  突然,拉佩從躲藏的屋脊後面閃出來。

  那個魔法師的手掌心又亮起來,一道閃電正在成形。

  突然,電芒散開,那個魔法師的臉上露出駭然的表情,過了片刻,他緩緩地倒下來。

  魔法師的額頭正中多了一道縫隙,縫隙很窄,就彷彿被刮鬍子的刀片割一下,連血都沒有流出來。

  拉佩鬆了一口氣,他站起來,在手臂上輕輕一按,那面盾牌頓時收起來,變成無數鱗片緊貼在手臂上。

  「這招叫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傑克走過來。

  「詛咒之刃。」拉佩說道。

  「雖然我不會魔法,但是知道一些原理,魔法的基礎是等價交換原則,使出這招的代價不小吧?」傑克打量一下拉佩。

  「馬馬虎虎,只不過是今後半個月處於嚴重失血的狀態,反正我的另外一個身份扮演的是傷員,頂多半個月不出去就是。」拉佩無所謂地說道,此刻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霍特波爾伯爵呢?」

  「伯爵?那傢伙不像是伯爵。」傑克感到有些奇怪。

  「不是伯爵?」拉佩搞不明白。

  「你自己去看。」傑克帶著拉佩回到剛才的地方。

  那位「伯爵」的屍體被放在屋脊上,他戴著的面具被拿下來,露出一張蒼白的面孔。

  這是一個老男人,大概有五十多歲,皮膚白皙得不正常,眼睛旁邊有一圈暗影,和那些常年濃妝豔抹留下的色素沉積很相似,他的嘴巴旁邊也有類似的情況。

  「我覺得他更像一個小丑。」傑克評論道。

  「他確實是個小丑。」拉佩輕嘆一聲。

  拉佩見過這個人,在那座市場上見過,他還為那個十字架和這個人討價還價過一番,這個可憐的小丑應該是霍特波爾伯爵的奴僕。

  拉佩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副面具,這東西看上去很普通,上面沒有散發出絲毫魔法波動,但是他可以肯定這東西是魔導器。

  拉佩絕對不會搞錯,剛才那個充滿殺意的人是霍特波爾伯爵。

  拉佩曾經聽佛勒說過,有一種魔導器可以讓一個人附身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佛勒一直在尋找這樣一件魔導器,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做一些非常危險的試驗,就算出意外,死的也是那個被附身的人。

  「還算不錯,至少賺回票價。」拉佩揚了揚手中的面具。

  「你好像忘了,這是我的戰利品。」傑克冷冷地說道。

  「我用兩幅畫來換;或者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他對這東西充滿渴求,你可以自己去敲詐他,他是個煉金術士,很肥的。」拉佩毫不猶豫地賣了佛勒。

  「我喜歡敲詐別人。」傑克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3-24 10:53 AM

【第五十話】 連環刺殺

  「你的氣色好像相當差。」御座之上,國王歪著頭看著拉佩。

  「昨天為了查案子不小心暴露行蹤,結果遭遇刺殺。」拉佩聳了聳肩。

  「在鍍金徽章的感覺怎麼樣?」國王問道。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比格•威爾說過,鍍金徽章裡面的人有不少是國王的探子。

  「可惜時間太緊迫,再加上一無所獲,心情有些糟糕,要不然我肯定會在那裡好好玩玩。」拉佩知道國王最喜歡聽這樣的話。

  「那裡確實是個非常美妙的地方,不過……那也是一個非常糟糕的地方。」國王似乎在緬懷著什麼,顯然他也曾經是那裡的常客。

  「你急急匆匆想要見我,有什麼事嗎?」突然國王變得冷漠淡然,好像完全變了個人。

  「我想幹掉塔倫護衛隊隊長賈克卜,請求陛下的恩准。」拉佩說出此行的意圖。

  「賈克卜?塔倫護衛隊?」國王設想過各種可能,卻沒想到這個方向,道:「刺殺你的人難道是他派來的?」

  就算沒有秘密警察,國王也不缺耳目,他已經知道刺殺拉佩的是霍特波爾伯爵。

  拉佩肯定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昨天晚上他就和比格•威爾商量出一套說辭:「刺殺我的人是某位檢察官,為了大局考慮,我暫時不打算和他翻臉。不過這件事和賈克卜肯定脫不了干係,我在其中一個刺客身上找到一件東西,這件東西原本屬於那位上校所有。」

  「賈克卜?他不是賓尼派的人嗎?怎麼會和貴族有牽連?」國王冷著臉問道。

  「賈克卜不能算賓尼派的人,他對賓尼派的理念一點都不認可,兩者只是互相利用罷了。賈克卜想要的是貴族身份,想成為掌控塔倫的那幾個人之一,可惜他的血統擺在那裡,身為一個混血兒、半個外國人,他現在擁有的地位就已經是極限。」拉佩很清楚說別人壞話的技巧,最有效的壞話就是實話。

  「所以他選擇背叛?」國王的臉色異常陰冷,他中招了。

  「眼前的局勢給了他機會,他如果連這都把握不住,那就太傻。」拉佩又狠狠踩了賈克卜一腳。

  眼前的局勢是國王最不想聽到的事,他冷哼一聲,朝著拉佩點頭說道:「我答應你的請求,不過我不會給你任何幫助。」

  「陛下,我希望您再同意我一個請求,我想整頓塔倫的地下錢莊。」拉佩開始進行下一步。

  國王先是一愣,緊接著笑了起來,他當然知道拉佩和那些地下錢莊之間的齷齪,正如比格•威爾預料的那樣,他以為拉佩想趁機報復。

  國王對尤特人同樣沒好印象,立刻說道:「地下錢莊是應該整頓一番,不過現在時機還沒到。」

  「我只是做個姿態罷了,那些地下錢莊的背後是整個塔倫的官員和貴族,我怎麼可能真的動他們?我需要的只是尤特人的人脈、資源和金錢,我打算組建一支軍隊,規模在三千人左右,這應該足以抗衡賈克卜和他的護衛隊。」

  國王心頭一動,他明白拉佩的意思,是想逼尤特人出錢,可轉念一想,他搖了搖頭,道:「我如果記得沒錯,賈克卜是個大騎士,你手上有可以與之抗衡的人嗎?」

  「陛下,我組建的這支軍隊至少有一半士兵會是尤特人,我聽說尤特人一向團結,他們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同胞白白送命。雖然尤特人沒什麼實力,但是他們有錢,不久之前的血色之夜讓我明白一個道理,金錢的力量非常可怕。」拉佩說出自己的想法。

  國王不由得愣住,他沒想到拉佩會這麼做,這個辦法實在太損了。

  但是國王不得不承認,這個辦法很不錯,至少他很喜歡。對賈克卜,他沒有一點好感,對尤特人,他也沒有一點好感,所以拉佩的這個主意搔到他的癢處,讓他想拒絕都做不到。

  「好吧,我會給塔倫那邊打聲招呼,但是你別做得太過分。」國王難得給拉佩一個好臉色看。

  「遵命,陛下。」拉佩連忙鞠躬道。

  「對了,那座跑狗場怎麼辦?什麼時候可以把它收回來?」國王突然想到這件事。

  拉佩心底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國王剛得到六十一萬比索,多少也該給那三個倒楣的黑幫老大一個喘息的機會,讓人家高興高興才對,現在就急著把東西收回來,吃相也太難看了。

  不過這種話拉佩絕對不會說出口。對於西弗,他沒有一絲好感,他很懷疑昨天的刺殺和西弗也有關係。

  「豬養肥一些再殺不是更好嗎?」拉佩笑道,緊接著他橫戳一槍:「勒芒大人有沒有告訴您那個黑幫頭目的家底?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

  拉佩這絕對是赤裸裸的挑撥,可國王雖然年輕,卻不會上這個當,勒芒是他手下的頭號忠狗,有些事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太當真。

  看到國王沒有反應,拉佩繼續說道:「那個黑幫頭目擁有六十幾座賭場,其中有七座大型賭場,其他都是小型賭場,每年的收入差不多有一百幾十萬比索。賭場的維護需要四十萬比索左右,包括養那些手下,也包括上下打點的錢;剩下的錢那個大騎士拿半成,另外幾個保鏢兼打手拿其餘半成,西弗本人拿三成。」拉佩沒說另外六成的去向,他相信國王能夠猜得出來。

  也不管國王有沒有反應,拉佩繼續說道:「那個黑幫頭目被我弄過一次,損失二十幾萬比索;之後的血色之夜,又讓他大失血,單單撫卹金就花二十幾萬比索;買下跑狗場更把他手頭僅有的一些錢都花光,還把幾座最大的賭場抵押出一去。您現在就收回跑狗場的話,那個黑幫頭目肯定會捲款逃跑,扔下一個爛攤子,然後別的黑幫會像惡狗聞到臭肉般撲上來,再來就是接連不斷的兇殺和火拼。」

  國王聽到這話,不由得皺起眉頭,在國民會議召開之前,他不想看到馬內的局勢失去控制。

  「你有什麼建議?」國王不由得問道。

  「自從跑狗場裡面可以下注後,各間賭場就不再下注。不過跑狗場畢竟太小,位置也有些偏僻,過一段時間那個黑幫頭目就會發現這很不方便,他肯定會重新讓那些賭場接受下注。到時候您再動手,就可以把所有賭場充公,然後再舉辦一場拍賣會,那七座最大的賭場每一座都至少能賣到二十萬比索,其他賭場少則兩、三萬比索,多則五、六萬比索,您輕而易舉就能夠得到幾百萬比索。」

  拉佩和西弗結怨頗深,所以他要嘛不動手,一旦動手就要把西弗連根剷除。

  國王的兩隻眼睛頓時亮起來,他當然能夠猜到拉佩的目的,但是他不在乎。

  不過國王沒有立刻做出決定,而是擺手說道:「你下去吧。」

  拉佩退下去。

  拉佩剛出門,旁邊的一扇小門就打開,勒芒從隔壁的房間走進來。

  「那小子的話你都聽見了,說說你的感想。」國王問道。

  「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這樣的人絕對不能重用。」勒芒連忙說道。

  國王掃了勒芒一眼,悠然說道:「我聽說你有那些賭場的三成份額,呂波特、別克拉貝、薩曼莎各佔一成,是不是這樣?」

  勒芒的額頭頓時滲出汗珠,他太明白國王的性格,國王能夠允許他的臣子每年收取幾十萬比索的賄賂,但是為了幾十萬比索的賄賂,阻止他得到幾百萬比索的收入,那就不能容忍,他居然忘了這件事,只能說昏了頭。

  「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國王敲打著這條走狗。

  國王敢這麼做,是因為他有把握駕馭這條狗,像秘密警察他就沒把握駕馭,所以他從來沒有敲打過那些人,而是直接選擇冷藏,拉佩也一樣,所以他對拉佩一直不冷不熱。

  事實上就連比格•威爾這個曾經的親信,也從來沒有真正得到過國王的信任,因為他根本沒有辦法駕馭比格•威爾。

  「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勒芒連忙說道。

  「黑幫頭目有很多,放棄了這個,還可以另外找一個。」國王又說道。

  「我已經在物色了。」勒芒並不是隨口說說,他的手裡從來不缺備用人選。

  勒芒此刻想的是如何最後利用西弗一把,從西弗的身上多榨出一些油水,以彌補他的損失。

  「好像又有麻煩了。」在王宮的外面,傑克皺起眉頭。

  「昨天剛剛失敗,今天又來?這不太可能吧?」拉佩的臉色原本就有些發白,此刻愈發沒血色。

  現在的拉佩處於最孱弱的時刻,那種禁忌的絕招不但讓他處於嚴重失血的狀態,他體內的魔力也近乎乾涸,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戰鬥。

  「恐怕他們已經知道你的狀況。」傑克嘆道,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

  拉佩看了身後一眼,在他身後是王宮,一群宮廷侍衛正站得筆直。

  宮廷侍衛分兩種,一種是貴族子弟,他們是來這裡熬資歷的,順便在王室成員面前混個臉熟,這對將來有好處;另外一種是從外面招募,這類宮廷侍衛的實力都很強,不是高級騎士就是高級戰士,他們在宮廷任職可以得到很多資源,有利於突破瓶頸,成為大騎士或者大戰士,就算突破不了,他們也可以得到貴族的身份,為宮廷服務有宮廷爵位,雖然不值錢,卻也是個貴族,而且服務二十年後就可以擁有正式的勛爵頭銜,真正進入貴族的行列,他們的孩子往往也會成為宮廷侍衛,不過那時候就成了第一種情況,在裡面熬資歷、混臉熟,然後等機會外派,很多顯赫的家族最初就是這樣起來的。

  事實上,比格•威爾走的也是這條路,只不過他沒有擔任宮廷侍衛,而是成了國王的心腹,他憑藉的不是身手,而是他的腦子。

  此刻,拉佩想到的就是借一、兩個宮廷侍衛。

  稍微想了想,拉佩就有了主意,他走到傑克身邊低聲問道:「你有沒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車軸弄斷?」

  「弄斷車軸?」傑克眼珠一轉,頓時明白拉佩的意思,他是個大盜賊,偷東西不但要靠技術,還要靠腦子。

  傑克蹓躂到馬車後面,轉身在其中一隻車輪上蹬了一下,然後就溜躂回來,低聲說道:「已經搞定了。」

  「這麼簡單?」拉佩有些驚訝,他沒有看出門道,傑克那一蹬的力量絕對不大,不可能造成什麼破壞。

  「這就像變戲法,拆穿就不靈了。」傑克笑了笑。

  拉佩不再追問,他徑直上了馬車。

  傑克也上了馬車,不過上車之前,他朝著擔任車伕的西爾維婭低聲說道:「會裝死嗎?等一會兒裝得像一些。」

  西爾維婭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明白過來,跟著拉佩這麼長時間,她也學會很多邪門歪道的東西。

  隨著一聲清亮的鞭響,馬車動了,不過走沒多遠,馬車猛的一顛,一隻輪子飛出去,車廂猛的往旁邊一歪,然後整座砸在地上。

  負責趕車的西爾維婭被扔下去,她的背先著地,狠狠地撞一下地面後又彈起來,飛出五、六米遠才再一次落地。

  拉佩當然沒事,因為傑克抓著他跳出來。

  這動靜可不小,一群宮廷侍衛立刻跑過來。

  在頂樓的一角,拉佩剛才出來的房間,國王正站在窗口看著。

  「這是怎麼回事?」國王低聲問道。

  「好像車軸斷了,應該不是意外,可能是人為破壞。不過就算想殺他,也不應該採用這種辦法啊!他的身手不錯,不會那麼容易摔死。」勒芒一臉迷糊,他沒有想到是拉佩自己動的手腳,因為這不符合邏輯。

  這時,國王看到宮廷總管走過去驅散那些圍觀的侍衛,然後拉佩好像和宮廷總管商量著什麼,過了片刻,宮廷總管對旁邊的一個侍從說了幾句話,又過一會兒一輛馬車駛出來。

  那是一輛沒有任何特徵的馬車,裡面的裝飾很考究,但外表卻和普通的私人馬車沒有兩樣,這樣的馬車在宮廷有好幾輛,一般是需要秘密外出的時候用的。

  駕車的是兩個宮廷侍衛,不過這兩個人已經脫下宮廷侍衛的裝束,換上一身便裝,這同樣是和馬車一起搭配的。

  剛才拉佩湊近過去說話的時候,他偷偷塞給宮廷總管幾枚金幣,換來這兩個車伕。

  在馬車內,拉佩檢查著自己的裝備,現在的他和別人玩近戰絕對是找死,所以劍只能收起來;長槍也沒拿出來,那是進攻武器;現在拉佩用的是那兩把短槍;為了覲見國王陛下而穿的禮服也已經收起來,此刻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鎧甲。

  這是一件與眾不同的鎧甲,有一根像脊椎骨的東西從頭盔延伸到後背,軀幹部位的甲片如同龍蝦般,一節套著一節,作為一件鎧甲來說,這樣的設計絕對不合理,因為有太多的空隙,防禦力肯定成問題,唯一的好處就是靈活,方便行動。

  「你用不著管我,自己逃出去就行,儘可能往人多的地方逃,那幫傢伙不敢隨便殺人。還有一點你必須記住,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河裡有問題,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要入水。」傑克提醒拉佩需要注意的事項。

  「對方來了很多人?」拉佩問道。

  「不清楚。」傑克搖了搖頭,他是大盜賊,不是先知或者預言師。

  「把那個死鬼叫出來。」傑克說道:「反正他棲身的戒指不損壞,他就不會死,讓他也出來幫忙。」

  傑克說這些話,證明他不像以往那樣有把握。

  「你開什麼玩笑,我一出來就露餡了。」比格•威爾冒出來。

  「這東西給你。」傑克隨手一甩。

  傑克扔出來的是一團煙霧,但是這團煙霧與眾不同,打在比格•威爾的身上後立刻披散開來,就如同一條斗篷似的蓋在比格•威爾的身上。

  「這玩意倒挺有趣,從哪裡偷來的?」比格•威爾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自己。

  「這是我幹掉一個黑魔法師得到的戰利品,那傢伙很擅長奴役鬼魂,他的鬼魂披著這東西就可以在白天出沒。」傑克解釋這東西的來歷。

  「你應該有不少吧?也給我幾個。」拉佩伸手討要。

  「你要幹什麼?你又不是死靈法師。」傑克感到奇怪地道。

  「這傢伙變成守護靈後,我就少一個探子,有機會的話,我打算召幾隻鬼魂。」拉佩說出自己的目的。

  黑魔法中有很多奴役鬼魂的方法,鬼魂很有用,就算不修煉亡靈魔法,很多黑魔法師也會豢養幾隻小鬼。

  「一千比索一個。」傑克直接開價,這並不違背他的原則,東西是殺人越貨得來的,這是銷贓。

  「給我三個。」拉佩現在也有些尤特人的派頭,他不在乎錢。

  傑克隨手一拋,拉佩一把接住,不過他接住的不是三團煙霧,而是三顆玻璃珠子般的東西,表面篆刻著詭異的符文,那不是他接觸過的任何一種魔法文字。

  拉佩把東西收起來,他本人沒興趣研究,回頭給佛勒一顆就行,佛勒肯定有興趣研究這玩意的構造。

  就在這時,傑克的耳朵急速抖動起來。

  拉佩立刻坐直身體,然後戴上面罩,面罩是全封閉的,連眼睛的部位也鑲嵌著兩塊很厚的玻璃。

  「什麼人?」一個宮廷侍衛大喝一聲。

  「走!」傑克猛的踹了拉佩一腳。

  這一腳踹得非常狠,拉佩撞破車壁飛出去,飛出十幾尺遠,這才砰的一聲落在地上,不過他並沒有倒地不起,而是像一隻輪子似的骨碌碌滾出去,那根如同脊椎骨從頭盔延伸到背後的東西起到作用,這玩意就像輪子的邊緣。

  幾乎同時,一道紅光擊中馬車,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馬車被炸碎,變成漫天飛舞的無數碎屑。

  兩道人影從爆炸的火光中閃出來,那兩個宮廷侍衛都是高級騎士,反應不慢,而且他們的身上都有護甲,穿在衣服裡面,一層是鋼絲背心,還有一層特殊的內甲。

  傑克也逃了出來,他早已經隱沒無蹤。

  「那個小子溜了,流星、鬼龍,你們兩個人負責追殺;鐵索和我拖住車伕;無影,你負責把保鏢找出來,這傢伙很難對付,可能是個大盜賊,也可能是個專精藏匿的大刺客。」在旁邊一幢房子的房頂上,一個渾身籠罩在紅光中的怪人大聲命令道。

  隨著怪人的話音落下,天空中一團黑影飛掠而過。

  那是一個人,身材魁梧高大,在他的身後有一對巨大的翅膀撐開著,正是這對翅膀讓他能夠在天空中飛翔,而且速度極快。

  在房頂上,還有一個人朝著拉佩逃跑的方向追趕,這個人身材修長,體態輕盈,他明明是在奔跑,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在飛行,因為他的身體幾乎沒有起落,腳尖在房頂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就往前飄出十幾米遠,在這個人的身體四周有十幾顆亮晶晶的圓球滴溜溜地亂轉。

  突然,其中一顆圓球朝著空中飛去,它的速度極快。

  天空中有一枝竹蜻蜓正飛舞著,它是拉佩的眼睛。

  「啪!」一聲輕響,竹蜻蜓被撞個正著,這東西原本就很脆弱,一撞之下頓時粉身碎骨,變成無數碎片飄飄蕩蕩地落下來。

  圓球收回來,另外一顆圓球卻打出去,這玩意不夠靈活,只會鎖定一件東西然後攻擊,不過它的速度足以彌補所有的缺陷。

  眨眼的工夫,拉佩放出的竹蜻蜓全都報廢,它們飛得太慢。

  這群人同樣有備而來,他們事先研究過拉佩,知道這些竹蜻蜓的作用,搶先一步把這招封殺。

  所有竹蜻蜓被擊毀,拉佩瞬間變成瞎子和聾子,他不知道追兵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哪個方向是安全的。

  「好在我早有準備。」拉佩咬牙說道。

  拉佩把手伸進腰際的一隻口袋內,從裡面掏出五個東西,隨手拋到空中。

  這五個東西看上去像放大幾倍的箭頭,頂端尖銳,邊緣很薄,後面有兩個倒鉤,一出手就朝著不同的方向飛去,它們的速度極快,比剛才的竹蜻蜓快多了。

  不過拉佩這一出手,頓時暴露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在那裡!」遠處傳來一道大喝聲。

  那個叫鬼龍的人飛掠而至,另外一個人瞬間放出所有圓球,追擊那五枚箭頭。

  拉佩拚命逃跑,他根本不走大道,而是穿牆入室。

  突然一片黑影壓下來,磚塊、瓦礫紛紛落下。

  出手的是鬼龍,他轟然落地,瞬間摘下背後的雙翼橫掃過來,這既是飛行裝備,也是一件武器,同時還能當作盾牌使用。

  兩邊的牆瞬間坍塌,被波及的路人全都遠遠地飛出去,落到地上時全都骨斷筋折。

  這對翅膀非常重,那個叫鬼龍的人更是力大無窮,一般的人根本接不住,更厲害的是這件武器很大,讓人沒辦法閃避。

  拉佩同樣也接不住這件武器,他被打飛出去,不過他被打飛是故意的。

  拉佩是用腳去擋這一擊。被擊中的那一瞬間,靴子上的法陣被啟動,那一擊的力量加上蹬踏的力量被強行偏轉,變成反彈的力量,他就像一枝箭矢被射出去。

  拉佩飛出去的速度實在太快,眼看著就要撞上牆壁,以這樣的速度撞上去絕對會粉身碎骨。

  拉佩撞上了,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蜷縮成一團的拉佩就像一隻輪子,砰的一聲撞在牆上,立刻彈飛出去,緊接著又撞在另外一面牆上,然後又彈飛出去,轉瞬間他就消失在十字路口。

  鬼龍傻了,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他們得到的情報中,沒提到目標人物有這樣奇怪的本事。

  等到鬼龍反應過來,拉佩早已經看不見蹤影。

  鬼龍沒看到拉佩,另外一個殺手卻看到,一連串圓球朝著拉佩砸過去。

  拉佩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這些圓球,在匆忙中猛的一閃。

  圓球砸在地上,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火光四射、火雲瀰漫,爆炸的衝擊波將拉佩遠遠地拋飛出去。

  拉佩只感覺到五臟六腑都在翻騰,爆炸的衝擊波是正面攻擊,沒辦法完全偏轉,他這下子受傷不輕。

  不過拉佩的反應倒也迅速,手腕一轉,一張網反手扔出去,網瞬間展開。

  第二顆圓球到了,瞬間砸落在網中,圓球被網兜住,沒有炸開。

  第三顆圓球緊隨其後落下,也一頭紮進網中。

  兩顆圓球撞在一起,頓時化作一聲轟鳴,這一次的聲音更響,威力更大。

  突然,四面八方響起一連串爆炸聲,這些爆炸聲要輕得多,威力也小,不過爆炸後揚起的煙霧卻大得多,而且又厚又密,驅之不散,轉眼的工夫,臨近的兩個街區全都被煙霧籠罩起來。

  這是煙霧彈,用來製造混亂,趁機逃跑的利器,拉佩的身上總是帶著一大堆。

  一道黑影突然竄出去,這道黑影鑽進對面街區的一幢房子內,從後窗竄出來,然後又破窗而入,所過之處同樣煙霧瀰漫。

  流星飛身一躍,這一次他飛了起來。

  流星飛起來的方式倒也特別,他的腳下踩著那些圓球,圓球懸浮在半空中,組成一道天梯。

  突然,另外一邊也有一道人影竄出來,同樣穿牆入室,根本不走正路。

  還沒等流星反應過來,另外一邊又有一道人影竄出去……

  煙霧正在迅速蔓延,流星已經徹底失去目標。

  流星越看越覺得煩躁,突然大吼道:「你既然躲著不出來,那就全部毀滅!」

  流星大吼一聲,圍繞在他身體四周的那些圓球朝著不同的可疑之處飛去。

  爆炸,爆炸,再爆炸,接連不斷的爆炸,一幢幢房子轟然倒塌。

  「啊——救命。」

  「來人啊——殺人了。」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路上的行人蜂擁而逃,原本躲在房子裡面的人也跑出來。

  大街上一下子變得異常混亂,有些人被炸死,也有些人被掉落的磚塊及瓦礫砸死,更有一些人因為摔倒在地被踐踏而死,到處是呼號和哭喊聲。

  「住手,別逼我翻臉!」一聲怒吼遠遠傳來。

  原本正放手亂殺的流星頓時停下來,他終於想起馬內的規矩。

  如果死一、兩個人,上面不會在乎,頂多出動警察;但是殺的人多了,會有人看不過去。

  「流星,不要再出手了,頭讓我們盯著就行。」鬼龍飛過來。

  流星不敢再造次,但是他心裡很不舒服,他們得到可靠消息,此刻的拉佩就是個廢人,他們連一個廢人都對付不了,豈不是更廢?

  流星的身體一震,原本在四周盤旋飛舞的那些圓球頓時四散,這些圓球既是武器,也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拉佩在拚命逃跑,身上的鎧甲已經被收起來,此刻的他變成一個矮胖子的模樣。

  這一次拉佩沒有借用那枚戒指的力量,對方能夠識破隱形,肯定也可以識破幻術,用那枚戒指反倒會壞事,所以他用的是化妝的方法,此刻他的臉上戴了一張人皮面具,身上穿著事先準備好的肥大衣服,裡面塞了棉花。

  如果此刻有人站在近處,稍微仔細地看拉佩幾眼,肯定會看出破綻,拉佩賭的是追殺他的殺手不可能靠近他仔細查看。

  為了不引起懷疑,拉佩還攙著一個老婦人一起逃,為了讓老婦人不會壞事,他對著老婦人的眼睛偷偷撒了一把沙子。

  一口氣跑到大街上,拉佩順手攔下一輛出租馬車,然後把老婦人塞進馬車內。

  「快快快,先離開這裡。」拉佩朝著車伕喊道。

  「這是怎麼回事?」那個車伕問道。

  「天知道是什麼事?」拉佩裝出一副抱怨的模樣。

  出租馬車飛也似的跑了。

  半個小時後,馬車在利帕頓大街停下來,利帕頓大街離紅楓大道不遠。

  說起來,拉佩有兩個選擇,一個選擇是變成佩拉得•沃斯,逃回多明尼哥家;另外一個選擇是去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

  拉佩選擇後者,因為他不放心那邊。

  從馬車上下來,拉佩對那個老婦人說道:「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幫你找大夫。」

  那個老婦人沒有絲毫懷疑,一個勁地道謝,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利用。

  拉佩沿著街走,轉過一個十字路口,閃身鑽進旁邊的小巷,等到他從巷子另一頭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警察的裝束。

  如果拉佩是刺客,肯定會派人守著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誰敢靠近就殺誰,寧可殺錯,也不放過,能夠讓他們感到忌憚的恐怕就只有警察。

  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一直在警察的監視下,得到消息,上面派個警察過來看看,這完全可以理解。

  拉佩知道這很冒險,但是他必須試試。

  這件警服也是加大、加肥的那種,裡面同樣塞了棉花,也仍舊戴著人皮面具,此刻的拉佩看起來就是一個又矮又胖的警察。

  拉佩拎著警棍,一路小跑朝著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而來,不過他是在街對面跑,一副只是過來看一眼的模樣。

  眼看著拉佩快要靠近別墅,突然人影一閃,一個透明人出現在拉佩的面前。

  「滾開,你和你的人如果想送死的話,就繼續往前;如果想繼續活的話,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透明人異常冷漠地警告道。

  拉佩連忙舉手投降,他的樣子要多窩囊就有多窩囊,眼睛則緊盯著那個透明人的腳下。

  那個透明人的腳下是一條長長的水跡,一直延伸到旁邊的那條小河。

  拉佩現在總算明白傑克為什麼讓他別進入水裡,因為對方有一個控水者。

  控水者絕對比那兩個殺手恐怖,要知道人體百分之八十是由水組成的,控水者可以直接讓對手的血液凝固,這招無視防禦,根本擋不住,也躲不開。

  控水者還有一個難對付的地方,他們可以躲在暗處施法,就拿眼前這個透明人來說,十之八九是個類似投影的東西。

  「我就走,立刻就走。」拉佩連連後退,緊接著轉身就逃,卻沒想到後面是一棵樹,他一頭撞在樹上,然後掩面朝天倒在地上。

  「一個廢物。」透明人很輕蔑地掃了「昏倒」在地的拉佩一眼,瞬間化作一灘水。

  拉佩靜靜地躺在地上,他現在已經確認了幾件事。

  第一,透明人沒有視覺,並不能真的看到他,也就沒辦法發現他的異常。

  第二,控水者藏身之處離這裡不遠,剛才透明人的臉上露出輕蔑的神情,這就是最好的證明,說明那個控水者直接附身在上面,這種操縱方式的距離絕對不會超過兩百米。

  在別墅內。

  此刻的氣氛異常緊張,所有人都集中在地下室,這座地下室不只是佛勒的實驗室,也是最後的隱蔽所。

  傑克感應到有危險的時候,拉佩就放了一枝竹蜻蜓給這邊報信。

  費德里克一接到信,立刻把所有人集中起來,同時通知佛勒,讓佛勒開啟防禦體系。

  在地下室的一角,一面書本大小的鏡子清清楚楚地映照出外面發生的一切。

  「這個警察真蠢。」妮娜嘟囔一聲。

  就在這時,放在桌上的竹蜻蜓傳出拉佩的聲音:「你這個蠢女人,你說的蠢警察就是我。」

  幾個女孩聽到這番話,頓時尖叫起來。

  「你回來了?」

  「趕快進來啊,外面很危險的。」

  這群女人七嘴八舌,說的全都是沒用的話。

  「都給我閉嘴!」拉佩喝道,緊接著又道:「佛勒先生,那個控水者應該躲藏在離別墅兩百米內的河裡,你把火藥分成幾份,包成拳頭大小,然後用繩子連成一串,順著那根管子放出去,兩邊各放三百米,然後引爆。」

  「火藥?我怎麼可能用這麼低級的東西?你太看不起我了!」佛勒連連搖頭道:「看我的,我有更好的玩意招待他。」

  「你說的不會是那種一碰就炸的液體吧?千萬小心,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拉佩的臉色都變了。

  「放心,我已經改進過了。」佛勒的瘋勁又上來了。

  如果換一個人說這話,拉佩還敢相信,但佛勒說這話,他實在不太有信心,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沒辦法阻止,他現在只能躺在地上裝死。

  拉佩只能暗自祈禱,等一會兒不要聽到一聲巨響,然後自己的別墅變成滿天亂飛的磚頭及瓦片。

  時間一點點流逝,突然十幾米外的那條河傳來一連串的轟鳴聲,一排水幕衝天而起,最高的激起七、八米。等到水幕落下,那條河一下子少三分之一的水,原本還算清澈的河水變得渾濁無比。

  一個人被炸出來,那人居然沒死,他身上的護盾擋下大部分衝擊,不過爆炸發生在水裡和在空氣中完全不能比,威力大得多,再說,佛勒用的那玩意也比火藥猛得多,那人身受重傷,已經動彈不得。

  拉佩沒動,他強忍住掏槍的衝動,仍舊躺在地上。

  很快的,拉佩就為自己的謹慎感到慶幸。

  只見一道人影從旁邊的一幢別墅衝出來,朝著那個躺在地上的人跑去。

  拉佩動了,如果再不動,等到那個人衝過去救援,他就失去機會。

  拉佩瞬間坐起來,兩隻手各舉著一把短槍,靜默的咒文瞬間發動。

  槍口微微跳動著,空氣劇烈抖動起來,火舌和硝煙從槍口噴吐而出,兩顆尖銳細長如同箭矢的子彈朝著遠處飛去。

  從房子竄出來的那個人頓時感覺汗毛直豎,他連忙朝側邊一個翻滾,子彈擦著他的背脊飛過去。

  另外一個控水者就沒這麼幸運,他從水裡被炸飛出來,已經奄奄一息,身上所有護盾都崩毀,最後幾招保命的手段也用掉;這一槍正射在他的眉心上,子彈從他的前面射進去,從後面飛出來,腦漿和鮮血噴了一地。

  拉佩並不喜歡血腥,他只是為了確保擊殺,人的心臟有可能長偏,所以打胸口並不保險,最保險的還是打腦袋。

  一槍斃命,拉佩立刻連滾帶爬地朝著自己的別墅逃。

  拉佩的選擇絕對正確,眼看著就要逃進別墅,他突然感覺到身後傳來凜冽殺機。

  拉佩想都沒想,身體一縮,往前滾去。

  一顆流星擦著拉佩的肩膀飛過去,把地上炸了一個大坑。

  拉佩被爆炸的衝擊波推入門裡,還沒等他喘口氣,第二顆流星又到了。

  拉佩連忙一個橫滾,躲在一塊玻璃架子的後面。

  第二顆流星撞在門上,空蕩蕩的門口像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把流星擋下來。

  流星轟然爆炸,震得門口四周的玻璃不停亂抖。

  拉佩從地上爬起來,朝著房子裡面跑去。

  拉佩剛跑進房子,就看到一道黑影從空中落下。

  隨著一聲巨響,籠罩在上方的玻璃頂棚裂開,那個叫鬼龍的殺手闖進來。

  不過還沒等鬼龍的身體落下,四面八方飛出無數金屬細絲,瞬間纏在他的身上,緊接著一聲雷響,紫色電芒順著這些金屬細絲竄上來。

  鬼龍很強,不但力大無窮,而且渾身剛硬如鐵,不過他擋不住雷電,那紫色的電芒在他的身上亂竄,電得他渾身顫抖。

  鬼龍勉強撐起身體,想要從這張羅網中掙脫出來。

  但拉佩怎麼可能允許鬼龍掙脫?於是拉佩出手了。

  這一次拉佩用的是劍,一把透明的劍出現在他的手中,不是常用的那種刺劍,而是雙手大劍,長一米七。

  拉佩用的仍舊是「刺」——集中全部力量的突刺。

  鬼龍顧不上掙脫羅網,他怒吼一聲,朝著刺來的劍抓去。

  劍被抓住了,鬼龍露出猙獰的笑容,可下一秒鐘,笑容凝固在臉上。

  只見那把劍化作流水,從鬼龍的手裡脫離出來,轉瞬間又重新凝固,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劍,而是化作長槍,七米長,當年吉爾泰人曾用來對付騎兵。

  槍尖從鬼龍的嘴裡穿透進去,從脖頸後面冒出來。

  「混蛋!」天空中傳來歇斯底里的怒吼聲。

  流星看著鬼龍被殺,眼睛中全都是怒火。

  除了流星腳下踩著的那兩顆圓球,其他圓球全都朝著拉佩砸去。

  拉佩早已經收回兵刃,閃身鑽進房內,在他的身後是不停爆閃的火光,玻璃頂棚一片片破碎,然後剝離掉落。

  就算有力場加固,玻璃仍舊太脆弱,不過那些框架還在,瞬間無數金屬細絲鋪開,交織成一片細密的網。

  原本用來澆花的水池噴出一股清泉,沿著金屬網鋪開,轉眼間凍結成冰。

  又是十幾顆圓球砸落下來,劇烈的爆炸讓頂棚不停抖動著,冰塊迅速地裂開,隨即更多的金屬絲纏繞上來,更多的清泉噴湧而出,裂開的冰塊重新凍結。

  此刻,拉佩早已經衝進地下室。

  「不能一直被動挨打。」拉佩大聲說道。

  「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佛勒早已經手忙腳亂,他是煉金術士,本來就不擅長戰鬥。

  拉佩走上前,擠開佛勒,然後坐在佛勒的位置上。

  座位的四周全是魔法陣,懸浮在半空中,拉佩快速地撥動那些魔法陣,啟動一道又一道魔紋。

  與此同時,頂棚上的一塊塊鏡片正在徐徐轉動,這些鏡片原本用來傳導陽光進入房間,不過這不是它們最重要的用途,其實它們是防禦體系的一部分。

  突然,所有鏡片都亮起來,緊接著射出一道道光柱,沒有什麼比光更快。

  正指揮著圓球亂砸的流星根本沒防備這招,那些圓球是他的矛,也是他的盾,如果換一種進攻方式,他只需要讓那些圓球擋在前面就行。

  可惜,這招對光束類的攻擊沒用。

  所有的光柱都瞄準流星的眼睛,光束類的攻擊速度最快,但是用的人很少,就是因為威力太差,拉佩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瞄準的是眼睛。

  流星慘叫一聲,從半空中掉落下來,他不但眼睛瞎了,視神經被燒燬,還波及到大腦。

  「我和你同歸於盡!」流星大吼一聲,原本筆直落下的他突然轉了一個方向,朝著別墅撞過來。

  流星的眼睛確實瞎了,但是他還有那些圓球,那可以代替眼睛。

  「轟——」一道火光衝天而起,劇烈的爆炸摧毀一切。

  籠罩在別墅上方的巨大冰殼崩碎,底下的框架、支架和立柱全都承受不住爆炸的衝擊,那幢房子也塌了,磚塊和瓦片被衝擊波推到數百米遠的地方;周圍的幾幢別墅全都受到波及,有的玻璃窗被震碎,有的房頂被掀飛,有的牆壁被碎片砸出大洞。

  爆炸的衝擊波甚至傳到地下室,天花板上不停有灰塵落下,好在這間地下室足夠堅固。

  這間地下室原本是藏寶室,外面是青條石,裡面是一層鐵板,拉佩買下來後又加固一番,最後再由佛勒布上魔法陣,裡裡外外布設了六層屏障。

  「你這小子到底惹上什麼人?」佛勒臉色微變。

  「別說那些沒用的,你還有什麼後招嗎?」拉佩看著那些魔法陣。

  那些魔法陣原本都是亮的,現在大部分變暗,說明它們已經失去作用。

  「當然有後招。」佛勒走過來,在其中一座魔法陣上輕輕按一下。

  隨著一陣嘟嘟的輕響,那些原本變暗的魔法陣又一座座亮起來。

  在地面上,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庭院突然噴出一股水流,水朝著四面八方流淌,轉眼間凝結成堅冰,冰層越來越厚,將這片廢墟嚴嚴實實得包裹起來。

  與此同時,一個個由冰組成的人形緩緩地站起來,它們就如同守衛般盯著四周。

  在廢墟中還有許多金屬管子伸出來,這些管子很特別,前端有一顆拳頭大小的圓球,圓球的正中央鑲嵌著一塊鏡片,這些金屬管子如同活蛇般不停轉動著,巡視著四周的情況。

  又過了片刻,一群蜘蛛從河裡冒出來,這些蜘蛛銀光閃閃,一出來就開始到處吐絲結網;這些並不是真正的蜘蛛,它們是用金屬做成的,吐出的也不是蛛絲,而是一根根金屬細絲,上面不時劃過一道紫色的電芒。

  「我構築防禦體系的時候,就考慮過有可能被人擊毀,所以我的防禦體系不是死的,而是活的,可以迅速重建。」佛勒洋洋得意地說道。

  「警察來了。」瑪格麗特叫了起來。

  十幾輛警用馬車正朝著這邊而來。

  「不知道是真警察,還是假警察?」拉佩冷冷地看著那面鏡子,轉頭衝著佛勒問道:「那條秘密通道能用嗎?」

  「能用。」佛勒連忙說道,緊接著問道:「你打算放棄這裡?」

  「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拉佩的語氣異常強硬,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和當初離開塔倫時不一樣,這次佛勒沒有絲毫遲疑,剛才那一幕把他嚇壞了。

  「走,趕快走,反正我們在這裡只住了幾個月,需要搬的東西沒多少。」佛勒看了看四周,他在琢磨哪些東西要搬。

  「最近這段日子,你不要再做試驗了,要不然又會把殺手招來。」拉佩警告道。

  佛勒原本想拒絕,可聽到後面半句話,他不敢多說什麼。

  「我們住在哪裡?」瑪格麗特問道。

  「漢德那邊肯定不行。」拉佩沉思起來,突然他的眼睛一亮,道:「多明尼哥家對面的那幢房子倒是不錯,那幢房子是西爾維婭出面買下的,知道的人全都在這裡,頂多再加上漢德。」

  那幾個女人頓時噘起嘴巴,好在沒人敢反對。

  「你們過去後就不要外出了,特別是費德里克,熟悉你的人太多。」拉佩警告道。

  「明白了,主人。」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需要買東西怎麼辦?」妮娜在一旁問道。

  「讓西爾維婭負責,她拋頭露面沒關係。」拉佩已經想好。

  西爾維婭也經常外出,不過她大部分時候是化妝成車伕,而且她的性格有些深沉,對任何人都冷冰冰的,所以就算是認識她的人,對她也不是很熟。

  「真是沒趣。」妮娜撇了撇嘴。

  拉佩正打算訓斥妮娜一番,突然他想到一個主意。

  「反正你們沒事,正好趁機練習偽裝術,練得好的話,你們就可以外出了。」

  「哦——太好了。」幾個女孩全都興奮得叫起來。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4-9 12:44 PM

本帖最後由 dogleg0208 於 2015-4-9 03:21 PM 編輯

【第五十一話】──借兵

  三輛馬車停下來,停在梅儂家隔壁那幢房子的大門前。

  一群人從馬車上下來,他們大多上了年紀,身上披著厚厚的皮袍,外面還罩著寬大的斗篷,一看就知道剛完成一次長途旅行。

  房門開著,一個女孩欣喜地看著大家。

  「眞高興你們沒事,我剛剛得到消息。」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打斷那女孩的話,道:「先讓我們進去。」

  「好的、好的。」那個女孩連忙讓開一條路。

  眾人走進屋子,直到進入大廳,這才鬆了一口氣。「把窗簾拉上。」那個滿頭白髮的老者命令道。

  大家一起動手,轉眼的工夫,所有窗簾都被拉起來,緊接著每個人的身上都微微波動一下,接著就變了一副模樣。

  那個滿頭白髮的老者正是拉佩,原本在紅楓大道那幢別墅的人現在全都來到這裡,不過有三個人沒有變回原來的模樣,那是費德里克和兩個男僕,他們的外貌是用變形藥改變的,並不是幻術,這是爲了外出方便。

  「大家挑選自己喜歡的房間,這裡比原來的那幢別墅大,空房間有的是。二樓的客廳可以布置成訓練室,這段日子你們別浪費了,好好提升實力吧。」拉佩吩咐道。

  拉佩並不擔心外面的人會聽見,馬內稍微高級點的住宅都設有隔絕法陣,他租下這幢房子後,特意讓佛勒來一趟,把法陣強化了一番。

  「快幫我把行李搬下來。」佛勒有些急不可耐。

  「你急什麼?難道打算在這裡做試驗?」拉佩瞪了佛勒一眼。

  「不做試驗,保證不做試驗。」佛勒連連擺手,自從拉佩身邊多了傑克,他一下子聽話許多。

  拉佩不怎麼相信佛勒的承諾,轉頭朝著那些女孩說道:「幫我看著他。」

  「我們會時刻緊盯。」說話的是妮娜。

  其他女孩對於魔法師都有所畏懼,唯獨妮娜不會,妮娜在經歷那番波折後,好像再也沒有畏懼。

  「我現在去找漢德,但願他沒事。」拉佩嘆息一聲。

  眾人頓時沉默下來,就連妮娜這樣沒心沒肺的人也知道情況不妙,漢德凶多吉少。

  拉佩走了,他隱身後從後面穿出去,走過兩條大街,這才顯露身形。不過此刻的他早已經改換形象,變成中年人的樣子,然後他攔下一輛出租馬車。

  拉佩不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要不然他應該會躲在梅儂家的小客廳畫畫,那樣會很安全。

  拉佩在爲漢德擔心,當初他對付西弗,首先就是拿西弗的那些手下開刀,剷除其羽翼、削弱其實力;現在對方出手,肯定也會採用這招。

  和往常一樣,拉佩在離老巢幾個街區的地方下車,不同的是,他這一次沒走小巷。

  現在是最敏感的時候,走小巷不但不能避開別人的注意,反而會自投羅網,最安全的做法是跟著人潮走。

  老巢位於商業街,周圍有很多店鋪,其中不乏餐廳、酒吧之類的地方。原本拉佩想找一家餐廳一邊吃東西,一邊觀察,順便還可以從周圍人的嘴裡探聽一些情況,沒想到剛踏進一家店鋪的大門,就立刻感覺不對勁,兩道目光從角落那裡射過來。

  拉佩並不急著退出去,那樣只會引起懷疑,他抬頭看了牆上的掛板一眼,那上面寫著各種食物的價格,然後搖了搖頭,轉身就走。

  此時那兩道目光收了回去,拉佩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心情立刻變得異常糟糕。拉佩的擔心已經變成事實,漢德那邊肯定出事,對方甚至還布置圈套等著他往裡面鑽。

  拉佩決定先搞清楚情況再說,這一次他再也不敢去餐廳之類的地方,那些地方十之八九安排了人。

  突然,拉佩眼睛一亮,因爲他看到一家裁縫店,他不相信那幫人在裁縫店也布有眼線,而且還有一個原因,那家店鋪的老閲娘是個碎嘴的婆娘。

  裁縫店就在十字路口,門面不大,但是收拾得很乾淨,四周是一排竹竿,上面掛著一件件做好的衣服;正中央一張大桌子,六個婦人正在縫衣服;角落有一個禿頂老男人負責裁剪,他才是這家店鋪的老闆,也是這裡的支柱。

  拉佩一走進裁縫店,一個大塊頭女人就滿臉堆笑地喊道:「哎喲,您好久沒來了,這一次又要做一件什麼樣的衣服?」

  拉佩暗自好笑,他現在這副模樣絕對是第一次用,老闆娘是個自來熟,不管看到誰都像老朋友似的。

  這也是拉佩選擇這裡的原因之一,就算裡面有眼線,若不清楚這位老闆娘的脾氣,也會被騙過去。

  拉佩很清楚如何討好這位老闆娘,不等她囉嗦,直接說道:「我要一件襯衫和一件晚禮服,出席婚禮能穿的那種。」

  所有的衣服中晚禮服的價格最高,而和晚禮服搭配的襯衫也是高級貨色,這絕對是一筆大生意,肯定能讓這位老闆娘心情舒暢。

  果然拉佩的話音落下,那位老閨娘立刻逼她老公放下手裡的活,跑過來專門招待拉佩,而她則匆匆忙忙地跑到後面從櫃子禮翻出最好的茶葉,沏了一壺濃濃的奶茶端出來。

  那個老男人不怎麼說話,只知道低著頭替拉佩量尺寸。

  「今天怎麼回事?每個十字路口都有幾個鬼鬼祟祟的傢伙?」拉佩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問道。

  「您是不知道。」老闆娘唉聲嘆氣道:「幾個月前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夥小流氓,年紀也就十四、五歲,這幫小流氓倒是不偷不騙,不過整天遊手好閒,他們就住在旁邊那條巷子裡面……」

  老閣娘開始絮叨起來,她一邊說,一邊往外張望,像是擔心被什麼人聽見似的。這一說就是一刻鐘,禿頂老男人早已經幫拉佩量好尺寸,只見他從旁邊拿出一冊厚厚的本子,裡面全都是不同樣式的禮服。

  拉佩隨意挑了一種禮服,他的心思原本就不在這裡。

  那個老男人又拿來另外一冊厚厚的本子,裡面全都是不同的面料。

  「你幫我挑吧,我不是很懂,襯衫聽說絲綢的最好。」拉佩還等著聽老闆娘繼續往下說,不想耽誤工夫。

  「那倒未必。」老男人隨口說道。

  老闆的話還沒說完,老闆娘已經把他擠開,滿臉堆笑地衝著拉佩說道:「您說得一點也不錯,絲綢櫬衫是最高級的,不過絲綢這東西容易起皺,要多準備幾件替換的,所以像您這樣子的客人,都是做一件絲綢的,再做一件別的面料。」

  「可以。」拉佩回答得異常簡單,然後道:「對了,你怎麼不說下去?」

  「您喜歡聽?。」老闆娘彷彿遇到知音般,說道:「說起來這幫小子也算倒楣,不知道得罪什麼人,就在剛才十幾輛馬車突然衝過來,把這座街區堵得嚴嚴實實,每條小巷都有人把守,然後就是一大群人衝進去,緊接著裡面就是乒乒乓乓的槍聲,槍聲大概響了七、八分鐘就停,接著就看到那群人退出來,之後一具具屍體被拖出來,那群小流氓至少死掉十幾個。」

  「剛才?」拉佩問道。

  「一個半小時前吧?」老闆娘說道。

  「我沒看到血跡。」拉佩裝作不相信。

  「他們早就清洗乾淨了。然後這幫人就分散躲了起來,本來有一個傢伙還想躲在我的店裡面,我告訴他這裡地方太小,把他趕走了,要不然誰知道他們會不會順手拿走什麼東西?萬一拿走幾顆珍珠鈕釦,我們得賠死。」老闆娘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那些小流氓呢?全都被帶走了?」拉佩問道,這一次他用上催眠之法。

  「沒有,他們仍舊被關在原來的地方。看吧,這絕對是一個圈套,等著更多人落網呢。」老闆娘笑嘻嘻地說道,似乎這種事非常有趣。

  這也確實沒錯,只要自己別捲進去,那就是一場白戲,足以成爲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是啊。」拉佩硬擠出一絲笑容。

  拉佩的心很亂,他必須救出漢德和那些手下,速度還得快,天知道那幫人會做出些什麼事?但是他只有一個人。

  拉佩心想:要到哪裡去找幫手?警察肯定不行,找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不可能,她沒辦法調動祕密警察,再說祕密警察深受國王的忌憚,她就算有這個權力,也不會輕舉妄動,難道要去求國王?

  「有人或許可以幫你。」比格•威爾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誰能幫我?」拉佩立刻問道。

  「你忘了之前曾經和你做過交易的那位修道院院長?」比格•威爾提醒道。

  「風神殿?」拉佩頓時醒悟過來。

  當初西弗和霍特波爾伯爵設局,想不花一分錢,利用法律途徑把跑狗場弄到手,拉佩在比格•威爾的提示下,用很簡單的辦法就輕鬆破局,這其中的關鍵就是請風神殿的人幫他作僞證。

  「那位修道院院長會答應?」拉佩有些不太相信。

  「他當然會答應。跑狗場賣了六十幾萬,前前後後你只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現在你的名氣快蓋過都雷德,而教會對有聲望的人一向很客氣;接下來就是用錢開路,教會的人最喜歡的就是錢,這招絕對奏效。」比格•威爾最清楚神殿的那群人的德性。

  「他們會願意捲進這種麻煩中?」拉佩仍舊有些猶豫。

  「這你就不懂了,你現在面對的敵人除了黑幫就是傭兵,都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人,而神殿最不在乎的就是這幫傢伙。」

  比格•威爾對各座神殿瞭如指掌,神殿最重要的一個職能就是外交,而他正是搞這個的,他和神殿沒少打交道。

  借兵在拉佩看來是大事;但比格•威爾卻很清楚,這是一件很輕鬆的事。各座神殿都有自己的武裝,數量不大,卻都是精英,但是他們根本沒機會出手;現在給他們一個既能賺錢,又能夠讓其活動一下的機會,怎麼可能拒絕?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一個身穿紅色長袍,領子上繡著金邊的教士眉開眼笑地數著一疊金元券。

  拉佩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件事居然輕易就搞定。

  「速度最好快一些,我等著救人。」拉佩特意提醒道。

  「沒問題,我立刻就去召集人手。」修道院院長比拉佩更起勁。

  「千萬別把消息洩漏出去。」拉佩提醒道。

  「我明白,正好我這裡有幾件聖物要運走,我就拿這作爲理由,你看怎麼樣?」修道院院長說道,突然他看著拉佩,樂呵呵地湊過來,道:「這幾件聖物名氣很大的,你有沒有興趣……」

  「我恐怕不能用……」

  拉佩雙手一攤,現在他的名氣可不小,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底細,這位修道院院長肯定也清楚他那黑魔法師的身分。

  如果換成幾個世紀以前,這位修道院院長應該立刻解決掉拉佩才對;但是現在只要有錢,黑魔法師也完全可以成爲神殿的貴賓,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能用,肯定能用。」修道院院長眉開眼笑地道:「我知道閣下最擅長的就是暗器,那幾件聖物之中恰好有一只放暗器的盒子,只要是放在盒子裡面的暗器,扔出去後就會立刻收回來,這件聖物不管是誰都能用。」

  拉佩頓時來了興趣,當初他剛得到幸運金幣的時候,首先練的就是劍法和暗器,那時候他還沒條件練槍。有一段時間,暗器是他主要的攻擊手段,只是隨著實力提升,暗器的用處越來越小,來了馬內後,他幾乎就沒用過暗器。

  暗器是消耗品,出手越快,消耗的速度越快,當初拉佩選擇釘子作爲暗器,就是考慮到這一點;不過用釘子做暗器解決了費用問題,卻沒辦法解決重量問題。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拉佩的暗器上全都會塗抹毒藥,所以射出去之後必須收回,要不然若是留一根釘子在外面,被不相干的人得到,絕對是大麻煩。

  拉佩不得不再一次打開錢袋,數了十幾張金元券遞到修道院院長的手裡。

  跑狗場賣的錢給國王,換來一個勳爵的頭銜,拉佩並沒有得到多少錢,不過周邊的那些土地和店鋪卻讓他賺了不少,再加上這幾個月賣「時光逆轉」和在走私生意上的分紅,他的錢袋頗爲豐厚。

  一刻鐘後,拉佩從修道院走出來,他的腰間多了一只皮質的掛包,這就是他花了一萬五千比索買下的聖物。

  但這哪裡是聖物,根本就是魔法物品,怪不得修道院院長說拉佩絕對能夠使用。

  一開始拉佩還覺得奇怪,這樣一件魔法物品爲什麼會出現在風神殿?

  轉念一想,拉佩就明白,風神的祝福對劍客、刺客、盜賊或者輕戰士、輕騎士最有用,大部分神職人員都非常喜歡錢,所以風神殿的人會收集這類魔法物品也不奇怪。

  和修道院院長的交易給拉佩一個啓示,能夠幫上他忙的不只是人,一件強而有力的魔法物品有時候也很管用。

  修道院院長召集人至少要一、兩個小時,拉佩完全可以趁這個空檔去那座市場轉一下。

  拉佩招了一輛馬車,一刻鐘後他已經進入那座市場。

  一進去,拉佩下意識地朝著小丑的鋪位看了一眼,讓他大吃一驚的是小丑居然在那裡;幸好他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個小丑肯定不是那個小丑,以霍特波爾伯爵的身分和實力,想要另找一個奴僕應該不會太難。

  身爲黑魔法師,拉佩當然不會像普通人那樣,認爲他和他的同行有多神祕和高貴。

  黑魔法師的傳承很氾濫,有時候隨便借來的一本書裡面就可能夾著一頁黑魔法的傳承,更不用說還有一群「牧人」,他們的目的主要是騙錢,不過偶爾也會教肥羊一些東西,而修練黑魔法的起點又很低,天賦再差也能入門,如此一來,黑魔法師的數量就要比其他魔法師加起來還多。

  數量一多,品質肯定就參差不齊,資源也會變得非常有限,所以黑魔法師的「窮鬼」也最多,很多黑魔法師甚至連傳承都不完全,爲了得到一些資源和指點,爲另外一個黑魔法師服務也是很正常的事。

  拉佩來這裡,原本沒想過從那個攤子買東西,但是此刻他卻動心了。

  拉佩想到的是那只十字架,其他魔法師拿這東西沒用,可他卻不同,可以讓自己的實力躍升一級。

  拉佩徑直走過去,從攤子上拿起十字架,他沒有任何掩飾,因爲知道沒用,這把劍眞正的主人是不會還價的。

  「這把劍絕對是好東西……」看攤子的小丑連忙說道。

  「我知道。」拉佩打斷那小丑的介紹,道:「這裡的人誰不知道這東西?」說著,拉佩隨手扔了一疊金元券給小丑,道:「數數吧。」

  小丑吃了一驚,緊接著眉開眼笑起來,在這裡看攤子都是有好處的,賣的錢越多,得到的好處越大,他的主人雖然刻薄,但在這方面還是很有信用。

  當然小丑也不會大意,只見他拿起那些金元券一張張點起來,點完後還用魔法査一下。

  金元券可不是普通的東西,上面有魔法和神術雙重印記,爲的就是防止別人造假。

  「十萬比索,交易完成。」小丑樂呵呵地說道。

  那只十字架原本被某種力量束縛著,根本無法離開攤子一尺之外,不過隨著小丑話音落下,這種束縛瞬間消失。

  此時拉佩知道十字架已經屬於他所有,雖然花十萬比索,他卻一點都不心疼,因爲已經知道這筆錢落在誰的手裡,將來總有機會拿回來,甚至拿不回來拉佩也不在乎。

  曾幾何時,拉佩對財富充滿熱切,夢想自己像國王一樣富有,把金子堆成山,擁有滿箱的珍珠和寶石,但現在他已經想明白,賺錢原本就是爲了花,有朝一日他死了,卻留下一大堆錢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因爲他的父母根本不可能保住這些錢,只會讓他們送命。

  拉佩情願欠一屁股債,臨死之前再看情況,如果父母還活著,就想辦法把債還清;如果父母去世,那他乾脆揹著債進棺材。

  拉佩把十字架放進懷裡,朝著另外一個攤子走去。

  那個攤子比較偏僻,看攤子的是一個臉色陰沉的人,臉色蒼白、眼睛死灰,還隱約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這其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具殭屍。

  殭屍不會勞累,也不會走神,用不著休息,負責看攤子再好不過。

  這個攤子的東西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屬於黑魔法師的,有曬乾的眼珠、心臟、肝臟,也有頭骨和腿骨,還有整張的人皮。

  拉佩的目標是擺在一旁的幾根黑陶管,那裡面裝的全都是鬼魂。

  早上從王宮出來的時候,拉佩就打算買幾條鬼魂,以塡補比格•威爾成爲守護靈之後的空位。

  「有沒有地縛靈?」拉佩直接問道。

  所謂地縛靈,就是臨死之前還有心願未了,死後得不到安息的鬼魂,它們會停留在死去的地方。不過地縛靈一般都沒什麼怨氣,更沒什麼憎恨,要不然就不是地縛靈,而是凶靈、怨靈或者惡靈。

  以前的比格•威爾就是地縛靈,只不過他的情況比較特殊。

  拉佩知道比格•威爾的心願其實有兩個,一個是重新見到國王,然後變成守護靈;另外一個是査明眞相,對於是否要報仇,比格•威爾其實並不太在意。那具韁屍抬起一隻手,五指張開。

  「有五個?」拉佩問道。

  殭屍點了點頭。

  「我都要了。」拉佩非常豪爽,他根本就沒問價格,反正地縛靈不會太貴。地縛靈的能力有限,唯一的好處就是很難驅散,甚至連神術對它們都沒用,不過地縛靈沒有殺傷力,不像凶靈、怨靈或者惡靈可以拿來害人。

  「我還要一些普通的幽靈。」拉佩繼續說道。

  那具殭屍又比劃兩下。

  普通幽靈的數量自然更多,價格也更便宜。馬內每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特別是汀克堡和白沙碼頭這樣的下等區,天天都有人死亡,還有醫院、監獄、育嬰堂這樣的地方也差不多,這些都是幽靈的來源。

  當拉佩離開市場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只小口袋和一只黑陶罐。小口袋內放著一本書、一片樹葉、一枚戒指、一只洋娃娃和一把口琴,這是地縛靈藏身的地方,就像比格•威爾藏身在幸運金幣裡面。

  拉佩會幫五個地縛靈實現願望,之後它們則任由他驅使;剩下的那些幽靈,他打算煉成詛咒之靈,能夠自動釋放詛咒,這樣他就可以一心一意戰鬥。

  拉佩一走進修道院,就看到裡面站著不少人,大部分是騎士,小部分是牧師。看到拉佩進來,修道院院長立刻說道:「人都到齊了,現在出發嗎?」、修道院院長也換了一身裝束,穿著一件戰袍,白底紅邊,胸前印著風神的標誌,背後一件金色披風,戰袍底下是一件重型鎧甲,頭上頂著厚重的頭盔,全副武裝的他就像一隻鐵烏龜。

  風神殿確實很給面子,不算這位修道院院長,還派了六個牧師和十二個風神騎士。

  風神騎士屬於輕騎士,和一般的騎士不太一樣,反倒更接近劍客,特點是輕盈、快疾,追求的是速度。

  總共十九個人,正好三輛馬車;那些騎士並沒騎著戰馬,畢竟他們要去的是城裡,而且拉佩要求不能打草驚蛇。

  拉佩在最前面那輛馬車內,對面坐著修道院院長,旁邊是一位牧師,剩下的三個人都是神殿騎士,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神殿騎士負責趕車。

  拉佩注視著那三位神殿騎士,這三個人穿的居然是全身甲,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打造,反正不是金屬,看上去很輕盈,武器是一柄長矛,這不是一般的矛,居然可以伸縮,全部收起來的時候看起來就像一把雙手劍,除此之外還帶著一把短弓,短弓的樣子也與眾不同,弓臂上各有一對小翅膀,這可不是裝飾品,是由金屬打造而成,豎立起來是刀,側過來是盾,這就是赫赫有名的風神弓。

  馬車跑了起來,從外表上看,這三輛馬車和普通的馬車沒有兩樣;趕車的騎士披著一件很大的麻布斗篷,把底下的鎧甲遮蓋得嚴嚴實實。

  車輪輾壓的聲音也不顯得沉重,如果換成戰神殿的救兵就完全不對,因爲戰神騎士的鎧甲重八十公斤,一般的馬絕對拉不動。

  「這裡是哪裡?」修道院院長問道。

  「特朗思大街。」趕車的神殿騎士立刻說道。「離目的地還有五條街。」拉佩對這一帶非常瞭解。

  修道院院長隨手一抹,頓時一幅地圖憑空出現在他的面前。

  可那實際上不能算是地圖,而是從空中俯視的投影,如果仔細看,還可以看到大街上的行人和車輛。

  突然這幅「地圖」上浮現出許多亮點,亮度各不相同,大部分非常闇弱,幾乎察覺不到,不過也有五、六個亮點非常顯眼,特別是其中兩個亮點簡直刺眼難當。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神術,拉佩也能猜到這些亮點意味著什麼。

  任何東西都是有能量的,人也一樣;實力越強的人,體內的能量也越強,那兩個最亮的亮點十之八九和鬼龍、流星屬於同一個等級。

  不過,同一個等級也有高低、上下之分,被拉佩和佛勒聯手陰掉的那個控水者,也和鬼龍、流星同一個等級;但是單打獨鬥的話,那個控水者絕對可以輕而易舉地幹掉鬼龍。

  「全都下車!」修道院院長大聲喊道。

  隨著這一聲令下,三輛馬車同時停下,緊接著所有人都從馬車上跳下來。

  風神騎士躥上屋頂,他們展開手中的長槍,那種槍完全展開居然有三尺多長,與此同時還掛上風神弓。

  風神騎士踩著屋脊往前飛奔,一邊跑,一邊射箭,一枝枝青色箭矢朝著底下那些攔路的人射去。

  那些攔路人只是普通的流氓,頂多摻雜兩個寒冬的嘍囉,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箭矢射中,紛紛倒在地上。

  那些牧師並沒有跟進,嘴裡不停唸叨著,唸的應該是祈禱文之類的東西。

  「怎麼回事?我不能動了。」

  「我喘不過氣來。」

  「救命啊。」

  到處響起呼救聲,發出聲音的全都是些滿臉橫肉的人,他們的身上都帶著武器。

  「是風神殿,那小子請來援兵。」一道低沉又沙啞的聲音響起:「撤,快撤,分頭撤。」

  說話的是一個五短身材的胖子,這個人看上去就像顆圓球,身上披著斗篷,裡面鼓鼓囊囊的像鎧甲。

  這胖子的旁邊還有一個骨瘦如柴的痩子,那個瘦子手長腳長,兩隻手的關節特別粗大,手掌上滿滿一層老繭。

  「媽的,失算了,沒想到他會去風神殿搬救兵。」瘦子咬牙說道。

  「別說了,撤吧,憑我們兩個人擋不住對方那麼多人。」胖子輕嘆一聲,如果單打獨鬥,他根本不怕這些風神騎士;問題是對方還有牧師,而且還有一個主教等級的人物在掌控全局。

  這就是戰陣,一旦結成戰陣,那些牧師可以在後面悠悠然施展神術,一招風之禁錮,就讓敵方的行動變得異常艱難;再一招真空之禁,不但讓人呼吸困難,如果敵方有魔法師,根本就沒辦法施展魔法。

  至於那個主教等級的人就更麻煩,敵方的一切對於拉佩他們來說完全透明的,可以有針對性地排兵布陣。

  「我去弄死那幾個小賊。」瘦子惡狠狠地說道。

  「不必,我們是拿錢辦事,和目標人物沒什麼私仇。我們這邊死了鬼龍、流星和水佬,他們也死了十幾個人、毀了兩個老巢,兩邊都沒占到便宜,就此收手的話,雙方各不相欠。你如果現在殺人,心裡倒是痛快了,但仇家也結下,有這個必要嗎?」胖子一臉不以爲然。

  可痩子很不甘心。

  「你不走,我就走了。」胖子輕輕踩一下腳,地上頓時出現一個洞口。

  「算了,聽你的。」瘦子不再堅持,他飛身跳進洞口。

  那個洞看上去不深,但是瘦子跳下去後,立刻就消失不見。

  胖子緊隨其後也跳下去,他的身體沒入洞裡後,洞口開始收縮。

  幾乎前後腳,兩個風神騎士就摸了過來,此時洞口完全合攏,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是滾豬。」一個風神騎士看了完全變回原狀的地面一眼,立刻猜到逃跑的是什麼人,然後說道:「另一人應該是豺狗。」

  在遠處,修道院院長看著消失的亮點,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和那群殺手一樣,只是拿錢辦事,沒必要拚死拚活的。

  過了片刻,修道院長轉頭對拉佩說道:「對方主動撤退,你的人已經被救出來。死了一個人,是因爲受刑過重死的;有兩個人殘廢,一個或許還能恢復,但他的眼睛被刺瞎,另外一個人手被砍了,恐怕……」

  「我明白。」拉佩看起來還算淡定,不過心裡他已經充滿殺意,只要和這件事有關的人,他一個人都不會放過。

  手被砍了的是漢德,他看到拉佩就放聲大哭,哭得很傷心。

  「兄弟們死得好慘啊,特別是赫爾曼,那幫傢伙當著我們的面用木棒把他活活打死……還有我的手,我的手……廢了……」漢德嚎啕大哭起來。

  「別哭了,有辦法接回來的,只是這隻手就算長出來,也得從頭練,而且肯定沒以前那麼靈活。」拉佩並不是在安慰漢德,對於神殿來,砍掉的手確實沒辦法長回來;但是對黑魔法師來說,辦法有很多種。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漢德的性格有些玩世不恭,就算跟了拉佩之後,雖然他對未來有憧憬,但是性格始終沒變,不像吉雅完全變了一個人;但是此刻他的性格變了,變得陰沉又狠辣,心中充滿暴虐。

  「你會有機會的。」拉佩淡淡地說道,這同樣不是安慰,他也要報復回來。

  「我想親手報仇。」漢德雙眼通紅,眼神中滿是仇恨。

  「你記得是誰動手的?」拉佩問道。

  「我記得,我會査出他們的身分,砍掉我這隻手的人是個刀疤臉和一個白頭髮的傢伙,赫爾曼也是被他們活活打死的。審問我們的是一個黑胖子,我記得這個傢伙,他好像是西弗的手下。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叫馬森的傢伙,他是賈克卜的手下,就是他讓那些傢伙不停拷打我們,他想要知道我們所有下線的身分。」漢德說到這些人,心中充滿殺意。

  「有人招了?」拉佩看著漢德。

  漢德低下頭,其他人也差不多。

  拉佩轉頭看了修道院院長一眼,然後使了一個眼色。在車上的時候,他就和修道院院長商量過一些事。

  「我親愛的孩子們,你們用不著因此感到羞愧,面對這樣的酷刑,大部分人都會屈服,只要你們沒有因此傷害到其他人就行。事實上就算傷害到其他人,你們只要心中有懺悔的念頭,也肯定會被原諒。」修道院院長的聲音愈來愈低沈,他的話彷彿有著某種特殊的力量。

  「我懺悔,我背叛了大家,是我把幾個藏身處告訴了那幫人!半個月前我一時手癢,偷了一個人的錢包,沒想到當場就被抓住。他們把我帶進警察署嚴刑拷打,我承受不住,就把知道的一切都招出來。昨天,他們讓我找一個藉口把所有人聚集在這裡……」一個十三、四歲的小扒手哭喊道。

  「我也懺悔,我的情況和他差不多,老闆這兩天的行蹤是我透露的。」另一個小扒手也坦白道。

  「我也是,不過我沒有偷東西,也沒有被抓,是麗莎讓我這麼做的!我是在一個月前認識了麗莎,我深深地迷上她,明明知道她在利用我,我卻總是自我安慰,總認爲她是愛我的。讓我把這邊的一舉一動都告訴她,議我注意老閲的行蹤。」一個年紀稍微大一些的扒手啪啪地打自己耳光,不知道是爲出賣同伴而悔恨,還是爲自己不爭氣而懊惱?

  突然,這三個扒手同時打了一個寒顫,緊接著他們全都清醒過來。

  這是精神暗示,對於修道院院長這樣的神職人員來說,這是他們最擅長的手段,比起催眠,這招更不容易察覺,能夠讓人在不知不覺間中招。

  「原來是你們!」漢德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神也充滿憎恨和怨毒。

  拉佩的動作極快,一抖手取出魔杖,在這三個人的身上輕輕點了一下,三人頓時倒在地上,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甚至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

  「漢德,我把他們交給你了。」拉佩冷冷地說道。

  這三個人和其他人不一樣,如果是因爲承受不住拷打而屈服,那還可以原諒;但他們是背叛,赤裸裸的背叛,對於叛徒,只有讓他們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這其中也有殺雞儆猴的意思,拉佩不只是要讓底下的人不敢背叛,同時也要讓他們管住自己的手;他曾經警告過,不許他們再偷東西,但有些人就是不聽。

  漢德一下子撲上去,一隻腳踩住其中一個人的臉,一隻手抓住一個人的頭髮,似乎要立刻下手施刑。

  不只是漢德,其他人也都躍躍欲試,特別是那些女孩更是兩眼赤紅。

  和男孩相比,那些女孩受的罪更大,所以她們心中的怨恨也更深。

  「先等一會兒,你們有的是時間收拾他們。」拉佩阻止了漢德的莽撞,轉過身朝著修道院院長點了點頭。

  修道院院長抬手放出一片青色光芒,那光芒給人一種神聖的感覺,照在人身上,像是一下子就把整個人都照得通透。

  下一秒鐘,從十幾個人的身上同時透出一縷紅光。

  「這是什麼?」漢德駭然地看著那些人,最後又看了看自己,他的身上也有同樣的紅光。

  「只是魔法印記罷了,對你們沒什麼傷害。」拉佩安慰道。

  「這怎麼辦?」漢德的雙眼失去神采,他當然知道魔法印記是什麼,他現在是祕密警察,一個祕密警察被人打上魔法印記,也就失去了他的價値。

  「您能幫他們消除這些印記嗎?」拉佩向修道院院長問道。

  「非常困難。」修道院院長嘆息一聲。

  拉佩猶豫一會兒,最後問道:「如果只解除一個人身上的魔法印記呢?」

  修道院院長頓時明白,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的意思。

  「可以,不過這需要一些非常珍貴的材料,還需要至少兩位主教的協助。」修道院院長說道。

  「沒問題。」拉佩並不在乎花多少錢,漢德是他最得力的手下,經歷這場磨難,漢德肯定會有所改變,以其絕佳的天賦,想要變成像傑克那樣的大盜賊應該不會太難,或許還有機會成爲大刺客。

  「那我們怎麼辦?」一個身上也被打了魔法印記的小扒手問道,他很清楚只有漢德値得拉佩不惜代價去消除印記,像他這樣的小角色根本沒這個資格。

  拉佩沉思起來,他確實爲如何安置這十幾個人煩惱,好半天,他終於有了主意,道:「你們回塔倫去,我會讓吉雅安排你們加入警察部隊和水警隊。」

  聽到這番話,那十幾個扒手頓時變得悵然若失,他們知道自己已經被放棄了!

  這些扒手都知道秘密警察和警察部隊的待遇差距有多大,雖然兩邊的工資差不多,但是祕密警察有特殊津貼,而且能夠學到的東西也比警察部隊多。

  看到這幫扒手失落的神情,拉佩不得不給他們鼓勵:「別垂頭喪氣,魔法印記想要靠外力拔除確實不容易,但如果你們自身的實力提升上去,難度就小得多。」

  那十幾個扒手大部分對此無動於衷,不過有幾個人的眼神閃爍著異樣的神采,顯然他們已經下了某種決心。

  拉佩冷眼旁觀,並把那幾個扒手記在心裡。

  被打了印記的這十幾個扒手全都是漢德最得力的手下,也是原本最被看好的成員,經過這一輪淘汰,剩下的這幾個人就是可以派用場的人。

  對於有用的人,拉佩一向都不吝嗇。

  老巢已經不能再待,這已經變得不安全。拉佩讓人去大街叫了十幾輛馬車,他要把這些人送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那裡,就讓這些人暫時掛在祕密警察名下,他不相信那幫人敢公然對祕密警察下手。

  拉佩沒有和修道院院長乘坐同一輛馬車,他的那輛馬車只有兩個人,除了他之外,另一個人就是漢德。

  「你們都已經招供了,也就是說在馬內招募的人全都已經暴露?」拉佩問道,他必須知道這一次的損失有多大。

  「也沒有全都暴露,我招人的時候很隨便,有的知道名字,有的只知道外號,還有一些人我也想不起來,當面看到後才會有印象。」漢德一邊說道,一邊似乎在回想些什麼。

  過了片刻,漢德又道:「好像那幫傢伙對這並不感興趣,他們眞正在意的是我們從塔倫帶過來的人。」

  拉佩鬆了一口氣,道:「這樣也好,我原本就打算讓你們轉明爲暗。」

  拉佩早就有這個想法,只不過以前事情太多,再說這幫小扒手很難管,一個不能在外面留宿的禁令就一直沒有被很好地執行,他們總能找到徹夜不歸的理由,不過經歷了這場風波,應該沒人再敢違反;就算有人敢,漢德肯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視而不見。

  「從今往後,你把手底下的人分成兩批,在馬內招募的那些人專門負責發展下線和打探情報,讓他們保持單線聯繫,省得一個人暴露,被對手順籐摸瓜抓出一串來;從塔倫過來的老弟兄則專門負責情報整理和行動,沒有必要就別到處亂躥,多花點心思在修練上。說實話,來了馬內後,你們全都懈怠了,其中也包括你。」拉佩趁機教訓漢德。

  「我今後絕對不會了。」漢德臉色陰沉。

  「但願如此。」拉佩輕嘆一聲,道「你的資質不錯,你是塔倫最好的扒手,這就是證明,別浪費這麼好的天賦。」

  「我已經明白,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沒有實力的話,就算有些權勢,就算擁有財富,也始終不牢靠,很可能一夜之間什麼都沒有。」漢德確實頗有感悟。

  「能夠明白這一點就是好事。」拉佩笑道:「我的運氣不錯,招攬到一個大盜賊,他的那套東西對你倒很合適。我本來打算讓你自行成長,自己選擇走哪條路,可現在你斷了一條手臂,就算重新接上一條手臂,前途也有限,如此一來就只有一個選擇。」

  「什麼選擇?」漢德問道。

  「你願不願意轉換成狼人?狼人有極強的再生能力,斷了的手也能長回來。」

  原本拉佩想過把漢德變成吸血鬼,不過吸血鬼太懼怕太陽,白天不能外出,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想了半天還是狼人更合適。

  「我願意。」漢德想都沒想,立刻說道。

  「那好,消除魔法印記後,我就讓佛勒幫你進行狼人轉化。你接下來除了重建情報系統,繼續招募更多的人,還有就是另外找幾個地方作爲祕密藏身處。這件事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能知道。」拉佩對那些手下有些不太信任了。

  「我明白了。」漢德說道。

  「加緊練習,接下來我會給你一些任務,可能是偷某樣東西,也可能是刺殺某個人。」拉佩繼續說道。

  「謝謝。」漢德知道拉佩並不是藉任務的名義要他工作,而是眞的想培養他。

  「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必須看緊一點,別再鬧出事。還有,從今往後別再弄什麼旅行用品商店,那已經成了你們的招牌,太容易暴露。」拉佩最後警告道。

  「我懂了,我會改的。」漢德暗自下定決心,他不再是以前的他,從今往後他手底下的人如果再敢自行其是,那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一場車禍或者火災,他要變得心狠手辣、冷酷無情。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4-9 08:33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5-4-10 10:20 PM 編輯

【第五十二話】──各自躲藏

  王宮的大廳。

  「我的馬車居然在離王宮不到兩公里的地方遭遇襲擊,我的侍衛一死一傷,馬內的治安好到這種程度,實在太讓我驚訝!」國王誇張地揮舞著手臂此刻的他與其說是憤怒,還不如說是害怕,這也是當初拉佩向宮廷總管借馬車的用意。

  此時,幾個大臣垂手而立,其中有兩位元帥,一位是統帥部最高長官波爾西瓦公爵,另外一位是負責馬內防衛的亞歷克斯伯爵,除此之外還有王家騎士團團長梅特洛勛爵、宮廷護衛隊隊長班尼。不過這些人雖然聽著國王的訓斥,卻並不怎麼在意,因為這次的事件和他們的關係不大,他們只是陪襯罷了,眞正有麻煩的是警察總監勒芒。

  此刻勒芒臉色煞白,他害怕的不只是這起刺殺事件,更麻煩的是他早就得到消息,知道有人要對付拉佩,他不但沒有提醒,還把那幾座街區的警察全都撤了。

  如果勒芒撤掉的警察只限於刺殺發生的地方,那還說得過去,問題是他把紅楓大道和那條商業街的警察也都撤了,這很容易讓人認為他也參與了這起刺殺行動。勒芒很清楚,國王可以容忍他以權謀私,也可以容忍他公器私用,還可以容忍他貪贓枉法,卻無法容忍他參與刺殺,不管針對誰都不行,因為有一次的話,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國王肯定會擔心有朝一日輪到他成為被刺殺的對象。

  發洩一陣子後,國王開始轉入正題,道:「如果只是刺殺某個人……」說著,國王的嘴角抽動一下,對於拉佩他並沒好感,緊接著又說道:「我無法容忍的是他們濫殺無辜。」

  國王突然提高嗓門,大聲吼道:「整整兩座街區被夷為平地,一百七十五人死亡,三百四十幾人受傷!整個過程中,只有莫文閣下出面阻止,其他人居然全都在一旁看熱鬧,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

  這一次,國王沒有專門針對勒芒;事實上在這種情況下,警察確實不敢露面,這種程度的戰鬥已經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

  不過除了勒芒以外,國王不敢隨便責罵那些大臣,因為他們掌控著軍隊。

  國王用眼角餘光看了看那幾位大臣,果然沒有看到一絲惶恐不安的神情,心中充滿憤怒,同時又感到後悔,當初莫尼坎戰爭結束,他就應該趁機整頓軍隊,

  把軍方上層的人全都換掉才對,現在再想打壓已經太晚。

  越想越覺得氣惱,國王在大廳中來回走動著。

  突然國王一腳踢翻椅子,原本放在椅子上的報紙撒了一地。

  國王憤怒的原因就是這些報紙。一大清早所有報紙最顯眼的位置,全都是昨天的那起刺殺事件。

  讓國王吐血的是,對刺殺事件本身,報紙上全都一筆帶過,頂多提一下被刺殺的是什麼人,再猜測刺殺者的身份,但大部分篇幅都在抨擊政府的無作為,矛頭直指他這個國王。

  國王當然清楚,這是有人在幕後煽風點火,故意損害他的形象,目的就和不久之前抨擊司法不公一樣,想要藉此動搖王國的根基,進而為半年之後的國民會議做準備。

  「拉佩勛爵在什麼地方?」國王冷著臉問道。

  沒人回答。

  「勒芒,你說。」國王乾脆點名。

  「陛下,他從風神殿借了援兵救出他的那些手下後,把那些手下送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裡,之後就消失了。我想他肯定躲起來了,恐怕只有侯爵夫人才知道他躲在什麼地方。」勒芒禍水東移。

  「陛下,我對此一無所知,我問過他的副手,他的副手說拉佩勛爵和他是單向聯繫,有事的話勛爵會去找他。他連自己的手下都不相信,怎麼可能相信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

  「他倒是不錯,惹了禍之後就躲起來。」國王冷哼一聲,不過他也只能這樣表示,畢竟拉佩是被刺殺的一方,再說前天霍特波爾伯爵就已經刺殺過拉佩,昨天拉佩就是來告狀的,結果被他無視,還示意拉佩不得追究。

  「我不管,你們想辦法消除這件事的影響,我不想看到明天的報紙上仍舊是這些內容。」國王飛起一腳,把那些報紙踢得到處都是。

  其他人仍舊低頭看著前方的地面,誰都不說話,誰也不表態,唯獨勒芒滿頭大汗,換成以前他完全可以讓國王下令檢査新聞,不許這方面的內容刊登;但現在不行,如果現在用強的話,恐怕等不到半年之後的國民會議召開,民眾就要造反了。

  「陛下,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大家一個交代。」勒芒不得不回答,不過他的回答非常圓滑。

  可惜,這一次勒芒失算了。

  「我不管你怎麼做,我只看明天的報紙,如果報紙上面仍舊有這方面的內容,你自己看著辦。」

  國王很不滿意,因為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已經把勒芒命令警察撤離的消息告訴他,他知道勒芒是知情者,勒芒唯一的選擇就是抓捕刺客,而國王會讓其他人配合,可是他沒有按照國王的心思做出選擇。

  「其他人下去吧,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留一下。」國王開始趕人。

  眾人連忙退下去,這時勒芒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但是現在想開口也晚了。大廳的門轟然關上。

  國王走到窗邊,看著窗外輕聲問道:「你告訴那小子,既然決定躲起來,就給我躲好一些,別再以原來的身份亂跑。」

  國王剛才問拉佩躲在什麼地方,完全是一時氣糊塗,他人不知道拉佩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國王卻知道,他可以肯定索德●拉佩此刻已經變成佩拉得●沃斯,正舒舒服服地躲在梅儂家的小客廳作畫。

  「陛下,我懷疑那些刺客仍舊不打算罷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並不是隨口說說,她出門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人正盯著她的府邸。

  「勒芒老了,有些老糊塗。」國王的語氣充滿遺憾,他暗自在想,要不要另外再找一條聽話的狗?勒芒雖然忠心,但是他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坐得太久,免不了會生出一些懈怠之心。

  不過在國民會議召開之前,國王只能指望勒芒這條老狗。

  「或許我把祕密警察限制得太厲害……祕密警察有能力解決掉那群殺手嗎?」國王試探著問道,離國民會議還有半年,此刻他已經沒有當初那樣信心十足了。

  國王在考慮鬆綁祕密警察這條惡犬,可惜他注定會失望。

  「陛下,早在兩年前祕密警察的行動部門已經名存實亡,現在祕密警察的名下只剩下一些潛伏的探子,不過這些人也因為長時間不聯絡,已不太清楚他們的境況。據我所知,有些人出國了,有些人換了個身份。」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可不是勒芒這樣的忠狗,她沒興趣收拾這個爛攤子。

  「是嗎?」國王心裡很失落,他知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在搪塞,不過他也知道就算撤掉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沒用,換一個人也只會給他同樣的回答。事實上就算換一個肯做事的人,想要在短短半年內讓祕密警察重新運轉起來,也是不可能的,當年他的祖父組建祕密警察時前前後後花了十年時間。

  「算了,你出去吧,這件事還是讓勒芒去做。」國王突然間感到很累,道:「你只要讓那個小子別再拋頭露面就行,他已經製造夠多的麻煩。」

  隨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退了下去。

  國王猜錯了,此時拉佩並不在小客廳,而是在地下室。

  這間地下室很大,雜物全都被搬到四周,在中間留出一塊空地,這是專門為拉佩準備的。

  此刻,地下室內並不是只有拉佩和傑克,那個矮個子騎士也在。

  有這樣一個人在旁邊做假證,拉佩就用不著擔心多明尼哥和莎爾娜的父母對他的身份起疑心。

  除了撒謊之外,拉佩現在又多一個「做假證」的專長。

  當然,矮個子騎士已經被拉佩收買,也知道他的眞實身份,同時也成了祕密警察的一員。

  收買矮個子騎士並不困難,年紀輕輕就已經是高級騎士,他當然有野心,加入祕密警察絕對是一條捷徑,更何況拉佩還許諾給他一個水警隊隊長的職位。

  那支水警隊就是拉佩和尤特人達成協議,由對方出錢、出人組建的隊伍。

  原本拉佩還在為隊長的人選煩惱,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保羅,問題是保羅的性格太軟,警察部隊全都是自己人,保羅勉強還控制得住;但那些尤特人可不會如此聽話,保羅很容易就會被架空。這時矮個子騎士瓦蒙加入進來,實在是太及時。

  傑克一如既往的不注意形象,他就躺在一堆雜物上面,翹著腳很悠閒地朝著拉佩和瓦蒙說道:「你們很有意思。一個接受過系統訓練,基礎打得非常紮實,一步一腳印走過來,卻因為功法的關係,實力達到這個地步就已經是極限;另外一個沒有接受過系統的訓練,只有一個不負責任的外行扔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功法,全靠自己瞎捉摸修練到現在,說實話,你們兩個人能夠修練成這樣,絕對是天才。」

  瓦蒙並沒有絲毫的得意,他和拉佩交過手,他能贏,卻很難重創拉佩,事後他得知拉佩修練到現在才沒幾年。

  「佩拉得。」傑克說著拉佩的化名,這是為了養成習慣,省得無意間露了口風。

  「我不得不說,你當初的選擇非常正確,專注於『刺』,所以你雖然沒有接受系統的訓練,但是基礎打得很牢靠,大部分和你同樣境界的劍客,對於『刺』的理解肯定沒有你那麼深刻。而且你的身法和步法也不錯,看得出你在這方面也下了一番苦功……」傑克連聲誇獎道。

  拉佩並不在意,他在等傑克接下去的話,他相信接下來就應該是轉折。

  果然,傑克接著說道:「不過你有一個很大的問題,不管是練習還是和人打鬥,你都是步法管步法,身法管身法,劍法管劍法。」

  「這不對嗎?」提問的不是拉佩,而是瓦蒙。

  「當然不對,你練突刺的時候用的是什麼步?」傑克問道。

  「什麼步?」瓦蒙思索起來,他不記得自己用什麼步,突刺就是突刺,站定之後,抬右腿、蹬左腿、身體前傾,然後刺出去,那如果也算是步法,恐怕只能說是「突刺步」。

  「這傢伙一上來就是在奔跑的過程中進行突刺,然後他又學了『搓步』和『連續搓步』,接著又在『連續搓步』的基礎上練習『快刺』、『連刺』、『抖手』和『閃刺』。」傑克解釋道。

  這下子瓦蒙明白了,道:「原來如此。」

  「我什麼地方錯了?」拉佩問道。

  「我不是劍客,所以對劍客的武技不是太懂。騎士也有突刺、快刺和閃刺,不過我們練習這些武技的時候,身法和步法全都是固定的;就拿突刺來說,分成馬上突刺和馬下突刺兩種。馬上突刺沒有步法,對應的身法有『傾身前衝』和『側身前衝』兩種;馬下突刺還包括三種步法,分別是跳步、滑步和蹬踏步,這其中又分幾個小類,比如滑步就有小滑步、大滑步,還有交叉滑步、八字滑步、丁字滑步,每一種步法都必須配合相應的身法,出劍的角度和方式也有所不同。」傑克開口了,他看出瓦蒙肚子裡面有東西,但說不出來,乾脆不再浪費時間,直接道:「人體可以看作是一部機器,由無數齒輪組成,武技就是某種特定的組合,能夠讓所有的齒輪最有效地發揮作用。」

  拉佩思索起來,好半天,才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我站著的時候連刺的速度最快,可一旦跑動起來,速度就差很多,我以為是一心二用的問題,原來是這個緣故。」

  「如果配合得好,跑動起來連刺的速度應該更快,這涉及到體內能量的流轉……我其實也不大明白,反正練熟之後,你自己會有這方面的感覺。」傑克也沒接受過系統的傳授,很多東西也是自己摸索出來的,不過他年輕的時候有人指點,不像拉佩完全靠幸運金幣裡面的那些記憶。

  「這樣說來,連刺、閃刺這樣的高級技巧使用的限制豈不是太大?」拉佩感到茫然。

  「那倒也不是,修練武技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照樣學樣,先練熟再說;第二個階段是分解,把每一個動作都分解開來,搞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做,徹底領悟其中的奧妙;第三個階段才是組合,重新把分解開來的動作組合起來,到那個時候你已經明白其中的奧妙,就可以任意分拆及組合。」傑克不得不幫拉佩補課,這絕對是基礎,是每一個武者必然知道的常識,可惜拉佩缺的恰恰是這個。

  「這也就是低級、中級、高級的區別。」瓦蒙插了一句。

  「沒那麼簡單,這其中還涉及到體內能量的轉換。」傑克連忙阻止瓦蒙的話,他怕拉佩被誤導,畢竟他更清楚拉佩的底子有多差。

  「這又是怎麼回事?」拉佩問道。

  傑克懶得開口,他朝著瓦蒙努努嘴。

  瓦蒙思索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我的教官把人體的能量分成幾種,一種是勁,是蘊藏在肌肉裡面的能量;一種是氣,是在人體內部流轉的能量;一種是生機,這是平均分佈在身體各個部位的能量;還有精神力,那是牧師、術士和魔法師的專利」

  「你說錯了。」傑克突然打斷瓦蒙的話,道:「你想再進一步的話,就得在這方面花心思,高階和大師的差距就在於此,所謂的大師境界就是精神能夠作用於物質。」

  說著,傑克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條很細的鍊子,猛的一抖,那條鍊子頓時展開,變成筆直的模樣橫在半空中。

  「你試著砍一劍看看。」傑克朝著瓦蒙說道。

  瓦蒙沒有絲毫猶豫,瞬間拔出長劍,猛的一劍砍下去。

  沒有聲音、沒有動靜,那把長劍直直地砍過去,但那條鍊子卻紋絲不動,好像那把長劍只是道虛影。

  「這是怎麼回事?」瓦蒙實力不弱,雖然砍空了,卻絲毫沒有收不住手,這就是高級境界的特徵——對身體的絕對掌控。一旦修練到高級境界,基本上就不會再有失手,唯一可能失誤的地方就是判斷錯誤。

  拉佩一開始也莫名其妙,他甚至碰了碰那條鍊子,確定這條鍊子是眞的,而不是幻影,突然他想起傑克用的那套飛刀。

  「相移!」拉佩驚叫起來。

  「沒錯,正是相移。魔法師用這類魔法把自己移動到數百尺外的地方,但我作不到,我只能讓一條鍊子或者是一把匕首移動幾尺。不過就算傳奇魔法師也只可能連續相移五、六次。而我就不同了,這對我來說易如反掌。」說著,傑克將手中的鍊子一甩,那條鍊子不停消失又出現,不斷變換著位置。

  拉佩和瓦蒙全都看傻眼,這一幕實在太神奇。

  正如傑克說的那樣,傳奇魔法師也做不到這樣,唯一有可能做到的只有魔法師的分支──控法者。

  控法者放棄了魔法的多變,專攻其中的一個體系,就比如那個控水者和流星,事實上寒冬的成員大多是控法者。

  「那麼傳奇呢?」拉佩頓時來了興趣,這是幸運金幣裡面沒有的。

  傑克隨手一抹,他的手裡頓時多了一把飛刀。

  「相移飛刀?」拉佩立刻認出來。

  「這就是傳奇境界的人物打造的。」傑克輕輕撫摸著飛刀。滿臉都是迷戀。

  相移飛刀是傑克的根本,也是他的一切,他視金錢如糞土,對於各種寶物也不怎麼珍惜,只有這飛刀他永遠都會帶在身邊,而且寸步不離。

  「傳奇境界的特徵是固化,相移的特性被固化在這套飛刀上,這既是一件武器,也是一個傳承,霞是從這上面領悟到相移的能力,進而達到大師的境界。同樣也因為我領悟了相移的特性,我才能用這套飛刀。」傑克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原來這就是傳奇物品。」瓦蒙瞪大眼睛,他雖然買不起魔法物品,至少看過;傳奇物品就不同了,只存在於傳說中。

  拉佩的心中也充滿羨慕,不過他隨即想起一件事,問道:「有沒有誰都能用的傳奇物品?」

  「如果眞有這樣的東西,那就不叫傳奇物品了,而是神器。不過神器也不是人人能用,大部分神器會自己尋找主人。」說到神器的時候,傑克的口氣很淡然,好像很不在乎的樣子。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區別?。」拉佩有些想不明白。

  傑克撓了撓頭,他不是學者,更不是魔法師,因此也不怎麼明白,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傳奇物品需要別人啟動,神器則不同,它自身就能維持這種狀態。」

  「什麼人能夠製造出神器?」拉佩緊接著問道,心想:傳奇物品是由傳奇境界的人物所製造的,神器難道是出自於神的手?這個世界上眞的有神存在嗎?

  身為魔法師,拉佩一向認為所謂的神祇不過是信仰的聚合體,類似於一種精神共鳴,絕對不是某個超凡的存在。

  除此之外,拉佩還想到手中的那枚幸運金幣,他絕對可以肯定那是神器,他想要瞭解幸運金幣,想要知道那上面的幸運之力是怎麼來的,更想知道上面附著的厄運又是怎麼回事?

  「是聖。」傑克說道。

  「聖?聖人?聖賢?這不是一種尊稱嗎?」瓦蒙有些莫名其妙。

  「聖眞正的涵義是世俗間至高無上的存在,通俗的說就是傳奇巔峰;再往上就是不朽,可惜沒人知道如何成就不朽;而一旦達到不朽不滅,那就是神,超脫於世俗之外。」傑克說道。

  「眞的有神?」瓦蒙輕聲問道。

  「我不清楚。」傑克搖頭道:「我倒是見過不少神棍,卻從來沒有看到過眞正的神,甚至沒有聽到、嗅到和感應到。如果眞的有神,那就應該有不朽之法流傳下來,可是我也沒聽說過,頂多就是一些不切實際的風傳,就比如光明神殿幾個世紀以來宣揚的那套東西。」

  突然傑克擺了擺手,道:「不說這些了,來這裡不是為了聊天。」

  大叔朝著拉佩說道:「你想必已經明白應該做什麼了吧?」

  「知道,從頭開始重新學習各種技巧。」拉佩明白自己該做些什麼。

  「我打算再教你一些閃避和格擋的竅門,教你怎麼用最小的動作挪動身體、怎麼配合手中的兵刃讓對方的攻擊落空。不過每個人的習慣不同,性格也不同,最後練成什麼樣子還得看你自己。」傑克很清楚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也知道自己疏懶的性格,所以他採用的教學方法就是放羊法,先把理論說清楚,讓拉佩自己練,碰到不懂的地方就問。

  事實上,傑克就連理論都懶得講,之所以把瓦蒙拖進來,其中有一個目的就是讓他代勞,可是他顯然讓傑克失望了。

  「這和我知道的好像不太一樣。」瓦蒙皺起眉頭。騎士是分流派的,不同的流派有著不同的風格,但是每一個流派內部練的東西全都一樣。

  傑克用手壓住太陽穴,為自己的失算感到頭痛,此刻他只能希望瓦蒙這個死腦筋還有救,不然他就得親自教拉佩。

  「有的人像跳蚤,喜歡蹦來蹦去;有的人像泥鰍,擅長滑來滑去;有的人像風,總是一掠而過;有的人像火,始終剛猛急進。不同性格的人用同一種技巧,感覺完全不同。更不用說修練的側重點還有不同,有的人專注於勁、有的人專注於氣、有的人專注於速度、有的人專注於變化。甚至同一個人,戰鬥風格也可以變得完全不同,就拿我來說,我以前用的是匕首,玩的是貼身近戰,得到這套飛刀後,我花了三年時間把所有的習慣都改了,一切從頭開始。」

  傑克一邊說,一邊看著瓦蒙,如果瓦蒙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想要再進一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要成為大師,最根本的一點就是發現「自我」。

  瓦蒙沉思不已,眉頭越皺越緊,道:「我的教官警告過我們,別太依賴武器,要不然一旦武器損毀,實力就會大跌,而且你不可能時刻帶著武器,但是你的敵人卻隨時隨地可能發起進攻。」

  傑克愈發頭痛,偏偏他還不能說這話不對。

  「我剛才說過,每個人的選擇不同。你的教官選擇的是不依賴武器,一條板凳也可以舞出大劍的味道,拿根木棍就可以砍得別人滿地找牙;我追求的卻是飛刀在手,唯我無敵,哪怕面對傳奇強者,我也敢一戰。

  「我還知道另外一個高手,他的選擇介乎於我和你的教官之間。這傢伙練劍,不過他用的是木條,有時候也可能是竹條,這要看他能找到什麼材料,不過他的『劍』長度必須是一尺二,重量必須是二百三十克,不能有絲毫的誤差。」

  瓦蒙默然無語,一時半刻還無法想通。

  拉佩倒是想通了,他暗自做出選擇,從今往後他就用那把價値十萬比索的劍。

  如果拉佩猜得沒錯,這把聖十字劍十之八九也是傳奇物品,而且可能比相移飛刀的等級更高,畢竟這把劍只要注入魔力,劍刃就會出現,誰都能用,遠沒有相移飛刀那樣條件苛刻,似乎介於神器和傳奇物品之間。

  從這頭狂奔到那頭,手中的劍不停閃爍著,雖然用的只是最簡單的滑步,卻比原來那些高級步法還要快,而且出手的感覺也不一樣,更加流暢,速度當然也快得多,用在突刺上並不明顯,只是快了三成,但用在連刺上就明顯多了,至少快一倍,這就是劍法、身法、步法三者同步的效果。

  「呼吸,注意你的呼吸,武者的力量來自呼吸……

  「別忘了你是魔法師,不要只依賴你的眼睛和耳朵,釋放你的精神意志去感知四周……

  「不要去想什麼命中目標。對於一個武者來說,心裡什麼都不想,完全憑感覺出手,出招不經過大腦,完全憑自身反應,那才是最高境界……

  「格擋並不是純粹的防禦,格擋的目的是掌握距離。想要和對方保持距離,那就藉格擋的機會後退;如果想拉近距離,格檔要比盾防有效得多……」

  傑克不停唸叨著,這是一種非常隨意的指點方式,看到哪裡有問題就立刻糾正,想到什麼就隨口說出。

  突然,門口掛著的鈴響了起來。

  「有人找你。」傑克搖了搖頭。

  拉佩停下來;沒人會找傑克,也沒人會找瓦蒙,只可能是找他的。

  果然從地下室一出來,拉佩就看到萊戈尼格、馬薩德、約瑟夫和西文思。

  「怎麼?有什麼重大事件?」拉佩一邊走,一邊問道。

  「你有沒有看過今天早上的報紙?」萊戈尼格問道。

  「是為了那起刺殺案?」拉佩早就料到萊戈尼格等人的來意,緊接著問道:「今天早上所有的報紙全都口徑一致,對刺殺案一筆帶過,大部分筆墨是在譴責國王的無作為和警察的失職,這應該和馬克西米他們有關吧?」

  拉佩稍微使了點手段,把話題轉過去,說實話,他眞不想多提刺殺案。

  「不只我們一家這麼做,你絕對想像不到,就連那些貴族也在他們控制的報紙中大肆抨擊國王和警察。」萊戈尼格哈哈大笑起來。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國王和貴族之間原本就有極大的分歧,國王甚至把大部分貴族視作蛀蟲或者毒瘤,而貴族們也討厭國王,認為國王刻薄寡恩。

  事實上,拉佩也認為國王刻薄寡恩,不是一個値得追隨的君王。

  「你們打算怎麼做?在一旁幸災樂禍,還是趁機落井下石?」拉佩問道。

  「有沒有可能趁機替安東尼報仇?」馬薩德有些躍躍欲試,他膽小,正因為如此,希望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你難道打算站在殺手那邊?別忘了他們做過些什麼事,誰如果這個時候和他們接觸,一旦被揭露出來,名聲絕對會臭了整條大街。」拉佩用警告的目光瞪著馬薩德。

  馬薩德嚇了一跳,另外幾個人的神情也變了。

  「是啊,那群殺手確實太肆無忌憚,想和他們合作的人全都擔心會被他們的名聲拖累。」萊戈尼格一臉頹然。

  「算了,以大局為重。我們現在的重點是組建軍隊和把執法部門搞起來,為安東尼報仇只是一件小事。」西文思說道。身為歷史學家,他眼光深遠,只看大事件,對於像安東尼這樣的小人物的死活,他根本不會在意。

  「那倒也是。」萊戈尼格放棄了報仇的想法,有些為自己冒冒失失地趕來而慚愧。

  事實上,萊戈尼格對報仇並不是很熱心,畢竟他和安東尼認識也沒幾天,再說,塔倫賓尼派分部刺殺威爾勛爵並沒有得到總部的認可,完全是個人行為。

  內心中,萊戈尼格對這類個人行為很排斥,這一次刺殺的是比格•威爾,他勉強能夠接受,畢竟比格•威爾是國王的親信。但是下一次刺殺某個貴族呢?再下一次的目標會不會變成商人或者學者?

  「你們來這裡,不會只是為了這件事吧?」拉佩感到很疑惑。

  萊戈尼格看了看左右,拉佩立刻明白,隨即把眾人迎入那間小客廳。

  「情況是這樣的。約瑟夫還管著工人委員會,他的一個手下突然告訴他,自己的兒子被一個祕密警察看中,並發展成眼線。好在那個孩子很聽父親的話,知道什麼是好壞,表面上答應下來,實際上另有想法……」

  萊戈尼格的話還沒說完,拉佩就揮手打斷他的話,道:「老兄,這裡只有我們幾個人,有必要說那種冠冕堂皇的話嗎?」

  萊戈尼格頓時老臉一紅。

  西文思連忙接口道。:「還是實話實說吧,有人找上那個孩子,想從他那裡挖出其他外圍成員,他不知道,但是對方不相信,一心一意要找他麻煩。那個孩子害怕了,向他父親坦白一切,所以他的父親找上我們。」

  「你們打算怎麼做?」拉佩冷著臉問道。

  「順藤摸瓜,找出那些被收買的小孩。」萊戈尼格說出自己的想法。

  「然後怎麼辦?殺了他們?或者威脅他們替我們辦事?」拉佩冷冷地問道:「用什麼威脅?要不要找一個黑魔法師來,我聽說黑魔法師有控制別人的辦法,但是我們怎麼保證那個黑魔法師不會另有想法?」

  拉佩這一連串問題讓萊戈尼格等人啞口無言,他們來的時候意氣風發,但是此刻卻都啞了。

  「你認為應該怎麼辦?」萊戈尼格乾脆問道。

  拉佩沒有回答,他走來走去,開始冥思苦想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突然拉佩睜開眼睛,轉頭衝著約瑟夫說道:「告訴那個小孩,我們可以給他庇護,而且讓他去發展下線,就按照祕密警察教他的方式弄一張情報網出來;再告訴他,其他外圍成員也願意這樣做的話,我們同樣會給予他們庇護。」

  眾人頓時一愣,過了好半天,萊戈尼格的臉上多了一絲為難的神情,道:「這……這樣的條件也太寬鬆了吧?」

  「幾句空口白話,又不需要我們付出什麼,算什麼寬鬆?」拉佩問道。

  「你這樣一點約束力也沒有……」萊戈尼格仍舊感覺不妥。

  「約束力?我還是剛才那句話,難道你打算找一個黑魔法師,讓他給那些孩子下咒?」拉佩不以為然地說道:「管他是雙面間諜,還是三面間諜,只要能夠打聽到情報,能夠把情報賣給我們就行。」

  「問題是他們也會把我們的情報賣給別人。」西文思警告道。

  「那你用什麼約束他們不把我們的情報賣給別人?用黑魔法師嗎?」拉佩還是那句話,因為這確實很有用,絕對可以堵得這些人說不出話。

  想了好半天,萊戈尼格想到一個理由,道:「給予那幫小孩庇護,我們是要付出代價的……當然,我確實沒想好怎麼約束他們。」

  萊戈尼格被拉佩左一句黑魔法師,右一句黑魔法師嚇住了。

  「放心,不需要做什麼。」拉佩根本就不在意,道:「那群殺手太肆無忌憚,已經引起公憤,現在又是敏感時刻,看著吧,接下來他們就要倒楣了。」

  「那群殺手挺厲害的。」萊戈尼格不太相信。

  「殺手只是拿錢辦事,如果付錢的人自身難保呢?」拉佩嘿嘿一笑,道:「恨那個人入骨,想要殺掉他的,除了我們就只有西弗和霍特波爾伯爵。這次行動和我們無關,馬克西米他們大造輿論,抨擊政府無作為,在我看來,絕對有撤清自己的意圖。這樣一來嫌疑犯就只剩下西弗,眾所周知,西弗是勒芒養的一條狗,脖子上肯定有條狗繩勒著,最後的結果還需要我多說嗎?」

  「有道理,到處找那些小孩麻煩的就是西弗的手下,他自顧不暇,我們只要宣佈給予那些小孩庇護,其他勢力多少會給我們一個面子。」萊戈尼格若有所思。

  約瑟夫猛的一拍大腿,道:「太好了,這樣我們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一張情報網。」

  這段日子以來,萊戈尼格一直過得不順,他已經和很多人談過心,但是沒有任何結果。相反的西文思什麼都沒做,只是看看場子,組建軍隊的事卻已經有眉目,這讓萊戈尼格鬱悶得想吐血。

  正因為如此,萊戈尼格現在的心思已經轉到執法部門上,正好馬薩德這個膽小鬼因為安東尼的死放棄機會,他正好頂上。

  「我和上面通報一下,馬克西米肯定會同意,唯一的問題是……」萊戈尼格欲言又止。

  拉佩知道萊戈尼格想說什麼,三巨頭中馬克西米和喬治都是現實主義者,喬治甚至有些功利;而讓卻是一個理性主義者,當初提議組建一個執法部門的時候,讓已經不怎麼高興,現在要接管情報網,做的是祕密警察的工作,他肯定會發飆。

  「你先找馬克西米談一下,他應該有辦法說服讓。」拉佩幫萊戈尼格出了一個主意。

  眾人走了,拉佩又回到地下室,他要繼續剛才中斷的訓練。

  「你的事情實在太多,如果老是這樣,你恐怕練不出什麼名堂。」傑克搖了搖頭。

  拉佩並不打算反駁,他當然不會告訴傑克,他的手裡有一枚幸運金幣,白天學的東西,到了晚上完全可以在夢境中重現出來,甚至如果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中有類似的人物,拉佩就可以立刻得到那個人的感悟。

  當然只有感悟還不行,拉佩還必須讓身體達到要求,大量的練習仍舊是免不了,不過這種練習純粹只是量的積累,就算經常被打斷也沒關係。

  見拉佩不說話,傑克以為自己說得太過分,可讓他說軟話是不可能,他腦筋一轉,頓時有了想法。

  盜賊不同於騎士,騎士是出了名的一根筋,認為通往頂峰的道路沒有捷徑可走;盜賊就不同,他們一向認為達到目的並非只有一種辦法,

  「算了,我教你一招,反正你只是想保住性命。」傑克站起身,突然他的身影消失,緊接著出現在拉佩的身後。

  這可不是盜賊的藏匿之法,此刻拉佩和傑克所在的這間地下室長、寬不過十尺,周圍還放了一圈箱子,所以地方就更小,中間又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隱身術?」拉佩大吃一驚。

  隱身術不難破解,當初霍特波爾伯爵就曾經用隱身術偷襲拉佩,卻被他一把閃光粉破解。昨天刺殺拉佩的那些人中,控水者能夠感知到水的存在,天生就能夠破除隱形;而那個叫流星的人可以看透血液,能夠感知生命的跡象,同樣也能破除隱形。

  不過像傑克那樣發動得如此突然,速度如此快,就算能夠識破隱形也沒用,一般人根本反應不過來;能夠反應過來的人不是騎士,就是戰士或者劍客,但他們又沒能力識破隱形。

  「這怎麼可能?就算……就算瞬間施法也沒那麼快。」拉佩瞪大眼睛。拉佩不認為這是戰鬥施法,戰鬥施法也需要施法的過程,只不過是用手印配合咒語,一邊移動,一邊施法,這是一心多用的高級技巧,但傑克此刻用的辦法絕對與此無關。

  「只是一個小花招罷了,不過千萬別小看花招,用得好,它們可以幫上大忙。」傑克伸出手,只見他的左手中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這是一枚風青石戒指,上面刻著低級隱身術的符文,從表面隱約可見的流光來看,這東西還能夠使用一、兩次,然後就需要塡充魔力。

  「這個小把戲的成本是兩千比索,不過對於保命來說,這個價錢還是挺便宜的。」傑克笑道。

  緊接著傑克的手腕一翻,手中又多了一枚戒指,道:「我還有別的戒指,會在需要的時候換上。第一枚是加速戒指,可以讓我的動作變得更快,配合我腳上的快步靴,兩者的效果可以疊加,可以讓我輕鬆逃跑;第二枚是踏空行走戒指,可以讓我來去自如,任何地形都難不倒我;第三枚是閃爍戒指,可以在危急關頭救我一命;第四枚是免死戒指,可以抵禦即死類魔法,這是我最常用的組合。我還有其他組合,不過那就是我的祕密了。」

  「你眞有錢。」瓦蒙訥訥地說道。

  加速和踏空行走都是低級魔法,價格也就一、兩千比索,但閃爍和免死卻是高級魔法,這兩枚戒指的價値絕對上萬。

  拉佩當然知道傑克的底細,這些肯定都是偷來的。

  「眞正的關鍵應該是啟動它們的手法吧?」拉佩也有好幾件魔法裝備,當然知道啟動它們需要時間,雖然比施展魔法快一些,而且用不著結印和唸咒,但卻做不到那樣快速和隱密。

  「我剛才說過,只要達到大師境界,精神就可以干涉物質。成為大盜賊後,我就開始對魔法進行解析,然後對魔法就有了自己的理解,我最終找到一種辦法,能夠讓戒指始終保持等待激發的狀態,一旦需要,就瞬間激發。」傑克顯得異常得意地道:「這可是我的獨門祕訣。」

  「不對啊,這肯定是超高難度的技巧,他應該沒辦法學會吧?」瓦蒙看著拉佩。

  「你忘了,他是魔法師,原本就會解析魔法,我只要傳授他其中的訣竅就行了。」

  如果拉佩不能用,傑克也不會拿出來。

  但傑克的語氣突然一變,道:「不過這畢竟不是正路,一開始對你或許很有用,能夠讓你短時間內實力大增,但是對你的將來卻很不利。你以後自己解析魔法的時候,肯定會受影響,特別是晉陞大魔法師需要領悟魔法本源,到時你的難度會比其他魔法師大得多,可能是幾倍,也可能是十幾倍,甚至幾十倍。到時候你可別怪我。」

  「沒關係。」拉佩想都沒想,立刻說道。

  拉佩的魔源來自狼人,天賦原本就差到極點,突破到高級都很麻煩,更不用說大師等級,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把魔法看作是輔助手段,主攻的方向是劍法。拉佩首先是一個劍客,然後才是一個魔法師。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4-9 10:24 PM

【第五十三話】──新的線索 

  約瑟夫又來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馬克西米和一個小孩。

  那個小孩看起來十二、三歲,人很瘦弱,有點營養不良的感覺,這讓拉佩想起原來的自己。

  拉佩請約瑟夫三人進入小客廳,還沒等他開口,馬克西米已經搶先說道:「我對你的建議很感興趣。」

  「您有把握說服讓?」拉佩看著馬克西米。

  馬克西米沉默片刻,顯然這確實是一個大問題,好半天才異常嚴肅地說道:「無論如何我都會說服他,雖然這令人反感,但是對推翻暴政很有幫助。」

  拉佩明白,馬克西米這樣說,就意味著他不惜為此翻臉,一旦上升到這樣的高度,讓就不得不考慮,為了他的道德潔癖導致賓尼派的分裂是否值得?

  「不過我們得給這個組織另外取個名字,叫秘密警察肯定不行。」馬克西米雖然做好和讓大吵的準備,但若能夠減小爭吵的程度總是好的。

  「那倒是,秘密警察的名聲太臭了。」約瑟夫也在一旁點頭。

  「臭嗎?」拉佩無語,他覺得這個名稱還是很響亮,而且很好用。在塔倫的時候,他一亮出這個身份,連市長都對他客氣三分;警察廳廳長更把他當好朋友看待,那熱倩程度讓人吃不消。

  「叫瞭望手怎麼樣?」馬克西米問道。

  「好名字。」約瑟夫立刻響應道。

  「很不錯。」拉佩並不在意,反正除了秘密警察,其他名字都差不多,就算叫黑魔法師會,或者亡靈詛咒,也沒有秘密警察那樣的震懾力。

  「這就是我提到的那個孩子。」約瑟夫拍了拍他帶來的小孩,把那個孩子椎到前面。

  「他太小了。」拉佩一臉為難的樣子,說實話,他真實的年齡並不比這個小孩大多少,不過他此刻的樣子倒勉強可以說這話。

  「是啊,小了一點。」馬克西米明白拉佩為什麼這樣說,拉佩的目的是以這個孩子作為核心,另外建立一張情報網,和原來那張情報網緊密相連,但這個孩子的年紀太小,不足以擔負如此重要的使命。

  「還有沒有比他稍微大點的小孩?」拉佩問道。

  「沒有名單,我們很難確定。」馬克西米有些為難,在來的路上他就想到這些事。

  「能不能……」拉佩有些難以啟齒,壓低聲音說道:「私底下和他們溝通溝通,從他們手裡買下名單?反正名單在他們的手裡也沒什麼用。」

  拉佩說得很含糊,不過馬克西米完全明白,按照拉佩的分析,那個黑幫老大就快倒楣了,這份名單在他們手裡根本沒用,對方或許會答應。拉佩之所以說得這樣含糊不清,是因為那邊的名聲太臭,他對這個建議多少有些顧慮。

  馬克西米當然不知道拉佩這麼說,是為了防備魔法偵測或者預言術之類的東西。拉佩真正的目的是想得到那份名單,知道哪些人已經暴露,這樣就可以防患於未然。

  「我找人試試,應該可行。」馬克西米說道,賓尼派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光鮮亮麗,私底下也有不少骯髒的東西。馬克西米確實有門路和西弗聯絡上,甚至還能找到適合的人對西弗施壓,別忘了他也是吃法律飯的,同樣也是西弗不敢得罪的那種人。

  馬克西米隨即又道:「我如果解決這些難題,你打算怎麼做?」

  拉佩稍微想了想,說道:「當然是保持原樣,我會讓他們繼續發展下線,招攬更多的眼線;同時我會提出要求,讓大家把自己的孩子和周圍認識的孩子都塞進去,成為秘密警察的眼線。」

  「這……怎麼能這樣?」約瑟夫臉色大變。

  拉佩看都不看約瑟夫,他原本就沒指望約瑟夫能夠明白,只要馬克西米聽懂就行了。

  馬克西米當然聽得懂,道:「你想借用秘密警察的資金和人才?」

  「是啊,搞情報,我們並不是很熟,也沒時間從頭開始摸索。我記得秘密警察組建的時候,前前後後花了十年,我們可沒這樣的時間,而且資金也很困難,搞情報是很花錢的。」拉佩說道。

  果然,時間和資金這兩個難題往馬克西米面前一拋,他立刻沒想法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約瑟夫撓了撓頭。

  「我的意思就是秘密警察是一棵根深葉茂的大樹,而我們沒時間另外種一棵樹,那就乾脆像槲寄生一樣,寄生在秘密警察這棵大樹上,吸收它的養分壯大自己,再利用它的枝幹鋪開我們的葉子。」拉佩解釋道。

  約瑟夫若有所思起來,過了好半天,他很靦腆地說道:「我還是不太懂,不過我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我覺得召集人手的工作很適合你。」拉佩乾脆直接給約瑟夫一份工作。

  馬克西米沒有反對,他當然知道這是最邊緣、份量最輕的工作,但是對約瑟夫的頭腦,他實在沒有信心。

  「你先去做事吧。」馬克西米對約瑟夫說道。

  約瑟夫這點眼力還是有的,知道馬克西米和拉佩還有事要談,走的時候把那個小孩也帶走。

  等到約瑟夫出了門,馬克西米站在窗口看著他遠去,這才低聲說道:「瞭望手既可以對外,也可以對內。你讓賓尼派的成員發動自己和周圍的孩子加入瞭望手,透過這些孩子,就可以掌握大人們的一舉一動……這絕對是一把利劍,一個不小心,傷人也會傷己。」

  「不只是監視,還有控制。」拉佩輕嘆一聲,既然馬克西米挑明此事,他也就不再隱瞞。

  聽到這番話,馬克西米頓時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還沒意識到這一點。一直以來,他想到的只是一張情報網,卻沒想過還可以有其他用處。

  拉佩不等馬克西米反應過來,緊接著道:「我從加入賓尼派的那一天起,就有一種預感——賓尼派遲早會分裂,其實現在已經有裂痕了,只不過面對強敵,大家不得不團結在一起罷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避免做出抉擇。」馬克西米也乾脆攤牌。

  「多明尼哥先生說我很適合搞政治,因為我對政治天生敏感;同時他又說我不適合搞政治,因為我缺乏一顆冷漠的心。」拉佩苦笑起來。

  「我明白,你無法做出抉擇。」馬克西米並沒有顯露出失望的神情,因為他已經猜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我本來打算等到國民會議召開後,等到推翻暴政,就放棄這一切,專心繪畫;但是現在……」拉佩一臉無奈。

  「你打算現在就放手?」馬克西米這一次倒有些驚訝。

  「是的,我擁有的東西已經太多,多到足以給我惹來一大堆麻煩,現在如果不放手,將來就沒辦法撒手。」拉佩說道,他不得不這樣選擇,因為接下去他得返回塔倫。

  這也是比格•威爾給拉佩的建議,拉佩不是馬內人,這裡不是他的主場,就算他做得再多、再好,也是在替別人工作。

  先不說馬克西米、喬治和讓這三位巨頭,就算他們全都出事,領袖的位置也輪不到拉佩坐。別看約瑟夫在拉佩面前唯唯諾諾,沒什麼本事,腦子也不行,但他有人脈,隨隨便便就可以拉出一票人;萊戈尼格也一樣,雖然人緣沒約瑟夫好,但是資格夠老。

  也因為拉佩的野心越來越大,與其在馬內充當一個二流角色,還不如回塔倫招兵買馬,充實自己的力量,一旦局勢大亂,他完全可以以塔倫為根基,影響整個南方。

  「真是可惜。」馬克西米並沒撒謊,不過心裡同時也有些慶幸,雖然拉佩沒有做出明確的選擇,但實際上更靠攏馬克西米這邊,因為拉佩搞的這些東西,另外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受益,最終所有的好處都會落到馬克西米的手裡。

  在短短的片刻之間,馬克西米就已經計畫好,軍隊太敏感,絕對不可能只掌握在他一個人的手裡,事實上賓尼派上層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再說,他對那支鬆散的軍隊根本沒有興趣,不過瞭望手就不同,這個必須牢牢掌握住。

  「你打算讓誰接管瞭望手?」馬克西米問道。

  拉佩很清楚馬克西米的心思,立刻說道:「原本馬薩德很合適,可惜他太膽小,自己放棄了;約瑟夫又太蠢;萊戈尼格倒是不錯的選擇,不過他未必願意。所以最好還是您親自掌控。」

  「沒問題,不過我希望將來你能夠幫我,當然我可以保證,那個時候你絕對用不著再做艱難的抉擇。」馬克西米投桃報李,等於許諾拉佩一個不錯的位子。

  馬克西米有這個自信,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的路線是最正確的,喬治太關注有錢人的利益,卻不想想有錢人畢竟是少數;而讓完全相反,心思全都放在窮苦大眾的身上,但是約瑟夫的失敗足以證明這些人的侷限性。

  「我會考慮。」拉佩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馬克西米走了,拉佩再一次回到地下室。

  「你非常狡滑。」傑克笑著指了指拉佩。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雖然小客廳和其他地方之間是隔開的,但是以傑克的實力,那層隔離對他根本無效。

  「這下子,你用不著擔心苦心經營起來的情報網會被連根拔起。」傑克猜出拉佩的意圖。

  「是啊,簡直是天賜的機會,我原本還在為此煩惱,這下子用不著了。」拉佩滿臉微笑,此刻的他渾身輕鬆。

  傑克看著拉佩,好半天后搖了搖頭,道:「你對我不需要掩飾什麼,我知道這只是你的目的之一。」

  傑克的話音剛落,旁邊人影一閃,比格•威爾就冒出來,道:「我就知道你能夠猜得到。」

  「還不是從你那裡學的?」傑克輕嘆一聲。

  拉佩的那些本事全都是從比格•威爾這裡學來的,而傑克卻是最熟悉比格•威爾的人,自然不難猜出拉佩的想法。

  「你讓我感到欣慰。」比格•威爾看著拉佩。今天的事完全是意外,拉佩事先並不知道他的情報網會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他也沒機會和比格•威爾商量,他做出的那些決定,完全是臨時發揮。

  而拉佩的表現在比格•威爾看來,至少可以打七十分。

  「我沒想到馬克西米會在這時候和我攤牌。」拉佩並沒有沾沾自喜。

  「這不奇怪,情報網不同於那支軍隊,他當然要儘可能掌握在自己手裡。」比格•威爾看透馬克西米的心思,道:「可惜外行就是外行,他肯定不知道情報網是可以遙控的,你明面上撒手,暗中仍舊控制著這張情報網。

  「馬克西米看上去不費一點力氣就得到一張情報網,實際上,是以賓尼派龐大的人脈幫你把情報網鋪開,還把賓尼派大部分成員的小孩都拉進去,而透過這些小孩,你實際上也把那些大人控制了。」

  「還有軍隊。」拉佩笑著說道。

  「對了,還有那支軍隊。」比格•威爾這才想起來,道:「雖然那支軍隊差勁了一些、鬆散了一些,戰鬥力也有限,但畢竟是軍隊,影響力還是不小。」

  「這傢伙的野心這麼大。」傑克瞪大眼睛看著拉佩,他撓了撓頭,緊接著道:「我覺得很奇怪,你這個人挺矛盾的,明明有野心,卻始終沒有全面發力,好像在逃避什麼?」

  「因為我還沒想好怎麼做。」拉佩聳了聳肩。

  拉佩沒辦法說這是幸運金幣的緣故,得到幸運金幣已經半年多,他越來越感覺到幸運金幣的核心規則也是等價交換,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爬得越高,結局也越淒慘。

  仔細分析下來,拉佩發現幸運金幣能夠讓他得到的東西,大致可以分成權勢、財富和實力三類,在這三類之中,他只要有所收穫,運氣就會變差。

  一開始的時候,拉佩的實力快速提升,財富更不用說,從一無所有變成身家頗豐,又有了以漢德為首的那幫手下,所以麻煩不斷。來了馬內後,建造跑狗場是在花錢,之後變成佩拉得•沃斯專注於繪畫和發明,這段日子很平靜;後來跑狗場開始賺錢,他又得到三巨頭的器重,地位提升極快,這下子麻煩又來了;之後他拍賣跑狗場,一下子賺進六十幾萬比索,得到勛爵頭銜,隨之而來的就是這一連串刺殺。

  對幸運金幣瞭解得越深,拉佩就越感到害怕。

  拉佩必須在權勢、財富和實力之間進行平衡,比格•威爾的選擇可以當作一種借鑑,他放棄了實力,他始終是個普通人,不會魔法,也沒練過什麼武技,對權勢也不是很在意,身份只不過是國王的寵臣,地位只不過是個勛爵,擔任的也只不過是外交官的職務,也沒什麼財產,最值錢的就是一幢位於郊區的別墅,加上家具和藝術品頂多值七、八萬比索,馬內的很多商人都比他有錢。

  另外一個例子就是那位畫家,那位畫家也沒什麼實力,錢倒是有一些,最高的身份是某位公爵的畫師;他的結局也還不錯,一生顛沛流離,活到六十五歲,最後在貧困、疾病和飢餓中死去。

  相對於其他幸運金幣的擁有者,六十五歲已經是高壽,而且死得也不痛苦,算是不錯的結局。

  拉佩並不打算完全複製比格•威爾和那位畫家的路,這兩個人做出的選擇都差不多,放棄實力,另外兩項平衡發展,不刻意去追求;但正因為他們沒有實力,所以命運不能由自己掌握,拉佩更願意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中倒也有相應的例子……那個製造了黑死病,讓整個世界陷入恐慌中,前前後後死了幾千萬人的邪惡法師……他就擁有恐怖的實力;這傢伙放棄的是權勢,一輩子都獨來獨往,同樣也沒什麼財產。

  為了圍剿這個邪惡法師,各國派出傳奇強者,所有的神殿也都高手盡出,前前後後花了二十二年,最終在絕望峽谷將其圍住並且斬殺。這名邪惡法師死的時候是六十七歲,死得也乾脆,沒有承受太多的痛苦。

  拉佩打算試試這條路,不過一點權勢都沒有可不行。

  那位黑魔法師的結局告訴拉佩一個道理,個人實力再強,也強不過很多人聯合的力量。

  不過權勢也是一個很麻煩的東西,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中只要是權高位重的人,死的時候都很慘。

  不追求權勢不行,追求權勢也不行,想了半天,拉佩最終決定追求不為人知的權勢,成為隱藏在陰影中的王者。

  除此之外,拉佩還想進行一項實驗。

  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都沒試過讓其中的一項成為負數,不過實力成為負數是不可能的;權勢成為負數倒有可能,那就是成為奴隸,不過拉佩不打算選擇這一項;財富最容易變成負數,所以拉佩打算背一屁股債試試。

  昨天拉佩毫不猶豫地花十萬比索買下那把劍,就是因為他的想法變了。

  拉佩打算花錢,拚命花錢,然後欠債,之後再借更多的錢,再欠更多的債。

  欠債也是有講究的,拉佩必須讓別人相信他能夠還得那些債,好在他已經有了財神的頭銜,再加上和尤特人的合作,這讓他擁有欠債的自信和實力。

  一月眼看著就要過去,拉佩的生活又恢復平靜,每天除了修煉就是畫畫,偶爾也會搗鼓一些發明,不過他不是自己搞發明,而是把別人的發明拿來看看。

  發明是需要靈感的,而靈感畢竟有限,拉佩不可能總有新點子,好在別人的發明也可以拿過來用,拉佩有自信,他利用發明的能力絕對無人能比。

  此刻拉佩就在研究一項發明,這項發明可以用於船隻。

  原理倒也簡單,就是在船隻的兩側安裝類似水車的東西,用人力或者畜力踩踏水車,推動船隻前進。船隻的速度可以達到七節,也就是每小時十三公里左右,

  這比大部分三層排槳船要快得多,可以長時間航行,還可以進入外海。

  一看到這項發明,拉佩就心動了。

  塔倫的第二支水警隊已經開始組建,人員、資金都不成問題,問題在於船隻的挑選。

  緝私隊用的是輕帆船,第一支水警隊組建的時候同樣也採用輕帆船。

  輕帆船需要的人員少,駕馭容易,保養也簡單;不過也有問題,首先就是速度,比商船當然快得多,但是比起排槳船就慢多了,偏偏塔倫周圍的海域一年四季風平浪靜,非常適合排槳船,所以塔倫的海盜和走私販子全都用排槳船。

  塔倫走私猖獗、海盜橫行,不只因為緝私隊的無作為,而是他們就算想抓也做不到。

  拉佩弄水警隊雖然是為了掩人耳目,不過他也希望能夠有所作為,或者說得確切點,他希望烏迪內斯有所忌憚。

  這段日子拉佩感覺到烏迪內斯有些蠢蠢欲動,這可不是好兆頭。

  此刻拉佩拿著一支筆把他想像的船畫下來,突然他被陽光晃了一下。

  拉佩連忙抬起頭,亮光來自隔壁的那幢房子,也就是佛勒、瑪格麗特、費德里克、妮娜等人住的那幢房子。

  那幢房子二樓的一扇窗戶只要開到特定的角度,就會把陽光反射進這座小客廳——這也就成了拉佩他們商量好的暗號。

  拉佩裝作有些勞累,回房間休息。

  片刻後,拉佩的身影從那幢樓裡的魔法門出來。

  「怎麼回事?」一出來,拉佩立刻問道。

  「夏洛克找你,尤特人那邊好像有消息了。」瑪格麗特連忙說道。

  拉佩明白了,他取出一張人皮面具貼在臉上,然後又換了一套衣服,轉身踏進另外一扇魔法門。

  這裡既然成了最後的藏身處,而且關係到拉佩的另外一個身份,因此所有人能不外出,就儘可能不外出,其中也包括拉佩自己,所以佛勒另外設了一扇魔法門,而出口就在隔壁街區的一幢房子。

  片刻的工夫,拉佩就從那幢房子走出來,房子的主人是一對老夫妻,他們已經被精神魔法控制住。

  和夏洛克見面的地方就在幾座街區之外的公園,這裡是市中心,相對要安全一些。

  拉佩沒坐馬車,就這麼走著去。

  夏洛克早已經等候在那裡,他同樣也化了妝,粘了鬍子,看上去反倒年輕一些。

  此刻夏洛克坐在公園的長凳上,穿著又厚又髒的大衣,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最近馬內這樣的人很多。

  拉佩遠遠的就看到夏洛克,不過他沒有立刻過去,而是先轉了一圈,確認沒有人盯梢,這才在旁邊的位子坐下來。

  「約我出來有什麼事?」拉佩低聲問道。

  「沒想到您真的說服了國王,讓他答應組建這支軍隊。」夏洛克異常佩服地說道,他不知道拉佩是怎麼做到的。

  雖然尤特人有錢,收買了很多探子,情報網絕對不比秘密警察控制的情報網差,但是尤特人還沒本事把情報網發展到宮廷中,所以拉佩和國王的對話並沒有傳到他們的耳中。

  「這沒什麼。」拉佩並不打算解釋,隨即又問道:「我不方便和那位陛下見面,你能告訴我,他最近做了些什麼嗎?」

  拉佩很清楚尤特人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沒有確切的消息,他們不會這麼客氣。

  「陛下以私人名義寫了一封信給塔倫的市長。」夏洛克連忙說道,這不是什麼秘密。

  「私人名義?」拉佩微微吃了一驚,他當然明白這是要來真的了。

  有些事就是那樣奇怪,如果這是一封公函,大家未必會重視,所謂的公事公辦和拖沓敷衍是同義詞;可一旦動用私人名義,那就說明國王非常憤怒。

  看到拉佩的樣子,夏洛克知道他已經明白,隨即又道:「海因長老讓我告訴你,他現邊已經準備好了,整整三千人,其中兩千人是划槳手;他還準備了一筆九十萬比索的款子,另外還有一筆是二十萬比索。」

  雖然夏洛克沒有說得很明白,拉佩也知道九十萬的那筆是給尤特人的半年工資,海因長老是按照每人每月五十比索來算的,這和當初拉佩的父親在郵政署拿的工資差不多;另外二十萬比索則是籌建水警隊用的,包括購買船隻、槍械,事實上尤特人已經做好大部分錢會被拉佩侵吞的準備。

  「你們的效率倒是挺高的。」拉佩不能不佩服,他可以肯定尤特人是得到確切消息後,才開始準備的,應該就是這一、兩天的時間。

  「海因長老還讓我送一件禮物給您。」夏洛克說到正題,道:「我們已經查出那筆錢的來龍去脈。」

  說著,夏洛克把一張疊好的紙片推過來。

  拉佩看了看左右,用手壓住紙片,神不知鬼不覺地取過來,然後偷偷看了紙片一眼。

  紙片上是一篇流水賬,詳細羅列著每一筆錢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很多地方還特意用紅筆勾勒出來。正如海因長老曾經說過的,這筆錢有一部分是從國外轉進來的。

  這些錢最終的源頭全都追溯到同一個人——德瓦爾子爵。

  「你認識這位德瓦爾子爵嗎?」拉佩捏住幸運金幣,用心靈傳語的方式問道。

  讓拉佩感到意外的是,比格•威爾居然不回答,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

  反倒是夏洛克長嘆一聲,用異常感嘆的口氣說道:「實在讓人意想不到居然會是這個人的手筆,當初我們查到這位子爵頭上的時候,還以為查錯了,或者是有人故意陷害,直到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那位子爵,我們才不得不信。」

  「為什麼?」拉佩問道。

  「您難道沒聽說過?這位子爵是威爾勛爵最好的朋友,曾經幫過威爾勛爵很多忙,同樣威爾勛爵也幫過他很多忙;最讓人想不通的是,這位子爵和勛爵大人沒有絲毫的利益衝突,他也不可能從勛爵的死中得到任何好處。」夏洛克道。

  拉佩這下子明白為什麼比格•威爾會有這樣的反應,想必比格•威爾一時之間也沒辦法想通吧?

  「替我謝謝海因長老,我不會忘記這個人情的。」拉佩站起來,有些事他必須立刻處理。

  隨後,拉佩隨手一撮,紙片變成無數碎屑,緊接著碎屑化作火焰,他不知道這上面有沒有魔法印記,這樣做最為保險。

  拉佩對這條線索並不是百分之百相信,必須先證實一番,然後再採取行動。

  如果換成以前,這件事交給漢德去做就行,可惜現在漢德和他的手下只能躲在秘密警察總部,這讓拉佩對西弗和那位伯爵恨之入骨。

  「不能動用漢德,看來只能讓費德里克走一趟。」拉佩暗自嘆息,手裡還是缺人,特別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人。

  國王大街六十三號,這裡就是德瓦爾子爵住的地方。

  國王大街屬於上等區中的上等區,這裡離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住的地方不遠,離伊麗爾宮也很近。

  這條位於市中心的大街很長,但是房子卻沒多少,因為它們之間隔得很遠,每一幢房子都有一大片庭院。

  國王大街和紅楓大道也不能比,紅楓大道那邊全都是別墅,注重實用性和舒適性;而這裡的房子在意的卻是典雅莊嚴,每一幢房子都氣派非凡,裡裡外外全都佈滿雕塑。

  德瓦爾子爵擁有的那幢豪宅是典型的後古典主義風格的建築,整體線條顯得有些剛硬,房子四周的花崗岩雕塑大多和宗教有關。

  原本拉佩打算買下隔壁的房子,以便就近觀察,但是當他知道德瓦爾子爵住在這裡,立刻打消念頭。

  不過,這也讓拉佩愈發確信德瓦爾子爵有問題。

  查一下德瓦爾子爵買下這幢房子的時間,疑點就愈發清晰,他是在去年八月份買的,也就是刺殺案發生後的兩個月。

  拉佩還記得,那時候他的調查已經有眉目,也已經把目標鎖定在安東尼的身上,還已經知道刺殺案件和賓尼派有關,同樣外界也知道有人在調查這起刺殺案。

  德瓦爾子爵十之八九是聽到這個消息,才買下這幢房子躲起來。

  以子爵的身份住在國王大街有些不符合規矩,住在這裡的不是侯爵就是伯爵,因此周圍的人對德瓦爾子爵很不滿,沒人和他打交道。

  而德瓦爾子爵顯然也沒有結交左鄰右舍的意思,他深居簡出,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拉佩沒辦法買下或者租下這裡的房子,那就只能另想辦法,所以德瓦爾子爵府邸旁邊,國王大街六十二號赫斯特伯爵的府邸莫名其妙地多了兩個僕人。

  這兩個僕人在花匠的手底下當幫工,沒人清楚這兩個僕人是怎麼來的,伯爵不知道,管家也不知道,甚至連老花匠也不是太清楚,只有一些迷迷糊糊的記憶。

  這兩個幫工其中一個正是費德里克,另外一個是兩個男僕中的一人,當初在拉佩別墅的時候,他做的就是花匠的工作,所以不至於露餡。

  這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手筆,為了保密,她親自出手,篡改了花匠、管家和僕人們的記憶。

  之所以把費德里克和男僕安排在這裡,是因為這裡有一座玻璃暖棚,正好緊挨著德瓦爾子爵的府邸,是最好的觀察位置。

  三天後的一個清晨,又有一批人到來,這批人打扮得像農夫,他們駕著一輛破舊的馬車,馬車上放著成排的冬青樹,三個農夫從馬車上下來,他們推著獨輪車把那些冬青樹搬運到玻璃暖棚內。

  一進入玻璃暖棚,三個農夫立刻顯露原形,一人是拉佩,另外一人是佛勒,最後一人是擔當保鏢的傑克。

  「這兩天觀察下來,情況怎麼樣?」拉佩一進來就問道。

  「有問題。」費德里克放下手裡的工作,走到拉佩面前,低聲說道:「這位子爵不但很少外出,甚至很少走到窗口,那幢房子的窗戶從來不開,而且窗簾也很少拉開。房子內有很多保鏢,有幾個保鏢很不簡單,我們遠遠的看一眼,他們立刻就能感覺到,弄得我們不敢盯著看,只能用您教的餘光注視法偷瞥幾眼。」

  「有意思。」沒等拉佩開口,傑克說道,然後朝著對面那幢房子看過去。

  身為大盜賊,傑克把氣息完全收斂,根本用不著擔心會被發現。

  過了半天,傑克轉過頭,非常肯定地說道:「有問題,這傢伙絕對有問題,房子內總共有十五個保鏢,其中高級的有五人,中級的有七人,剩下三人是低級的。」

  「應該還有一個魔法師。」佛勒插了一句。

  「我已經算進去了,你以為我沒有看到那幢房子周圍的結界嗎?」別人怕佛勒,但傑克不在乎。

  拉佩同樣也看到,那幢房子的四周隱約可見一面紅色光罩,當然一般人看不到。

  「這是哪種結界?」拉佩在魔法辨識方面不太擅長,魔法陣鑑別更是弱項。

  「是一座多重疊加的復合警報結界。」回答拉佩的是傑克,身為大盜賊,識別各種警報結界和陷阱是必備的特長。

  傑克一臉便秘的樣子,頗有些怨忿地念叨道:「這傢伙到底有多怕死?這樣搞,難道他不在乎誤報?一隻蟑螂跑過都會引起反應。」

  「他當然要害怕,別忘了形態變化術,萬一有人變成老鼠潛入怎麼辦?我記得秘密警察經常這麼做。」佛勒說道。

  傑克不說話了,他的手裡就有一枚形態變化戒指,變成老鼠潛入戒備森嚴的地方正是他的拿手好戲。

  「你能把魔法陣的架構畫下來嗎?」拉佩問道,他問的是佛勒。

  佛勒搖了搖頭,道:「這太複雜了,底下的魔法陣遮住上面的魔法陣,這裡面肯定還有未曾觸發的魔法陣,我對復合類的魔法陣也不是很擅長。」

  「裡面應該還有陷阱,只是不清楚這些陷阱是什麼類型的,魔法陷阱?還是實物陷阱?」傑克又發現一件糟糕的事。

  「全都是壞消息。」拉佩的心情有些糟糕。

  「好消息也有,裡面沒有養狗。」傑克連忙笑道。

  「狗會亂跑,那不是自找麻煩嗎?」佛勒覺得這很正常。

  「你不懂。」傑克拍了拍佛勒半禿的腦袋,道:「結界和陷阱是死的,就像解題一樣,只要方法對了,答案自然正確,不太可能出現變數。如果有條狗的話就麻煩了,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你能破解?」佛勒道。

  「只能硬闖。」傑克的回答非常簡?

  拉佩皺起眉頭,他絕對沒想過硬闖,因為鬼龍和流星已經用他們的生命證明了一點——有魔法師坐鎮,而且事先有所準備,對這樣一個地方強行亂竄的話,絕對會死得很快,因為永遠都不會知道有什麼東西正等著你。

  「你不是馬內名氣最響的神偷嗎?不是從來沒有失過手嗎?」拉佩感到奇怪,傑克怎麼會說出這樣洩氣的話?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之所以從來沒有失手過,是因為我從來不去碰那些沒辦法搞到手的東西,我每一次下手,全都有著十足的把握。」傑克理直氣壯地說道。

  拉佩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道:「原來是這樣,所謂的天下第一,就是和幼稚園的小朋友打架從來沒輸過。」

  「這個比喻很不錯。」傑克的臉皮不是一般厚,他一點都不在乎。

  傑克能夠活到現在、能夠一直在外面逍遙,就是最大的成功。

  「他如果真有本事無所不偷,還有什麼比王宮更好的目標?除了王宮,馬內還有各大神殿的總部,要不然去一趟財政大臣的府邸也行。如果夠膽的話,還有兩位傳奇強者住在這裡,他們的收藏肯定更加豐厚。」佛勒居然也懂得用話傷人。

  傑克冷哼一聲,為了自己的尊嚴,他不得不拿出真本事。

  傑克思索半天,終於說道:「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只要花十幾萬比索請一個厲害的高手,就比如西弗身邊的那個大騎士,或者刺殺比格•威爾的那個大刺客,絕對可以闖進去,坐鎮在這裡的畢竟只是一個高級魔法師。」

  「你不行嗎?」拉佩問道。

  「我是技巧型的,破壞力不夠,像這樣的情況,只有破壞、破壞、再破壞。」傑克聳了聳肩,道:「當然最簡單的還是請一個大魔法師,隨便召喚一塊隕石下來,就可以把這裡砸得稀巴爛,要不然把這裡化為死亡沼澤也行。」

  拉佩翻了翻白眼,如果他有這筆錢,就可以立刻報復西弗,為那十幾個手下報仇了。

  當然,實在沒辦法的話,拉佩也只能這麼做,反正他已經做好背負巨債的打算,只不過倉促之間想要找這樣的高手不容易。

  再說,拉佩有種感覺,德瓦爾子爵未必是幕後真兇,他十有八九也是類似掮客的人物,是幫別人做事,所以拉佩得抓活的,從他的嘴裡撬出真相。

  「你捨不得花錢的話,就只有借別人的力量了。」傑克搖頭嘆道。

  借刀殺人是非常老套的辦法,但是不得不承認,這也是非常有效的辦法。

  緊接著傑克又加了一句:「你手上不是恰好有這樣一把刀嗎?」

  拉佩很清楚,傑克所說的刀,指的是西弗。

  此刻拉佩已經準備好套索,而套索的一頭也已經套在西弗的脖子上,就等著勒緊。一旦勒緊,西弗絕對會垂死掙扎,他臨死前的一擊肯定非常恐怖,正好可以用來拆掉這個烏龜殼。

  不過想要借這把刀,事先必須策劃一番。

  「我本來想再過一段日子的。」拉佩很無奈,他原本打算替那十幾個手下報仇,把西弗的爪牙全都收拾乾淨,現在看來不太可能。

  好在以後也有機會,等到局勢徹底亂了、等到拉佩的手裡擁有足夠的武力,想殺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4-9 10:33 PM

【第五十四話】 殺狗•借刀

  「號外、號外,揭露跑狗場內幕。」

  「跑狗場成黑幫攬財工具。」

  「連連爆冷原來是幕後交易,無辜之犬成為作弊工具。」

  「十賭九騙,跑狗場騙術揭秘。」

  一月的最後一天,所有報紙再次熱鬧起來,矛頭直指跑狗場,紛紛揭露跑狗場背後的黑幕,其中有一份報紙不但拿出確鑿的證據,還請了一位專家做表格,羅列出每一次比賽輸贏的金額和黑幫幕後賺到金錢的數額。

  巨額的利潤讓人眼紅,同時也讓人憤怒,最感到憤怒的就是那些輸家。

  不得不說,西弗被巨額債務壓得太重,以至於玩得太狠,吃相太難看,他接管跑狗場後,每場比賽只有五分之一的人能贏,其他人都是輸家;與之相比,當初跑狗場在拉佩手裡的時候,除了弄西弗的那一次,其他比賽的輸贏比率都是一半對一半。

  那些經常賭狗的人都能感覺出其中的差別,以前他們只能私下抱怨,無力反抗;現在有報紙推波助瀾,他們感覺有靠山,全都跳出來,更有一些人完全在渾水摸魚。

  西弗從來不看報紙,他的手下也很少看報紙,不過用不著看報紙,他也知道出事了,因為一大清早,他的賭場就全被圍上。

  「快去打聽,這是怎麼回事?」西弗大聲怒吼著,緊接著又道:「在此之前先給我加雙崗,房頂上多放幾個人,肯定是那個小子開始報復。」

  大家照著西弗的話去做。

  很快一個手下捧著一大堆報紙跑回來,道:「老大,咱們有麻煩了,外面的那些人都是被今天的報紙招來的。」

  「上面說些什麼?」西弗隨手拿了一張報紙扔給在角落的美婦人,因為他不認識字。

  美婦人看了報紙一眼,頓時臉色大變,連忙說道:「這裡面把我們在賭狗上作弊的事捅出去了。」

  「報紙算個屁。」西弗搶過那份報紙,隨手撕成碎片扔在地上,還跺了兩腳,道:「找幾個弟兄,把這些報社全都給我砸了。」

  「不行啊,老爺。」美婦人有些慌了,連連擺手道:「您忘了?當初那小子搞霍特波爾伯爵的時候,也是先用報紙開道,這……這是對方要反攻的徵兆啊!」

  西弗想起來了,頓時嚇出一身冷汗,慌了神,道:「這可怎麼辦?」

  「不知道勒芒大人對此是什麼看法?只要勒芒大人站在我們這邊,那就什麼事都沒有。」一旁的眼鏡男子幫著出謀劃策。

  「那你去一趟克魯索子爵……」西弗沒有把話說完,就沉思片刻,接著道:「還是我自己去一趟更保險,給我準備五萬比索的金元券,再把化妝師叫來。」

  很快,一個三十多歲的化妝師被叫進來。

  「幫我和孔塔化一下妝,讓別人認不出我們。」西弗命令道。

  「我用不著。」孔塔搖了搖頭,突然他的身上發出一連串劈里啪啦的聲響,原本高大魁梧的身體一下子縮下去,矮了一截、瘦了一圈,臉形也變了。

  「真是方便。」西弗異常羨慕,可惜他做不到。

  好在這個化妝師也不簡單,片刻的工夫,西弗已經改頭換面,看起來年輕很多,像是一個保養得不錯的富商。

  「你留在這裡,我回來之前不許離開。」西弗衝著化妝師說道,緊接著朝孔塔一擺手,道:「咱們走地道。」

  像這種地方肯定有地道可以出入,西弗挑選的這條還是很少人知道的密道,出口是一家雜貨鋪。

  孔塔在大街上攔下一輛出租馬車。

  半個小時後,西弗兩人出現在克魯索子爵的面前。

  「放心,沒什麼事的,雷聲大雨點小,過一段時間就好了。」這是克魯索子爵的回答,他的回答充滿安慰和敷衍的味道。

  「問題是那些賭鬼現在全都聚集在我的賭場門口,他們想要一個說法,如果不給個說法,他們不會離開。」

  西弗急了,如果堵門的只是一、兩個人,他的打手可不是吃素的,但是現在人太多,才經歷過那場風波,他可不想這時候再挑起事端。

  克魯索子爵板起面孔,厲聲說道:「最好讓你的人克制一下。上一次你們為了刺殺拉佩,把那麼多無辜者捲入進去,影響到現在都沒有消除,總監大人為此被國王陛下責罵了好幾次,如果你再搞出什麼事,我們可保不住你。」

  西弗聽到這樣的回答,內心頓時一片冰涼。他來這裡求援,其實就是想試探上面對他的態度,現在已經試探出來,上面不打算為他說話,更不用說替他撐腰。

  「我馬上要見一位貴客,你可以離開了。」克魯索子爵開始趕人,緊接著又加了一句:「以後沒事,你和你的人不要總往我這裡跑,被人看到,印象不好,有事我會找你。」

  西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反正他的腦子渾渾噩噩,知道自己已經被拋棄了。

  回到老巢後,西弗把所有親信全都趕出去,只留下那個美婦人。

  西弗頹然地靠在沙發上,呆愣愣地看著天花板,有氣無力地問道:「現在賬面上還有多少錢?」

  「賬面上?」美婦人的心頓時一沉,不過她不敢隱瞞,連忙道:「大概還有二十萬吧。」

  「都拿來,幫我兌換成匯票。」西弗打算逃了。

  美婦人不敢違背,她雖然是心腹,卻只是管賬的,外面的那些賬本全都是假的,真正的賬本在她手裡。

  「你拿兩萬,再帶上幾千比索的零錢,還記得海風大街的那幢房子嗎?你去買兩張船票,要一個月內隨時都能用,不管去哪裡都沒關係,到時候我們再轉別的船。」西弗做這一行,當然要為自己想好一條退路。

  「我知道應該怎麼做。」美婦人輕聲道,說完這話,她看了這間房間一眼。

  「怎麼?捨不得這裡?」西弗頗為留戀地看著四周。

  「沒機會再回來了。」美婦人輕嘆一聲。

  「是啊。」西弗不指望還能東山再起,他還欠尤特人幾十萬比索。

  眾所周知,那些尤特人是勢利鬼,如果順風順水的時候,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可一旦你失勢,他們就會飛撲上來,轉眼間把你吞個乾淨。

  「霍特波爾伯爵那邊能不能想想辦法?」美婦人提醒道。

  「別再說那個傢伙了,看他替我請來的都是什麼人?我給了他二十萬比索,足夠請一個大刺客,絕對可以要了那小子的命,他卻請了一批不上不下的傢伙,最後讓那小子跑了,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該聽他的。」

  西弗很後悔,可惜現在後悔已經遲了。

  美婦人不再說什麼。她聽過一些傳聞,那小子身邊也有一個大字頭的保鏢,就算西弗請來一個大刺客,恐怕也不會成功。

  西弗在安排退路。而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在一幢房子的頂樓,漢德正被緊緊鎖著。

  粗碩的鐵鏈把漢德鎖在一張鐵質的椅子上,地上和天花板各畫著一座繁複的法陣,在稍微遠一些的地方,十幾隻面盆放在那裡,面盆裡面裝滿鮮血。

  隨著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漢德不停掙扎著,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瘦弱,相反的,他身上肌肉分明,充滿爆發般的力量,眼睛佈滿血絲,瞳孔更是血紅一片,臉上滿是猙獰之色,張開的嘴巴發出鳴鳴的聲響,牙齒已經變得又尖又利,口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收束你的意志,你是人,而不是野獸!」拉佩喊道。

  聽到拉佩的喝聲,漢德神智清醒一下,不過很快又陷入嗜血的衝動中,拚命地掙扎著,把鐵鏈掙得嘩啦啦直響。

  「實在不行就只能把他打昏,血脈轉化仍舊可以繼續,只是未來的成果會受到點影響。」一個身材魁梧的紅袍法師說道。

  紅袍法師是秘密警察的成員,專攻血脈轉化。

  拉佩有些猶豫地道:「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

  拉佩的話還沒說完,卻聽到漢德聲音含糊地念叨道:「報仇,我要報仇,我要為自己報仇,我絕對不會讓別人再這樣對待我。」

  漢德的聲音越來越大,到了最後簡直就是在怒吼。

  「快,現在就進行血脈轉換!」拉佩興奮地叫起來。

  用不著拉佩提醒,紅袍法師已經動起來,舉起手中的魔杖朝著漢德一指,那些面盆裡面的血頓時飛快地干涸,與此同時,漢德的身體卻鼓脹起來,原本纏繞在他身上的鐵鏈變成緊箍住他的身體。

  「我要報仇——」隨著一聲大吼,其中的一條鐵鏈被崩斷,漢德的左手得到自由,不過他並沒有去扯其他鐵鏈,而是不停撫摸著仍舊被綁住的右手;右手和左手完全不同,白白嫩嫩,彷彿剛長出來一樣。

  「可怕的力量,不過血脈轉換後,他未來提升的餘地也被限制住。」紅袍法師搖了搖頭,他並不看好這種選擇,想讓斷肢重生有的是辦法,何必為了一條手臂,犧牲整體的潛力?

  「你說錯了,他擁有你無法想像的天賦,可惜修煉得太晚,用一般的方法根本不可能有所成就。本來我早就想讓他進行血脈轉換,這樣就等於獲得新生,不過畢竟血脈轉換風險太大,我始終無法下決心。這一次他的手被人弄斷,反倒是一件好事。」拉佩低聲說道。

  「這有什麼好的?變成狼人後,所有的功法對他都沒用,力量、耐力、恢復力雖然超乎常人,但是沒辦法練氣,在低級和中級的時候還能佔點便宜,到了高級就不行,更不用說衝擊大師境界。」紅袍法師有些不以為然。

  在秘密警察中,中級只是起步,大師才是目標,這位紅袍法師是大魔法師,他當然看不上這樣的血脈轉換,就算只有這種選擇,他也會換成吸血鬼的血脈,雖然吸血鬼有一大堆缺陷,但是到大師等級應該沒什麼問題。

  拉佩笑而不語,他當然不會告訴紅袍法師,他的手裡就有專門給狼人修煉的功法。

  一般的功法之所以不能用,是因為它們都是人類所創,完全按照人的身體量身訂造;但狼人也是智慧生物,同樣也會創造。只不過當狼人創造出屬於自己的修煉功法的時候,人類已經變得非常強大,令其他各族迅速沒落,同樣也包括狼人。

  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純種狼人,剩下的狼人大多是從人類變異而來,沒有傳承,也不知道修煉。

  「這裡沒我的事了,接下來你應該可以解決。」紅袍法師一刻都不願意多待。

  「謝謝您的幫助,我會記住這份人情的。」拉佩說道。

  紅袍法師走了,拉佩則看著漢德。

  漢德身上肌肉的膨脹已經停止,開始往回收縮,不過那短短的十幾分鐘內,漢德的身體一下子拔高一大截,而他身上的衣服和腳上的鞋子全都已經被撐破,樣子看起來很怪異。

  「感覺怎麼樣?」拉佩問道。

  「很好,我覺得自己充滿力量,隨時都可以找那幾個折磨過我的人報仇。」漢德齜牙咧嘴地笑了起來,笑容顯得那樣猙獰。

  「我已經在策劃反攻。」拉佩這樣說是為了讓漢德安心:「你這段日子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修煉上,剛轉化血脈,你的實力應該相當於初級騎士。不過初級騎士對身體的掌握遠不是你能比的,所以真打起來,你絕對不是對手。」

  「我會的,實力才是根本。」漢德的神情異常嚴肅。

  拉佩從口袋內掏出一本小冊子,遠遠地扔過去。

  「這是什麼?」漢德感到好奇。

  「是一整套訓練方法,有核心功法,也有別的東西。」拉佩說道。

  「不是說狼人不能修煉嗎?」漢德很意外。

  「那是有人故意這麼說,為的是斷了狼人修煉的念頭,這套訓練方法是從光明神殿弄來的。」拉佩隨手往光明神殿身上潑了一盆髒水,反正光明神殿早已經成了大糞坑,什麼髒水、臭水都往上面倒,誰教他們以前那樣橫行霸道?

  事實上這套功法當然是從幸運金幣裡面得來的,幸運金幣的歷任主人不全都是人類,也有很多異族。

  「這幫王八蛋可真夠壞的。」漢德嘟囔道,他對光明神殿也沒好感。

  漢德隨手翻閱起來,他原本不認識字,跟了拉佩後,被拉佩逼著認了些字,勉強可以看懂一些字。這套功法練的是力,而且是爆發力,和漢德以前走的完全是兩條路,以前他玩的是技巧。

  「先收起來,我們有正事要做。」拉佩命令道。

  漢德立刻想起之前拉佩提到的事——反擊已經開始。

  「要不要我把兄弟們叫來?」漢德問道。

  拉佩點了點頭。

  因為各方面的壓力,警察不得不有所表現,現在那個名為寒冬的殺手組織已經隱藏起來,甚至有人懷疑他們已經逃離馬內,而西弗自顧不暇,他的那些手下已經沒心思找漢德和其他人的麻煩,拉佩等人已經可以出來活動了。

  「他們化了妝之後過來。」拉佩吩咐道。

  「放心,這段日子咱們在總部絕對沒有浪費時間。」漢德轉身在臉上抹了幾下,等到他轉頭的時候,已經變成有酒糟鼻的中年人。

  「很不錯。」拉佩讚道,這是人皮面具,騙騙一般人已經足夠。

  「我走了。」漢德打了聲招呼。

  此時拉佩掏出魔杖朝著四週一揮,他需要把這裡整理一下,那兩座魔法陣必須抹掉,地上的血也必須弄乾淨。

  一個多小時後,所有人都到了。

  拉佩從樓上走下來,他一邊走,一邊說道:「兄弟們,我知道你們前一段時間吃苦了,不過這也有好處,不經歷一番捶打,鐵塊怎麼可能變成鋼?所以剩下的全都是精英,我會把更多的資源投在你們身上,加強你們的實力,漢德是第一人,接下來會有第二人、第三人。」

  底下的人頓時興奮起來,待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那裡幾天,小扒手們知道了很多事,包括快速提升實力的辦法,比如神的祝福需要兩百比索;還有像漢德這樣的血脈轉換,這要上萬比索。

  「我已經接受過風神的祝福!」底下一個小孩大聲說道。

  「好,很好。」拉佩把那個小孩記下來。他付給這幫小孩的工資並不高,每一個月只有五十比索,以前這幫小孩還有外快,他們偷來的東西全都屬於自己,現在連這都被禁止,想要湊出兩百比索絕對不容易。

  對於這樣的人絕對要獎勵,拉佩稍微想了想,說道:「我這裡正好有一滴風精油,回頭我會找人幫你刻一道魔紋。」

  風精油是從小丑的屍體上得到的,價值兩千五百比索,找魔紋師還要加一千五百比索。

  「還有人也接受過神的祝福嗎?」拉佩問道。

  讓拉佩鬆了一口氣的是,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站出來,要不然他非破產不可。

  「不說這些了。」拉佩擔心節外生枝,連忙轉入正題,道:「知道三座街區外有什麼嗎?」

  「有找們的仇人。」

  「是仇家的老巢。」

  「是那群王八蛋住的地方。」

  這群小孩全都憤怒地回答道。

  「明白我把新的老巢設在這裡的意思吧?」拉佩問道。

  「我要報仇,為我們自己,也為死去的兄弟。」

  「以血還血。」

  「報仇。」

  那些孩子愈發激動起來。

  「從現在開始,你們可以外出了,我要你們去煽動那些賭徒,讓他們打砸賭場。」拉佩命令道。

  「那些賭徒全都是軟骨頭,他們未必會肯。」底下一個小孩說道。

  「這沒關係,我有辦法讓他們變成豪氣衝天。」拉佩從口袋內掏出一隻瓶子,道:「你們去說服那些人的時候,把瓶子內的液體塗抹在頭髮上,當作一種香水來用就行。」

  沒有人提出質疑,他們都懂,這應該是某種魔藥,因為佛勒經常拿小扒手們作試驗品以測試各種魔藥的效果,有些魔藥吃了之後會變得異常亢奮,有些則會變得迷迷糊糊。

  「還有一件事,你們得把原來那張情報網重新編織起來,讓他們盯住西弗和他的那些手下。這一次我打算把西弗他們全都幹掉,不過我不會再花錢買他們的腦袋,他們是你們練手的靶子。」說到這裡,拉佩的語氣異常陰冷。

  這次的事件讓拉佩發現不少問題,其中一個問題就是他對這些手下太過呵護,以至於他們連最起碼的自我保護能力都喪失。

  身為小偷,首先要學會逃跑,以前拉佩他們都精於此道,但是這一次,四十幾個人居然沒有一人逃脫。

  更讓拉佩無語的是,他給這些人全都配備最好的武器,但是那天卻只有半數人開槍自衛,至於手雷、絆雷之類的東西更是一樣都沒有派上用場。

  如果說這些小手以前是一群狼崽子,這半年來全都野性退化,一個個變成小狗,這太令拉佩感到失望。

  「好——」

  「我們可以自己報仇了。」

  底下那些小孩全都興奮起來,經歷這場慘禍,他們至少變得成熟起來,同時也恢復野性。

  「砸,砸爛這家賭場。」

  「打死這幫為虎作倀的傢伙。」

  「點火,把這裡燒了。」

  「裡面有錢,快搶啊!」

  這種類似的場面,在馬內的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

  拉佩的那幫手下在背後煽風點火,有那些秘藥的幫助,原本猶豫不前的那些賭徒頓時有了勇氣,局勢瞬間失去控制,他們衝進賭場,看到什麼砸什麼,有什麼搶什麼。

  「三十二家賭場遭到洗劫,損失倒是不大,這兩天生意不好,而且您也關照過賭場裡面不能留現金,所以只是損失一些東西。不過有百來個兄弟在爭鬥中受傷,其中六個人重傷……」在西弗的老巢,在那間小客廳內,眼鏡男子正在小心翼翼地匯報情況。

  西弗坐在沙發上,滿臉陰沉地聽著。

  「警察總是姍姍來遲,他們來的時候,那些暴徒早已經打砸搶掠而去……」眼鏡男子繼續說道。

  不過西弗根本沒聽進去,他就知道會是這樣,他已經被勒芒拋棄了,但勒芒每年從他手裡拿走那麼多錢,到了緊要關頭居然一點忙都幫不上。

  相比之下,霍特波爾伯爵還算講義氣,至少派了幾個法警過來。

  不過第二天報紙上的風向就變了,所有矛頭都對準賭場和司法系統的勾結上,還把霍特波爾伯爵的一些老底都挖出來。

  霍特波爾伯爵也算倒楣,在舍利謝宮的那場拍賣會,他拍下六家店舖,其中三家最大的店舖被他佈置成妓院,偏偏他手底下的那些妓女來路還不乾淨,有些是他利用職務便利威逼就範的良家女子,有些是從監獄提出來的女犯人,除此之外,他還參與下注,他下的注全都贏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和賭場互相勾結的結果。

  報紙一出來,霍特波爾伯爵的名聲立刻變得臭不可聞。這兩天,總有人往他的府邸扔臭雞蛋。

  原本法警往賭場門口一站,那些被煽動起來的暴徒就退縮了,但現在那些暴徒也敢衝擊法警,短短兩天內,就造成一個法警重傷、十幾個法警輕傷。

  那些法警還不敢抓人,他們被派到這裡來是霍特波爾伯爵的意思,並沒有透過正規的手續;而司法部門有一群人看不慣霍特波爾伯爵的作風,或者對霍特波爾伯爵能夠從中撈取好處感到不滿,因此明裡暗裡地拖後腿。

  「幫我準備馬車,我要去一趟克魯索子爵的府邸。」西弗有氣無力地盼附道。

  這一次西弗不化妝,也不走密道,如果拉佩真的在半路上刺殺他,他也不在乎,反正身邊有孔塔。

  半個小時後,西弗的馬車停在克魯索子爵的門前,讓他感到鬱悶的是,這一次克魯索子爵連門都不讓他進。

  「西弗先生,爵爺一大清早就出去,要很晚才回來。你如果有事,就直接告訴我,我會幫你轉告。」克魯索子爵的管家不冷不熱地說道。

  「我確實有事,煩勞您問一聲,子爵大人什麼時候在家?我再過來拜訪。」西弗一邊說道,一邊湊上前,偷偷地把一張金元券塞進管家的口袋裡面。

  管家的臉頰肌肉抽搐兩下,他有些不捨得,但最後還是把那張金元券掏出來,塞回西弗的手裡。

  西弗不收,用很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只想知道,子爵為什麼不肯搭理我?」

  管家猶豫片刻,最終承受不住這麼一大筆賄賂的誘惑,他看了看左右,把西弗拉到角落邊,低聲說道:「您就別再找我們老爺了,你得罪錯了人,那小子拿得起放得下,一座又能賺錢、又能結交貴人的跑狗場說送人就送人。」說著,那位管家輕嘆一聲,對於拉佩的手筆實在無語:「那個小子早就把跑狗場送給國王陛下,並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賣了錢後,用六十幾萬比索買了個勛爵頭銜。」

  聽到這番話,西弗只感覺腦子嗡的一聲,一切都旋轉起來。

  過了好半天,西弗才臉色蒼白地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位管家知道西弗的意思,低聲說道:「在檢察官大人插手之前,他已經把跑狗場送出去了。」

  西弗一個踉蹌,早知道是這麼個順序,他絕對不敢送死,甚至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國王肯定盯上他的那些賭場,只需要把那些賭場全部充公,然後每座賭場搭配一張牌照,輕而易舉就可以拍出一個天價。

  這招確實無法抵擋,別說克魯索子爵和霍特波爾伯爵,就連勒芒也不敢幫西弗關說。

  「你告訴你家老爺,我可以把賭場獻出去。」西弗已經豁出去,他自認也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可惜那個管家搖了搖頭,道:「沒用的,那小子已經猜到你會用這招,他告訴陛下,這些賭場在你的手裡經營許久,從上到下所有的人都是你一手提拔的,只要你活著,這種影響就不會消除。」

  西弗傻了,緊接著他一口血噴出來,他終於明白一件事,在和拉佩結仇的那天起,拉佩就已經打定主意要把他趕盡殺絕,而且從那時候就已經開始佈局。

  「你不給我一條活路,我也不會給你活路。」西弗臉色鐵青,兩隻眼睛瞪得溜圓,閃爍著凶芒。

  西弗轉身上了馬車,帶著滿腔的憤怒離開克魯索子爵的府邸。

  西弗一走,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面立刻顯露出克魯索子爵的身影,他根本就沒離開過,只是不想見西弗罷了。

  西弗渾渾噩噩地坐在馬車上,突然他聽到車伕大喝一聲:「什麼人?」緊接著就是一連串槍聲。

  坐在西弗旁邊的孔塔反應極快,他一把將西弗拉起來,死死地按在車上的地板上。

  子彈穿透車壁,打得木片亂飛,突然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過來。

  孔塔想都沒想,揮掌一扇,那東西頓時被打飛出去,轟的一聲,在半空中炸開,幾乎同時馬車外面傳來一陣破碎聲,緊接著車廂被大火徹底吞噬。

  「快離開這裡!」孔塔大吼一聲。

  那個車伕居然沒事,此時他的手裡多了一面盾脾,另外一隻手拎著把彎刀,顯然是個實力不錯的盾戰士。

  聽到孔塔的吼聲,車伕立刻醒悟過來,扔下彎刀、抄起馬鞭,朝著拉車的馬就是一鞭子,嘴裡喊了一聲:「駕——」

  那四匹馬立刻跑起來,卻沒想到剛跑起來,前方火光一閃,緊接著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最前面的兩匹馬被炸得血肉橫飛,後面的兩匹馬也受了傷,甚至連車伕也被一塊碎片擦到,臉頰上留下一道很深的血痕,不過他久經戰陣,知道這時候不能退縮,想要活命只有拚命闖出去。

  車伕拚命鞭打著剩下的那兩匹馬,馬車狂奔起來。

  在馬車內,西弗早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

  「老闆,放心,我們馬上就要到家了,而且我們已經進入鬧市區,諒他們不敢隨便出手。」孔塔連忙道,不過他仍舊沒讓西弗起來。

  事實上,西弗也不想起來,一直到了老巢門口也沒起來,他是爬著從車上下來的,因為他記得霍特波爾伯爵曾經在這裡遭遇槍擊。

  剛一進門,西弗就看到手下全都慌慌張張地圍攏過來。

  西弗原本以為手下是來保護他,沒想到眼鏡男子哭哭啼啼地對西弗說道:「老闆,我們賭場被封了。」

  「誰封的?」西弗從地上爬起來,雖然早有預料,但他仍舊感到異常憤怒。

  「是警察。您剛走,警察就衝進來,把客人全都趕光,然後在所有的賭具和賭桌都貼上封條,還把管賬的人抓走,並且拿走全部的賬本。」

  西弗心如刀絞,又狂噴一口鮮血,只感覺到眼前發黑。

  就在這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爆炸,緊接著一輛馬車撞進來,馬車的車廂早已經碎了,鮮血從車廂內流淌出來。

  「是薩巴尼斯。」西弗的一個手下認出馬車的主人。

  薩巴尼斯是西弗的心腹之一,管著另外一座大型賭場,此刻以這樣的方式死在西弗面前,毫無疑問,這就是一個信號。

  「那小子的反擊開始了,看起來他又打算大開殺戒。」孔塔皺起眉頭。

  「他……他有那麼多錢嗎?」西弗臉色鐵青。

  「不需要請人,這一次是他的人親自動手。」

  從剛才伏擊的方式,孔塔已經猜到是拉佩的那些手下在動手。

  西弗臉色微變,經歷過那場血色之夜,他手底下能打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他確實想過再找幾個高手撐場面,但是跑狗場的拍賣把他的資金全都抽光,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現在他要為這個疏忽付出代價。

  「我要宰了這個傢伙,一定要宰了他。」西弗咬牙切齒,眼中凶光四射,這不只為了洩憤,如果不把這個仇人幹掉,西弗肯定沒有好結果。

  別以為找個荒僻角落一躲,就可以逃脫對方的追殺,這個世界上想要找出某個人的藏身之處並不難。

  「老大,我們能不能……晚上就住在這裡?」一個小頭目膽顫心驚地問道,他已經被嚇壞了,這個人經歷過血色之夜,到現在偶爾還會做噩夢。

  西弗臉色陰沉,他一句話都不說就往裡走,不過走了幾步,又喝道:「孔塔,你跟我來!」

  老巢已經變得冷冷清清,到處都可以看到橫七豎八的封條,這讓西弗的臉色愈發變得不好看。

  此時西弗加快腳步,眼前的景象令他心酸。

  上了頂樓,進了小客廳,西弗親手把門關上,道:「我完了,我徹底完了,辛辛苦苦一輩子,最後被打回原形。」

  西弗號啕大哭起來,他是真的傷心。

  孔塔站在一旁,他開始考慮自己的後路,因為西弗已經完了,如果能活下來,找一個偏僻的角落度過餘生,就是最好的結果。

  孔塔不可能繼續跟著西弗,他必須另外找一份工作,反正他有實力,任何勢力都會向他敞開懷抱。

  「孔塔,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幫我殺一個人。」西弗惡狠狠地說道。

  孔塔皺了皺眉頭,他完全可以猜到西弗要殺的是誰,但那個小子可沒那麼容易被殺死,特別是現在那小子的身邊多了個大師等級的人物。

  但孔塔又無法拒絕,當初是西弗把他從斷頭台上救下來,他才能夠活到今天。

  「可以,不過時間不能拖得太長,而且我只負責出手,打探消息之類的事別指望我。」孔塔提出自己的條件。

  「行!」西弗一口答應下來。

  「我不是告訴過你,別再來了嗎?」克魯索子爵府邸的那位管家滿臉怒氣地說道。

  「我一定要見子爵大人,你告訴他,我的手裡還放著一套賬本,裡面全都是我和他之間的交易,我想那些報社對於這東西肯定很感興趣。」西弗豁出去了,現在孔塔就在他身邊,他倒也不怕被殺人滅口,將來報了仇,他一走了之,克魯索子爵和勒芒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追殺他。

  西弗只擔心拉佩,那才是生死大仇。

  這下子管家不敢開口,他轉身回到府邸內,過了片刻他打開門,道:「老爺在小客廳等你。」

  西弗示意孔塔在門廳等候,他獨自朝著小客廳走去。

  小客廳內,克魯索子爵一臉陰沉地看著西弗,兩人面對面,卻誰都不肯先開口。

  最後還是克魯索子爵失去耐心,道:「你一定要殺了他?」

  「當然。」西弗沒有絲毫遲疑地道:「我不殺他的話,他肯定會殺我,我可以確信這一點,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同一類人。」

  「同一類人?」克魯索子爵呵呵一笑,根本不相信。

  「你是貴族出身,信奉的是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我和他不一樣,都是草根出身,從底層一點點打拚上來,我們一旦結仇,就會不死不休。我之前沒能殺他,結果我倒楣了,所以我知道,他如果不殺掉我,肯定睡覺都睡不踏實。」西弗語氣沉重地說道。

  說實話,現在西弗很後悔,如果知道會有今天,他絕對不敢結下這樣一個仇敵。

  克魯索子爵被這番他殺我,我殺他的論調嚇一跳,有些慶幸自己不屬於那個圈子。

  「你需要我幫你什麼忙?醜話先說在前面,你如果想獅子大開口,就不好說了。」克魯索子爵往椅子上一靠,蹺腳看著西弗。

  「我只想知道他躲在什麼地方?」西弗原本就沒有獅子大開口的意思。

  克魯索子爵輕嘖一聲,好像很為難的樣子。

  西弗嘿嘿一笑,低聲說道:「我知道問別人肯定得不到結果,但是您十之八九知道他藏身在什麼地方。警察系統和秘密警察一向是死對頭,當今國王討厭秘密警察,所以勒芒大人才能夠受到如此重用,而那個小子毫無疑問動搖了大人的根基。」

  「你別說了。」克魯索子爵不想聽這種蠱惑的話,他沉思片刻,喃喃自語道:「國王大街最近搬來一位子爵,這位子爵和威爾勛爵生前是好友,他的身邊有十幾個保鏢,實力和宮廷侍衛差不多,還有一位高級魔法師為他效力,他住的地方戒備森嚴,沒人能夠闖進去。」

  說完,克魯索子爵緊接著又加一句:「最近這段日子我總會莫名其妙地說些夢話,我或許該找個醫生來看看。」

  「願您健康長壽,我從來沒來過您的府邸,這只是一場夢罷了。」西弗很知趣地說道。

  這無疑是在自欺欺人,不過這種自欺欺人有時候非常管用,特別是在對付預言術和記憶搜索的時候,用這種小技巧就可以避開對方的偵測。

  西弗從府邸出來,上了馬車,馬車上除了孔塔之外,還有一個渾身包裹在斗篷裡面的人。

  「拉佩可能躲在國王大街某位子爵的府邸,克魯索不肯說得更詳細,好在這不難查。」西弗說道。

  「國王大街?」那個渾身包裹在斗篷裡面的人有幾分忌憚,他們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之前敢在鬧市動手,導數許多無辜者慘死,是因為那裡只有些平民百姓。

  結果正如他們的預料,報紙上罵得很凶,警察也頒布了懸賞,實際上對他們並沒有威脅,因為懸賞的金額很低,有能力對付他們的人根本就看不上這筆賞金,而看得上的人卻沒實力對付他們,這其實也是一種默契。

  但他們絕對不敢在國王大街也這麼做,住在那裡的全是達官顯貴,萬一傷到哪個大人物,恐怕勒芒就不得不頒布高額懸賞,而且那個大人物所屬的家族也會派出追殺者。

  「我會派人盯著那邊。」西弗拉開窗簾,看了看外面,正打算叫人。

  「用不著,你的人根本不懂怎麼監視,他們只會打草驚蛇,而且機會只有一次,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那個披著斗篷的人對西弗的手下顯然不太有信心。

  「也好。」西弗點頭,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西弗三人在馬車內商量事情,卻沒發現克魯索子爵府邸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面露出兩個人的身影,其中一人是克魯索子爵,而另外一個人正是拉佩。

  「我不知道你到底打什麼主意?」克魯索子爵厭惡地說道,他從來不掩飾對拉佩的討厭。

  拉佩並不在意,他冷冷地看克魯索子爵一眼,輕笑一聲,說道:「你真的猜不到?」

  克魯索子爵當然能夠猜到,他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德瓦爾子爵和比格•威爾的關係,同時得知德瓦爾子爵在比格•威爾遇刺後,立刻搬到國王大街的那幢房子,還請了一大群保鏢;現在拉佩又盯上德瓦爾子爵,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克魯索子爵連忙換了個話題,道:「西弗並不是一個魯莽的人,你怎麼讓他相信你在那幢房子裡面?」

  「我自然有辦法。」拉佩沒有直接回答,不過他顯得很有自信。

  突然拉佩換了口氣,道:「你手裡囤積的那些貨物可以拋出去了。」

  「我聽說還可以等一等,價格還會上揚。」克魯索子爵有些不怎麼相信。

  「你聽說的那些話就是我散佈的,沒這些消息,誰會願意從我們的手裡接盤?」拉佩笑了笑。

  眾所周知,拉佩和克魯索子爵以及克魯索子爵背後的勒芒關係很差,但是誰又能想到,拉佩第一次氣勢洶洶地去見勒芒,私底下兩人就達成協議。

  勒芒毫不留情地拋棄西弗,除了國王給他的壓力之外,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已經有更好的生財門路。

  「聽說你最近在大肆借錢?又有大手筆?」克魯索子爵問道。

  「算不上什麼大手筆,我只是想搞一支船隊。」拉佩說道。

  「應該不是一支普通的船隊吧?」克魯索子爵知道遠洋貿易非常賺錢,也需要大量的資金,但是拉佩借的錢實在太多,遠遠超出貿易的需要。

  拉佩並不打算解釋,事實上他確實打算組建一支船隊,不過船隊本身並不需要花那麼多錢,大部分錢是花在組建情報網上。

  這一次拉佩要組建的不是一般的情報網,而是一張遍佈周邊各國,隨時都能夠知道每座城市物價情況的情報網。

  物價總會有起伏,如果能夠準確地捕捉每一次起伏,就可以賺取比平常高得多的利潤。

  如果每一筆交易都可以比別人賺得更多,積累下來,最終的結果會非常恐怖,而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有兩個條件,一個條件是擁有一張效率很高的情報網,另外一個條件是有一艘快船。

  以前不是沒人這麼想過,但是真的做起來就會發現需要的資金非常龐大,而且有著極大的風險,更令人鬱悶的是,成功之後很容易被別人複製。

  像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自然沒人願意做,除了拉佩。

  「我走了,替我謝謝勒芒大人。」

  拉佩從克魯索子爵府邸出來,立刻趕往德瓦爾子爵那裡,或者說得更確切點,他是趕往德瓦爾子爵府邸隔壁的那座暖棚。

  拉佩在馬車上的時候已經改頭換面,等他下了馬車,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農夫。

  拉佩一進暖棚,就看到佛勒趴在地上忙碌著。他在打洞,打一個傾斜向下的小洞,洞的另一頭就在德瓦爾子爵府邸的下面。

  佛勒用來打洞的東西也是魔導器,這玩意就是一個鑽頭,由一前一後兩個鑽頭組成,前面的鑽頭是順時針的螺旋,後面的是逆時針的螺旋,轉動的方向也完全相反,它在土裡的掘進速度很快,而且沒有任何聲音。

  「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打通?」拉佩問道。

  「頂多兩個小時。」佛勒抬起頭,說道。

  「你確定這個辦法有用?」傑克的心裡充滿疑問。

  「你如果想找一個人,但是你沒有他的任何線索,而且可以確信他已經躲起來,你會怎麼做?」拉佩問道。

  「請一個人用預言術。」傑克立刻說道,這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不過用預言術有很多限制,比如要知道對方的名字,而且必須是真名,還要知道對方的出生時間和地點,最好還有毛髮之類的東西。

  「預言術能夠確定地點,但是無法準確地確定位置。」拉佩提醒道。

  「如果他們不這麼做呢?他們完全可以派人盯住那幢房子。」傑克找到一個漏洞。

  拉佩早就考慮到這一點,道:「關鍵是時間,西弗已經沒時間,他自己也明白,頂多還有一個星期,他就會變得一無所有,所以他必須在一個星期內幹掉我,然後帶著一筆錢遠走高飛。」

  拉佩的話音剛落,就看到遠處有一輛馬車駛來,馬車的窗簾拉著,卻掀起一角。

  「這傢伙來得好快。」拉佩輕嘆一聲。

  傑克吧嗒一下嘴巴,他有一種被打臉的感覺。

  拉佩雖然贏了傑克,不過心裡並不是很興奮,道:「但願『寒冬』沒有自己的預言師。」

  原本拉佩以為有的是時間從容佈置,沒想到西弗的性子這麼急,從克魯索子爵府邸出來,就立刻趕來這邊,要不是他們還得打聽德瓦爾子爵的住處,說不定都可以趕在他的前頭。

  傑克頓時想起一件事,連忙提醒道:「這可說不定,別忘了他們伏擊你的那一次,你刻意繞了條遠路,沒想到仍舊被他們逮個正著。」

  「你可以加快一些速度嗎?」拉佩拍了拍佛勒的腦袋。

  「你讓我怎麼加快?難道讓我進去挖土?」佛勒沒好氣地問道,可嘴裡這樣說,他也知道時間緊迫,不由得加快速度,拚命催動挖掘鑽頭。

  泥土不停從洞口噴湧而出,鑽頭後面拖著一條繩索,這條繩索越放越長。

  一輛馬車在大街上緩緩而行,那個渾身裹在斗篷裡面的人緊挨著窗口,他仔細地觀察著德瓦爾子爵的宅邸,好半天才說道:「看起來確實有問題,那幢房子戒備森嚴,好幾層警報結界重疊在一起,而且裡裡外外密佈陷阱。這家的保鏢也太多了,不管是數量還是品質,都不是一個子爵有資格僱傭的。」

  「肯定是國王安排的。」西弗一臉陰沉,自從知道整件事的真相,他對國王就充滿憎恨,要不是力有未逮,恐怕他的刺殺名單上第一個名字就不是拉佩,而是國王。

  「對那些保鏢,我倒不怎麼在乎,麻煩的是那幢房子。」神秘人說出自己的顧慮,在紅楓大道已經品嚐過一次失敗的滋味,接連折損三個得力手下,他現在對進攻一個準備充分的魔法師的住所,實在沒什麼信心。

  魔法師很強大,但是也有很多弱點,本身孱弱,魔力也有限,而且任何一個魔法師都不可能面面俱到,總有不擅長的方面。

  但魔法師的住所就不同,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只是一座玻璃棚,但防禦能力卻高得驚人,魔力近乎於無限,而且各種防禦措施都有,單單那種光線槍就讓很多進攻者感到絕望。

  「不能再猶豫了,克魯索是在我的威逼之下洩漏那小子藏身的地方,很難說他會不會警告都小子。」西弗急了。

  對於其他人來說,殺不殺拉佩都沒關係,但西弗卻不行,他和拉佩之間只能有一個人活著。

  「好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這一次無論成敗,你都得把那筆錢匯到我的名下,要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神秘人威脅道。

  這位正是寒冬的老大——火魔。

  做殺手這一行的,全都是先收一半訂金,任務達成後再收另一半,之前沒能成功刺殺拉佩,西弗當然用不著交另外一半錢,這讓火魔很不甘心。

  「行,不過你們得全力以赴。」西弗也不是好唬弄的,他不在乎那筆錢,因為那筆錢想拿回來有些難度,他比較怕這群人出工不出力,然後拿了錢走人。

  「沒問題,你躲在一旁看著好了。」火魔回答得也很乾脆。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他和他的手下絕對不會多做糾纏,一擊不中,肯定立刻撤走,不會有絲毫留戀。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這邊的挖掘機在一寸寸推進;那邊火魔也在調兵遣將。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輛馬車停在和國王大街垂直的一條街上,這裡離德瓦爾子爵的宅邸差不多有一百五十米,馬車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袍、臉上蒙著紗巾的女人,並且閉著眼睛。

  火魔從西弗的馬車上下來,上了這輛馬車。

  「他確實在那裡,我已經捕捉到他的氣息,不過沒辦法鎖定他。」那個女人用一種異常詭異,明明近在眼前,給人的感覺卻異常遙遠的語氣說道。

  幾乎同時,一座街區之外,那座暖棚內,傑克猛然轉過頭,朝著門口的方向掃了一眼,緊接著說道:「我又有那種危機感了,這一次感覺更加清晰。」

  「停下,現在就送我過去。」拉佩拍了拍佛勒的腦門。

  「還沒鑽到地方。」佛勒很遺憾,此刻鑽頭正停在庭院的一角,離那幢房子有一點五米的距離。

  「來不及了。」拉佩輕嘆一聲。

  佛勒也知道,於是朝著洞口一指,洞口頓時崩塌,泥土化作流沙,這個洞口是傾斜而下的,但是流沙卻詭異地從洞口湧出。

  「快快快。」拉佩在一旁不停念叨道。

  「那個傢伙就要鎖定你了。」傑克的臉色變了。

  「送我過去。」拉佩飛身朝著洞口鑽進去。

  佛勒不敢遲疑,手中的魔杖朝著拉佩一指,頓時一股強勁的力量推著拉佩往前滑行。

  在遠處,那個白袍女人猛然間睜開眼睛。

  「他在這裡。」白袍女人隨手一抹,半空中頓時出現德瓦爾子爵宅邸的俯視圓,那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亮點,這個亮點居然在房子的外面。

  「幽影,你是否看到有個人在院子走動?」火魔彷彿在對著空氣說話。

  「沒有,什麼人都沒有,甚至連只蜂鄉都看不到。」虛空中傳來一道輕細的聲音,好像四、五歲的小孩發出的。

  「那傢伙在地下室?」白袍女人立刻做出判斷,她沒有想到那只是一個很小的洞,理所當然地以為那幢房子底下有一間地下室。

  強攻一座有魔法師坐鎮,事先有所準備的建築物已經很困難,若底下還有間地下室,那就更令人感到頭痛。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也有地下室,流星捨棄性命的全力一擊也沒能撼動分毫,可見這種目標有多難對付。

  「地下室嗎?還好我早有準備。」火魔冷笑一聲,他們在佛勒的手下吃了大虧,回去後自然要研究出破解的辦法。

  有魔法師坐鎮的地方如此難以攻克,那麼在邊界的每座要塞裡面只要有幾個魔法師坐鎮,這個國家豈不是如同銅牆鐵壁一般,再也用不著擔心外敵的入侵?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有矛就有盾,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無法破解的東西。

  此刻,一輛大車正在街道上緩緩而行,大車上平躺著一根木頭,這根木頭長七、八米,需要兩個人才能抱攏。

  這番景象很突兀,不過沒人會在意,看到的人都猜測這是某個豪門世家要翻修祖屋,這樣粗的木頭一般都用作大廳的主梁。

  絕對沒人能夠想到,這是一根攻城錘,經過偽裝的攻城錘。

  想要破解魔法師坐鎮的防禦工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強行摧毀。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4-9 10:39 PM

【第五十五話】 誰才是目標? 

  太陽落山了,家家戶戶亮起燈,廚房和客廳變得熱鬧起來。

  赫斯特伯爵家的花園內只剩下佛勒、傑克和費德里克,花匠已經去吃飯了。

  「見鬼了,他們怎麼還不動手?難道我們猜錯了?他們要回去商量一下,然後再採取行動?」佛勒嘟囔道,他啃了一口乾麵包,然後皺了皺眉頭,自從遇到拉佩後,他已經很久沒吃這種食物。

  「別廢話,我能感覺到危機仍舊沒有解除。」傑克往嘴裡塞丸子,這是行軍用的食物,平常人吃一顆就夠,但他一口氣吞下去十幾顆。

  和拉佩一樣,傑克也是大胃王,不過拉佩一日三餐頓頓如此,他卻是出手之前必須填飽肚子,平時的食量也就比一般人大些。

  正說話間,一輛破舊的馬車駛進來,那是一輛拉貨的馬車,上面滿是泥土,這是拉佩他們用來掩飾身份的道具。

  費德里克的那個手下從馬車上下來,手裡拎著一隻很大的提籃,裡面散發出出陣陣食物的香味,原來他去買食物。

  佛勒很沒形象地扔掉乾麵包,一把抄起提籃,只見裡面有火雞和烤排,全都是切好的,他撈起一隻火雞就往嘴裡塞。

  「我來的時候看到一輛大車正往這邊過來,大車上載著一根很長、很粗的木頭。」費德里克的那個手下低聲說道。

  傑克愣住了,佛勒也停下來,兩人對視一眼。

  「攻城錘……這幫傢伙倒神通廣大,連這東西都運得進來。」佛勒搖頭道。

  「狗屁運進來的,十之八九是他們從管軍需部的人手裡買的,我記得一號碼頭就有一座軍需部的倉庫,從時間上算來也差不多是這樣。」傑克不像佛勒與世隔絕,他很清楚其中的門道。

  「這都敢賣?」費德里克臉色煞白。

  費德里克原本對拉佩腳踩兩條船的做法有些不以為然,他覺得那些黨派全都是烏合之眾,怎麼可能和國王抗衡?但是此刻他的想法變了。

  在馬內,在國王的眼皮子底下,有人敢偷賣攻城錘這樣的軍用物資,費德里克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要不要通知他一聲?」佛勒指了指那個洞。

  「用不著,他如果連這樣的攻擊都躲閃不開,那還不如死在底下。」傑克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

  拉佩並不知道危機即將降臨,他正在拚命挖掘,一開始他是往房子裡面挖,之後他轉而往下挖。

  在地面上的那輛馬車內,火魔看了代表拉佩的那個亮點一眼,此時亮點已經移動到房子內。

  就在這時,虛空中再一次傳來那輕細的聲音:「老大,攻城錘馬上就要到達指定位置,我們往哪裡砸?」

  「這還用問,對準房子的正中央。」火魔想都不想,立刻說道:「讓大家提起精神,我們只有半分鐘,如果半分鐘內無法幹掉目標,就不要有絲毫遲疑,立刻撤退,而且分開走,出城之後我們在老地方會合。」

  火魔還沒有出手,就已經為失敗做好準備,因為他知道,這一次馬內的那些厲害人物不會再放任他們。

  火魔之所以把行動時間訂在半分鐘內,是因為那些老傢伙肯定會先看看別人的反應,如果有人出手,他們就用不著動。

  這就是人性,也是火魔敢搏一把的原因。

  時間一點點流逝,那個白袍女人面前的影像顯露出兩個光點,一個是紅光,代表的是目標人物……拉佩;另外一個是白光,正是那輛大車。

  此時,大車漸漸靠近德瓦爾子爵的府邸。

  攻城錘威力雖然夠大,但是限制也不少,其中一條就是距離限制,它最遠的攻擊距離是二十五米,國王大街的這些豪宅全都有很大的庭院,從前門到房子的這段距離就遠遠超過二十五米,根本不存在偷襲的可能。

  那輛大車行駛到德瓦爾子爵府邸門前,突然調頭,前端對準那座宅邸;與此同時,負責推車的一個工人身體急劇膨脹起來,眨眼的工夫變成身高三米、肌肉分明的巨人,然後大吼一聲,推著大車拚命衝過去。

  「嗶嗶嗶——」那幢豪宅發出刺耳的嘯叫聲,原本已經熄滅的燈同時亮了起來。

  「轟——轟——轟——」攻城錘的前方發生一連串爆炸,這些全都是埋在地下的陷阱,不過這些陷阱全都沒有起到作用,一件為戰爭而製造的大型軍械如果連普通的陷阱都對付不了,它就沒存在的價值。

  攻城錘的前方閃爍著刺眼的光芒,一面巨大的錐形能量罩將攻城錘保護起來,爆炸的衝擊波使得能量罩動盪不已,不過始終都無法擊穿。

  突然,一道閃電從樓頂的尖塔射出來,狠狠地鞭打在錐形衝擊波上,能量罩劇烈晃動起來,接著一道閃電射過來,這一次更狠,能量罩已經搖搖欲墜。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那輛大車已經衝到離房子二十五米的距離。

  推車的巨漢拚命往回跑,在他的身後,攻城錘慢慢朝前滑動,在它的前方有一個黑漆漆的窟窿,那是一條空間隧道。

  這時,在房子上方百米的高度憑空出現另外一個黑漆漆的窟窿,只見攻城錘緩緩地從裡面滑出來。

  「瘋子,真是瘋子!」一道充滿駭異的聲音打破夜晚的寂靜,緊接著一個人撞破窗戶飛出來,這個人正是德瓦爾子爵僱傭的魔法師。

  魔法師沒有逃遠,他正在猶豫要不要警告其他人,突然他的身體一震,緊接著低頭看了看胸口,胸口竟憑空多出一個血洞。

  只有魔法師知道,一根看不見的長槍從背後刺穿他的身體。

  魔法師死了,從隱蔽的地方跑出來,又沒有任何防備的魔法師最容易被幹掉。此時,攻城錘從半空中落下。

  那恐怖的重量,讓什麼結界在攻城錘面前全都是笑話。

  房頂被打穿,攻城錘繼續穿透下去,一層接著一層,所過之處沒有絲毫阻擋。

  眨眼的工夫,攻城錘就釘穿那幢房子,如同燒熱的刀子切過黃油,一切都那樣容易。

  下一秒鐘,攻城錘爆炸,那幢房子也隨之炸開,無數碎片朝著四面八方亂飛,伴隨著鮮血和被折斷的肢體。

  傑克等人藏身的玻璃暖棚頓時遭殃,這座暖棚離得太近,被爆炸的衝擊波震得粉碎,碎玻璃漫天亂飛,裡面的架子和花盆也倒了一地。

  「這下子好像玩大了,那個子爵不會死吧?」傑克喃喃自語道,此刻他低著頭趴在地上,倒不是怕那些亂飛的碎片,而是不想暴露身份。

  佛勒吐掉嘴裡的塵土,從懷中掏出一顆紫黑色水晶球看了看,那顆水晶球裡面有十幾團光斑般的東西,道:「那傢伙沒死。」

  那顆紫黑色水晶球是收集靈魂的魔導器,作用距離是方圓一公里,在這範圍內只要有人死亡,靈魂立刻會被吸入水晶球內,這絕對是黑魔法師用的邪惡法器,在一般情況下,拉佩絕對不會拿來用。

  此刻水晶球內的每一道光斑都曾經是一個活人,他們都是德瓦爾子爵的保鏢,不過德瓦爾子爵並沒有在裡面。

  「那小子還活著嗎?」傑克指了指旁邊的洞口。

  佛勒朝著洞口張望一眼,點頭說道:「活著,不過被埋了。」

  在遠處,那個白袍女人焦急地喊道:「快快快,那傢伙還活著。」

  過了片刻,虛空中傳來那輕細的聲音:「底下確實有一間地下室,但是我們都已經搜過,連道鬼影子也沒有,你確定他在這裡?」

  「肯定有密室或者密道,在房子的西北角,他還活著!」白袍女人急得跳腳。

  白袍女人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遠處傳來錚的一聲輕鳴,緊接著一道劍光衝天而起。

  「那個大劍客出手了。」火魔冷哼一聲,他的臉色很不好看,雖然是同盟,但是孔塔的實力太強,足以對他造成威脅。

  此時孔塔雙手反握著一把大劍,這把劍長達一米五,劍刃和手掌一樣寬,劍身上光芒四射。

  孔塔猛的將劍插入土裡,剎那間,方圓十米的大地爆射出刺眼的光芒,一道道凌厲至極的劍氣在地底肆虐。

  被埋在土裡的拉佩瞬間感到毛骨悚然,他連忙拔出兩把劍,護住頭部和面門。

  十幾道劍氣瞬間穿透拉佩的身體,從前面進去,後面出來。

  血從傷口噴湧而出,好在這些全都是穿刺傷,而且是被劍氣所傷,傷口並不是很大,轉眼的工夫就已經癒合。

  不過拉佩知道他不能在這裡停留,要不然必死無疑,雖然有著狼人的恢復能力,但是腦袋被刺穿的話,還是會死的。

  拉佩猛的一拉旁邊的一條繩索,他的身體被詭異地拉長,咻的一聲消失在繩索的一端,眨眼的工夫他已經從另一頭出來。

  「他逃了,底下有密道,密道的出口在隔壁的院子。」白袍女人看得清清楚楚,與此同時,旁邊響起火魔的聲音:「還有十二秒。」

  孔塔拔起長劍,此刻他整個人籠罩在刺眼的劍光中。

  拉佩剛一出來,就感覺到心頭亂跳,他知道自己被鎖定了。

  「這個傢伙由我對付。」傑克緩緩地站起身。

  「我們走。」一旁的佛勒用魔杖朝著地上一指。

  隨著一道白光閃過,幾個人的身影瞬間消失。

  孔塔想攔截,不過站起身來的傑克讓他感到忌憚。

  在遠處,那個白袍女人憤怒地叫嚷道:「他們逃了,已經逃出我偵測的範圍!」

  幾乎同時,遠處傳來一道憤怒的聲音:「又是你們,真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沒人敢收拾你們嗎?」

  虛空中突然間冒出來一隻半透明的手掌,這隻手掌有車輪大小,上面佈滿詭異的符文。

  那隻手首先衝著孔塔而去,渾身佈滿劍光的他無異最顯眼。

  只聽一陣讓人牙酸的衝撞聲,孔塔倒飛出去。

  緊接著那隻手一劃,白袍女人面前的影像驟然炸開,與此同時,她額頭上的一塊寶石也崩裂開,鮮血順著她的臉頰流淌下來,她慘叫一聲往後跌。

  火魔伸手想扶白袍女人,沒想到那隻手已經衝著他而來。

  火魔大叫一聲,身上的斗篷瞬間變成布條,露出怪異的模樣,這個人簡直就不是人,他的皮膚是紅的,還微微發亮,周圍五米之內熱浪逼人。

  火魔飛身而起,瞬間化作一團火球破空而去,一邊逃,一邊還喊道:「走,分頭走!」

  「有這麼容易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那隻怪手一指。

  火魔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似的,方向猛的一偏,緊接著就砸落在地上。

  在高高的空中,在雲層的上方懸浮著一顆很大的氣球,氣球底下的吊艙中擠著四個人。

  費德里克和那個男僕比較慘,他們被擠在底下,成了拉佩和佛勒的肉墊;不過拉佩和佛勒也不舒服,拉佩的腦袋正好在佛勒的屁股後面,而佛勒則被擺了個詭異的S形,對於他這把年紀來說,這絕對是高難度的動作。

  「下一次你再做這樣的東西,拜託,稍微做得大一些。」拉佩拚命翻了個身,讓後腦勺對著佛勒的屁股。

  佛勒卻不在乎,得意地說道:「果然是這樣,直線距離只要超過兩公里,那幫傢伙的預言術就失去效果。」

  「別再廢話了,快把那個預言師找出來。」拉佩從口袋內挖出一塊鏡片,放在左眼前,輕輕轉動起來。

  此時,在吊艙外面,一副望遠鏡隨之轉動。

  不只是拉佩一個人在這麼做,佛勒和費德里克也在尋找。

  「我找到她了,是一個女人,穿著白袍!」費德里克是第一個找到的,大聲喊道。

  現在是晚上,國王大街可不是熱鬧的商業街,這裡的馬車和行人都不多。一輛馬車就停在離德瓦爾子爵府邸百餘米的地方,旁邊還躺著一個白袍女人,這確實很顯眼。

  拉佩也看到,他猛的一拽旁邊的繩索,就像剛才一樣,瞬間被繩子吸下去。

  那個白袍女人剛從地上爬起來,正打算施法逃走,突然她感到毛骨悚然。

  身為預言師,對於危險的感知絕對比傑克更靈敏,白袍女人立刻大聲喊道:「快來,保護我!」

  「快走。」那輕細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一開始的時候聲音還在數十米外的地方,眨眼間就到了眼前。

  白袍女人大喜,她轉頭一看,突然變了臉色,大叫道:「幽影,小心,你背後有人!」

  出現在幽影背後的人當然是拉佩,他的目標是白袍女人,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注意到前面有人,如果沒有白袍女人這一聲大喊,他和幽影肯定會撞在一起。聽到這一聲大喊,拉佩和幽影同時反應過來。

  拉佩抖手就是一片劍幕,因為他看不到前面那個人在哪裡。

  下一瞬間,虛空中同時發出一聲悶哼,拉佩和幽影都受傷了。

  拉佩是右側肋下挨了一下,對手用的不是長矛就是騎士槍,緊接著他感覺到一陣暈眩,然後眼前一黑,而且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

  拉佩中毒了,這是一種神經性的毒素,作用極快。

  拉佩沒有急著解毒,他可以肯定幽影也不好受,因為他的劍同樣有毒,還不是一般的毒,而是伴隨著詛咒的劇毒。

  拉佩瞬間收起長劍,雙手連連揮舞,他的手每一次揮出,就有十幾根長釘疾射而出,轉眼的工夫就像下了一陣暴雨似的。

  前方傳來一陣驚呼聲,緊接著是慘叫,白袍女人肯定被打中,而且不只一發。

  拉佩沒有絲毫的憐憫,敵人就是敵人,女人也一樣,更何況白袍女人的能力讓他異常忌憚。

  拉佩想都沒想,朝著驚呼響起的方向就是一陣狂射。

  一連串撲撲撲的聲音響起,白袍女人又發出一聲慘叫,就再也沒有聲息了。

  突然,拉佩感覺到腳底下微微震動一下。

  此刻拉佩站著的地方,四面八方全都是纖細的金屬絲,這些金屬細絲交織成網,十幾隻形如蜘蛛,但身體卻是一個圓筒的東西掛在上面。

  這東西叫槍蜘蛛,是一種魔偶,同時也是一種自主型的絆雷,此刻它們成了拉佩的眼睛。

  拉佩能夠感覺到金屬絲震顫的位置,他猛的一揮手,無數鋼釘如同潑雨般朝著那個方向射去。

  與此同時,拉佩重新取出長劍,滑步、連刺,簡單的動作,沒有絲毫的花哨,卻快到極點。

  幾乎同時,拉佩感覺到胸口一陣疼痛,他完全是下意識地輕輕一側,這是傑克教他的辦法,能夠把傷害減到最小的程度。

  「撲撲撲……」四周發出一連串輕響,那些槍蜘蛛也做出反應,它們噴出的是劇毒射流,速度是子彈的六倍,而且沒辦法格擋。

  拉佩一劍出手,立刻壓低身體,這是避免誤傷的唯一辦法;與此同時,他從腰間的藥劑盒裡面抽出兩支解毒劑,一起倒進嘴裡。

  過了片刻,拉佩眼前漸漸有了光明,頭也不昏了,不過身體有些發虛,兩條腿沒什麼力氣。

  在拉佩前方三步之外的地方躺著一個侏儒,所有的傷口全都在腦袋上。

  看到這一幕,拉佩感到一陣餘悸,他的劍只要抬高兩寸,恐怕就會刺空;而抬高劍身,擊刺面門和胸口是劍客必然的反應。

  拉佩之所以刺得這麼低,是為了避免被槍蜘蛛誤傷,沒想到成了致勝的關鍵。

  拉佩走上前,一劍砍掉那個侏儒的腦袋,他並不是心狠,而是防止意外。

  做完這一切,拉佩在地上摸起來,他在找這個侏儒用的長矛。

  拉佩找到了,長矛就掉在屍體旁一米左右的地方,當他的手握住矛桿,頓時前方微微一亮,隱約可以看到一道筆直的直線——這只有拉佩能夠看到。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有一對隱形的武器,是一對匕首,所以拉佩知道這類武器的特性。

  這不是一根長矛,而是一根梭鏢,桿子只有拇指粗細,長度和一個成年人差不多,倒是可以彌補侏儒手短、腳短的缺陷。和所有的梭鏢一樣,這東西很輕,感覺不是用木頭做的,也不是金屬,更像昆蟲的甲殼,前端一米的地方有刃,而且異常鋒利。

  「可惜不是劍。」拉佩輕嘆一聲。

  拉佩已經想好,這玩意就給漢德,因為漢德已經轉化成狼人,力量、速度、耐力、爆發力都超乎常人,最適合的就是雙手武器。

  拉佩轉過頭,看了那個白袍女人一眼。

  白袍女人已經死了,身上釘著一排暗器,居然沒有一處是致命傷,她完全是被毒死的,她手裡拿著一根解毒劑,顯然她早有準備,但是毒性發作得太快、太猛,以至於她根本來不及自救。

  「幹掉一個高級刺客和一個預言師,感覺怎麼樣?」傑克不知道什麼時候溜躂過來。

  拉佩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那位子爵呢?」

  拉佩花了這麼多心思,不是為了和寒冬結下更深的仇怨,他的目的是德瓦爾子爵,如果忘了這一點,那就是本末倒置。

  「那傢伙很滑頭,見勢不妙就溜了,他躲藏的地方旁邊肯定有一扇魔法門。」傑克輕嘆一聲。

  「還好我們另有準備。」拉佩並沒有灰心失落,借來的刀本來就不容易操縱,發生任何可能都很正常。

  想要找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預言術,拉佩也同樣聘請了一位預言師。

  德瓦爾子爵確實逃了出來,而他能夠逃出來,要怪拉佩等人制訂計畫的時候不夠仔細。

  當警報結界被觸發,嗶嗶的警報聲響起的瞬間,赫斯特伯爵府邸的另一側,一棵大樹後面微微閃出一道白光,緊接著一個三十多歲,風度不錯的男子從那棵樹裡面跑出來。

  德瓦爾子爵躲在大樹後面,看著攻城錘落下、看著他的房子被炸成一片廢墟。

  暗自慶幸的同時,德瓦爾子爵又感到陣陣餘悸,要不是他一向謹慎,留了這麼條退路,此刻他恐怕已經粉身碎骨。

  雖然驚魂未定,德瓦爾子爵卻沒急著逃跑,因為他知道逃跑反而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但是躲在這裡也不保險,能夠拿出這樣大的手筆,直接用攻城錘炸掉他的房子,不可能沒辦法找出他的行蹤,但德瓦爾子爵只有賭一把,賭那個想對付他的人不敢對一位伯爵下手。

  能夠成為比格•威爾的好友,德瓦爾子爵也是急智的人物,而且雞鳴狗盜的手段也有一大把。

  當時赫斯特伯爵府的僕人們亂成一團,甚至有僕人慌慌張張跑出來查看,德瓦爾子爵閃身躲在一扇窗戶的後面,等到從房子跑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他用一塊石頭敲破窗戶,從窗戶爬進去,然後趁著房子內慌亂一片,鑽進一個僕人的房間,取了一套衣服換上,然後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此刻僕人們全都站在走廊上,亂哄哄地交頭接耳。

  「這是怎麼回事?」

  「馬內的治安實在太糟糕了。」

  「前兩天是在離王宮不到兩公里的地方有人隨意殺人,現在居然有人在國王大街進攻一位貴族的府邸,實在……」

  「要說那位德瓦爾子爵恐怕也不是好人,你們不覺得他很怪嗎?整天躲在房子內,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難道他也和那位勛爵有關?」

  「好像真有這麼回事,我聽說那位子爵和威爾勛爵是好朋友,威爾勛爵遇刺之後,他就買了這幢房子……」

  「別亂嚼舌頭,這種大人物之間的恩怨不是咱們該管的。」

  走廊上吵吵嚷嚷。

  德瓦爾子爵聽在耳中,只覺得心驚肉跳,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就連一群僕人都對他起疑心,甚至能夠猜到幾成真相。

  在赫斯特伯爵府外面,一個身穿教士袍、頭頂剃光的僧侶手拿著一卷羊皮紙,羊皮紙上顯露出一幅線描的地圖。

  同樣是預言師,這位僧侶的賣相遠比那個白袍女人要差得多。

  此刻拉佩已經好得差不多,他身上中的全是劍傷,傷勢並不嚴重,他對毒藥的抵抗能力又超乎尋常。

  「真是有趣,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這幢房子內,不過因為這幢房子隔絕了我的感應,我確定不了他的確切身份。」

  這個僧侶用的也是短距離的預言術,不過他的距離比那個白袍女人大,預言的範圍是半徑七公里,差不多相當於半個馬內;但精確度就差了許多,同樣是內外隔絕,德瓦爾子爵府邸的結界遠比旁邊的伯爵府要強得多,白袍女人卻仍舊能夠精確地確定拉佩的位置,他卻不行。

  「果然採用的是這招。」拉佩冷笑一聲,德瓦爾子爵和比格•威爾不愧是好朋友,互相之間知根知底,比格•威爾料定德瓦爾子爵會冒險玩這一手。

  「該讓老猴子動一下了。」拉佩淡淡地說道。

  片刻後,大街上警鐘長鳴,一輛輛警用馬車魚貫而來,整整齊齊地停在德瓦爾子爵府邸門前,緊接著一大群警察跳下來。

  警察當然不會只搜索德瓦爾子爵府,此刻宅邸已經變成一片廢墟,根本沒什麼看頭,大部分警察都散開,希望能夠從周邊的人那裡得到一些線索。

  像這樣的案子不可能突然發生,肯定有一個醞釀的過程,作案的人必定要探勘地形。

  赫斯特伯爵府就在出事的地點隔壁,自然成了警察光顧的重點。

  「你說多了兩個花匠?」一個老警察從管家嘴裡得到一些有意思的消息,道:「他們就是這兩天出現的?」

  「是的,一開始是兩個人,後來又來了三、四個人,一直在暖棚內工作。」管家不停地擦汗,他現在已經明白這裡面肯定有問題,那幾個人工作的地方不就在德瓦爾子爵府邸的旁邊?

  這邊正在詢問,那邊又有了發現。

  「這邊有魔力殘留,好像是一扇翻轉門,這東西隱蔽得很巧妙,居然藏在樹皮底下。」

  喊話的是一個肩膀上帶著金色流蘇肩章的警官,警察系統也有自己的魔法師,他們學習的魔法全都與眾不同,很多魔法是專門用於破案。

  這個警官掏出魔杖在地上比劃一下,頓時無數光屑傾瀉而下,在地上漸漸鋪開。

  只見一雙腳印出現在光屑之中,顯得那樣刺眼。

  「把伯爵府包圍起來,有疑犯闖入伯爵府!」那個警官大喝一聲。

  旁邊的警察掏出哨子就吹,一時之間,尖銳的哨子聲劃破夜空。

  「把伯爵府包圍起來。」

  「包圍伯爵府。」

  「把狗牽過來。」

  那些警察顯得異常凌亂,不過每個人倒也分工明確。

  就在這時,一個身披睡袍的老頭走出來,道:「這是怎麼回事?」

  為首的警官立刻跑上前,點頭哈腰說道:「在下是第二區警察署署長哈納斯•德•安格蘇魯。伯爵大人,您這裡不安全,還是讓您的保鏢保護您躲到馬車上,我的手下發現一個可疑分子偷偷溜進您的宅邸。」

  「有人溜進來?」赫斯特伯爵滿臉駭然地轉頭看了看旁邊那堆廢墟,緊接著尖叫起來:「馬車、馬車,給我準備馬車!」

  「爵爺,您還沒穿衣服呢!」管家連忙說道。

  「穿什麼衣服?快給我準備馬車,這裡不能待了,你快去通知我女兒和女婿,就說我要在他們那裡住一段日子。」

  「是的,我馬上就去。」管家飛也似的跑了,他也覺得這裡一刻不能多待,實在太危險了,除此之外他也是為了擺脫警察的盤問,家裡怎麼會多出幾個花匠?這件事絕對和他有關,他必須先理出個頭緒,想好一套說辭。

  「不要忙了,溜進來的是我,我是德瓦爾子爵。」德瓦爾子爵站出來,他知道繼續躲藏下去已經沒有意義。

  說實話,德瓦爾子爵沒想到警察的效率會這麼高,大概是因為最近老是出事,

  勒芒催逼得緊,各個警察署不得不加大力道的緣故吧!

  「德瓦爾子爵?您有什麼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安格蘇魯警察署署長用看犯人的目光打量德瓦爾子爵。

  面對伯爵大人,安格蘇魯不得不畢恭畢敬;但對一位子爵,他就用不著客氣,因為他也是子爵。

  「伯爵大人可以為我作證,我剛剛住進來的時候,曾經拜訪過伯爵大人。」德瓦爾子爵連忙說道。

  「是這樣嗎?伯爵大人。」安格蘇魯警察署署長轉頭向赫斯特伯爵問道。

  赫斯特伯爵顯得有些尷尬,他已經不記得德瓦爾子爵的模樣,甚至忘了德瓦爾子爵是否來拜訪過他,他只能哼哼哈哈了半天,最後拍了拍腦袋,道:「年紀大了,有些老糊塗。」

  「就算閣下是德瓦爾子爵,也請跟我們走一趟,被炸掉的是您的房子,我們至少要知道是什麼人?為什麼這麼做?」安格蘇魯警察署署長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說道。

  「你們能夠保證我的安全嗎?」德瓦爾子爵關心的是這件事。

  安格蘇魯朝著四周指了指,道:「此刻有六位大人正注視著這邊,我相信沒人敢在他們面前玩什麼花招。」

  德瓦爾子爵聽到這話,頓時鬆了一口氣,他不指望別的,要的就是這個回答,不過貴族的矜持還是必須有的,道:「你們總不會讓我坐著囚車去警察廳吧?」

  「當然不會。」安格蘇魯揮了揮手。

  立刻有一輛馬車駛過來,這是一輛加重型馬車,是專門用來運送重要證人和有身份的犯人,四四方方的外形明顯是用角鋼鉚接而成,上面的鉚釘還依稀可見,馬車兩邊的窗戶不能完全打開,而是鐵的百葉窗,車輪也比一般的馬車厚重很多。

  這樣一輛馬車絕對不會舒服,卻給人一種安全可靠的感覺,而且還有一個特點,人很多,車伕有兩個,馬車的側面一左一右還站著兩個警察,馬車背後也坐著一個警察,他的臉向著後面;在馬車內,四個角各坐著一個警察,小小的馬車看上去異常侷促。

  不過德瓦爾子爵卻不感覺侷促,甚至覺得人越多越好,最好頂上再趴一個人,畢竟他的宅邸就是被來自頭頂的攻擊毀滅的。

  「那麼我們走吧。」德瓦爾子爵慢條斯理地說道,實際上他的心裡正好相反,急不可耐地想要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上了馬車後,德瓦爾子爵不由得搖了搖頭,馬車外面的警察看上去很精神,但裡面這四位卻大有問題,坐在他旁邊的這兩個人實在不像警察,一個人長著圓臉,看上去傻呵呵的;另外一個是老頭,頭髮亂蓬蓬的像個瘋子;不過對面那兩個警察更不堪,他們居然在睡覺,警帽低壓著,遮住了臉。

  此時馬車動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快。

  過了大概有一刻鐘,那個正在睡覺的警察突然說道:「德瓦爾子爵,想要見你還真不容易。」

  德瓦爾子爵被嚇得跳起來,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我叫索德•拉佩,比格•威爾讓我向你問個好。」拉佩的臉上露出一絲陰森的笑容。

  「救命啊,放我出去!」德瓦爾子爵大聲喊叫起來。

  「你用不著白費力氣,這輛馬車的隔音性能非常好,你就算喊破嗓子,外面的人也不會聽到。」拉佩笑著勸阻道。

  「這不關我的事,不是我要殺他,誰教他擋了路。國王有意讓他擔任外務大臣,但這個位子是莫納雷斯盯上的,而莫納雷斯是森克麥倫公爵伏克契•貝爾蒙德•維爾德斯的私生子,公爵也希望莫納雷斯能夠得到這個職位……」

  不需要任何威逼,德瓦爾子爵就口若懸河般把一切都招出來,謎底到此揭曉。

  拉佩知道德瓦爾子爵沒有撒謊,德瓦爾子爵是聰明人,肯定明白不說實話的後果;相反的,說出實話卻有可能讓拉佩猶豫不決,畢竟那是一位外務大臣候選人和一位公爵,位高權重,特別是後者。

  森克麥倫公爵,王室支系,擁有整個溫德爾省的大領主,也是布朗日軍區的總司令……這絕對是一個龐然大物。

  「不對,威爾勛爵遇刺後,上位的並不是莫納雷斯,而是另外一個人。」拉佩突然想起這件事。

  當初拉佩和比格•威爾分析案情的時候,曾經想到過「誰是最後的受益者,誰就是凶手」的論點,不過這個論點在那個繼任者身上並不合適,那個繼任者是個沒有野心、性情佻脫,沉溺於玩樂的花花公子。

  德瓦爾子爵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好半天才喘著氣說道:「你難道還沒明白嗎?國王陛下早就知道凶手的身份,他當然不會讓凶手如願以償,所以他直接弄了一個人上去。」

  拉佩心頭一震,幾乎同時,他感覺到幸運金幣好像也微微震動一下,這個消息不管對他,還是對比格•威爾,都是不小的衝擊。

  突然,金光一閃,比格•威爾的身影出現在這狹小擁擠的車廂內。

  「你……你……」德瓦爾子爵一副見鬼的模樣,緊接著他看了拉佩一眼。

  此刻德瓦爾子爵終於明白,一直在追查這件案子的不是拉佩,而是比格•威爾。

  「接下來你自己問吧!」拉佩悠然地靠在座椅上。

  「不需要問,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比格•威爾冷冷地看著曾經的好友,然後很平淡地說道:「這傢伙有個叔叔,是艾瑪爾市的副市長,也是當地的商業協會主席,非常富有,可惜沒有子嗣。一年前這位副市長去世了,留下龐大的財產,而艾瑪爾市就在森克麥倫公爵的管轄之下,因此公爵對此有著絕對的影響力……」

  比格•威爾用不著繼續說下去,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大家都能夠猜到,有可能是德瓦爾子爵主動湊上去,也有可能是莫納雷斯覺得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他得到比格•威爾的位子,同樣有可能是那位公爵的主意。

  「真是可憐,你繼承的遺產恐怕都用來購買那幢宅邸和聘請那些保鏢了吧!」拉佩衝著德瓦爾子爵問道。

  「這個噁心的傢伙讓我受不了,快送他上路吧。」傑克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不、不要殺我。」德瓦爾子爵拚命地掙扎,他轉身要去掐佛勒的脖子,顯然他認為車廂裡面的四個人,佛勒最容易對付。

  可惜德瓦爾子爵的手才剛抬起來,身體就不能動彈;因為佛勒的魔杖正指著他。

  「給我一隻痛苦藥劑,要加倍濃縮的那種。」比格•威爾攤開手,身為守護靈,他可以碰觸東西,緊接著他又轉頭朝著佛勒問道:「你有辦法讓他看起來很正常,能吃、能喝、能活動,只是不會說話嗎?」

  「可以,讓一隻傀儡蟲寄生到他的腦子裡面就行了。」佛勒明白比格•威爾要的是什麼。

  「那太好了。」比格•威爾露出興奮的笑容,轉過頭朝著曾經的好友悠然說道:「我不會殺你,你會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同時時時刻刻都在品嚐各種痛苦。」

  德瓦爾子爵的眼中流露出恐懼和絕望的目光,他情願一死,那樣至少還痛快一些。

  而此刻在另外一個地方,另外一個人也有類似的想法……那個人就是西弗。

  西弗也逃了,他一直在遠處看著,寒冬這邊行動失敗,他立刻就駕著馬車狂奔而去,甚至沒有和孔塔打聲招呼。

  西弗知道只要拉佩不死,他就永無安寧之日,但是他已經顧不上這些,雖然想要躲避預言術的追蹤是不可能的,不過想要活得長一些,辦法也是有的,那就是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頂多停留一個星期。

  此刻西弗駕的是一輛輕便長途旅行馬車,這是馬內剛流行起來的一種馬車,是用競賽馬車改裝的,一匹馬就可以拖拽,而且有車廂,冬天出門也沒問題。

  這種馬車正是拉佩的發明。

  二十分鐘後,西弗將馬車停在三號碼頭邊上的一家小旅館門口,西弗和那個美婦人約好在這裡會合。

  西弗不相信那個美婦人敢逃跑,因為美婦人知道這家旅館有他的眼線。

  西弗從馬車上下來,進了旅館,快步朝著左側的第二間房間走去。

  「快開門。」西弗用力拍著房門。

  房門立刻打開,那個美婦人早已經穿好衣服,床邊放著兩隻很大的旅行箱。

  「很好,咱們走。」西弗催促道,他顯然沒有拎箱子的打算。

  美婦人微微咬了咬嘴唇,最後還是把兩隻箱子拎在手裡,跟在西弗的身後出門。

  此時西弗接過那兩隻箱子,一左一右塞在馬車兩邊,那裡有兩個掛斗,這種設計是為了降低重心。

  「不是說坐船嗎?你讓我買的船票。」美婦人有些意外。

  西弗沒興趣回答,他讓美婦人買船票,原本就是為了防備別人知道他要逃跑,

  事實上他從來沒想過要坐船。

  隨時能走的船並不存在,除非像當初的安東尼,恰好看到有船隻正駛離碼頭,直接跳上去,要不然的話就得等,少則幾十分鐘,多則一、兩個小時,對於想要逃命的西弗來說,任何耽擱都是致命的。

  「坐進去。」西弗指了指後面的車廂,他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打算自己趕馬車。

  美婦人聞言有些遲疑。

  「別磨磨蹭蹭的。」西弗走上前,一把拉開車門。

  突然間西弗呆住了。馬車內有人,一個年紀不大,頭戴鴨舌帽、身穿格子衫,給人的感覺有些油滑的十五、六歲少年,那是漢德。

  「那邊沒我的事,老闆讓我守在這裡,專門等候閣下的到來。」漢德的神情舉止仍舊和以前差不多,但是此刻他那油滑的外表之下卻隱藏著一顆冷漠的心。

  「你背叛我!」西弗轉頭怒瞪著美婦人,大聲吼道:「他們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活命?」

  美婦人的身子瑟瑟發抖著,她不敢回答。

  「我們給她的,遠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漢德一點也不急,他悠然地看著西弗,道:「早在你第一次派人刺殺我們老闆的時候,我們老闆就決定還以顏色。你知道他的身份,身為秘密警察的他對情報非常重視,他認為想要立於不敗之地,首先要在你的身邊放一個眼線。他讓我收集你身邊那些人的情報,結果我們發現這個女人有個孩子,一個和我們差不多年齡的孩子,於是我費了不少力氣收服他,吸引他加入秘密警察,然後讓他負責自己的母親。」

  「這不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和你的手下怎麼會落在我們手裡?你還因此被砍掉一隻手。」西弗有意刺激漢德。

  「道理很簡單,這個女人並不看好我們……或者,她想腳踩兩條船。」漢德看了美婦人一眼,眼神異常冷漠。

  漢德之所以在這裡侃侃而談,一點都沒有動手的意思,就是想讓西弗有機會清理叛徒。

  在漢德看來,美婦人同樣該死;可惜拉佩警告過他,絕對不允許動美婦人一根手指,要不然以後就沒人願意替他們做事。

  「你——」西弗兩眼通紅,他瞬間拔出一把很小的槍,顫抖著瞄準美婦人。

  「不、不,我是不得已的。」美婦人一步一跌地往後退。

  突然西弗猛然間轉身,槍口指向漢德。

  「砰——」槍聲響了,火舌噴吐,硝煙瀰漫。

  過了片刻,西弗的身體轟然倒下,他的眉心正中多了一個窟窿,眼睛睜開著,瞪得很大,卻已經失去神采。

  西弗死了。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4-22 07:45 PM

第十二集 【第五十六話】 路遇強盜

  二月的天氣仍舊有些寒冷,不過樹梢上已經發出嫩綠的苞芽,路邊也長出青草,大地正在恢復生機。

  一輛馬車正緩緩而行,這條路連通馬內,道路很寬,青條石鋪成的道路頗為平整,馬車走得非常平穩。

  趕車的車伕是一個矮個子青年,在他的身後,高高堆起的行李箱上,一個滿臉胡茬的大叔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突然底下的車廂內傳出一陣輕笑聲,那是莎爾娜的聲音,和莎爾娜坐在一起的當然是拉佩,此刻的拉佩已經恢復原來的模樣,拉佩已經把真實身份告訴莎爾娜。

  「我還是喜歡你變化後的樣子,你現在這樣看上去太年輕了。」莎爾娜看著拉佩的臉,猶豫了一會兒,又加了一句:「更像是我的弟弟。」

  雖然拉佩原來的相貌更英俊,變形後看上去偏瘦,像個癆病鬼,但是莎爾娜始終無法接受,感覺有些怪怪的,說實話,她實在不怎麼喜歡姐弟戀。

  「好吧。」拉佩並不堅持,他掏出一瓶藥水灌下去。

  頓時拉佩的身體開始扭曲,緊接著發出一陣劈里啪啦的輕響,身體迅速變長,臉也在拉長,轉眼的工夫又恢復成佩拉得•沃斯。

  「這樣如何?」拉佩問道。

  「以後在我面前的時候,一直保持這個模樣,這才是我認識的你。」莎爾娜悠悠地說道。

  莎爾娜從旁邊拿起一塊畫板,然後坐在拉佩的對面,道:「你說過幫我畫一張肖像的。」

  「沒問題。」拉佩掏出一隻盒子,打開後,裡面全都是一支支顏料,盒蓋其實是一塊調色板,他的發明使得繪畫變得方便很多,特別是在旅行之中。

  拉佩和莎爾娜接下來需要旅行很久,拉佩要返回南方。

  比格•威爾的案子已經查清楚,仇家也差不多都幹掉,剩下的只有莫納雷斯這個主謀。

  拉佩一時之間還殺不了莫納雷斯,莫納雷斯有個公爵父親,而任何公爵都不會缺乏大師等級的手下,這讓他頗為忌憚,不過他暫時放過莫納雷斯的根本原因是國王的警告。

  拉佩不由得想起那天的情景。就在六天前,他再一次透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門路覲見國王。

  仍舊是在那間客廳內,國王這一次根本連正眼都沒看拉佩,對他呈上去的比格•威爾刺殺案的報告也沒碰一下,只是冷著臉說道:「德瓦爾子爵的死,我就不追究了,這件事就算在那個黑幫頭目身上,這幫傢伙確實太肆無忌憚,連攻城錘都敢動用……」

  國王對這件事確實非常光火,軍需處的人居然連這樣要命的東西都敢賣,幸好是攻擊德瓦爾子爵的別墅,如果對皇宮來一發怎麼辦?

  「不過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不希望聽到莫納雷斯出事的消息。」國王冷冷地說道,他沒看過調查報告,卻知道這件事的主謀是莫納雷斯,他果然早就知情。

  「遵命,陛下。」拉佩立刻說道。

  拉佩之所以答應得如此痛快,是因為半年之後就會召開國民會議,到了那個時候肯定會亂起來,國王說不定自身難保,至於那個公爵還是管好自己,哪裡還顧得上一個私生子?

  拉佩對這個結果並不在乎。在乎的是比格•威爾,儘管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但是從宮廷出來後,比格•威爾一直都保持沉默,拉佩呼喚過幾次,他卻始終沒有回應,顯然是被傷透了心。

  「砰砰砰……」一連串槍聲打斷拉佩的思緒。

  拉佩第一個反應就是又有刺客想要殺他,但是轉念一想,他現在的身份是佩拉得•沃斯,這個身份好像沒什麼仇家,難道拉佩的身份暴露了?

  「待在車上。」拉佩把莎爾娜拉過來,並且翻起坐凳,讓她躲進去。

  這輛馬車是專門訂製的,坐凳底下是只狹長的箱子,樣子像棺材,四周是一釐米厚的鐵板,中間包裹著海綿,躲在裡面非常安全。

  讓莎爾娜躲好後,拉佩隨手取出一具假人,那個假人看上去和他一模一樣,他則轉動一下手中的戒指,變成一個滿頭捲髮、身材瘦長的保鏢。

  「砰!」又是一槍,子彈打穿車門上的玻璃。

  拉佩迅速打開車門,骨碌一下從裡面竄出來,他的手裡已經多了一把劍。

  此刻拉佩用的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給他的那把劍,不過經過一些改造,看上去銀光閃閃,像金屬質地,那把劍以前是透明的。

  「這是怎麼回事?」拉佩朝著前方看了一眼。

  在拉佩等人前方百米的距離,有兩群人正打得起勁,其中一方是一支車隊,大概有七、八輛大車和三輛馬車,大車上全都裝滿東西。另外一方黑巾蒙面,每個人都有一匹馬。

  「算我們倒霉,居然碰到這樣的事。」傑克懶洋洋地說道。

  「要管嗎?」瓦蒙問道。

  「我沒興趣管。」傑克聳了聳肩,不過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拉佩,道:「對你來說,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什麼機會?」拉佩沒有明白傑克的意思。

  「實戰的機會。」傑克輕嘆一聲,搖了搖頭,道:「你雖然經常和瓦蒙交手,但是那種對戰完全不能和真正的實戰相比。」

  「你說得沒錯。」拉佩恍然大悟,他頓時握緊拳頭。

  拉佩握拳的這隻手上總共戴了五枚戒指,除了比格•威爾的寄魂戒指和變形戒指,剩下的三枚都是為戰鬥而準備的。

  拉佩和傑克一樣,也有一枚加速戒指,另外還有一枚閃電反射戒指,這兩枚戒指是一種組合。

  閃電反射戒指能夠提高反應速度,拉佩的反應速度原本就很快,偶爾甚至能夠達到超高速反應的程度。當初弗格森小隊的成員刺殺他的時候,他就看到子彈從槍管射出來,這就是超高速反應,在使用閃電反射這道魔法之後,他可以一直保持這種狀態。

  加速術則讓拉佩的身體能夠跟得上反應,不至於看著子彈飛過來,身體卻動彈不得。

  當拉佩同時發動這兩枚戒指,他的速度就會瞬間提升到高級劍客的境界,唯一的缺點就是爆發的時間短了一些,只有十幾分鐘。

  這就是魔法的力量,一種近乎於作弊的力量。

  加速術也可以對別人使用,不過有限制,只能達到兩倍,但對自己施法就不同了,隨著對加速術的理解加深,可以四倍、六倍、八倍地提升上去;閃電反射也一樣。

  所以這套組合有進一步挖掘的潛力,當反應和速度全都快到極點,全力發動的時候,時間就如同靜止般——這就是「時間停止」這個傳說級魔法的原理,這也正是拉佩的終極目標之一。

  至於最後一枚戒指,上面附加的是朦朧術,用了之後,別人看拉佩就會模模糊糊,彷彿隔著一塊毛玻璃似的,再配合超快的速度,絕對讓人無可抵擋。

  當然,朦朧術畢竟是朦朧術,肯定不能和隱形術相比。拉佩也有隱形戒指,不過大部分時間用的是這枚朦朧戒指,因為隱形術的時間太短暫,只有十幾分鐘;朦朧術就不同,以他的魔力完全可以連續發動,用幾個小時都沒問題。

  三枚戒指依次閃亮,拉佩的身體變得模糊起來。

  突然拉佩動了,化作一片暗淡的虛影朝著一個強盜衝去。

  沒有毒藥、沒有詛咒、沒有火槍、沒有暗器,此刻拉佩全憑自己的實力戰鬥。

  那個強盜看到拉佩衝過來,立刻拿起火槍,猛的扣下扳機,擊錘落下,火光迸射,槍管噴吐出長長的火舌,一個黑點飛出來。

  拉佩長劍一擺,他的劍當然沒有子彈快,但是那強盜離他有二十幾米遠,子彈雖快,飛到他面前也需要時間,他要做的只是判斷落點位置,然後將手中的長劍挪動半米,擋住飛來的子彈就行了。

  「當!」火光四射,子彈被擋開了。

  那個強盜已經沒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甚至都來不及換上彎刀,就被拉佩一劍刺透咽喉。

  另外一個強盜揮刀砍來,拉佩劍尖一轉,和強盜手中的長刀碰了一下,長劍順勢反彈,朝著那強盜的咽喉刺去,在那強盜的喉嚨上開了道口子後,他手中的長劍劃了一道圓弧,朝著第三個強盜刺去。

  轉瞬間,圍攏最後面那輛大車的五個強盜全都倒在地上,他們都被一劍命中要害。

  這就是實力,拉佩沒用連刺,他已經很少用連刺或者點刺,因為那種快並不是真正的快;他現在用更多的是基本的直刺、挑刺,偶爾用一下突刺。

  「我們有援兵。」一個像保鏢的人興奮地叫起來。

  那支車隊原本已經岌岌可危,要不是沒辦法逃,恐怕早就有人開溜,此刻看到有援兵,而且來的人看起來頗為厲害,他們頓時精神大振。

  與之相反,那伙強盜知道有麻煩,頓時一大批人朝著拉佩殺過來。

  拉佩絲毫不懼,他不但沒有退縮,反而還朝著幾個強盜衝過去。

  這是傑克教拉佩的,在戰場上最忌諱的就是被包圍,必須想辦法製造時間差,辦法有兩種,要嘛後撤,要嘛突擊;此刻拉佩選擇了後者。

  拉佩朝著一組三個強盜殺去,這三個強盜和其他強盜隔著一輛馬車,其他強盜想要殺過來,首先得繞一個圈——這就製造了時間差。

  拉佩出手了;那三個強盜也同時持劍刺來。

  在拉佩的眼裡,那三個強盜的劍都慢得如同龜爬,而且因為看不清拉佩的身影,三把劍刺的方向都是偏的。

  拉佩身體一旋,如同一陣風似的避開,然後猛的一揮手,劍刃瞬間切開那三個強盜的脖頸。

  以前拉佩只會刺,現在他偶爾也會用劈、砍、割、劃之類的技巧,就像此刻,一劍劃出是最簡單的做法,速度也最快。

  此時一個強盜已經繞過來,不過拉佩的劍也已經在等著那人,他的劍改劃為絞,一下子把那人手中的彎刀絞飛出去,緊接著一劍刺穿那人的胸膛。

  就在這時,拉佩突然感覺到頭頂的陽光被擋住,原來是一個強盜飛撲而下,這絕對是一個高手,手中的長刀明顯比其他強盜要快得多。

  拉佩瞬間化出另外一把刺劍,左、右手的兩把劍如同閃電般交錯往復,和那個強盜打在一起。

  在旁人看來,拉佩和這強盜的出手速度實在太快,交織的劍光晃花人眼,叮叮噹噹的金屬交擊聲不絕於耳。

  不過這一切只持續了五、六秒,那個強盜悶哼一聲,身體連連後退,隨手抓了一個前來幫忙的強盜擋在前面,他則奪路而逃。

  這個強盜顯然身份不低,其他強盜看到他逃了,紛紛大叫起來:「撤,快撤!」

  眨眼間的工夫,所有的強盜都脫離戰揚,跑到數十米外,騎上馬落荒而逃。

  也不是所有的強盜都能夠逃脫,有些強盜非常倒霉,他們被商隊纏住;遇到這種倒霉蛋,拉佩都會飛撲上去補上一劍。

  「投降,我投降。」一個強盜扔掉手中的長劍。

  遠處傳來一聲輕響,緊接著那個投降的強盜倒在地上。

  拉佩被嚇了一跳,他居然沒有感應到有敵人潛伏在一旁,連忙轉頭看去,只見數十米外的一片山崖上半蹲著一個身披茅草、頭上蓋著枯葉的弓箭手。

  這個弓箭手一擊得手,立刻轉身就逃。

  拉佩沒有去追,在這種複雜地形,他一個近戰者想要追殺弓箭手簡直就是做夢,弄得不好還反會被殺。

  「哦!我們贏了。」

  「強盜逃跑了。」

  「我們趕跑了強盜。」

  四面八方到處是歡呼聲。

  所有強盜都死了,唯一的活口也被射殺,這讓拉佩有些鬱悶,不過轉念一想,這好像不關他的事。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狐狸皮大衣,頭上戴著紫色軟帽的中年商人在兩個隨從的攙扶下朝著拉佩走來,那個商人的腿上明顯有傷。

  「太感謝您了,如果不是您及時來援,我們恐怕就麻煩了。」那個商人顯得異常熱情。

  「沒什麼。」拉佩冷著臉轉身就走,此刻他扮演的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劍客保鏢。

  那個商人倒也沒在意,他示意身邊那兩個人攙扶著他跟在後面,三個人朝著拉佩他們的馬車而去。

  拉佩沒有管那個商人,他回到馬車內,迅速和假人調換身份。

  拉佩剛換回原來的模樣,外面就傳來那個商人的聲音:「我是來向您道謝的。」

  拉佩拉開窗簾,淡淡地說道:「這沒什麼了不起的,如果我們不出手,強盜搶劫了你們,也會來找我們的麻煩,所以與其說是幫你們,還不如說是幫我們自己。」

  「不不不,我還是要表示感謝,以閣下一行的實力,那些強盜如果敢冒犯的話,根本就是送死。」那個商人很會說話。

  突然,商人探頭看了馬車內的莎爾娜一眼,若有所思地說道:「這位小姐看起來好像有些眼熟。」

  拉佩並不清楚這是套話,還是真的認識莎爾娜?

  「我叔叔是多明尼哥•梅儂。」莎爾娜朝著那個商人笑了笑,說道。

  「原來如此,您是梅儂家的小姐,我們兩家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我是剛特尼的威爾森•諾巴奴。」那個商人喜笑顏開。

  「原來是諾巴奴家族。」莎爾娜推開車門,道:「外面天氣冷,還是裡面暖和一些,上來說話吧。」

  拉佩的馬車上多了兩個客人,兩支隊伍也順勢並在一起。

  和那個商人一起上車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個子很高,穿著白色帶花邊的衣服,裡面是絲綢襯衫,二月份的天氣穿著這樣一身衣服旅行,絕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這名年輕人是諾巴奴家族的長子,拉佩沒有記住他叫什麼名字,也沒興趣記,據說他是諾巴奴家族的下一任家主,這一次是跟著出來見世面,順便擴展人脈。

  「你們要去哪裡?或許接下來的路程,我們可以同行。」那個年輕人提議道,他一方面想拉近兩家的距離,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夠借用拉佩一行的武力。

  「你們要去哪裡?」拉佩不答反問。

  那個年輕人的臉頰肌肉抽搐一下,他有些不高興,好在傷了腳的商人連忙說道:「我們最終的目的地是納里。」

  納里是南方的一座港口,離塔倫並不是很遠,不過拉佩根本不打算一起走,這支車隊前進的速度太慢,他可沒興趣把大量的時間花費在路上,再說那個公子哥也讓他反感。

  「你們怎麼會遇到強盜的?我來的路上一點事都沒有。」拉佩問道。

  商人明白拉佩的意思,這顯然是在拒絕。

  讓拉佩意想不到的是,那個公子哥用嘲笑的口吻說道:「閣下大概很少出門,這段日子強盜特別多,跑到哪裡都是這種鬼樣子。」

  「我去年從外地到馬內,一路上沒碰到任何劫匪。」拉佩倒不是故意抬槓。

  「要嘛你運氣特別好,要嘛你一無所有,無法引起強盜們的興趣。」那個公子哥明顯有針鋒相對的意思。

  拉佩並不在意,此刻他想的是來時的情形,當初他為了防備賈克卜的追殺,只能日夜兼程,還專門挑偏僻的路走,怪不得沒遇到強盜。

  「為了避免麻煩,看來接下來只能連夜趕路,等一會兒到前面的小鎮,我們休息一下,餵飽馬匹後就出發。」拉佩說道。

  拉佩這樣說,等於正式拒絕同行的要求。

  「您或許應該考慮一下,趕夜路是非常危險的,也不舒服,特別是對小姐來說,旅行已經夠辛苦,還要趕夜路……」那個公子哥開始挑撥。

  「我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現在時局不穩,治安極差,出門在外只求平安,就算辛苦點也沒關係。」莎爾娜謝絕那個公子哥的「好意」,她很清楚他的想法。

  那個公子哥還打算再勸,卻沒料到商人輕輕踢了他一腳。

  公子哥非常遺憾,莎爾娜的美貌讓他極為動心,不過更動心的是她出身於梅儂家族。

  在平民之中,梅儂家族絕對屬於最頂級的行列,特別是多明尼哥接任家族的生意,資助文學、藝術、科技,讓他成了名流中的一員,梅儂家族也成了赫赫有名的平民世家。

  公子哥所屬的諾巴奴家族或許在財富方面不比梅儂家族差,但是說到影響力,那就天差地遠。

  公子哥可惜這樣一個絕佳的結婚對象,居然心有所屬。

  馬車緩緩而行。

  傍晚時分,終於看到一座小鎮,那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小鎮,也就兩、三百戶人家,不過這裡的房子看上去不錯,全都是新的,頂多造了五、六年。

  小鎮的一頭有一間旅店,公子哥的那支車隊停了下來。

  拉佩的馬車並沒有停下來,而是找了一家雜貨鋪,店舖老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禿子,塊頭很大,穿著打滿補丁的袍子。

  「我要配一塊玻璃,多少錢?」拉佩從馬車上下來,朝著店舖老闆問道。

  「十五比索。」店舖老闆頭也不抬,看都不看拉佩一眼,冷冰冰地說道。

  「你沒開玩笑?」拉佩對這個價格很意外。

  「沒有,就是這個價。」店舖老闆愛理不理。

  猶豫了一會兒,拉佩最後不得不妥協,這裡可沒有第二家雜貨鋪;就算有,價格肯定也不便宜。

  「好吧,需要多久時間?」

  「一個小時。」店舖老闆終於有了精神。

  「可以。」拉佩點頭,然後轉頭對瓦蒙說道:「趁這個機會,你餵一下馬。」

  瓦蒙二話不說,從車伕座位上下來,雜貨店就有餵馬的馬槽,還有餵馬的飼料出售,那價格也夠黑的。

  「你們真的要走?」那位公子哥走過來,他有些戀戀不捨。

  不等莎爾娜開口,拉佩搶先說道:「是啊。」

  拉佩轉頭朝著店舖老闆喊道:「我要最好的豆子,要新鮮的。」

  因為要連夜趕路,馬必須餵得好一些,以便讓它們保持體力,好在拉佩等人用不著一直趕夜路,到了前面的大城就可以休息一下。

  「那真是太遺憾了。」那位公子哥依依不捨地看著馬車內。

  店舖老闆走過來,擠開那個公子哥,用一把鑿子把碎玻璃全都敲下來,然後開始量窗戶的大小。

  「我四處轉一下。」傑克從馬車上下來。

  拉佩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中,傑克可沒有這麼勤快,情願睡懶覺,也不會四處走動,除非傑克發現了什麼。

  時間一點點流逝,馬已經餵得差不多,傑克也已經轉回來。

  「再見了。」拉佩和那個公子哥打了聲招呼,然後上了馬車。

  隨後,馬車動了起來。

  離開那座小鎮一里多距離後,傑克突然說道:「還好我們走得快,要不然晚上會有麻煩。」

  「那裡有強盜的眼線?」拉佩問道。

  「那裡根本就是強盜窩,兩、三百戶人家的小鎮居然沒有教堂,也沒墓地,這正常嗎?」傑克連證據都有。

  「他們的膽子也太大了吧?」拉佩頗為驚訝。

  傑克並沒有回答,他打了一個呵欠,在對面座位上躺下來,道:「我如果是你,就會趁現在天還有些亮打一個盹,等一會兒說不定有事。」

  「難道那群強盜會把主意打到我們頭上?」拉佩愈發感到不可思議,之前他已經殺了這麼多人,足以證明他們的實力,強盜還有膽子招惹他們?

  傑克顯然猜到拉佩的想法,他呵呵一笑,說道:「第一,強盜的報復心很重,你殺了他們不少人,肯定要有一個交代;第二,那群蠢貨已經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他們十之八九會供出我們,一旦那些強盜知道這裡有梅儂家族的千金,你猜他們會怎麼做?」

  「那不如我們在前面找個地方停著,一邊休息,一邊做好戰鬥準備。」拉佩連忙提議。

  「也行,你和瓦蒙商量吧。」傑克拿一頂帽子蓋住臉,呼呼大睡起來。

  馬車停在一處山坳中,一張帆布網蓋住車頂和前面,同時也能起到隱蔽的目的。

  在來的路上,拉佩已經扔了幾個小精靈作為警戒。

  所謂的小精靈就是之前的竹蜻蜓,只不過現在多了手和腳,它們可以攀爬、跳躍,也可以貼著地面、房頂、岩石和樹梢飛行,還可以潛伏在某個地方,功能比以前強很多。

  做完這一切,拉佩也開始睡覺。

  時間一點點流逝,山裡的天氣漸漸冷起來,也變得越來越寂靜,除了風聲,就只有野鳥的夜啼聲。

  突然,一陣嗡嗡的輕鳴聲在眾人耳邊響起來,那是警報聲,拉佩、瓦蒙同時睜開眼睛。

  醒來之後,拉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一面鏡子,放在隔板之上,輕聲念動咒語,鏡子中立刻顯露出昏暗的影像。

  一支馬隊出現在鏡子上,正朝著這邊而來,他們的速度並不是很快,馬蹄聲顯得有些沉悶,顯然包了什麼東西。

  「這不像是盜賊。」瓦蒙頓時皺起眉頭。

  傑克半夢半醒地說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什麼強盜能夠建造這樣一座小鎮?想要建造小鎮必須得到官方的認可。」

  「你的意思是他們有後台?」拉佩問道。

  「這……這個國家還有救嗎?」瓦蒙不由得握緊拳頭,當初他在軍隊混不下去,原本以為是自己的身份太低,無法得到其他人的承認。現在他明白,就算他擁有貴族的身份也沒用,因為這個國家已經從根本上爛掉。

  「當然有救,不過想救這個國家,首先得摧毀現有的一切。」旁邊金光一閃,比格•威爾冒了出來。

  「你居然會說這話……」傑克瞪大眼睛。

  「我只是說說罷了,又不會真的去做。我都已經是死人了,還有什麼可追求的?」比格•威爾的神情異常古怪。

  「你有什麼想法?」瓦蒙看著拉佩。

  拉佩拍了拍瓦蒙的肩膀,道:「我對革命或者造反都不感興趣,做這種事需要犧牲、需要流血,我對兩者都不喜歡,所以讓別人犧牲,讓別人流血吧,我會躲在後面搖旗吶喊,然後坐享其成。」

  「你很無恥。」瓦蒙說道。

  「謝謝恭維,這是從他那裡學來的。」拉佩指了指比格•威爾。

  「有前途。」傑克看了拉佩一眼,又看比格•威爾一眼,在一旁評論道,然後他懶洋洋地坐起來。

  一陣馬蹄聲從外面傳來,追殺者已經到了,不過他們並沒有發現山坳裡面的異常,而是徑直地騎過去。

  「十二個人,裡面有兩個魔法師、兩個高級劍客或者輕戰士、兩個高級騎士,剩下的全都是肉腳。」傑克只憑耳朵就聽出很多東西。

  「瓦蒙你留下。」拉佩命令道,然後他抱起熟睡的莎爾娜,把她放進那口鐵皮「棺材」裡面。

  「等一會兒先幹掉那兩個魔法師。」傑克提醒道。

  「這是肯定的。」拉佩很奇怪傑克為什麼提這件事?

  「我的意思是你負責幹掉那兩個魔法師。」傑克看著拉佩,說道。

  「我……」拉佩知道自己有麻煩了,這顯然是傑克的報復。

  想要殺魔法師,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傑克親自出手,相移飛刀一刀一個,轉瞬間就能夠解決,不過轉念一想,拉佩立刻明白傑克的苦心。白天那一戰讓他收穫不小,不過那一戰的對手全都是小嘍囉,他得到的好處是混戰中的經驗;而此刻來的全都是厲害角色,這考驗的是他真實本領。

  「對了,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他們會派出這麼多強手?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你老的實力?」拉佩問道。

  「這不可能,如果他們知道這裡有一個大師、一個高級騎士,和一個能夠持續十五分鐘的准高級劍客,他們這點人根本就是送死。」傑克有些不以為然。

  「就算大師境界也沒這麼厲害吧?」拉佩有些意外,他並不認為傑克是自我感覺太好,既然敢說這話,肯定有所依仗。

  「你不懂,擁有一個大師級的人物,就意味著我們這邊絕對能夠搶佔先機,對方派那兩個魔法師過來就是送死。」解釋的人是瓦蒙。

  「任何大師?大師等級的近戰者也能做到?如果是騎士或者重甲戰士呢?」拉佩不太明白。

  「當然,大師和高階之間的差距你根本就無法想像。」瓦蒙滿臉都是憧憬。

  「別說了,那幫傢伙已經發現追過頭,現在已經調頭回來了。」傑克打斷瓦蒙的話。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們為什麼派這麼多人來?」拉佩的性子有些執拗。

  「你問我,我問誰?等一會兒抓個俘虜,不就全都知道了嗎?」傑克有些不耐煩地道:「趕快做好準備。」

  拉佩沉默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拉佩開始做起準備,既然知道要面對強敵,那麼原來的組合就不能用,他隨手摘下朦朧戒指,戴上另外一枚戒指,是隱身戒指,雖然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但是在這十五分鐘內,沒有人能夠看到他的身影。

  緊接著,拉佩掏出一隻手環戴在左手手臂上。

  「你也要幫幫忙。」傑克朝著比格•威爾說道。

  「我又沒什麼戰力。」比格•威爾嘟囔道,不過他倒也沒有反對,隨著一聲輕響,他的身上冒出一股濃煙,濃煙瞬間把他籠罩起來。

  原本比格•威爾金光閃閃,現在是夜晚,顯得異常刺眼,被濃煙罩住後就好多了,完全和夜色融為一體。

  「你還好意思說這話。」傑克衝著比格•威爾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幸運金幣的事,一直覺得奇怪,比格•威爾為什麼不喜歡修煉?

  拉佩根本就沒指望比格•威爾能派上用場,他把那些幽靈召喚出來,轉瞬間他的身體四周就多了一圈肉眼看不見的圓環。這是詛咒之環,帶有虛弱、反應遲鈍、速度減慢、頭腦昏沉、睡眠不足、視線模糊等等負面影響。

  白天的時候拉佩為了掩飾身份,不敢把這件大殺器拿出來,現在就沒什麼可以擔心的,夜色可以阻擋一切,再說有傑克在,肯定不會留下任何活口。

  做完這一切,拉佩手裡的戒指一枚接著一枚亮起來,那隻手環也一閃一閃的。

  拉佩已經做好準備,隨時準備戰鬥。

  山道上,一群蒙面人騎著馬緩緩而行,他們走得很慢,最前面的那個人不停看著路面。

  「車轍不見了。」那個人低聲說道。

  「之前我們經過一座山坳,他們會不會躲在裡面?」一個蒙面人問道。

  「有可能,不過這裡可以躲藏的地方很多,還是一點點搜索為好。」為首的蒙面人擺了擺手,他並不急。

  「我倒是更願意早點回去睡覺。」旁邊一個蒙面人嘟囔道。

  「你去睡好了。」為首的蒙面人看起來很不高興,道:「你根本就沒必要一起來。」

  「我如果不跟著,誰知道你會不會吃獨食?」旁邊那個蒙面人顯然也是小頭目,他說話的時候,後面有好幾個人都在點頭。

  這群人說話的時候並不刻意壓低聲音,四周也沒什麼屏蔽,冬天的夜晚又異常寂靜,所以聲音遠遠地傳開。

  遠處,路邊一側的懸崖上,傑克用手指戳了戳拉佩的肩膀,似乎在說:你的問題現在有答案了。

  拉佩一陣默然,他沒想到這麼多人跑出來,居然是擔心有人吃獨食。

  傑克又指了指隊伍中間的那兩個人。

  拉佩立刻明白,那兩個人就是魔法師。

  拉佩自己都看得出來,魔法師永遠都會在隊伍的中央,因為那裡最安全,所以他很頭痛,一旦攻擊那兩個魔法師,就意味著接下來他得承受圍攻。

  「關鍵是速戰速決。」傑克低聲說道。

  拉佩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用力地搖了搖頭,讓腦子徹底冷靜下來,緊接著又掏出一瓶藥劑喝下去。

  下一秒鐘,拉佩的臉上再也不帶一絲情感。

  那群人已經越來越近,拉佩手臂上的手環瞬間一閃,他一下子變成兩個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同樣的神情、同樣的姿態。

  那三枚發光的戒指接連閃了閃,當最後那枚戒指的閃光消失,兩個拉佩全都隱沒無蹤。

  拉佩飛身跳下去,他的雙手都拿著武器,右手用的是十字劍,左手用的是那桿看不見的梭鏢;複製出來的他也一樣,不過複製的那把十字劍就沒有無堅不摧的特性。

  「小心。」為首的那個蒙面人感覺到危機,雖然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甚至拉佩也不是衝著他來的,但是他的心頭卻升起警兆。

  隨著一連串金屬摩擦聲響起,好幾個蒙面人抽出長劍,從他們的反應速度就可以看出他們的實力。

  那兩個魔法師速度也不慢,一個魔法師的身體瞬間變成金色,另外一個魔法師的身上浮現出一層淡藍色光芒。

  突然,那個身體變成金色的魔法師渾身一震,臉上顯露出痛苦之色,身體從正中央被分離成兩半。

  另外一個魔法師也同樣遭遇到襲擊,他身上浮現的那層淡藍色光芒裂開,就像一塊玻璃被敲碎般出現像蜘蛛網的裂紋。

  此時,那群蒙面人全都被嚇一跳,不過他們的反應很快,立刻判斷出刺客的位置。

  為首的那個蒙面人已經一劍刺出去,不過他的劍只是刺到一半就收回來,與此同時,他身體急轉,閃身躲避,一把飛刀突然出現在他原來所在的位置。

  一連串慘叫聲響起,旁邊的不少人都中招,其中甚至包括一個高級騎士,一把飛刀截斷他的生機。

  又是一聲慘叫,那個身體被淡藍色光芒籠罩住的魔法師被一劈為二,他的力場護盾擋住那柄看不見的梭鏢,卻沒有擋住十字劍,因為這把劍實在太鋒利,可以破開一切防禦。

  拉佩之所以用斬,而不用刺,為的是確保一擊斃命。

  拉佩首先斬殺的是那個身體金屬化的魔法師,和力場護盾比起來,身體金屬化的防禦性更好,他把那個魔法師從中央硬生生劈成兩半後,立刻手腕一轉,朝著另外一個魔法師斜撩上去。

  拉佩斬殺第二個魔法師的同時,左手的梭鏢朝著剩下的那個高級騎士刺過去。

  那個騎士剛避開相移飛刀,心頭再一次升起警兆,他又一次側身閃避。

  拉佩的梭鏢被騎士閃開,不過他並不是只有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個複製體。

  此時尖銳的梭鏢刺穿那個騎士的身體,為了行動方便,也為了掩飾身份,那個騎士沒有穿鎧甲,身上只有一件鋼絲背心。

  鋼絲背心根本擋不住梭鏢,這東西畢竟是寒冬組織的那個刺客所用的兵刃,雖然比不上十字劍,卻也鋒利無比。

  拉佩並沒有在意騎士的死活,他始終一心多用,他的注意力已經轉到另外一個蒙面人的身上,劍正朝著那人削去。

  劍法之中,除了刺,就要數削的速度最快,拉佩之所以不用刺,是因為此刻他正被圍攻。

  那個蒙面人看不到拉佩,但他感覺到危機臨近,所以側身抬手,一邊閃避,一邊舉劍格擋。

  叮的一聲輕響,蒙面人的劍斷了,緊接著那無形的長劍劃過他的身體。

  這就是拉佩不用刺,而用削的原因,這把十字劍無堅不摧,不利用這一點,實在太可惜。

  當初傑克就告訴過拉佩,練劍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路是隨便拿根木棍就可以當作劍來用;另外一條路是專注於一把劍,充分發揮這把劍的威力。

  傑克走的就是後面那條路;拉佩也做出同樣的選擇。

  拉佩殺掉兩個魔法師,又重創一個高級騎士,緊接著又幹掉一個高級劍客,他的心中漸漸有了自信。

  魔法千變萬化,讓人防不勝防,這就是優勢。

  拉佩隨手收起梭鏢,換上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送給他的那件兵刃,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變成劍,而是化作十字槍。

  拉佩沒練過十字槍,但是他對十字槍很熟悉,因為幸運金幣曾經的擁有者,那位令他無比仰慕的聖女用的就是十字槍,因此拉佩擁有那位聖女的傳承。幸運金幣的歷任主人中強者無數,那位聖女絕對算不上是最強的,甚至連前十都排不進去,但是她的傳承卻是最完整的。

  別的傳承是擁有者死了之後,被幸運金幣強行抽取記億,只有那位聖女主動將自己的感悟記錄在幸運金幣中,這絕對是一份非常厚重的禮物。

  拉佩舞動著手中的十字槍,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那位聖女就站在他的背後。

  突然拉佩動了,他一槍刺出去。簡簡單單的一槍,沒有任何變化,也算不上快,他刺的是為首的蒙面人。

  「噹——」夜空中響起一道刺耳的金屬交擊聲,這一槍被擋住了,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那個蒙面人飛了出去。

  拉佩驚呆了,他不認為自己有這樣的力量,他從來不以力量見長。

  那個蒙面人同樣也驚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被擊飛,力量明明不算很大,卻給他一種無可抵擋的感覺,更令蒙面人驚詫的是,他的心頭突然間生出莫名其妙的無力感。

  「噹——」又是一聲巨響,另一個人被擊飛。

  這一次拉佩沒有遲疑,一槍把人擊飛,立刻飛身上前就是一劍。

  被擊飛的是一個劍客,他身在半空中,根本沒辦法閃躲,只能舉劍格擋。

  毫無疑問這名劍客的劍斷了,緊接著整個人被劈成兩半。

  「撤,分頭撤!」為首的蒙面人大喝一聲,可話音剛落,他就倒在地上。

  不只是為首的蒙面人,剩下的那些蒙面人也同時倒下去。

  「感覺怎麼樣?」傑克跳下來,這些都是他的傑作。

  「感覺好極了,我現在才知道我最需要的原來是自信。」拉佩已經明白傑克的用意。

  傑克輕嘆一聲,神情索然地說道:「有一件事我不願意承認,可惜是事實,魔法師簡直是一種作弊的職業,一個準備得足夠充分的魔法師可以戰勝任何對手。」

  「我不是魔法師。」拉佩一向認為自己是劍客。

  「你只是用劍來完成最後一擊,你的速度、你的反應全都是魔法的結果,再加上你的詛咒讓對手的實力大幅度削弱,還有那作弊一樣的鏡像複製,你的對手等於是一人打兩人。」傑克不停地數落道。

  「可惜只能維持十幾分鐘。」拉佩有些無奈。

  傑克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幸好只有十幾分鐘。」

  拉佩笑了,道:「接下來怎麼做?」

  傑克看了看四周,道:「先收拾戰場,把屍體全都處理掉,把可能露餡的地方掩飾好,然後咱們還得往回趕,回那座小鎮看看。」

  「回小鎮?」拉佩有些意外地道。

  「他們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說不定會有麻煩,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麻煩,所以每一次出了事,我總會多花點精力把所有的相關都了結乾淨。」

  拉佩沉思起來,好像挺有道理,如果當初他也這麼做,有些麻煩完全可以避免,比如當初直接把安東尼抓起來,從他的嘴裡撬出口供,就不會有後面那些波折,也不會結下那麼多仇家,心想:看來有時候必須心狠一些,也要更多幾分決斷才行。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4-22 08:08 PM

第十二集 【第五十七話】 強盜寶藏

  夜已經深了,二月的夜晚顯得格外寂靜。

  拉佩和傑克不敢讓馬車太靠近,馬車停在離小鎮兩公里的地方,那裡有一片樹林,藏在裡面不容易被發現。

  仍舊讓瓦蒙留守,拉佩和傑克則悄悄地溜進鎮裡。

  鎮裡大部分房子都靜悄悄的,現在已經過了晚上九點,很多人早就睡了;不過也有地方仍舊亮著燈,那家旅店就是,裡面還傳出喧鬧的聲音。

  「是那支商隊的人,他們居然沒有被幹掉。」

  因為那個公子哥的緣故,拉佩對那支商隊也缺乏好感。

  「兔子不吃窩邊草,這座小鎮建成已經不是一、兩天,能夠存在這麼久,他們肯定有自己的一套規矩,不敢亂來。」傑克很清楚其中的奧妙,畢竟他也是混這一行的。

  「接下來怎麼做?」拉佩並不是第一次做賊,照理說經驗已經很豐富,但是他想看看大師等級的盜賊是怎麼幹活的?

  「咱們去鎮長家,他應該可以給我們所有的答案。」傑克朝著小鎮中央走去,白天的時候他就已經探勘過地形,知道鎮長的家在哪裡。

  鎮長家就在小鎮的西北角,是一幢很大的別墅,上、下三層,少說有二、三十間房間,房子的樣式很老舊,四四方方,上面是一個斜坡屋頂,沒有頂層平台,也沒有突出的陽台。

  和鎮上其他的房子一樣,鎮長的家也是用木板搭的,不同的是周圍有一圈空地,也不知道算是院子,還是僅僅為了和其他房子隔開。

  拉佩想看傑克怎麼做,因為他已經看出來,這幢房子被一層警報結界籠罩著,一個鎮長的家居然有魔法師坐鎮,這其中絕對有問題。

  讓拉佩感到意外的是,傑克居然沒有潛入的意思,而是直接朝著大門走去。

  突然,四周紅光一閃,緊接著房間內響起嘟嘟的警報聲,警報結界被觸發了,不過嘟嘟聲只響了兩下就停止。

  在房子的三樓,一間隱秘又佈滿魔法陣的房間內,一個魔法師正緊緊地捂著喉嚨,他的喉嚨上插著一把飛刀。

  對付有魔法師坐鎮的地方,並不一定要用攻城錘這樣的大殺器,相移飛刀這類無視防禦的攻擊其實更管用。

  「開門。」傑克朝著拉佩說道。

  拉佩沒有踹門,那樣做動靜太大,於是他抽出十字劍,插入門縫一削,然後輕輕一推,門開了。

  「鎮長是個胖子。」傑克仍舊沒有動手的意思。

  拉佩明白,他閃身進入房間。

  剛才的警報聲驚動了房間內的人,有幾個僕人走出來。

  拉佩揮舞起長劍,見人就殺,而且他用的是削,每發一劍,必然有一個人身首分離。

  拉佩並不是故意弄得這麼血腥,而是為了避免有人呼喊。

  眨眼間的工夫,走廊上就躺滿無頭的屍體。

  「不要殺我,你要什麼都行,我都可以給你。」一個穿著藍色絲綢上衣的胖子倒在地上,這是拉佩留下的唯一活口。

  「你是鎮長?」拉佩冷冷地問道,他要確認一下。

  「兩位好漢,你們要什麼都行,這裡的東西隨便拿。」胖子抖動著滿臉的橫肉,戰戰兢兢地說道。

  「到現在還在裝傻,你會不清楚我們的身份?」拉佩冷笑一聲,道:「說實話,我沒想到會有那麼多高手來追殺我們,兩個高級魔法師、兩個高級騎士以及兩個高級劍客,他們應該不是你豢養的手下吧?告訴我,是軍隊的人,還是某座城市的護衛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胖子躺倒在地,乾脆裝傻。

  拉佩笑了,他喜歡嘴硬的傢伙,接著他掏出了魔杖……

  眨眼間的工夫,那個胖子就在地上打起滾,因為劇烈的痛苦而身體抽搐著,汗水如同泉湧般,頓時就把地板打濕。

  「我一向通情達理,但是有人不珍惜。」拉佩嘖嘖連聲。

  胖子滿眼恐懼地看著拉佩,就彷彿看著一頭魔鬼。

  拉佩用魔杖朝著胖子一指,暫時止住那劇烈的痛苦,道:「現在知道怎麼回答了吧?告訴我,那是軍隊的人,還是某個護衛隊的成員?」

  「是軍隊……離這裡不遠……有一支駐軍。」胖子因為痛苦而縮成一團,他的身上就像被澆了一盆水似的全都濕透,此時他已經不敢嘴硬,更不敢裝傻。

  「問這些有意思嗎?咱們又不是警察。」傑克看了看拉佩,他回來可不是為了這些,道:「直接問他藏寶庫在哪裡?」

  「在鎮公所底樓的雜物間,那下面有一間秘密地下室,只有少數幾個人能夠打開。」胖子連忙說道,他怕回答得太慢又有苦頭吃。

  「你在撒謊。」拉佩冷冷地說道,他用手中的魔杖輕輕一指。

  胖子再一次倒在地上,這一次的痛苦更加劇烈也更加可怕,他感覺到無數燒紅的烙鐵在身上滑過,灼熱的鐵水在血管裡面流淌,想昏過去,可惜做不到,甚至還格外清醒,偏偏還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在那裡乾嚎。

  過了大概兩分多鐘,傑克突然喝道:「停!要不然他就死了。」

  此時,那位鎮長的眼神已經有些渙散。

  拉佩用魔杖輕輕一戳,再一次停止痛苦,不過這一次那位鎮長沒有立刻恢復過來,還在抽搐著。

  「你如果不說話,我就繼續進行。」拉佩冷冷地說道,他的心腸也變得越來越硬。

  「我……一個人……打不開……需要……稅務官……」鎮長躲在地上,斷斷續續地說道,此刻他已經只剩下半口氣。

  「你們兩人各管一把鑰匙?」拉佩繼續問道。

  「不是……必須我們……兩個人……一起在場。」鎮長有氣無力地說道。

  拉佩明白了……這想必不是普通的門,而是魔法門之類的東西。

  「稅務官是誰?長什麼樣子?住在哪裡?」拉佩追問道。

  「稅務官……叫甘頓……紅頭髮……矮個子……三十來歲……住在北面那幢白色的房子。」鎮長不敢耍滑頭,他已經知道眼前站著的是魔法師,他的話只要有一絲問題,就會被察覺。

  「你帶他去鎮公所,我去找稅務官。」傑克說道。

  拉佩點了點頭,他抓住鎮長的脖頸,拖著就走。

  鎮公所就在小鎮的中央,離鎮長家有五、六十米,眼看就要到了,突然旁邊的一扇門打開,一個男人從房子裡面走出來,門裡面是一個美豔風騷的女人。

  拉佩看到這兩個人,這兩個人也看到拉佩,那個女人張嘴想要叫,還沒發出聲音,一枚釘子從她的嘴裡射進去,從後腦勺穿出來。

  「不。」那個男人嚇壞了,好在他反應迅速,立刻摀住嘴巴,哆哆嗦嗦地朝著拉佩低聲說道:「我……我是車隊的……」

  「我記得你。」拉佩之所以沒動手,就是因為認出這個男人。

  拉佩走過去,從那個女人的屍體上拔出釘子,然後又在傷口的位置補了一劍,讓人看不出真正的死因。

  做完這一切,拉佩看了看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靠著柱子勉強站穩,以為拉佩要殺人滅口,他見識過拉佩的實力,所以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你跟我來,正好充當證人。」拉佩冷冷地說道。

  隨後,拉佩拖著鎮長繼續往鎮公所走。

  鎮公所的大門緊閉著,已經被鎖上,不過對於擁有十字劍的拉佩來說,再結實的鎖都沒用。

  和剛才一樣,拉佩隨手一劍,門就開了。

  拉佩走進去,那個男人哆哆嗦嗦地跟在後面,他倒是沒忘記把門關上。

  「雜物間在哪裡?」拉佩踢了鎮長一腳。

  「左……左面第二間。」鎮長嗔嗔嘴嘴地說道。

  拉佩沒有感覺到撒謊的跡象,他拖著鎮長走到那扇門的前面,門仍舊是鎖著的,他又隨手一劍把門鎖削斷。

  接下來就是等待,好在時間並不是很長,也就七、八分鐘,鎮公所的門就被推開,傑克拎著一個人走進來。

  此時,拉佩隨手把鎮長推進雜物間。

  「這個傢伙呢?」傑克指了指他抓來的稅務官。

  「也扔進去。」拉佩說道。

  鎮長的眼珠轉了起來,他等的就是這一刻,當稅務官被扔進來的時候,他興奮極了。

  藏寶室就在地下十米的地方,只要躲到裡面,鎮長就安全了。

  隨著一陣天旋地轉,四周的一切瞬間變了,眼前一片漆黑。

  「哈哈哈,我安全了……我……操你……」鎮長剛仰天大笑,轉瞬間笑容就凝固在臉上,因為他看到了拉佩。

  「怎麼?你以為我們下不來?你以為我會沒有防備?」拉佩冷笑一聲,手中的長劍一揮。

  鎮長倒在地上,他已經沒有任何價值,稅務官也一樣。兩顆頭顱骨碌碌地滾到角落,兩具無頭的屍體躺在地上。

  幹掉鎮長和稅務官後,拉佩終於有空閒看四周。

  這裡是地下室,牆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花崗岩,地方不大,亂七八糟堆滿了東西,有糧食、醃臘、布匹、銅鐵器皿,不過最顯眼的還是三口大箱子。

  「這是什麼地方?」那個被拉佩拉來作為證人的男人有些膽怯地問道。

  不只是證人,傑克也一起下來了。

  「收藏贓物的密室,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那裡堆的東西全都是搶來的貨物。」拉佩淡淡地說道。

  「搶……搶來的?」證人害怕地看著拉佩,在他看來,拉佩更像強盜。

  傑克推開證人走到箱子前,他隨手打開一口箱子,箱子內裝滿銀幣。

  「這……這麼多錢……」證人開始有些相信這座小鎮是強盜窩。

  和證人的想法不同,拉佩卻頗為失望,按照拉佩的估計,裡面如果全是銀幣,每口箱子也就七、八萬比索,三口箱子加起來也只不過二十幾萬比索。

  如果換成以前,二十幾萬比索絕對能讓拉佩興奮不已;但是現在他的眼界高了,二十幾萬比索根本無法讓他心動,更何況這是銀幣,怎麼拿?

  一枚銀幣重二十七克,這一箱銀幣少說有兩噸重,就算把瓦蒙叫來也搬不動,即使有手推車也不行。

  「數量好像有點不對,這幫傢伙實力不錯,不可能只搶這麼點東西,連分贓都不夠啊!」拉佩用力捶了捶牆壁,牆壁是石頭的,很結實,沒有一點回聲,應該是在地下,於是他四下找了起來。

  「你出手太快。」傑克看了躺在地上的那兩具屍體一眼。

  「是啊,應該問清楚的。」拉佩確實後悔。

  「專業的事還是讓專業的人來處理吧。」傑克擺了擺手,道:「你們退後。」

  拉佩照著做,他退到牆邊。

  傑克開始忙碌起來,他東摸摸、西看看,過了一會兒又趴在地上,用手輕輕敲擊地面,大概過了五、六分鐘,他突然笑了起來,道:「哈——我就知道這裡肯定有暗門。」

  說著,傑克將手插入其中的一隻箱子。

  「開關居然在箱子底部?」拉佩感覺自己長見識了,但轉念一想,把暗門設在這裡確實很安全,這一箱銀幣重達兩噸,沒人會去搬動它,如果有人把銀幣取走,重量的改變肯定會導致某種變化,暗門或許會永遠關閉。

  「噓——」傑克示意拉佩不要說話。

  突然,箱子底部傳來叮的一聲輕響,緊接著旁邊的一塊石板滑開,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洞,底下居然還有一口箱子。

  箱子一被打開,拉佩頓時感覺眼前一亮,裡面才是真正的財寶,拇指大小的珍珠少說有百餘顆,還有大大小小的寶石,有紅寶石、藍寶石、祖母綠、貓眼石,同樣也包括鑽石;邊上的一隻小格子內則裝滿首飾,大部分款式都很新穎,應該是最近的作品,不過也有一些看上去很粗糙、很古舊,樣式不怎麼樣,不過這些絕對是古董。

  「這得值多少錢啊?」那個被帶進來的證人早已經看花眼,他有一種衝動,想過去狠狠抓上一把,可惜他不敢。

  「好傢伙,比我想像的還多,這幫傢伙搶了多少人?」傑克也沒了原來的淡定,突然他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道:「我明白了。」

  「現在局勢不妙,很多人把財產往國外轉移,結果半路上遭遇到截殺。」拉佩也已經明白過來,與此同時,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追殺他們的隊伍會那麼誇張,連魔法師都出動,這幫傢伙肯定誤會了,以為拉佩等人也帶著大批財寶南逃。

  「我們的車轍印子太深。」傑克輕聲說道。

  拉佩恍然大悟,這幫人的誤會肯定是由此而來。

  拉佩的那輛馬車是專門加固,座位底下藏人的地方是用六塊厚鐵板拼成,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公斤,車底和車輪也經過加強,份量少說翻了一倍,如此一來他們的車轍要比一般的馬車深得多。

  「我想起來了,這座小鎮的兩頭都有一段爛泥路。」拉佩也想起一個細節。

  「還有那個雜貨鋪老闆,我們在他的雜貨鋪前待了一個多小時,馬車的玻璃還是他幫忙換的。」傑克補充道。

  拉佩苦笑起來,這根本就是陰差陽錯。

  「現在怎麼辦?」在來的時候,拉佩可沒想過會有這麼多贓物。

  傑克朝著地上那兩具屍體掃了一眼。

  拉佩明白了,傑克剛剛還給過他一個忠告,既然已經結仇,就儘可能把一切相關處理乾淨。

  突然,拉佩轉頭看了那個被他拉進來的人一眼,手裡暗自結了一道法印,然後用異常低沉的聲音問道:「你累了,是不是覺得眼皮發沉?」

  那個人聽到這番話,神情頓時變得恍惚起來。

  「我剛剛看到你在牆角做暗記,你做了幾個暗記?」拉佩繼續問道。

  那個人身體一震,似乎想要清醒過來,可是他只掙扎了一下,眼神很快就變得渙散起來。

  「做了三個。」那個人半夢半醒地說道。

  「都在什麼地方?」拉佩連忙追問道。

  「一個在進門的台階底下,一個在門的內側,另外一個在我背後的牆壁上。」都個人說道。

  話音剛落,那人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我只是為了自保。」拉佩喃喃自語道,他並不是對傑克說,因為他知道傑克根本不會在乎,他是在說服自己。

  「別婆婆媽媽的了,你不是想在亂局中有所作為嗎?今後這樣的事多的是,古往今來哪個政治人物不是滿手血腥,身上背著無數條人命?」傑克根本不在意,道:「快搬東西,這些財寶你、我對半分,你不會反對吧?」

  「沒問題。」拉佩掏出兩隻袋子,他把其中一隻袋子遞過去。

  「用不著。」傑克不愧是專家的,他隨手掏出一打袋子,分出一半給拉佩。

  拉佩和傑克開始往袋子內裝東西,不管是珍珠還是寶石都重量很輕,這些價值昂貴的東西很容易帶走,那些首飾因為上面有黃金和白銀,稍微重一些,不過也算容易攜帶。

  把這些東西都拿走後,發現底下是一個隔板,拿掉隔板,就看到下面放著一副鎧甲、兩把彎刀及一把長劍,除此之外還有兩雙靴子、一副手套、一頂帽子、五條披風、三件內甲、六條項鏈和十幾枚戒指。這些全都是魔法物品。

  傑克一邊辨認,一邊給這些東西估價。

  「真是奇怪,那群人為什麼自己不用?他們如果換上這些武器,我想殺他們可就沒有那麼容易。」拉佩很疑惑不解。

  「你開什麼玩笑?你做過扒手頭目,偷來的東西你敢戴在身上嗎?」傑克輕嗤一聲。

  拉佩不得不承認,傑克的話有道理,就算暴露的機率只有百分之幾,但是心理上總感覺不安全,所以沒人會把偷來的贓物帶在身上,更不用說魔法物品,因為這些東西不像珠寶、首飾可以改頭換面。

  「這東西和你的十字劍倒很像。」傑克遞過來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樣式很老舊的戒指,就是一枚圓環,上面鑲嵌著一個十字架,絕對樸素到極點,材料也不算好,是用白銅打造。

  拉佩看了那個十字架一眼,道:「確實很像。」說著,拉佩把戒指和十字劍放在一起比較起來。

  戒指上面的十字架不只輪廓一樣、顏色一樣,甚至連質地好像也差不多,都是一種類似磁石的材料磨製而成。

  拉佩不由得把戒指戴在手上,此刻他的左手早已經戴滿戒指,只有右手有空位。

  沒有哪個劍客會把戒指戴在握劍的手上,這會影響手的感覺,拉佩只是想試試而已。

  突然,原本已經收起來的劍刃彈出來,下一秒鐘,透明的劍刃變成半透明的金色,劍刃的邊緣金光閃爍。

  下一秒鐘,拉佩莫名其妙地抬起手,手中釋放出一片金色霞光。

  這片金色霞光瞬間將地下室完全籠罩起來,緊接著傑克的身上透出一片血紅色光芒,那光芒紅得發紫,顯得那樣刺眼。

  拉佩居然想都沒想,一劍就刺過去。

  「靠——」傑克被嚇了一跳,這一劍來得太快,快得連他都來不及閃避,好在他身為大師,出手根本不經過大腦,身體自然而然會做出反應。

  傑克的身體詭異地往旁邊扭轉了九十度,與此同時,一把相移飛刀瞬間出現在他的手中。

  「噹——」狹小的地下室爆發出一道閃光,相移飛刀擋開了十字劍。

  相移飛刀不是凡品,十字劍也一樣,兩把傳奇兵刃互相碰撞,激起的衝擊波頓時將那些布西、銅鐵器皿和裝銀幣的箱子撕成碎片,裡面的銀幣有些也被震碎,另外一些則被打得四處亂飛。

  傑克的眼睛頓時閃過一陣厲芒,他以為拉佩被財寶沖昏頭,想黑吃黑,不由得陰沉著臉喝道:「好好……」

  突然,傑克想起一件事,道:「不對,剛才你用的是……那不是偵測邪惡嗎?」

  已經很少有東西能夠讓傑克如此失態。

  「這是怎麼回事?」拉佩總算清醒過來,他拚命地控制著想要繼續追砍傑克的衝動。

  「把劍交到另外一隻手。」傑克似乎明白了什麼。

  拉佩想照著做,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身體,最後迫不得已,只能用左手強行搶過右手握著的那把劍。

  當那把劍一離開拉佩的手,他立刻感覺到身體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體力幾乎消耗殆盡。

  「真是邪門了,你剛才那一劍絕對有大師的實力。」傑克瞪著眼睛看著拉佩的右手。

  「你受傷了。」拉佩注意到傑克的肩膀上有一道半米長的血口子,他下意識地一抬手。

  只見一片金色光雨徐徐落下,那道血口子以肉眼能夠看到的速度在迅速癒合。

  「治療術!」傑克再一次瞪大眼睛。

  拉佩也一樣驚訝,他又不是神職人員,甚至都不是某位神靈的信徒,怎麼可能施展神術?

  「真是邪門了,黑魔法師施展神術。」傑克現在完全可以肯定拉佩沒辦法控制他的身體,而且不是故意裝傻。

  別的能夠作假,神術是絕對沒辦法作假,更何況拉佩是黑魔法師,黑魔法師施展神術就如同獅子吃草般荒唐。

  「讓我看看。」傑克伸手就想把那枚戒指取下來。

  拉佩的身體自己做出了反應,他下意識地彈了一下食指,瞬間一道劍刃彈出來,朝著傑克迎面刺去。

  這道劍刃長一米,粗細和尾指差不多,比起十字劍的劍刃都差了一截,不過這玩意同樣致命。

  好在傑克早有準備,他瞬間閃開,一把抓住拉佩的手腕,不過拉佩沒等他抓實,手腕一沉,立刻滑開。

  傑克手腕一轉,再一次扣住拉佩的手腕。

  拉佩食指一彈,一道劍刃射出來,直指傑克的面門。

  傑克疾閃,然後並指一戳,正戳在拉佩的手腕上。

  拉佩整條手臂連同半邊身體頓時一麻,不過那枚戒指金光一閃,麻痺感立刻消失,他的手指一轉,指尖彈出的光刃縱橫交錯,化作一道劍網。

  眨眼間的工夫,拉佩和傑克在狹小的地下室內已經交手十幾次。

  「有意思,你的反應和速度都已經達到大師等級,剛才那一劍也有些大師的味道。」傑克終於停下來,道:「不過這不是你自己的本事,甚至你根本都控制不住。」

  拉佩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右手、看著戴在上面的戒指,剛才那一連串對攻快到極點,他根本就反應不過來。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好像這具身體已經不屬於我自己所有。」拉佩皺起眉頭,擁有力量是好事,但是擁有無法控制的力量就沒有那麼好了。

  拉佩把十字劍別在腰裡,伸手想要把戒指取下來,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戒指居然像卡住般紋絲不動。

  「怎麼?拿不下來?」傑克小心翼翼地湊過來,這一次他學乖了,不再去碰拉佩的手。

  果然,只要傑克沒有任何動作,拉佩就不會做出反應。

  「有意思,真是很有意思。」傑克左看看,右看看,道:「這玩意戴上就取不下來,說明它會認主,弄得不好是一件神器……這樣說來,你手裡的那把十字劍也是神器。」

  「神器?你不是說神器能夠自己維持某種特性嗎?這東西需要借助我的力量才能發揮作用,頂多介於傳奇武器和神器之間吧?」拉佩的心裡一片茫然。

  「那倒未必,有一種神器比較特殊,它們並不是由傳奇人物打造而成,而是出自煉金術士之手,然後被注入信仰力量,它們同樣被固化某種特性,或者說法則,不過那是神的法則,屬於神明所有,只能借用,無法領悟。為了和其他神器有所區別,它們一般被稱作為聖器。」傑克博聞強識,知道的東西確實很多。

  一說到聖器,拉佩就明白了,道:「聖器?我聽說過風神殿有一把風神之弓,還有一把雙蛇盤繞之槍。」

  傑克知道的更多,他是盜賊,最喜歡的就是各種寶物,像聖器這樣的東西他當然不會放過,只是他不敢下手。

  「雙蛇之槍有四把,風神之弓有兩把,聖器有別於其他神器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能夠被覆制,就比如光明神殿,傳說中的聖盃實際上有三隻,弒神之槍有十二把,不過我沒聽說過劍和戒指。」

  傑克看著戒指上面的十字架,緊接著又看了看拉佩別在腰間的十字劍,十字架是光明神的標誌,絕對不會有錯。

  「我又不是光明之神的信徒,這東西在我手裡用處不大啊!你曾經說過,可以從傳奇物品或者神器上領悟到規則,然後能夠成為大師。但是這玩意是光明神殿的東西,上面蘊含著神的法則,只能借用,無法領悟……」

  拉佩的心亂了,他原本打定主意從今往後就用這把劍,現在得到這枚戒指,實力是上去了,但是後路卻被堵死,再說,多了這枚戒指,拉佩連自己的身體都控制不住。

  「不是光明之神的信徒沒關係,找一座光明神殿接受洗禮就行,反正你已經把自己的意識切割成那麼多份,肯定不在乎再多一份。」傑克隨口說道。

  「你說得輕巧。」拉佩瞪了傑克一眼,不過最後他嘆了一口氣。

  這恐怕是唯一的辦法。最近這段日子,拉佩已經感覺到人格分裂的跡象。

  當他是佩拉得的時候,熱情奔放,同時又虛偽、善變;而當他是拉佩的時候,又變成陰沉狠辣、冷酷無情。

  「這沒什麼不好,多學學那些神棍,不時來個偵測邪惡,再不時給別人一個賜福,打死也沒人會相信你和黑魔法師拉佩是同一個人。」傑克半真半假地說道。

  拉佩感覺渾身不自在,不過這話確實有道理,用來隱瞞身份倒是不錯。

  「那邊是詛咒劍客,這邊算什麼?神聖劍客?」拉佩苦笑起來。

  「管他是什麼,只要有用就行。」傑克絕對是一個實用主義者。

  小鎮已經變成一片火海,浪滾的濃煙連天接地。

  馬車繼續前進,既然知道車轍會造成誤解,會引來貪婪之心,接下來的路途,拉佩和傑克變得愈發小心,他們改變原來的計畫,不再走人煙密集的地段,而是和當初拉佩前往馬內時一樣,專門挑偏僻的道路走,而且這一路上也不再在城鎮停留,只在荒郊野外休息。

  一直到第三天的中午,眾人才停下來休整,拉車的馬已經不行了,必須換掉。

  拉佩等人停下來休整的這座城市,原本並不在計畫之中。

  這個地方叫比爾雷克,曾經是光明神殿的聖城,是整個光明神教的中心,也是教宗居住的地方,現在光明神教已經把聖城遷回班德根,不過這座城對於光明神殿來說,仍舊是非常重要的地方。

  身為曾經的聖城,這座城市到處都可以看到教堂,而且都不是一般的教堂。

  「我們要在這裡停留幾天。」拉佩扶著莎爾娜從馬車上下來。

  「我沒想到你對光明之神感興趣。」莎爾娜捂嘴輕笑,她知道拉佩的另外一個身份,一個黑魔法師跑到光明神殿曾經的聖城,簡直就如老鼠跑進貓窩。

  「我想研究一下宗教藝術,你沒注意到嗎?宗教藝術並不太注重給畫的真實性,他們更在意感染力。」拉佩說得煞有介事。

  莎爾娜瞥了拉佩一眼,她可沒那麼傻,以前不知道拉佩的底細,所以被騙,現在她才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她知道拉佩來這裡肯定另有目的。

  「我聽說聖芳汀修道院的溫泉浴非常有名,可以讓女人青春常駐,你不想試試嗎?」拉佩只能轉而用誘惑的辦法,他很清楚女人喜歡什麼。

  莎爾娜確實聽說過那座修道院的大名,頓時動心了,卻有些猶豫地道:「聽說那裡的房間很難訂到。」

  「放心,對於我來說,這絕對不是什麼問題。」拉佩有著絕對的信心,他的信心就是那幾袋贓物。

  半個小時後,莎爾娜如願以償地住進聖芳汀修道院的貴賓房,代價是三顆拇指大小的珍珠,畢竟修女嬤嬤也是女人,只要是女人,皆對這種閃閃發光的東西缺乏抵抗力。

  在聖芳汀修道院門口有一間旅店,那是給男人準備的,因為男人無法進入修道院,所以這間旅店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這間旅店非常奢華,上、下兩層,通體白漆,樓頂是一座很大的花園,裡面的房間全都是套房,有臥室和客廳,甚至還有兩間為傭人準備的房間。有資格住進修道院的女人非富即貴,而陪她們過來的男人也往往不簡單,這間旅店原本就是為貴族和有錢人準備的。

  讓瓦蒙先安頓下來,拉佩和傑克隨即就出了門。

  「你對這裡好像很熟。」

  拉佩跟在傑克後面,而傑克則穿街走巷,他走的地方一路上很少碰到人。

  「我曾經在這裡住了兩年。」傑克一副挺懷念的模樣。

  「那兩年中,這裡肯定少了很多東西。」拉佩看了看傑克,他可以肯定傑克對光明之神的教義絕對不感興趣。

  「你說錯了,我來這裡是為了衝擊大師境界。」傑克搖了搖頭,他似乎在回憶那段時光,頗有幾分感嘆地說道:「對於衝擊境界來說,這裡絕對是最好的地方,你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最上等的熏香、最純淨的聖油,可以讓你始終保持神智清醒,讓你的感知加倍敏銳。」

  「你離開之前,肯定大肆慶祝了一番吧?這裡想必少了不少東西。」拉佩仍舊是那句話,他不相信一隻野貓進了漁場,會乾乾淨淨地出來。

  傑克翻了翻白眼,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反駁。

  身為一個賊,整整兩年沒偷東西,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而成為大盜賊之後,如果再不偷幾件東西慶賀一下,豈不是辱沒了大盜賊的身份?

  「你現在帶我去哪裡?」拉佩突然皺起眉頭,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感覺渾身不舒服。

  「我帶你去一座不算大教堂的大教堂。」傑克露出神秘的微笑。

  「還有這種地方?」拉佩有些警戒起來,每一次傑克露出類似的笑容,他總會倒霉。

  半個小時後,拉佩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座像堡壘多過像教堂的教堂。

  這裡絕對是光明之神的教堂,而不是戰神的神殿,不過這裡不是一般的教堂。這裡曾經很有名,非常有名,有名到令人聞風喪膽。

  「你帶我來宗教裁判所?」拉佩瞪大眼睛。

  「放心,現在不是一個世紀以前,就算他們發現你是黑魔法師,也不能拿你怎麼樣。」傑克拍了拍拉佩的肩膀。

  「他們會偷偷宰了我。」拉佩絕對可以肯定這一點,雖然現在宗教裁判所已經失去昔日的權勢,但是有一點沒變,那裡面全都是狂信徒。

  「所以你千萬不要露餡。」傑克又拍了拍拉佩的肩膀。

  「別開玩笑了,你帶我來這裡到底有什麼原因?」拉佩必須問明白。

  「好吧。」傑克聳了聳肩,解釋道:「你不得不承認這裡面大部分是狂信徒,在這裡受洗,然後接受光明之神的祝福,效果肯定比別的地方好得多。」

  「我承認,但是我相信這絕對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拉佩板著臉說道。

  「好吧,理由確實有,而且不少。」傑克看了看左右,確認沒有人,這才說道:「你釋放『偵測邪惡』的時候,沒有發現自己身上也冒紅光,這一點根本沒辦法隱瞞過去,想裝成其他的神職人員根本就不可能;唯獨宗教裁判所的人例外,他們身上散發出的聖光就是金紅色,很漂亮,也很恐怖。」

  拉佩沉默了。他對裝扮成宗教裁判所的人倒是沒有抗拒,雖然宗教裁判所的名聲確實很臭,不過秘密警察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

  事實上,拉佩和傑克一樣是實用主義者,並不在意名聲,他更在意的是擁有的身份所代表的震懾力。

  只有幾十年歷史的秘密警察絕對沒辦法和橫行好幾個世紀的宗教裁判所相比,在人們的腦海中,秘密警察代表黑暗、代表強權;而宗教裁判所代表的是死亡和瘋狂、是絕望和毀滅。

  「還有一個原因是這裡有很多聖物。」傑克指了指那座像極了堡壘的教堂,道:「其他地方的聖物全都會被供奉起來,唯獨宗教裁判所的聖物不是那麼容易處理。」

  聖物並不是聖器,就像鐵在磁石旁邊放的時間長了,會產生磁性一樣;主教、祭司、大祭司、主祭司這類人物經常用的東西有時候也會出現同樣的情況,這就是聖物。

  聖物的作用就相當於一個牧師,能夠轉換信仰力量為聖力,還能夠給予信徒祝福。

  聖物最明顯的特徵就是能夠散發出聖光,問題是聖物散發出的聖光和擁有者相同,也就是說,宗教裁判所的那些聖物散發出的聖光全都是金紅色,別人一看就知道這東西的出處。

  鑑於宗教裁判所的「赫赫威名」,這類聖物大多不怎麼受歡迎,偏偏宗教裁判所多的是狂信徒,所以聖物的數量也多,別處的聖物絕對不可能出售,唯獨這裡,只要有人願意花錢,絕對可以如願以償。

  拉佩不在乎錢,他剛剛發了一筆橫財,為了避免這筆橫財替自己帶來糟糕的運氣,他甚至都不敢沾手,把所有東西全都放在傑克那裡,他對傑克有著絕對的信心。

  「聖物有什麼用?」拉佩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給你用的,是給比格•威爾,現在的他一點用處都沒有,還不如那些幽靈。」傑克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比格•威爾活著的時候就沒什麼實力,現在也一樣。

  「胡說,當初他遇到那個叫流星的傢伙,是我散佈煙霧,幫他逃脫了性命。」比格•威爾的聲音瞬間冒出來,不過他知道此處危險,不敢現身。

  「好吧,你有點用,不過就這麼一點。」傑克用手指比了比。

  「有了聖物又怎麼樣?」拉佩連忙打岔,他怕傑克和比格•威爾吵起來,要知道百米之外就是赫赫有名的宗教裁判所,而這裡恰好有一隻鬼魂、一個大盜賊和一個黑魔法師,全都是必須淨化的對象。

  「很簡單,他可以附身在聖物上,借用聖物的力量,成為偽造的聖靈……」傑克解釋道。

  傑克不只是一個盜賊,同樣也是一個製造贋品的專家,不過他製造贋品的目的和格倫皮那個造假販子不一樣,他不是為了賣錢,而是為了用贋品調換真品。

  傑克製作的贋品不需要一模一樣,只要短時間內看不出來就行,不過他偷竊的東西有很多是魔法物品,甚至是傳奇物品,擁有某種特性。而格倫皮根本沒辦法仿造,做得再逼真也沒用,可是傑克卻有本事瞞天過海。

  「聖靈?聖靈戰士?」拉佩明白傑克的目的了。

  「應該說是聖靈劍客。」傑克糾正道。

  水,到處是水,金紅色的水。

  金紅色並不是水的本來顏色,那些水仍舊是無色透明,是因為裡面融入金紅色光芒,所以變成現在這樣。

  此刻,拉佩整個人都浸泡在金紅色聖水中,他的嘴裡叼著一根管子,管子的另一頭伸出水面,這是給他呼吸用的,他的身上同樣散發出金紅色光芒,亮得刺眼,就好像整個人是用一整塊金子鑄造而成,然後外面塗了一層鮮血。

  但也確實有鮮血,血水不停從拉佩的鼻孔、耳朵、嘴角,甚至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滲透出來,化入聖水之中,然後被徹底淨化。

  這絕對是傑克的失誤,他忘記了一件事,宗教裁判所的特徵是簡單、粗暴,因為崇尚苦行。

  接待拉佩的那個人,把洗禮和接受祝福並在一起。

  在那個人看來,如果拉佩承受得住,活了下來,那就是虔誠的信徒;如果承受不住,死了的話,那就是罪孽深重。

  而對於罪孽深重的人,不把他們綁在火刑柱上燒死,已經是天大的仁慈。

  拉佩的臉不停抽搐著,無所不在的聖光從四面八方湧入,注入他的身體,同樣也滲入他的靈魂。

  和以前一樣,拉佩原本只是將意識分割出一部分,用來接收洗禮和獲得光明之神的祝福,當初這招絕對管用。但是這一次卻出了問題,那源源不斷湧入的聖光突破界限,不但佔據了分割出來的那一部分,還滲透到別的意識。

  光明之神是一個霸道的神靈,力量無疑也是霸道的,不用說和魔王的契約共存,就連其他神靈的祝福也被光明之神完全排斥。

  必須說拉佩的運氣不錯。如果當初他只接受一位神靈的祝福,只和一位魔王締約,恐怕此刻他已經被淨化。偏偏他是個奇葩,同時接受好幾位神靈的祝福,還和除了嫉妒之外的所有魔王締約。

  光明之神確實很強,但是不可能比十幾個神靈和魔王加起來更強,於是兩邊形成對峙,而拉佩的身體變成了戰場。

  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此刻早已經爆體而亡,拉佩沒死是因為他擁有類似於狼人的超強生機和恢復能力,再加上他手裡那枚怎麼都拿不下來的戒指,每隔半分鐘就會自動施展一個治療術。

  但治療術並不是好東西,它是靠透支生命來換取健康,不過此刻拉佩已經顧不上,在壽命減少十幾年和瞬間被炸成一團血霧之間,他選擇了前者。反正擁有幸運金幣的他注定不可能長壽。

  幸運金幣的歷任主人中沒有幾人能活到六十歲,連超過五十歲的都很少,平均壽命是三十五歲,這絕對是一個令人悲觀的數字。

  就像對負債沒有絲毫壓力一樣,拉佩對揮霍自己的壽命同樣沒有一點壓力。

  不知不覺中,痛苦在漸漸減弱,滲透出來的血液也越來越少,金光中的紅色也在漸漸消退。

  拉佩站了起來,他抄起放在池邊的浴巾,迅速披在身上,然後拉了拉旁邊的繩索。

  就算儀式已經結束,拉佩仍舊感覺渾身疼痛,這是一種鑽心刺骨的疼痛,不過疼痛的同時,他又感覺到體內充滿力量,其他神靈的祝福都不能與之相比。

  一陣腳步聲遠遠傳來,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牧師,光頭赤腳,身上披著麻布的長袍,他冷著一張臉,好像誰都欠他幾十萬比索似的。

  「你可以走了,願主憐憫你,你身上有太多罪惡,好在你的心靈還算是堅定,承受住主的考驗,現在你身上的罪已經被清洗乾淨……」牧師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拉佩當然只能聽著,至少臉上不敢露出絲毫不耐煩的神情,不過他也不會把這些話當真,光明之神的牧師說的永遠是這一套東西,再聖潔的人在他們嘴裡都是有罪的,甚至包括那位聖女。

  「有沒有想過成為主的僕人?像你這樣的罪人雖然暫時洗清身上的罪惡,但是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只有成為主的僕人才能夠讓你真正得到解脫,要不然你死後將會墮入地獄,承受永恆的煎熬。」牧師開始布道。

  如果換成一個世紀以前,拉佩根本沒有拒絕的可能,這裡是宗教裁判所,他敢拒絕的話,立刻就會被送上火刑架,幸好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時候。

  「我願意為主效勞,不過我是家裡的獨子,必須先結婚、生子,讓家族得以延續才行。」拉佩找了一個通常都能夠接受的理由。

  「這種世俗的煩惱正是罪惡的根源,願主原諒你。」牧師不再說什麼,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從那座如同堡壘般的教堂出來,拉佩頓時感覺渾身輕鬆許多,在裡面的時候,那種壓抑的感覺讓他喘不過氣。

  「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得到了新生?」傑克笑嘻嘻地走過來。

  「是啊,重新活了一次。」拉佩翻了翻白眼,他沒有訴苦的意思,因為傑克早已經預料到洗禮和祝福會同時進行,也猜到拉佩能夠挺過去。

  至於壽命的減少,其實也沒有那麼可怕,隨著實力的提升,人的壽命會增加,達到頂峰,活個七、八十歲絕對沒問題。大師的壽命可以超過百歲,傳奇人物能活一百五十歲以上,歷史上活得最久的傳奇人物是古帝國的瑪卡迪爾二世,活了兩百三十年,因為他執政太久,死了之後,長老院不得不修改法律,規定皇帝最長只能執政六十年,之後就必須退位。

  「你那邊怎麼樣?搞定了嗎?」拉佩問道。

  傑克從懷中抽出一件紅色披肩,但馬上又塞回去,因為買賣聖物只能私底下進行,一旦被別人知道,會有麻煩。

  「宗教裁判所的人不是一群狂信徒嗎?怎麼會賣這東西?」拉佩剛才就在想這個問題,說實話,宗教裁判所會幫別人施洗和祝福,這已經讓他非常意外。

  「他們是狂信徒,卻不是死腦筋,以前他們來錢很容易,現在就不是了,不能隨便抓人,也不能隨便沒收別人的財產,又沒人捐贈給他們,日子可不好過。」傑克道出其中的關鍵。

  說穿了還是一個「錢」字,這倒是和秘密警察的情況差不多,因為沒有經費,秘密警察的成員現在走的走,散的散,仍舊留在組織的那些人私底下都有各自的生意。

  「接下來你得學一些東西,比如一邊唸誦祈禱文,一邊戰鬥……」傑克提議道。

  「那只不過是深度催眠,我有更好的辦法。」拉佩連忙說道。

  「要裝就乾脆裝得像一些。」傑克搖頭訓斥道:「一邊祈禱,一邊戰鬥,身後浮現出一位聖靈,手中握著金色十字劍,身披金紅色聖光。」說著,傑克發出一連串輕嘖。

  拉佩翻了翻白眼,不過內心倒也不打算拒絕,如果真的裝成這樣,若還有人把他和另外那個黑魔法師的身份聯想到一起,那只能說對方的想像力太豐富。

  「對了,還有一樣東西你必須練一下。」傑克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將一本小冊子塞給拉佩。

  「致命餽贈?」拉佩看了封面一眼。

  「快收起來。」傑克傳音說道。

  拉佩立刻明白,這東西肯定又是什麼禁忌。

  「這是宗教裁判所的內部機密,核心就是對神術進行多重疊加。」傑克用傳音的方式解釋道。

  「這確實不錯。」拉佩點了點頭,如果加速術能夠疊加,他就用不著費盡心機一點點解析,也不需要追求十六倍的加速,只要疊加三次,就能夠擁有同樣的效果。。

  「不錯個屁,真正的用法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傑克搖了搖頭,他猜到拉佩的想法,道:「加速術這類的神術是沒辦法疊加,能夠疊加的只有治療術、潛能爆發,生命燃燒之類的神術。」

  拉佩倒抽一口涼氣,他明白了,這些全都是消耗生機,對身體有損傷,會縮短壽命的神術,再反覆疊加的話,那就不是幫忙,而是要命,怪不得這本小冊子的名字是致命餽贈。

  拉佩轉念再一想,愈發明白這招的可怕,大部分防護類的魔法都不會排斥這類神術,因為這類神術總是被認為對自己有益,甚至關鍵時候能夠用來保命,這就意味著這種攻擊同樣無視防禦。

  「這招真夠陰險的。」拉佩倒抽一口涼氣。

  「還好這招對高階以上就不太管用。」傑克說道。

  拉佩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武者到了高階,對身體就能夠做到絕對控制,即便中招,也可以立刻截斷生機的流逝。

  「既然對高階不管用,那用處就很有限,我的劍法對付嘍囉還挺輕鬆的。」拉佩把那本書塞進口袋內,他覺得這東西有些雞肋。

  「只能輕鬆十幾分鐘。」傑克揶揄道。

  「那倒也是。」拉佩無法反駁。

  「再說,你以聖靈劍客出現的話,就算在那十幾分鐘的爆發時間內,也缺乏對付一群敵人的手段。」傑克緊接著提醒道。

  拉佩一愣,隨即醒悟過來。

  當他是拉佩的時候,他絕對不缺群攻的手段,他可以用暗器、用毒,還可以用手雷、槍蜘蛛……因此再多的嘍囉也是送死;可他變成佩拉得之後,就只能用劍,他又不擅長使用劍氣,群攻確實是他的弱點。

  現在好了,如果有一大群敵人衝過來,他只要放一片治癒之光,那些人立刻會變得異常興奮,實力也會瞬間暴漲;但下一秒鐘,他們就會倒在地上,肌肉撕裂、血管爆裂、生機枯竭。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4-22 08:57 PM

第十二集 【第五十八話】 見父母

  一把長劍遠遠地飛出去,重重地插在沙土之中。

  長劍是瓦蒙的,他灰頭土臉地倒在地上,一根木棍正指著他。

  「不玩了。」瓦蒙異常沮喪地從地上爬起來。

  瓦蒙的心情很糟糕,半個月前他還能夠碾壓拉佩,現在完全調轉過來,拉佩可以輕鬆擊敗他,用的還不是那把十字架,而是用一根普通的木棍,唯一讓他好受一些的是,拉佩只能爆發十幾分鐘的時間。

  「喔喔——親愛的,你又贏了。」莎爾娜跳著跑過來,撲在拉佩的身上,雖然她更喜歡藝術,也更熱愛繪畫,但是身為女人,難免會有一些英雄情結,總會夢想著擁有一位能夠保護自己的白馬騎士。

  「連三招就沒到,你讓我輸了不少錢。」旁邊有個假人異常沮喪地嚷嚷道。

  那自然是比格•威爾,守護靈既是鬼魂,又不同於普通的鬼魂,想要出來活動,他需要負能量;但是保持現有的狀態,他又需要正能量。

  拉佩以狼人的爪子作為魔源,主修的又是詛咒魔法,魔力特性偏向於負面,必須透過那枚戒指的轉化才能讓比格•威爾使用;現在就不同了,不知道傑克用什麼辦法,讓比格•威爾能夠借用那條披肩的力量。那條披肩是聖物,可以聚集信仰力量轉化成為聖力,而光明之神的聖力是最為純淨的正能量。

  現在比格•威爾整天頂著假人的身體,平時裝成保鏢,必要的時候和拉佩對換身份。

  會和比格•威爾打賭的只有傑克,事實上也只有他有這個資格。

  「你這傢伙活著的時候就欠我不少,我可不記得你還過。」傑克毫不留情地揭比格•威爾的短。

  「他不是幫我還了?」比格•威爾朝著拉佩努了努嘴。

  「他賺錢的本事比你強得多。」傑克點了點頭,緊接著他又嘆了一口氣,道:「不過他欠債的本事也比你強得多。」

  傑克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前幾天拉佩和尤特人見了個面,就用那些珠寶作為抵押,借了一大筆錢。

  傑克實在想像不出來,這麼大一筆巨款要拿來派什麼用場?

  「是啊,他欠債的本事確實比我強得多。」比格•威爾明白其中的奧妙,他活著的時候也曾經想過這麼做,他也確實欠了不少債,可惜的是他欠的太少,所以作用不明顯。

  比格•威爾之所以欠債不多,是因為很少有人肯借錢給他,數目少,還好說,數目一旦多了,別人肯定會拒絕。

  原因當然在比格•威爾自己身上,他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是吃喝嫖賭無所不精,是個十足的浪蕩子,有錢就立刻花光。

  比格•威爾很後悔,他應該早點想到這招,借錢,特別是大手筆借錢是有技巧的,必須讓別人相信他能還才行。在這一點上,拉佩就很聰明,他充分證明自己的實力,證明他能賺錢,能賺大錢,而且能帶著別人一起賺錢。

  「好了,休息夠了,大家上車吧,爭取傍晚之前能夠到加姆沙爾。」傑克轉身朝著馬車走去。

  瓦蒙從地上爬起來,走過去把那把長劍撿回來插在劍鞘中,然後去牽馬,那幾匹馬此刻全都在自顧自地吃草。

  拉佩摟著莎爾娜上了馬車,比格•威爾則在收拾帳篷,昨天晚上他們就是在這裡露營的。

  在馬車上,莎爾娜和往常有些不同,她看起來有些緊張,道:「今天就可以到了,我有些害怕,萬一你的父母不喜歡我怎麼辦?」

  「不會的。」拉佩安慰道。

  加姆沙爾是拉佩父母藏身的地方,當初他離開塔倫的時候,原本把父母安置在密斯露,不久之前漢德和那些小扒手被抓,拉佩立刻讓佛勒和塔倫這邊聯絡,讓保羅和他老婆跑了一趟密斯露,連夜把他的家人接走。

  這件事只有保羅夫妻知道,連漢德和吉雅都一無所知。

  「真希望旅行能夠永遠都沒有終點。」莎爾娜滿是遺憾地說道。

  「我說過我的父母不會看不上你,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唯一需要討好的,恐怕只有我的妹妹。」拉佩只能繼續安慰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莎爾娜的臉上充滿依依不捨的神情,道:「到了那裡麼後,你會往幾天?一個星期?半個月?然後呢?」

  拉佩這一次說不出話來,他肯定要回塔倫,以後只能偶爾去一趟加姆沙爾。

  這就是擁有兩個身份不好的地方,拉佩同時只能以一個身份出現。

  「過一段時間會好的,頂多半年。」拉佩只能這樣許諾,不過他也沒信心,半年後局勢肯定會發生變化,但是拉佩沒辦法確定局勢會朝著哪個方面發展。

  按照拉佩和比格•威爾的分析,國王肯定會倒霉,之後的走向就無法預估,可能局勢會變得好起來,也可能繼續惡化,可能平民和貴族階層會發生內戰,也可能各黨派之間會發生紛爭……

  拉佩為不同的可能準備不同的應變方案,他或許會逃往國外,也有可能找一個地方發展自己的勢力。

  馬車在大道上飛馳,旅行即將到達終點,再也用不著在乎拉車的馬,到了加姆沙爾,它們就可以休息了。

  傍晚時分,拉佩等人終於進了城。

  加姆沙爾是一座很小的城市,比塔倫要小得多,更不用說和馬內比,這裡也談不上繁華,只有三五條商業街,不過給人的整體感覺倒是不錯,這裡幽靜、安詳、環境優美,絕對是一個度假的好地方。

  當初拉佩還只是一個小郵差的時候,就聽別人說起過加姆沙爾的大名。

  這裡最有名的就是沙灘,漫長的白沙灘,旁邊長滿一簇簇的棕櫚樹、成片的劍蘭,還有那一幢幢面朝大海的別墅。

  假期的時候,在這裡租一幢別墅,曾經是拉佩的夢想。

  突然,拉佩看到路邊有一個小郵差走過。

  「嗨——你站住。」拉佩湊到窗前喊了一聲。

  「先生,您有什麼事嗎?」那個小郵差戰戰兢兢地問道。

  「東灘B一三二號是在什麼地方?」拉佩問道,然後隨手彈了一枚銀幣過去:「給我們帶路,到了那裡我再給你兩枚比索。」

  「好的先生,沒人比我更熟悉這裡了。」那個小郵差蹦跳地爬上馬車,他不敢坐車伕的座位,因為那上面已經有兩個人,只好站在踏板上。

  「往那邊拐,到了第二個十字路口再往左拐,一直到海邊,然後再往右。」小郵差向瓦蒙指路。

  在車廂內,莎爾娜輕輕靠著拉佩,低聲問道:「怎麼?想起以前的事了?」

  莎爾娜已經知道拉佩的身份,稍微打聽一下,很容易瞭解到拉佩的過去。

  「我現在很幸福,特別是非常幸運地遇到你,我原本以為像我這樣的人不可能找到真愛,我身邊的女人要嘛是因為地位或者權勢靠近我,要嘛是……」

  拉佩還沒說完,就被莎爾娜打斷。

  「你當初出現在畫廊門口的時候,同樣也是帶著目的來的。」莎爾娜瞪了拉佩一眼。

  「我是衝著你叔叔來的,絕對沒想到會碰到你。」拉佩連忙說道。

  「你終於說實話了,你原本只是打算利用我的叔叔。」莎爾娜輕笑起來,其實她並不在意。

  「也不全是,我確實對繪畫感興趣。」拉佩舉起右手,做了一個發誓的姿勢。

  莎爾娜沉默了,因為她相信這番話,她當然不知道有幸運金幣這樣的東西,能夠讓人在很短的時間內掌握所有的技巧,使得任何人都能夠成為一流的畫家,而拉佩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繪畫,所以也不受傳統的約束,才能做出突破性的創新。

  「我父親也喜歡繪畫,我的天賦應該是從他那裡繼承的,可惜他沒有條件學習繪畫。」拉佩又開始信口開河。

  不過這也不算撒謊,因為拉佩的父親有時候也會附庸風雅。以他們家的家境,喜歡音樂是不可能的,學音樂很貴,因為樂器更貴;喜歡文學也不太可能,書也很貴;喜歡戲劇就更不可能,那是有錢人的娛樂;唯一的選擇就只有繪畫。塔倫也有畫廊,偶爾過去看看,和旁邊的人閒聊一番,不用花一枚比索。

  馬車穿過大道,駛上沙灘,此刻太陽已經落山,地平線上一片金燦燦的晚霞。

  「是不是很美?塔倫的海同樣很美。」拉佩異常煽情地說道:「我以前看著大海,總想能夠把這幅美景畫下來,讓所有的人都能夠看到。」

  「怪不得你的繪畫風格那樣特殊。」莎爾娜完全信以為真。

  「以後有機會我會帶你出海。」拉佩又開始許願。

  這倒是比較容易實現,因為拉佩正打算造船,順便造一艘遊艇並不是件難事。

  「到了,先生,東灘B一三二號。」小郵差的呼喊聲打斷拉佩的話。

  小郵差跳下馬車,有些忐忑地站在車窗邊,下一秒鐘他瞪大眼睛,因為看到車窗裡面遞出來的是一枚金幣,而不是原本許諾的兩枚比索。

  「走吧,我們到家了。」拉佩從馬車上下來,牽著莎爾娜的手朝著旁邊的一幢別墅走去。

  拉佩走到門前,敲了敲門。

  「誰啊?」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過了片刻,門上的觀察窗打開了。

  此刻,拉佩早已經變回原來的模樣。

  門內正是拉佩的母親,她立刻大叫一聲:「兒子,你回來了!」說完,拉佩的母親打開房門,一把抱住拉佩,鳴鳴地哭泣起來。

  「哥哥?」拉佩的妹妹也跑出來,不過她沒過來,因為她注意到跟在拉佩旁邊的莎爾娜。

  「有話進去再說。」拉佩一邊說道,一邊拉著莎爾娜往裡面走。

  拉佩的母親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與此同時,她想起不久之前保羅的老婆匆匆忙忙趕到密斯露,帶著他們一家連夜出逃的情景。

  以前拉佩一家雖然窮了點,但是還算安寧,現在倒是有錢了,卻整天提心吊膽。

  「兒子,你總算回來了。還要去馬內嗎?」拉佩的父親從樓上下來。

  「暫時不會再去馬內,不過我也不會在這裡逗留太久。」拉佩說道。

  突然拉佩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先不說這些了,有什麼吃的嗎?我們趕了幾天的路,又餓又累。」

  「我馬上就去準備吃的。」拉佩的母親猛然間醒悟過來。

  酒足飯飽後,拉佩的母親忙著收拾桌子,莎爾娜在旁邊幫忙,傑克去休息,瓦蒙要照顧車馬,拉佩和父親上了樓,樓上有一間書房,雖然裡面沒什麼書,卻很適合談話。

  拉佩拿出一隻很大的紙袋子扔在桌上,打開紙袋,裡面全都是卷宗,其中有一部分卷宗是羊皮紙,墨水都已經褪色,絕對是老古董。

  「這是什麼?」拉佩的父親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是我為咱們家準備的新身份,一個在六個世紀以前就已經沒落的貴族家族,這個家族曾經顯赫過,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古帝國時代。」拉佩解釋道。

  「是假造的?」拉佩的父親隨手翻了翻那疊卷宗,他以前聽說過有人偽造身份,冒充貴族,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要這麼做。

  「這些都是真的,不過那家人已經絕嗣了。」拉佩說道。

  身為秘密警察,想要搞一個天衣無縫的身份實在太容易,拉佩甚至可以替父親弄一個貴族的身份,反正現在貴族遠遠沒有一個世紀以前值錢,他只是覺得沒必要,現在這個時候擁有貴族身份反倒是一個麻煩。

  「我們又要搬家了?」拉佩的父親有些落寞,現在雖然有錢了,但是整天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三天兩頭搬家,這讓他感到很不適應。

  「你們和這裡的人經常打交道嗎?」拉佩不答反問。

  「沒有,現在是冬天,海灘邊上的那些房子大多空著,我們和城裡的人又不熟,當初租下這幢房子都是保羅的老婆幫忙辦的,我只出去買過兩次東西。」拉佩父親現在也變得越來越小心起來。

  「那就好,我明天四處轉轉,另外找兩幢房子,一幢莎爾娜住,一幢你們住。我這裡有種藥,吃了之後會改頭換面,甚至連身高都會改變。」拉佩早就安排好一切。

  「為什麼不讓莎爾娜和我們住在一起?」拉佩的父親問道。

  「她來這裡是代表梅儂家族,需要和這裡的人打交道。」拉佩吃飯的時候已經介紹過莎爾娜的身份,也介紹過梅儂家族的情況。

  拉佩的父親不再堅持,他們一家需要的是低調。

  「你會在這裡住幾天?」拉佩的父親問道。

  「最多一個星期,塔倫那邊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為了我,也為了我們家。」拉佩嘆道:「放心,過不了多少我就會把你們接走,然後我們一家就可以團聚,再也用不著分開。」

  拉佩用剛才那套哄莎爾娜的說辭,同樣安慰自己的父親。

  緊接著拉佩又道:「加姆沙爾離塔倫不遠,我會經常和你們聯繫的。」

  「可惜我不會魔法,要不然就可以直接和你聯絡。」拉佩的父親一臉感嘆,有時候他確實感覺到自己太無能。

  拉佩的父親這隨口而出的一句話,倒是觸動拉佩的心弦。

  「或許……我可以安排一個人過來。」拉佩想起那些小扒手中有幾個人擁有修煉魔法的資質,其中一個女孩進展最快,半年下來已經可以運用一些簡單的魔法。加姆沙爾和塔倫之間的直線距離只有七十幾公里,應該有辦法隨時保持聯絡。

  拉佩唯一要考慮的是,怎麼讓那個女孩不會背叛他?或許讓那個女孩變成他的女人?拉佩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一個星期過去,拉佩不得不告別家人,也告別莎爾娜,重新踏上旅途,不過這一次他是坐船離開,從加姆沙爾到塔倫走海路只要一天。

  船是瓦蒙找來的,那是一艘單桅小帆船,連甲板都沒有,船上還殘留著一股濃重的魚腥味,顯然這船經常被當作漁船使用,現在則用來運人。

  像這樣的船在南方到處都是,有時候是漁船,有時候運人,有時候也用來運貨,甚至偶爾客串走私船或者海盜船。

  「這段日子生意好嗎?」拉佩向駕船的人問道。

  駕船的人是父子倆,船主四十多歲,他的兒子二十幾歲,那個兒子沉默寡言,拉佩甚至能夠感覺到此人看誰都帶有一絲敵意。

  「還行,生意談不上好,也不算壞,實在沒什麼生意的話,出海打上兩網就什麼都有了,反正餓不死。」船主淡淡地說道。

  「比那些在工場做工的人要強得多,現在天天有工場關門,那些工人只能餓肚子。」拉佩說道。

  「你這樣的有錢人,應該不會在乎吧?」站在船頭的船主兒子冷笑一聲。

  「有錢人?我可算不上,我只是一個窮畫畫的。」拉佩拍了拍背在身上的畫架,說道。

  「畫畫的人會帶著三個保鏢?」船主的兒子有些不以為然。

  拉佩現在明白船主兒子的敵意是從哪裡來的,他以前當郵差的時候,對那些富人也是既羨慕又仇恨,每當聽到有商船遭到海盜的洗劫,他總會感覺非常解氣,沒想到現在輪到他成為被仇恨的對象。

  「咦——那是什麼?」傑克突然叫了起來,他朝著遠處一指。

  眾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過來。

  拉佩從口袋內掏出一副望遠鏡,朝著那個方向眺望起來。

  望遠鏡映照出來的是一具具浮屍,這些人應該剛死不久,屍體還沒被泡漲,甚至有些傷口還在流血。

  「真是可憐,肯定是遭遇到海盜。」拉佩輕嘆一聲。

  「從屍體的狀態來看,海盜應該還沒走遠,要不要過去看看?」瓦蒙同樣拿著一副望遠鏡眺望著。

  「不關我們的事。」拉佩搖了搖頭,因為烏迪內斯的關係,他和這片海域的海盜多少有些聯繫。

  「我覺得馬上就要和我們有關係了。」傑克顯然和拉佩的想法不同。

  「有關係?」拉佩微微一愕。

  「剛才我看到有一隻老鷹飛過。」傑克說道。

  「老鷹?」拉佩皺起眉頭。

  「我聽說過,打獵的時候用獵鷹尋找獵物,沒想到海盜會用獵鷹尋找過往的船隻。」瓦蒙覺得自己長見識了。

  「不只是尋找船隻,有時候也用來尋找陸地。」拉佩聽烏迪內斯說過其中的奧妙,不只是海盜,很多常年在海上漂泊的人都會養一些寵物,最多的是鸚鵡,其次就是老鷹,這兩種鳥都能派上大用場;也有人養猩猩和猴子,那是用來打接舷戰的。

  「看來我也應該養一隻寵物。」瓦蒙心動了,拉佩把水警二隊交給他管,今後他免不了要出海,確實有必要養一隻寵物。

  不只是瓦蒙心動,拉佩也一樣。

  拉佩在馬內的時候就養過狗,其中有一條狗甚至是變異品種,可惜為了抓捕刺客,那條狗受了重傷,到現在還沒復原。

  而在這茫茫無際的大海上,一頭訓練有素的獵鷹確實非常有用。

  如果說瓦蒙只是動了心思,那麼拉佩就是真的打算這麼做。

  「準備活動一下吧。」傑克伸了一個懶腰。

  「或許我們應該靠岸。」中年船主猶豫地道。

  「靠岸的話,難道就沒事了?」拉佩問道。

  「像我們這樣的船!看就知道沒什麼油水,那些海盜應該不會窮追不捨,我們一旦靠岸,他們十之八九就會放棄。」船主連忙說道,其實他已經調轉了船頭。

  「這艘船很輕,速度也不慢,應該能逃脫吧?並不一定要棄船啊!」拉佩提議道。

  「我不敢打包票,那些海盜如果駕的是輕帆船或者雙桅帆船,或許還有逃脫的可能,就怕是長船或者排槳船,那就完蛋了。」船主一臉淒苦。

  「用不著猜了,是排槳船。」瓦蒙說道。

  拉佩連忙拿起望遠鏡朝著遠處眺望,果然在地平線上隱約可見一根桅杆,桅杆上正盤著一個瞭望手,那個人也拿著一副望遠鏡朝著這邊眺望,從桅杆的樣式來看,絕對是一艘排槳船。

  「完了、完了,逃不了了,這裡離岸邊有十幾里,現在風向也不對。」船主也不掌舵了,他快步跑到船頭。

  船主的兒子掀起一塊船板,只見底下藏著一艘獨木舟。

  「兩百枚比索,我帶你們離開。」船主咬牙說道。

  「用不著。」拉佩搖了搖頭。

  「給他兩百枚比索,沒必要和海盜硬碰硬。」附身在假人身上,一直沒有開過口的比格•威爾突然說道。

  「是啊,給他們兩百枚比索。」傑克也在一旁幫著說話。

  拉佩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比格•威爾和傑克一起開口,他也就不再多囉唆什麼,於是掏出錢袋,從裡面數了二十五枚金幣。

  中年船主接過金幣,原本沮喪的神情全都消失,突然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戲謔的神色,他兒子則是一臉嘲諷。

  拉佩的感覺很靈敏,立刻注意到這個細節。

  拉佩明白了,這對父子倆沒安好心;同樣他也明白,比格•威爾和傑克也沒安好心,他們肯定猜到這對父子倆的意圖。

  等獨木舟放到海上,這對父子倆跳上去,拉佩愈發明白了。

  獨木舟看上去不小,但是當這對父子倆一上去,獨木舟立刻往下一沉,吃水線離船舷也就半尺左右。

  獨木舟頂多只能再上兩個人,而這邊卻有四個人。

  「我先調一個頭,然後你們跳上來。」船主裝出老實的模樣,到了這個時候還想騙人。

  拉佩看著船主表演,心裡一點都不在意。

  船主用槳猛的一撐,此時獨木舟和船分開,接著他們拚命地劃起來,根本就沒有調頭的意思。

  船主一口氣劃出五、六十米,那個兒子以為安全了,居然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朝著拉佩這邊揮了揮手,大聲喊道:「再見了,回到加姆沙爾之後,如果有人問起你們,我會把你們的死訊告訴他們。」

  「真是一對白痴。」瓦蒙冷冷地看了那對父子倆一眼,轉頭朝著拉佩問道:「你剛才偷偷打在他們身上的是什麼?」

  「一個神術,讓他們的身體活力充沛,但相應的消耗也會增加,他們很快就會感覺飢餓。」拉佩既然明白對方的意圖,當然不會讓這對父子倆好過。

  「這有什麼用?」瓦蒙不認為拉佩那麼好說話。

  「如果半個小時內找不到吃的,飢餓感會翻倍,然後每隔五分鐘會再一次翻倍。」拉佩說道,這是他第一次運用《致命餽贈》上的技巧。

  「他們剛才好像說這裡離海岸有十幾里?」瓦蒙看了那對父子倆一眼,以獨木舟的速度,恐怕一個小時都別想到達岸邊,這就意味著那對父子倆將會活活餓死在海上。

  突然瓦蒙打了一個寒顫,因為他想到另一種可能,一種令他毛骨悚然的可能。

  「如果他們找到吃的怎麼辦?」瓦蒙強忍著噁心問道。

  「為了快速消化,胃酸的分泌會提升幾百倍,你說結果會怎麼樣?」拉佩知道瓦蒙在想什麼。

  「好了,別說那些噁心的事了。」傑克擺了擺手,道:「你認得那群海盜嗎?」

  拉佩又舉起望遠鏡,此刻海盜船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那是一艘三十六槳的中型排槳船,船頭站著十幾個面目猙獰的人,為首的是一個光頭,腦袋上縱橫交錯全都是傷疤。

  「原來是這傢伙。」拉佩果然認得那人。

  「是自己人?」傑克問道。

  「談不上。」拉佩聽說過這個光頭,這光頭和烏迪內斯有聯繫。

  「那怎麼辦?」傑克等拉佩拿主意。

  「沒必要留情。」拉佩淡淡地說道:「反正這傢伙就算認出我,也會裝作不認識。」

  聽到這番話,傑克的心情變得異常輕鬆,如果拉佩仍舊像以前那樣婆婆媽媽,他就要考慮是否繼續留在這裡。

  海盜船漸漸靠近,傑克抽出腰際的佩劍。

  拉佩有兩個身份,所以身邊的這些人也不得不跟著一起做,當拉佩變成佩拉得的時候,傑克就只能用劍,不能用飛刀。

  瓦蒙也一樣,只不過他和傑克不同,現在他是瓦蒙;等到拉佩變回原來的身份,他就成了矮子伯納。

  伯納是瓦蒙的真名,他的父親原本是夏麥郡的普通農夫,有一次開渠的時候無意間挖到一口瓦罐,裡面全是金幣,他們一家一下子發了財。

  瓦蒙的父親倒有些見識,知道以他們家的身份,一旦顯露出和身份不符合的財富,立刻會招來滅頂之災,所以他的父親沒用那筆錢改善生活,而是請了一個窮牧師,幫兒子、女兒全都做了測試,結果發現瓦蒙有成為騎士的資質。

  之後瓦蒙的父親又請那個窮牧師幫忙,替瓦蒙改了一個身份,送他進當地的預備騎士訓練營,他倒也爭氣,在預備騎士訓練營名列前茅,然後被騎士學院收進去。

  現今瓦蒙一家早已經成了當地有名的富戶,擁有的財富遠遠超出那罐金幣,但是他始終對自己不得不隱名埋姓感到遺憾,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有機會把身份改回來。

  拉佩躲到桅杆的後面,他和假人瞬間調換身份,然後假人仍舊藏在桅杆後面,而他則走出來,雙手抱肩站在那裡。

  海盜船越來越近,三十六槳的排槳船只有一層,遠看好像很矮,船舷離海面很近;到了近處才發現船舷其實挺高,甲板離海面少說有兩米,相當於一層樓的高度,那些海盜居高臨下,氣勢倒也不弱。

  一個骨瘦如柴的海盜站在船舷邊上,叉著腰朝底下喊道:「你們有錢嗎?把錢拿出來,我給你們一個痛快,要不然你們想死都難。」

  「這傢伙口氣很大,南方的海盜都這樣嗎?」傑克轉頭問道。

  「差不多吧?」拉佩和海盜接觸得不多,只是回想起當初和烏迪內斯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一開始他好像也很有幾分目中無人的味道。

  「我靠,你們連全屍都別想留下!」那個海盜大怒。

  旁邊的一個獨眼龍更加乾脆,直接舉起火槍,砰的一聲,火光迸現、硝煙瀰漫,這一槍是衝著拉佩射的。

  突然一片金霞騰空而起,拉佩出手了,手中的長劍如閃電般削出去,那顆子彈在半空中就被劈成兩半。

  拉佩並沒有就此收手,劍光延伸而去,劃出一道數米長的光弧。

  拉佩並不擅長劍氣外放,所以那道劍光看上去刺眼奪目,好像威力很足,實際上速度慢,而且不夠緻密。

  不過就算這樣,大部分海盜也沒能閃開,只有為首的光頭飛身後退,避開了這一劍。

  「實力不錯,和瓦蒙有一拼。」傑克一眼看透拉佩的深淺。

  「大劍客。」光頭滿臉惶恐地看著拉佩。

  「撲通!撲通……」船舷邊上的那些海盜一個個倒下來,他們全都被攔腰斬斷,腸子流了一地,讓人感到恐懼的同時又噁心得不行。

  看到這一幕,很多海盜哇的一聲吐出來。

  拉佩沒有絲毫的停頓,他再一次出手,這一次他用的是刺。

  沒有劍光,一倍的加速,神力的加持,那枚戒指給拉佩帶來的力量,再加上十字劍的威能,這一劍才是拉佩真正的實力。

  只有傑克能夠看清這一劍,這一劍的速度絕對超過子彈,空氣被擊穿時產生的衝擊波化作一圈肉眼看得見的漣漪。

  光頭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長刀,他沒看清楚這一劍,完全憑直覺做出反應。

  光頭的直覺沒錯,但是反應錯了,所以他的刀斷了,齊根被折斷,斷口平滑如鏡。

  過了片刻,光頭倒下去,那光禿禿的腦門上多了一道很淡的痕跡,這道痕跡遠沒有那些刀疤顯眼,卻從額頭一直穿透到後腦勺。

  頭目死了,而且是一招斃命,剩下的那些海盜全都清醒過來,有的跪地求饒,有的翻身就要往海裡跳。

  就在這時,一陣風從船頭刮過。

  那是拉佩,他的速度快到極點,以至於捲起一陣狂風。

  那些跪地求饒的海盜全都倒在地上,想要跳海的海盜倒是成功了,不過他們落入海中後,立刻變成兩半。

  「撲通!」水花飛濺,仍舊有一個海盜逃了,正是桅杆頂上的瞭望手。

  不過一道劍光緊跟著扎進水花裡面,出手的是瓦蒙,他把長劍當作梭鏢擲出去。

  水花變成血花,過了片刻,一具屍體浮上來,那把劍穿透這個海盜的頸項。

  「沒必要這樣臭美吧?」瓦蒙很不爽地看著仍舊在擺姿勢的拉佩。

  「你當我想啊?用力過猛,肌肉撕裂了。」拉佩齜牙咧嘴地說道。

  「誰教你囂張。」瓦蒙很高興,之前一直輸給拉佩的鬱悶終於一掃而光。

  傑克飛身跳上海盜船,只見他隨抓隨拋,一具具屍體就被扔進海裡,這還不算,這一抓一拋之間,他居然把屍體身上的東西全都扒下來,丁零噹啷地扔了一地。

  看到傑克做這件事,瓦蒙也來了精神,俗話說,跟著屠夫會殺豬,跟著僧侶會唸經;瓦蒙現在也學壞了,他一下子掀開船板,跑到船艙裡面檢查起來。

  拉佩漸漸恢復過來,憑他近乎於狼人的體質,肌肉撕裂這點小事根本不算什麼,唯一讓他不爽的是傷口癒合時奇癢難當,這滋味絕對不好受。

  「發現了什麼?」拉佩用腳跺了跺船板。

  「有一口箱子,裡面有幾萬枚比索,除此之外全都是貨物。」瓦蒙一邊說道,一邊把那隻箱子搬上來。

  傑克用兩根手指夾著半截彎刀,異常惋惜地說道:「這東西如果沒有被削斷的話,倒也值幾千枚比索。」

  「是魔法兵刃?」拉佩有些意外,然後走過去。

  「帶有冰凍和嗜血雙重屬性,是一件不錯的東西。」

  噹啷一聲,大叔把那半截斷刃扔在地上。

  拉佩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扔著一件背心、一把匕首、幾枚戒指和一個哨子,這些全都是光頭的東西。

  那件背心銀光閃閃,一看就知道不錯;匕首上紅光亂閃,血氣瀰漫,十之八九是一件邪物,甚至有可能和血祭、活人獻祭之類的禁忌之法有關;那幾枚戒指也還可以,其中有一枚是水面行走,對於海盜來說倒很實用,不過拉佩已經有類似的東西,傑克也一樣。

  「這是什麼?」拉佩拿起那個哨子。

  「你忘了剛才那隻鷹?」傑克措了指天空。

  「你會用嗎?」拉佩問道,如果這東西是鷹哨,必須知道暗號才行,每隻鷹懂得的暗號都不同。

  傑克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他隨手一捏,把哨子捏成一塊扁平的金屬,隨手扔進海裡,道:「算了,放它自由吧。」

  緊接著傑克把那件背心扔向拉佩,道:「這個給你,這是把秘銀和玄鋼抽成絲,然後編織而成的軟甲,比你現在身上穿的那件要好,不過你可以穿在裡面,反正也不重。」

  拉佩倒也沒客氣,把那件軟甲收起來,他們當中也就他用得上,瓦蒙是騎士,穿的是重甲;傑克最擅長的就是防禦和格擋,根本用不著。

  「你想辦法毀掉這把匕首。」傑克說道。

  拉佩點了點頭,他和傑克一樣,算不上是好人,但是他們都有各自的底限,這樣的邪物就算再有用,也要毀掉。

  「剩下的都歸我,那些錢歸瓦蒙。」傑克做好了分配。

  「我沒意見。」拉佩把那件軟甲穿起來。

  瓦蒙當然也不會有意見,他根本沒出力。

  「這個也給你。」傑克把那枚水面行走的戒指扔給瓦蒙。

  瓦蒙倒也識貨,立刻戴在左手食指上,他沒有魔力,但是可以用氣代替,反正只要是能量就行,頂多效率差些。

  「可惜這裡離港口太遠,憑我們三個人也沒辦法把船弄到港口,要不然這艘船也能值幾千枚比索。」傑克嘆道,他哧溜一下鑽進船艙裡面,顯然還沒過夠搜刮的癮。

  拉佩知道傑克並不是真的那麼貪婪,他只是有這個愛好。

  突然,拉佩聽到傑克呼喊的聲音。

  「快!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麼?」說著,傑克把一口箱子搬上來。

  那是一口木頭箱子,不過四角全都包著鐵皮,裡面放著的顯然是貴重之物,此刻箱子的鎖已經被削斷。

  拉佩懶得用手,他的腳輕輕一挑,箱子蓋就打開,只見裡面整整齊齊放著一隻隻小瓶子,這些瓶子鑲嵌在紫紅色的絲絨襯墊裡面。

  拉佩頓時臉色變了,他對這些東西實在太熟悉,這些正是佛勒煉製的「時光逆轉」。

  拉佩連忙抱起箱子,顛過來倒過去看了看,箱子上有些劃痕,底部還有一些血跡。

  「這東西應該是搶來的。」拉佩說出他的猜測,突然他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些浮屍,心想:那不會是烏迪內斯的手下吧?

  走私商人也經常遭遇海盜的搶劫,為了錢,那些海盜絕對六親不認。但烏迪內斯對這批貨絕對小心,肯定會派最強的手下押運,用的也肯定是最好的船,這樣都會被搶,那就有問題了。

  拉佩首先想到的就是監守自盜,名義上是被搶,實際上是賴掉這邊的賬,由烏迪內斯和海盜平分,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他和烏迪內斯原本就是對半平分,烏迪內斯除非傻了,才會多此一舉。

  「你和那個走私販子是怎麼分配的?」傑克也想到同樣的問題。

  「一人一半。」拉佩道。

  「應該是那個走私販子有麻煩了。」傑克得出相同的結論,緊接著他的目光又轉向拉佩,道:「看來你不在的這幾個月,你的老家變化不小。」

  「是啊,可能變得連我都不認識了。」拉佩喃喃自語,此刻他想到的是吉雅。

  連烏迪內斯的手下都出了事,他不相信吉雅能比烏迪內斯更強,反倒是水警隊和尤特人那邊的問題要小得多,水警隊畢竟是官方機構;而尤特人暗中的實力很強,別看尤特人到處受欺負,他們一旦聯手,實力會相當恐怖,至少在塔倫,絕對沒人能夠和他們抗衡。

  「看來我們得偷偷進城了。」拉佩嘆道。

  「說那些沒意義,還是先想辦法上岸再說吧。」傑克比較現實,這裡離岸邊有十幾里,想要走過去是不可能的,不管是水面行走,還是靠其他魔法,作用的距離都很有限。

  「我們不是有艘船嗎?」拉佩指了指他們原來乘坐的船。

  「你會駕船?」傑克問道。

  「我畢竟是在海邊長大的。」拉佩縱身一躍,跳回原來那艘船,說實話,他沒弄過這東西,只知道一些基本的原理。

  「這裡有艘舢板,我們還是划舢板算了。」瓦蒙顯然對拉佩不是很相信。

  「把舢板抬出來!」傑克喊道,他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看法。

  「你們不會對我那麼沒信心吧?」拉佩有氣無力地問道。

  「這叫小心、叫謹慎、叫量力而為,因為我擔心迷航、擔心觸礁。」傑克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的教官告訴我,看起來容易的事,做起來未必容易。」瓦蒙也趁機說道。

  隨著一聲撲通的聲響,一艘舢板被放進海裡,瓦蒙抱著裝錢的箱子跳下去,傑克緊隨其後也跳上來,緊接著比格•威爾附在假人的身上也跳上舢板。

  看到這番景象,拉佩也不再堅持,他夾著裝「時光逆轉」的箱子也上了舢板。

  三個人拿起船槳開始划起來,小小的舢板朝著海岸的方向緩緩而去。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4-22 09:17 PM

第十二集 【第五十九話】 適當的時候

  站在山頭上遠遠望去,遠處的船隻陸續不斷地進出港口,碼頭上的水手們有的剛從船上下來,有的正在做出海的準備;更忙碌的是那些負責裝卸的工人,他們推著小車,扛著大包,來來去去如同蟻群中的工蟻。

  「看上去和原來沒什麼兩樣……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拉佩輕嘆一聲。

  「這不是廢話嗎?你離開才幾個月而已。」傑克打了一個呵欠,緊接著又道:「你打算先找誰?你的那些手下?還是那個走私販子?」

  「我不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先搞明白再說。」拉佩搖了搖頭。

  「怎麼搞明白?」傑克問道。

  拉佩思索起來。

  「找一個知情者問一下不就行了?一個客觀、公正,而且能夠接觸到內幕的知情者。」比格•威爾在一旁提議。

  「什麼叫客觀、公正?」傑克問道。

  「和這小子沒有利益衝突,塔倫是好是壞都與之無關,卻又對這裡非常熟悉,熟知各種內部。」比格•威爾說出一連串的條件。

  「有這樣的人嗎?」傑克感到懷疑。

  「有,而且很多。」比格•威爾毫不猶豫地說道。

  半個小時後,在賓尼派塔倫分部的大樓內,分部內所有重要人物全都聚集在一起,他們是來迎接總部的特使。

  這位特使之年輕讓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不過沒人敢輕視他,因為佩拉得•沃斯這個名字就算是賓尼派分部的人也有所耳聞。

  「特使先生,不知道總部有什麼指示?」一個長著蒜頭鼻,腦門微禿,臉又圓又大的胖老頭異常恭敬地問道。

  這個胖老頭是塔倫分部的主席米涅•帕爾瓦,他曾經是市議會的三位副議長之一,不過因為刺殺事件,這個職務已經沒了。

  「是啊,總部讓您特意來我們這裡,肯定是有原因吧?」一個戴著紅色軟帽的瘦子也跟著問道。此人是書記官海克爾•撒拉森,他原本是財政署專管預算核實,雖然這個職務聽上去不高,實際上權力重大,不過現在他也失去這個職位。

  事實上,塔倫分部高層的這些人情況都差不多,在刺殺事件發生之前,他們的職位都不低,但是現在他們全都被罷免,正因為如此,他們對總部特使的到來充滿期望。

  「我想知道賓尼派在塔倫的影響力怎麼樣?有沒有退步?」拉佩明知故問。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不語。

  好半天,米涅•帕爾瓦才支支吾吾地說道:「影響力肯定不如以前,有不少人甚至已經退出;好在杜瓦利派出了醜聞,而且和那小子直接結仇,所以那邊的情況比我們更不妙;剩下的馬格魯派只關注於工人和苦力,想法比較激進,從我們這裡退出去的那些人很難接受他們那套東西。」

  「我大概已經明白塔倫的情況。」

  拉佩阻止米涅•帕爾瓦繼續說下去,他想知道的不是這些,道:「大家的目光最好放遠一些,不要只盯著原來的職位,很快局勢就會發生變化,想要掌握更多的權力,武力才是真正的關鍵。」

  「像馬內那樣組織軍隊?」一個滿臉忠厚的中年人突然問道。

  這名中年人是塔倫分部的副主席波波夫•丹內諾;和他坐在一起的是一個看上去很平凡,左眼的眼眶上夾著鏡片,很有幾分學者氣質的中年人,正是總幹事哈密爾•休夫,也就是當初刺殺比格•威爾的具體執行者。

  拉佩一來到這裡,對這位總幹事就特別留心,立刻意識到哈密爾•休夫和副主席波波夫•丹內諾是同個派系。

  正因為如此,拉佩很懷疑波波夫•丹內諾也是刺殺事件的知情者。

  不過此刻拉佩並不打算過問那件案子,他點頭說道:「沒錯,總部讓我來南方的目的有幾個,第一個就是幫助大家建立射擊俱樂部,每座城市都要有射擊俱樂部。」

  底下頓時喧鬧起來,所有人都交頭接耳,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喜色,說到掌控實權,沒什麼比組建軍隊更實際。

  不過有喜,也有憂,波波夫•丹內諾隨即又道:「其他城市的情況我不太清楚,我們這邊恐怕有點難度,您不知道我們這裡有好幾支武裝力量,實力最強的是護衛隊,隊長賈克卜是個大劍客,除此之外就是警察和秘密警察,警察的數量最多,最近又組建了水警隊,至於秘密警察就更不用說。」

  「這我知道,你們和護衛隊還有聯絡嗎?」拉佩問道,這才是他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米涅搖了搖頭,道:「自從我們失勢之後,賈克卜就不再理睬我們,他現在和警察打得火熱。」

  「警察?這怎麼可能?」拉佩大為驚奇,這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他確實吃驚不小,道:「據我所知,塔倫的警察和秘密警察不是好得穿同一條褲子嗎?」

  「這是幾個月前,自從警察廳廳長安博爾•諾德和索德•拉佩去了馬內後,情況就變了,很多人都知道安博爾•諾德不想再在塔倫待下去,他想調回馬內,聽說他已經成功了。現在幾個副廳長瞪圓眼睛盯著廳長的寶座,全都拚命拉攏賈克卜,這段日子賈克卜和他的護衛隊炙手可熱。」米涅異常沮喪地說道,他沮喪的原因就是他原本也想拉攏賈克卜,可惜失敗。

  「原來是這樣。」拉佩總算明白海盜為什麼敢搶烏迪內斯的貨。

  在拉佩離開馬內之前,警察系統、水警隊、秘密警察和烏迪內斯是一個緊密的聯盟,這個聯盟橫跨黑、白兩道,互相援手,雖然實力未必很強,但是絕對難纏。

  現在警察系統出了問題,水警隊作為警察系統的下屬部門,首先受到牽連,拉佩又不在塔倫,吉雅撐不了場面,剩下的烏迪內斯就倒霉了。

  不過這只是拉佩的猜測,所以他要詢問一下:「你沒有提走私販子,據我所知,這裡有一個勢力很大的走私販子,他好像和這裡的秘密警察結成聯盟。」

  「那個人不足為懼,他的日子不好過,我聽說他正暗中到處找人,想要和賈克卜和解。」米涅連忙說道。

  拉佩點了點頭。他早就知道賈克卜的手下不只護衛隊那些人,當初他前往馬內的路上,截殺他的那些人雖然都穿著護衛隊的制服,但是明顯沒見過,那時候他就懷疑護衛隊的規模比表面上大得多。

  這樣一來就有問題了,這些人駐紮在哪裡?平時都在做什麼?

  或許他們平時就是海盜,換上一身制服就成了護衛隊。

  「看來這裡的情況確實很糟糕。」

  拉佩輕嘆一聲,緊接著語氣一轉,道:「好在我南下的時候已經做了些準備,所以大家放心,護衛隊不是問題,警察也不是問題,各位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把射擊俱樂部組建起來。」

  雖然不知道特使為什麼有這樣的把握,米涅仍舊點了點頭,道:「我會把任務發下去。」

  沒人提出反對意見。

  「我還帶來一把樣槍。」

  拉佩朝著旁邊招了招手,立刻有人扛著一把槍走過來,雙腳撐、重槍管,不過沒有瞄準鏡。

  拉佩讓那個人把槍放在正中央,這才說道:「第二個任務就是建造屬於我們的軍械廠。」

  「我看到過這樣的槍,我知道有人在造這種槍,不過槍管沒那麼重。」立刻有人喊道,說話的正是波波夫•丹內諾。

  拉佩知道波波夫•丹內諾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他和哈密爾•休夫屬於同一派系,而哈密爾•休夫肯定非常關注秘密警察,秘密警察用的槍就是仿造這種槍設計的。

  「這把槍設計出來後就沒想過保密,在馬內,這把槍是公開售賣,價格非常便宜,免不了會有人仿造。」拉佩並不在意。

  突然拉佩看了波波夫•丹內諾一眼,慢悠悠地說道:「如果誰有門路買到仿製的槍,倒是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如果是秘密警察呢?」波波夫•丹內諾問道。

  「也一樣。」拉佩仍舊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底下再一次喧鬧起來。

  「那怎麼可能?秘密警察和我們是死敵。」米涅連連搖頭。

  「這可未必,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在馬內的時候,我們就和索德•拉佩取得諒解,在一些事上甚至還有合作。」拉佩看了哈密爾•休夫一眼,在看他有什麼反應。

  「聽說安東尼死了,就死在新年前的一天,同時死亡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哈密爾•休夫在一旁插嘴道。

  「是的。」拉佩沒有打算否認,道:「那兩個人死得很不值得,那個人找到他們,原本想要和他們做一筆交易,但他們拒絕了。」

  「什麼交易?」哈密爾•休夫問道。

  「讓他們說出真相,但是他們選擇了保密。」拉佩說道。

  「上面對此是什麼態度?」哈密爾•休夫又問道。

  「上面的態度是他們死得不值得;比格•威爾的死對我們有好處,那傢伙是國王的寵臣,也是強硬派的代表。但是這件事的主謀不是我們,而是貴族階層的內鬥,是狗咬狗;我們的人為了保密而被害,這實在有些不值得。」拉佩聳聳了肩,說道。

  「貴族階層的內鬥?」

  「居然是這麼回事。」

  「實在讓人難以想像。」

  底下頓時又亂起來,不少人的臉上明顯能夠看到悔恨和懊惱,正是因為這起刺殺事件,導致塔倫賓尼派分部損失慘重。

  米涅抬起手,正打算讓大家安靜,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槍聲。

  「怎麼回事?誰在開槍?」米涅怒聲問道。

  米涅的話音剛落,啪的一聲,窗戶的玻璃窗碎了,一顆子彈打在天花板上。

  會場頓時亂了,底下的人四散開來,全都找安全的地方躲藏,有的鑽到桌子底下,有的則躲到柱子後面。

  「護衛,我們的護衛呢?」米涅高聲喊道。

  一個膽子比較大,躲在窗口後面的人朝著窗戶外面張望了一下,立刻又把頭縮回來,用手指指著外面說道:「我們的護衛正在和敵人對峙,不過他們的人比我們多。」

  「這是怎麼回事?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明目張膽地進攻我們?」海克爾•撒拉森歇斯底里地叫嚷道。

  那個膽子比較大的人又探頭著了看,緊接著他的臉色大變,指著放在桌上的那桿重槍管長槍喊道:「那幫人用的就是這種槍!」

  「秘密警察?不是說互相和解了嗎?」頓時有人慌亂起來。

  拉佩原本沒打算出頭,這突如其來的進攻讓他感到有些詭異,他還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有的人是真怕,但是也有人假裝害怕。

  拉佩瞬間閃到窗口邊,伸出頭朝著外面張望了一眼。

  果然外面影影綽綽都是人,正用那種快槍不停朝著這邊射擊;這邊的護衛人數也不少,但是手裡的槍就差多了,完全處於被壓制的狀態。

  拉佩眯起眼睛,過了片刻,他冷冷地說道:「不是秘密警察的人。」

  「為什麼這樣說?」海克爾•撒拉森厲聲問道。

  拉佩聞言,看了海克爾•撒拉森一眼。

  米涅、波波夫和哈密爾都是真的害怕,特別是哈密爾,因為和刺殺案有關,此刻他的臉色煞白,正躲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唯獨大喊大叫的海克爾•撒拉森雖然臉上滿是恐懼之色,卻顯得很做作,現在又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張牙舞爪地跳出來,他絕對有問題。

  拉佩把海克爾•撒拉森記在心上,卻沒打算揭破,還很平靜地解釋道:「據我所知,塔倫的秘密警察年紀都不大,實力也一般,包括後來組建的警察部隊也只是一群普通人。此刻正朝著我們開槍的人明顯不對,他們開槍的時候手實在太穩,子彈出膛,槍管居然動都不動,擁有這樣的實力至少是正式的劍客或者戰士。」

  「你沒有看錯?」米涅原本躲在一根柱子後面,此刻探出腦袋。

  「您可以自己確認,那幫傢伙並不是真的想攻進來,他們完全是在亂開槍。這種重槍管的長槍有來福線,又有撐腳,在馬內的時候我們曾經找了一群女人和孩子測試過,稍微訓練一下,他們就能打得很準,難道這裡的秘密警察比女人和孩子都不如?」

  拉佩輕嗤一聲:「要裝也該裝得像一些才對,這樣也太不敬業。」

  聽到拉佩這樣一說,不只是米涅,另外幾個高層的膽子也大起來,其中就包括哈密爾,他一下子竄到窗口邊上,躲在窗檯的一角朝著外面張望起來。

  過了片刻,哈密爾大聲說道:「果然有假!」

  「據我所知秘密警察裡面也有年紀稍微大些的,再說,這幫人很可能是警察部隊的成員。」海克爾•撒拉森慌亂之下露出馬腳,居然爭辯起來。

  「絕對不是警察部隊的成員,因為我認得警察部隊的每一個人。」哈密爾有下過一番工夫。

  「你說得有道理。」海克爾•撒拉森終於不再堅持,突然他想起什麼,高聲喊道:「夏爾,你在哪裡?快來保護我!」

  「對啊,保鏢,我的保鏢在哪裡?」米涅也醒悟過來,剛才是在開會,保鏢全都被隔離在場外,現在外面已經打起來,保鏢就應該進來保護他們才對。

  靠近門口的幾個人頓時醒悟過來,他們連忙拉開門閂。

  血,門外全都是血,一具具屍體躺在那裡,六個蒙面人站在血泊中,其中五個人手持長劍,剩下的那個人握著一柄法杖。

  「有意思,嫁禍不成就來硬的。」拉佩轉頭掃了海克爾•撒拉森一眼。

  「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那個手持法杖的蒙面人說道。

  「有什麼必要害怕?如果是賈克卜親自過來,或許還有點意思。」拉佩從腰同摘下十字劍。

  「聽說你是個天才畫家,被譽為未來的大師,沒想到你居然還是一個劍客。」那個蒙面魔法師不以為然地說道。

  「很抱歉,我不是什麼天才畫家,我是沃斯先生的保鏢,因為預感到會發生些什麼,所以由我扮成他的模樣。」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

  「保鏢?」那個蒙面人再也沒有剛才的從容。

  「別多囉唆了,動手吧!」旁邊一個蒙面人不耐煩起來。

  「火……」蒙面魔法師顯然接受這個提議,他舉起法杖,可惜只吐出一個字,身上就突然間冒出刺眼的白光。

  「轟——」

  蒙面魔法師爆炸了,就如同一隻點著的火藥桶,唯一不同的就是炸開後,瀰漫開的是一片血霧,而不是滾滾的硝煙。

  「我說過,如果是賈克卜親自過來,或許還有點意思。」拉佩一步步地往前走著。

  六個蒙面人已經只剩下三人,離蒙面法師最近的那兩個蒙面人沒能躲過,其中一人當場就死了;另外一人重傷,此刻正躺在走廊的一角昏迷不醒。

  「大劍客!」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

  那三個蒙面人眼神中全都流露出惶恐之色,在賈克卜手底下做事,沒人比他們更明白大師級人物的強大。

  突然,其中一個人打了一個呼哨,頓時十幾道人影破窗而入。

  看到對方又有援兵到來,拉佩動了,他化作一道金光,略微帶有一些紅色的金光。

  空氣被強行擠壓、撕裂,化作肉眼看得到的波紋朝著四面八方蕩去,金光所到之處只留下一片金色殘影,耀眼奪目,讓人無法直視,卻又令人毛骨悚然。

  看到拉佩化作金光的那一瞬間,那三個蒙面人就開始逃了,不過沒逃多遠就發現自己的腦袋和身體已經分離,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破窗而入的那些人也一樣,他們跳落下來的時候還很正常,但是當落到地上後就不對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的身體已經分離,有的是攔腰斷成兩截,有的是從中間一分為二,不過更多的是身首異處,最慘的是幾個被攔腰斷成兩截的人,他們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全都痛苦地倒在血泊中,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另外一半身軀,發出淒慘的嚎叫聲。

  眨眼間,這座大廳變得如同地獄般。

  拉佩早已經把劍收起來,十字劍不太能見光,畢竟這玩意在那個黑魔法師的市場多少有些名氣,雖然此刻十字劍的劍刃不再是透明的,而是變成金色,而且他弄了一些偽裝上去,掩飾成劍柄的模樣,而且是那種帶有圓盤護手的劍柄,不過他擔心有人會聯想起什麼。

  正如小偷不敢把贓物帶在身上一樣,拉佩總覺得心裡不安,所以每一次使用了之後,總是立刻放回劍囊。

  「撒拉森先生,您的臉色不太好。」拉佩朝著海克爾•撒拉森走去,道:「從剛才我就發現您的情況不太妙。」

  「我……我是因為緊張……對,就是緊張。」海克爾•撒拉森哆哆嗦嗦地說道,此刻他的臉色比死人還要蒼白,一絲血色都沒有。

  海克爾•撒拉森本來就骨瘦如柴,再配上那毫無血色的臉,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彷彿是一具屍體站在那裡。

  此刻聚集在這座大廳的人全都聰明絕頂,剛才因為緊張,他們沒有注意到海克爾•撒拉森的異常;現在安全了,再加上拉佩這番明顯帶有針對性的話,他們立刻察覺到異常。

  原本和海克爾•撒拉森靠得很近的米涅立刻退開幾步,其他人也差不多,全都遠遠地躲開。

  「你投靠賈克卜,恐怕就是因為他是大劍客,所以你覺得他的實力最強;或許他還許諾你一些別的東西,比如恢復你原來的職務……或者讓你成為分部主席。」拉佩淡淡地說道。

  此刻拉佩已經收回十字劍,卻沒有收回身上的聖光,那金紅色聖光是如此的刺眼和令人不安。

  雖然宗教裁判所橫行的時代已經過去,但是在場的人大多明白這種金紅色的聖光代表著什麼,他們的心中全都充滿畏懼,即便面對秘密警察,也不會有這樣強烈的恐懼。

  「怪不得您剛才說上面已經有了安排,以您的實力足以和賈克卜抗衡。」米涅嘴裡說得好聽,但是聲音卻在顫抖,他的臉上堆滿微笑,但是笑容比哭還難看。

  「既然知道這裡有一個大劍客,你認為上面會只派我一個人過來嗎?」拉佩看了米涅一眼。

  「難道還有一位大師級的人物?」米涅瞪大眼睛。

  「如果算上大師級的畫家,那就是三人。」拉佩道:「另外一位此刻正負責保護沃斯先生。」

  「那實在太好了……」米涅愈發激動。

  「別高興得太早,按照約定,上面不打算以塔倫作為主攻目標。」拉佩戲謔地看著米涅,道:「這件事原本不打算告訴你們的。」

  「這怎麼可能?」米涅急了。

  「為什麼放棄塔倫?這不公平!」波波夫在一旁吼道。

  「按照我們和秘密警察的協議,塔倫是秘密警察的地盤,那位上校由秘密警察去對付。」拉佩說道。

  「秘密警察?他們也派了大師級的人物過來?」米涅臉色蒼白。

  眾人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很多人立刻想起當初掠過整個塔倫,讓賈克卜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的那股精神威壓。

  事實上,一直有人猜測塔倫藏著另外一個大師等級的人物,而且是魔法師,十之八九還是個黑魔法師。

  「這段日子你們最好夾起尾巴做人,此刻聚集在塔倫的大師級人物比你們想像的多得多。」拉佩開始嚇唬這群人。

  拉佩看了滿地的屍體一眼,似乎在猶豫什麼,過了片刻,他又慢悠悠地說道:「這件事本來和我無關,我原本不打算和那位上校為敵,因為有人會去找他麻煩,我樂得在旁邊看戲。沒想到他主動找上門,如果我沒有一點回應,豈不是太沒面子?」

  「是啊、是啊,乾脆把他幹掉。」

  米涅心中有氣,原本他和賈克卜沒什麼大仇,但是剛才護衛隊的人嫁禍不成,明顯想來硬的,不但殺了他的保鏢,還打算把他和其他人也一起殺掉,這就太過分了。

  拉佩搖了搖頭,道:「想要幹掉一個大師等級的人物可沒有那麼容易。」

  「幾人圍殺他,難道都做不到?」米涅握緊拳頭,此刻他恨不得自己也是大師級的人物。

  「你不懂,一個大師等級的人物爆發起來是很恐怖的,沒人能保證可以接下他垂死一擊,也沒人能保證他無法逃脫,一旦結下死仇就後患無窮,所以到了我們這個層次,一般都會留點餘地。」拉佩侃侃而談,這絕對是真話,對大師以上的人物,一般很少會往死裡逼。

  當然,例外肯定有,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全都是例外,他們都有讓人不惜一切代價幹掉他們的理由。

  「我有辦法了。」拉佩摸了摸下巴,悠悠地說道:「我會在適當的時候,給那位隊長一個合適的教訓。」

  市政廳頂樓的小客廳內。

  「他真是這樣說的?」一個戴著銀色假髮的胖老頭皺著眉問道。

  這個胖老頭是塔倫市的市長——貝爾福特子爵。

  此刻,塔倫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都聚集在這間小客廳內。

  「呈現紅色的聖光……呵呵,看來賈克卜有麻煩了。」旁邊一個年輕得多,看上去像花花公子的人輕笑起來。

  「這個人應該是宗教裁判所出來的吧?實在弄不明白,宗教裁判所怎麼會插手進來?」對面沙發上坐著一個滿臉壽斑的老頭喃喃自語道,他是市議會議長——德萊爾子爵。

  「現在的宗教裁判所已經不同於以前,為了錢,他們也會聽從別人的命令。」那個花花公子說道。

  「有人看過那些屍體嗎?那個人真的是一個大劍客?」市長問道。

  「這一點用不著懷疑。」

  花花公子一邊晃動著酒杯,一邊說道:「賓尼派那幫人的保鏢大多是中級境界,不過米涅、波波夫、哈密爾三個人的保鏢是高級境界,賈克卜的手下能夠把他們全部幹掉,還沒有發出任何聲息,就算是出其不意,那六個人也肯定是高級境界。能夠把一個高級魔法師瞬間殺掉,連保命魔法都來不及施展,還能夠讓三個高級武者連逃都逃不了,這個人絕對是大師。

  「不過大師也分等級,換成是賈克卜殺那六個傢伙,絕對沒必要搞出這麼大的聲勢,這個人要嘛是在炫耀,要嘛是剛剛晉陞不久,等級還很低,甚至有可能連境界都還沒完全穩定下來。從他不敢主動找賈克卜麻煩,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不是說要找賈克卜麻煩嗎?」一個身穿藍絲絨袍子的老頭問道。

  花花公子笑道:「我確實聽說過,大師們互相之間總會留有餘地,不願意結下死仇。但是大師們都有自尊,私底下他們會遵照這個規矩去做,但是嘴上絕對不會說出來。這個人要不是缺心眼,就是不想和賈克卜為敵。」

  「你的意思是他們打不起來?」市長問道。

  「你說錯了,那個人肯定會出手,要不然他就太沒面子。」花花公子一邊喝著酒,一邊說道。

  「我不明白。」市長搖了搖頭。

  「你能不能說得清楚一些?」另外一個老頭抱怨道。

  「我懷疑他在等秘密警察先動手,他在適當的時候補刀。」花花公子說出自己的猜測。

  「按照你的說法,他們會聯手對付賈克卜……你覺得什麼時候開始?」市長最關心的是這一點,因為賈克卜的事,這段日子他的壓力不小。

  「恐怕就是最近幾天。」花花公子悠然地說道。

  「為什麼?」市長連忙問道。

  「您難道沒有發現嗎?這兩天水警隊和警察部隊全都禁止外出,所有人都守在營房裡面,街上的扒手也一下子少很多,碼頭區的那個走私販子也把手下全都召回來。」花花公子雖然沒有自己的情報網,但是他派了幾個僕人一直盯著這些地方。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確實沒有發現這些異常。

  「你的意思是那個小子回來了?」市長的臉色突然有些難看起來。

  「十之八九是這樣。」花花公子突然聳了聳肩,道:「反正這和我們無關,現在頭痛的應該是賈克卜和警察廳的那幾個副廳長,聽說廳長大人也很快就要從馬內回來了。」

  「他不是要調回馬內了嗎?」一個老頭有些不以為然。

  「只要他一天不離開廳長的位子,警察系統就是他的地盤,那三個副廳長翻不了天的。」花花公子笑道。

  「問題是他也拿那三個人沒辦法,就算警察系統是他的地盤,他也不可能隨意任免副廳長,我們也不會允許他這麼做。」議長哼了一聲。

  「如果索德•拉佩真的帶著大師級的人物過來……至少兩人,甚至有可能更多。尊敬的議長大人,您仍舊有勇氣說這樣的話嗎?」花花公子看著議長,身為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他一向對議長沒什麼好感。

  花花公子的這番話既是挑釁,也是陷阱。

  議長伸了伸脖子,不過最終也不敢說那種不知死活的話。

  話是不能亂說的,萬一這裡有誰看議長不順眼,把他說的話宣揚出去,或者乾脆到那個小子面前挑撥,他可不敢保證會有什麼結果,說不定某天晚上,他家就會不小心失火,然後一家老小全都葬身火海,甚至連傭人和保鏢一個都沒逃出來,以前秘密警察經常做這種事。

  「您為什麼不說話了?」花花公子笑著問道:「看來您也很清楚大師等級的人物的恐怖,我想那三位副廳長肯定也明白,所以廳長大人回來後,不管對他們做出什麼安排,他們想必都會接受。」

  花花公子的話音剛落,突然門口傳來有人鼓掌的聲音。

  眾人猛的轉頭看去,緊接著所有的人臉色全都變了。

  站在門口鼓掌的正是拉佩。

  這裡是市政廳,有魔法師坐鎮,而且值班的魔法師有六位,全都是高級魔法師;除此之外還有一隊高級護衛,總共有二十多人,次一等的護衛就更不用說了,這樣戒備森嚴,居然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侵入進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對方的身邊有大師級的人物,而且不只一人。

  「拉佩勛爵,您沒有傷到那些護衛吧?」市長站起身,說道。

  「勛爵?」

  「這怎麼可能?」

  周圍的那些市政廳的大後們全都臉色微變,拉佩得到勛爵頭銜在馬內不是秘密,但是在塔倫就不一樣,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

  「有一個人的反應太快,也太激烈……實在有些可惜。」拉佩雙手一擁,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市長明白,有人死了,而明白的人不只他一人。

  到了市長他們這個地位,沒人會在意一個護衛的死活,但是拉佩出手就殺人,讓眾人感到很不舒服。

  「市長大人,你想必已經接到陛下的信吧?」拉佩淡淡地問道,他用的是你,而不是您,毫不掩飾對市長的冷淡。

  市長的額頭上頓時滲出豆般大的汗珠,他得知有人要找賈克卜麻煩的時候,原本還不怎麼在意,覺得這和他無關,但是此刻他卻想起來,弄得不好他會比賈克卜更倒霉。

  「看來你沒接到信,要不然賈克卜怎麼會這樣猖狂?三天前我就回來了,這三天內我發現塔倫和我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完全兩樣,居然成了護衛隊的天下,賈克卜比你更像市長。而且我走的時候,水警隊和警察部隊的架構都已經有了,原本以為當我回來的時候,可以看到這兩個部門正式運轉起來,沒想到還不如我離開的時候呢。」拉佩走到年邁的議長旁邊,一下子把他擠開。

  「這是貝克……」

  市長正打算把責任推到其中一位副廳長的身上,那個人在安博爾•諾德離開後興風作浪,此刻當然是當作替罪羊來用。

  「別把罪責全都推到死人身上。」拉佩淡淡地說道。

  「死人?」

  市長感到毛骨悚然,旁邊的那些人也都臉色大變。

  「貝克托利亞男爵一家很不幸地誤食有毒的蘑菇,他的妻子和女兒因為吃得比較少,生命神殿的牧師到的時候,她們還有一口氣,或許還有救,但男爵和他的兩個兒子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拉佩淡淡地說道。

  拉佩的話如同一陣寒風般刮過小客廳。

  在回塔倫的路上,原本拉佩並沒打算做得這麼絕,但是白天的時候賈克卜的安排讓他無從選擇;賈克卜敢公然嫁禍,嫁禍不成乾脆強殺,他必須還以顏色。

  拉佩不可能直接和護衛隊開戰,那麼就只有打擊對方的盟友。

  對於拉佩來說,下毒是他的老本行,他還算有良心,至少放過貝克托利亞男爵的妻子和女兒;至於兒子,就只能對他們說抱歉,拉佩不想給自己留下兩個仇敵。

  「真是可憐。」花花公子發出不咸不淡的感嘆,顯然他絲毫沒有為貝克托利亞男爵哀悼的意思。

  其他人則閉口不語,就算再有想法,此刻也不敢開口,就連議長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警察廳廳長大人馬上就要回來了,他確實會調回馬內,不過一整套手續下來,至少要等到明年這個時候,而且上面已經確定了繼任者的人選,國王陛下連委任狀都已經簽好,當然那上面也有警察總監勒芒大人的簽名。」拉佩說的是真話,前提是半年之後國王仍舊還在寶座上。

  拉佩說這番話,言下之意就是剩下的那兩個副廳長已經沒戲,不只是這樣,這段日子興風作浪的那些人馬上就要倒霉,等到安博爾•諾德一回來,肯定會一個個收拾。

  警察廳廳長安博爾•諾德回來了,就在拉佩露面後的第三天回到塔倫。

  安博爾•諾德是在拉佩離開馬內不久後走的,所以至達塔倫的時間和拉佩差不多,不過在大家的眼裡,這就成了故意的安排。

  回來的當天,安博爾•諾德就把所有手下召集起來開會。

  安博爾•諾德的第一句話就是:「去年發生很多事,國王特使遇刺,塔倫的治安也一塌糊塗,這是我們的失職,對此我要負主要責任。我在陛下面前已經做出保證,絕對不會允許類似的事再一次發生,而且我會整頓塔倫的秩序,為此,我宣佈——」

  說到這裡,安博爾•諾德提高嗓門,底下的人頓時都坐直身子。

  「設立執法處,總管一切日常事務,執法處處長由我親自擔任,第一副處長由總督察格拉羅斯擔任,第二副處長由第七警察署署長吉爾斯特擔任。」

  安博爾•諾德轉頭朝著身邊的那兩個人說道:「賽爾、安格魯,你們兩位副廳長也要費點心思,貝克托利亞出了意外,現在只剩下你們能幫我。賽爾,你得幫我把後勤部門管起來,這段日子我發現後勤部門存在很大的漏洞,貪污嚴重,損耗巨大;安格魯你幫我抓紀律,去年我們警察系統裡面居然出了替犯人通風報信的事,這實在太讓人無法容忍。」

  安博爾•諾德輕描淡寫地就把兩個副廳長架空,一個去管後勤,一個去抓紀律,前者換成以前倒是肥差,但安博爾•諾德已經說了,後勤部門貪污嚴重,損耗巨大,擺明要在這上面做文章;另外一個人負責抓紀律,那更是一個大坑,沒什麼比抓紀律更招人恨,偏偏安博爾•諾德給了任務,卻沒給實權。

  至於那個執法處,更是神來之筆,執法處負責一切日常事務,等於是把警察廳的大部分職能全都奪走,安博爾•諾德當然不是為了自己奪權,他為的是格拉羅斯和吉爾斯特。

  格拉羅斯和拉佩關係密切,他原本是第七警察署署長,拉佩和安博爾•諾德去馬內前,把他提升到總督察的位子;吉爾斯特是安博爾•諾德的心腹,原本是刑偵處處長,半年之前被提拔成第七警察署署長——接替格拉羅斯原來的位子。

  這個執法處明顯就是為格拉羅斯和吉爾斯特準備的,為的是幫他們順利上位,只要不是傻子,誰都能夠看出安博爾•諾德的目的。

  那兩位副廳長當然不是傻子,他們全看出來了,不過都沒敢吱聲,因為比他們排名更靠前,這段日子興風作浪的貝克托利亞已經死了,而且連兩個兒子也都死了,只剩下老婆和女兒。

  這是警告,赤裸裸的警告,同時也是血淋淋的警告。

  更讓兩位副廳長感到悲哀的是,這個警告根本不是針對他們,是給賈克卜看的,他們只是順便。

  「我還打算設立一個監察處和一個特別行動處,前者負實情報收集和歸檔,後者專門應付各種突發事件。這兩個部門非常重要,我這裡已經擬定一份名單,監察處處長是第一區警察署署長雅克布,副處長是第三區警察署署長雷爾德;特別行動處處長是第五區警察署署長麥迪瓦爾,副處長是副督察長巴登。因為這兩個部門實在太重要,所以不允許兼職。」安博爾•諾德又是一連串組合拳。

  警察不是秘密警察,這個監察處根本就不倫不類,說穿了就是讓這些人坐冷板凳;至於特別行動處就更有意思,那不是冷板凳,而是燒紅的鐵椅子,如果再有刺殺事件,或者黑道勢力火並,這個處的人必須第一個頂上去,肯定會死得很快。

  安博爾•諾德當然不會把自己的人塞進這兩個坑裡,他點名的那些人,都是這段日子和幾位副廳長眉來眼去的人物。

  不等底下的人提出質疑,安博爾•諾德繼續說道:「我還要宣佈一件事,陛下命令我們再組建一支水警二隊,這是一支完全獨立的隊伍,用的是特殊經費,不需要市政廳出任何錢。水警二隊的編制是三千人,擁有自己的軍械廠和造船廠,隊長伯納是直接從上面派下來的。原警察部隊和水警二隊合併,保羅擔任副隊長。」

  底下沒人說話,這個消息把大家震傻了。

  整個塔倫的警察也就三千多人,現在拆分出水警隊和稅警隊,剩下的警察恐怕已經不到三千人,這支水警二隊居然比警察系統的規模還龐大,實在太恐怖了。

  腦子稍微轉得快一些的人,立刻就意識到這肯定不是什麼警察,而是一支軍隊,而且是衝著護衛隊去的。

  塔倫的護衛隊,編制只有五百人,不過大家都知道護衛隊實際上是超編的,而且超編了一倍還多,總人數大概在一千兩百到一千五百人之間,在塔倫之所以沒人敢管賈克卜,除了他本人的實力之外,這支護衛隊的存在也是一個原因,反正靠警察是不可能抵擋住護衛隊的進攻。

  現在,護衛隊終於有對手了,一支至少有兩位大師級人物壓陣,規模比護衛隊至少大一倍的軍隊,看來上面是打定主意要收拾賈克卜。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4-22 09:57 PM

第十二集 【第六十話】 群毆上校

  一支馬隊氣勢洶洶地沿著濱海大道飛馳,最前面那匹馬上的人正是護衛隊長上校賈克卜。

  三天前賈克卜得到消息,賓尼派總部派了一個特使前來,他立刻就決定利用這位特使把塔倫的水進一步攪渾。

  按照賈克卜的本意,他只是想嫁禍給秘密警察,讓賓尼派和秘密警察之間的仇恨愈發難以化解,沒想到他派過去的人自作主張,嫁禍不成,所以他乾脆直接跳出來。

  不得不說,這段日子護衛隊在塔倫橫行無忌,實在都太順了,以至於有些忘乎所以,把已經失勢的賓尼派塔倫分部看成可以任意宰割的肉雞,再加上賓尼派曾經刺殺過國王特使,在他們想來,就算把賓尼派塔倫分部的人全都殺掉,上面也不會追究。

  想法是不錯,可惜結果和賈克卜等人想像的不同,悲劇快要發生了。

  更可悲的是,賈克卜雖然得到消息,但是他得到的消息不完整,告訴他消息的人隱瞞重要的部分,那就是現在在塔倫的大師級人物至少有五人以上,排除一位大師級畫家,另外四個人都是衝著他來的。

  另一個悲劇是,賈克卜對情報從來不重視,他完全有條件組建一張情報網,可惜他沒有這麼做。

  賈克卜只是詢問一下當時的情況,確定對手只是一個剛剛晉級的大師,所以他氣勢洶洶地來了。

  賈克卜甚至認為自己太小心,他應該當天就採取報復措施,結果他猶豫了,這讓他失去最強有力的盟友,副廳長貝克托利亞的死和廳長安博爾•諾德的回歸,使得他掌控警察系統的意圖徹底破滅。

  賈克卜很後悔,後悔反應太慢,這愈發讓他感到氣憤。

  前面就是魯登海姆廣場,也是市政廳所在地,這裡是市中心,行人和馬車很多,道路頗為擁堵,馬隊前進的速度也頓時被減慢下來。

  賈克卜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那亂糟糟的車、馬令他厭煩,所以他抬起手臂,猛的往下一切。

  在賈克卜前方二十米的距離,此刻所有馬車都像撞上一堵無形的牆壁般,被強行朝著兩邊推開。

  賈克卜仍舊舉著手臂,就像發起衝鋒般,駕馬狂奔起來。

  撞擊聲不絕於耳,前面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被撞開,中間空出一條筆直的大道,跟在賈克卜身後的那些護衛隊成員也全都加快速度。

  沒人敢阻擋,那些在十字路口維持秩序的警察看到這番景象,全都避到一旁。

  片刻的工夫,馬隊就在魯登海姆廣場前停下來,賈克卜絲毫沒有下馬的意思,他騎著馬徑直闖入市政廳大樓。

  「上校,你怎麼敢這樣?」市政廳的中央是一口很大的天井,此刻在最上面一層的樓梯口,市長貝爾福特子爵正站在那裡朝著底下怒目而視,旁邊一圈全都是市政廳的大佬。

  貝爾福特子爵真的氣壞了嗎?那倒未必,此刻他只是想要表現出市長的威嚴。

  幾天前貝爾福特子爵被拉佩弄得下不了台,但是他不敢發作,拉佩一上來就拿國王的密信說事,讓他連話都不敢亂講。

  就像賈克卜含憤而來一樣,此刻貝爾福特子爵的心頭也充滿惱怒。

  「聽說索德•拉佩已經回來了,還聽說那個小子和您見過面,是不是這樣?」賈克卜這一次是來立威的。

  賈克卜的想法和拉佩一樣,都是先狠狠地給對方一下重擊,把對手打趴,也順便震攝周圍的人,然後再來一連串組合拳,把對方徹底幹掉。

  拉佩和賈克卜之所以不謀而合地採取同樣的手段,是因為時間越來越緊迫,國民會議馬上就要召開。

  原本賈克卜有一張時間表,可惜去年先是國王特使遇刺,然後拉佩橫空出世,把他的計畫全都打亂,而且拉佩搞的警察部隊更讓他感覺到威脅,之後他借助那幾個副廳長好不容易把局勢控制住。結果拉佩一回來,一切立刻又變了,這讓他異常焦慮。

  「你太放肆了!難道你打算叛亂?」貝爾福特子爵大怒道。

  「叛亂倒不至於,但我不能看著某些人招搖撞騙。」賈克卜顯得理直氣壯。

  「你說誰招搖撞編?」貝爾福特子爵被弄得莫名其妙。

  「還有誰?當然是那個小郵差!我們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警察,頂多和威爾勛爵有些關係,是威爾勛爵安排在塔倫的眼線,屬於外圍之中的外圍。」賈克卜大聲說道。

  既然和拉佩結下死仇,賈克卜當然要打聽明白拉佩的身份,他沒什麼消息來源,於是找上本地的黑幫頭目瓦克利,瓦克利又把他介紹給馬內的黑幫頭目西弗;之前西弗對付拉佩,不只是花大錢請來寒冬組織,同時也借用賈克卜的人馬。作為交換,賈克卜從西弗那裡得到不少情報。

  可惜,西弗也只是想利用賈克卜,並沒有說實話。

  而為了讓賈克卜信以為真,西弗還把一個前秘密警察的官員介紹給他,那個人為了錢,居然把南方分部負責人的身份說出來,賈克卜立刻聯絡那個南方負責人,從對方嘴裡得知塔倫根本就沒有秘密警察的分部。

  正因為如此,賈克卜才有了信心,他敢氣勢洶洶地跑來攤牌。

  此時貝爾福特子爵傻了,他真的傻了。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傳來笑聲,那個花花公子用手絹捂著嘴巴,他已經笑得氣都喘不過來。

  「富拉爾子爵,有什麼事讓閣下笑得這樣開心?不如說出來讓大家一起樂一下。」賈克卜冷冷地說道。

  「上校,您說的這個人確實是個騙子。在馬內,他建造了一座跑狗場,把全城的人,包括貴族和平民全都吸引過來,賺錢的速度簡直和搶錢差不多。過年之後他把跑狗場賣了,賺了六十六萬比索,他將這筆錢獻給國王陛下換了一個勛爵的頭銜,這真是一個了不起的騙子。」富拉爾子爵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他以前一直不說出來,現在安博爾•諾德回來了,再隱瞞下去也沒意思。

  此刻,整座市政廳內頓時鴉雀無聲。

  大多數人被六十六萬比索的巨款嚇到,另外一些人更在意那勛爵的頭銜,平民能夠得到貴族頭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賈克卜傻了,這和他得到的消息完全兩樣,他不認為手下會騙他,更何況他還親自和秘密警察在南方的負責人交談過,身為大劍客的他絕對可以確定對方沒騙他。

  「您有什麼辦法證明這一切是真的?」賈克卜決定強硬到底。

  「我能證明。」身後傳來安博爾•諾德的聲音。

  警察廳就在隔壁,馬隊剛出現在大街上,安博爾•諾德就已經得到消息;當馬隊停在市政廳門口,他就已經從辦公室出來;賈克卜騎馬直聞市政廳大樓的時候,他恰好在下樓;當賈克卜說拉佩是騙子的時候,他剛過馬路;富拉爾子爵開口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市政廳大樓門口,恰好聽到後面那番對話。

  「多虧拉佩勛爵的引薦,我得以見到警察總監勒芒大人,之後又有幸覲見國王陛下。」安博爾•諾德並不是有意捧拉佩,說的是實話:「我同時也有幸見到秘密警察的總監察官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侯爵夫人曾經是威爾勛爵的同僚,他們兩位在秘密警察組織的地位非常特殊,不屬於秘密警察組織的任何部門,而是直屬於國王陛下。拉佩勛爵繼承了威爾勛爵的一切,甚至包括威爾勛爵的特使身份,這次他回塔倫是以國王特使的身份過來,在離開馬內之前,國王陛下還特意授給他一份旨意,在必要的情況下,拉佩勛爵可以代表國王行使最終裁決的職權。」

  安博爾•諾德這番話如同一塊巨石砸落在地上般,把在場所有人都震昏,這比那六十六萬比索、比那勛爵頭銜更加令人震撼。

  當初比格•威爾的特使身份其實不值錢,雖然地位崇高,但是沒有實權,只是充當國王的耳目;但是擁有最終裁決權就不同,這意味著能夠代表國王,也就是所謂的欽差大臣。

  在場的大佬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他們現在才明白拉佩憑什麼如此蠻橫,一到這裡就殺人,因為拉佩確實有這個權力。

  「我剛剛接到正式公函。」貝爾福特子爵朝著諸位大佬點了點頭。

  那些被震驚得不輕的大佬們也沒心思追究此事,就算貝爾福特子爵早就接到公函,暗自扣了下來,他們也無話可說。

  「上校,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樣氣勢洶洶?不知道你是受了誰的挑撥?不過我知道一件事,那個挑撥你的人絕對沒安好心。」貝爾福特子爵一臉看笑話的模樣,道:「你想必還不知道一件事吧?為了確保拉佩勛爵的安全,上面派了兩位大師過來,我已經和這兩位大師見過面,他們在塔倫逗留的期間,我會聘請他們擔任塔倫的守護者。」

  這無疑是戳在賈克卜心口上的一刀。

  守護者是專門為大師以上的人設的職位,不同於守衛,守護者不需要當班,也不需要保護什麼人,他們更多是一種威攝,警告外來者不要隨便亂來,這裡是受到他們保護的。不過就算有人亂來,守護者也未必一定要出頭。

  原本塔倫就有守護者,那就是賈克卜。

  當初比格•威爾遇刺的時候,賈克卜什麼都沒做,也沒人指責他,可見守護者完全就是一個拿錢卻用不著辦事的職務。

  「兩位守護者?」賈克卜頓時感到汗毛直豎,他的第一個反應不是貝爾福特子爵撒謊,而是他中了圈套,這是一個陷阱。

  賈克卜的眼神剎那間變得異常銳利,一股強大的氣息從他的體內爆發出來,瞬間劃過整座市政廳大樓。

  所有的人都從賈克卜的感知中消失,只有兩個人仍舊存在於他的感知中,兩個原本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人,其中一個人站在二樓樓梯口,氣息異常內斂,給他的感覺若有若無;另外一個人的氣息則顯得很平靜,如煙波浩渺的湖面,卻又深不見底。

  突然賈克卜動了,他從馬上跳下來。

  沒人看到賈克卜是怎麼下馬的,他的動作太快,快到周圍的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下一瞬間,那匹馬鮮血狂噴,四分五裂。

  「哇!」一個年輕的官員忍不住嘔吐起來,而就像會傳染一樣,其他人頓時跟著吐起來。

  賈克卜可沒時間管這些事,他抽出長劍,劍光亂閃,每一劍都像在亂刺,但是每一次都會爆發出一串火星。

  「這傢伙掌握的規則和氣有關。」那個氣息深邃如湖的人悠閒地在一旁看著熱鬧。

  「氣?」傑克此刻人影閃爍,兩把飛刀被他夾在手指上當作匕首使用,其他飛刀則閃爍不停,道:「越是基礎的東西,越是變化無窮,果然厲害。」

  「你是在誇他,還是誇你自己?他掌握的這種規則和『相移』比起來,實在要低級很多,除非他能夠從『氣』中領悟『生命本源』,或者領悟『能量轉換』。」另外那個人毫不在意地評論道。

  「別光說嘴,你拿了錢的!」傑克吼道。

  「好吧。」那個人抬起手,道:「震攝,恐懼,混亂。」

  賈克卜不等那個人發動,立刻暴喝一聲,撞破旁邊的一堵牆壁,穿牆就逃。

  賈克卜已經知道另外一個人是大魔法師,而且專攻精神魔法,他當然要逃,留下就是等死。

  不過,賈克卜想逃也不容易,傑克的飛刀已經在這條路上等著他。

  賈克卜的制服上出現一道道血痕,他受傷了,這是無奈的選擇,在保命和受傷之間,他毫無疑問地選擇後者。

  市政廳的外牆很厚,但是再厚的外牆也抵擋不住一個大劍客的全力一擊,賈克卜在牆壁上開了道口子,強行逃出來,他付出的代價是臉頰上深可見骨的一道傷痕,這一刀本來要把他的腦袋削成兩半,卻被他避開。

  突然,賈克卜的心頭一陣狂跳,下一瞬間,他的眼前全是金紅色光芒。

  賈克卜怒吼一聲,全力揮出長劍,他很清楚只有拚命往前闖,絕對不能停下。

  金光爆閃、火星亂濺,無形的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盪開。

  窗戶、鏡子、酒杯、水壺……方圓兩公里之內,只要是玻璃的東西全都碎了,更遠的地方,窗戶、鏡子這類又大又薄的玻璃製品也裂開。

  同時撕裂的還有很多人的耳膜,市政廳和對面的警察廳因為有結界籠罩,所以裡面的人只是耳膜刺痛,而外面的廣場和街道上,到處是躺在地上痛苦翻滾的人,甚至還有一些馬匹也在亂撕、亂咬。

  此時一道人影衝出來,那是賈克卜,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頭受傷的孤狼,渾身是血、滿臉猙獰。

  賈克卜確實受了傷,飛刀造成的那些傷不算什麼,最致命的是胸口的一劍。這一劍從心臟上方刺進去,從後面透出來,還往旁邊拖了一下,胸前的傷口有一寸長,背後的傷口長達半尺。

  如果換成一般人挨上這樣一劍,命早就沒了,也只有賈克卜這樣的大師級人物能夠挺得住。

  不過話說回來,換成一般人肯定不只受傷,而是直接被砍成兩段。

  這一劍當然是拉佩的傑作,他是來兌現承諾的,他說過,會在適當的時候,給賈克卜一個合適的教訓。

  為了這一擊,拉佩做了很多準備,最後還借助那把十字劍無堅不摧的特性,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沒佔到便宜,被硬生生地打飛出去,整個人都陷入牆壁裡面,使得花崗岩的牆上多了一個人形的凹陷。

  拉佩深吸兩口氣,把嘴裡的那口血強行嚥下去,然後脫身出來,跳到地上,用麻木的手臂將十字架掛回去。

  此刻,拉佩那超強的恢復力正在修復傷勢,他受的全都是內傷,從外表上倒看不出來。

  拉佩看著廣場上、大街上到處都是捂著耳朵哭嚎的人,看著從馬車上摔下來,已經奄奄一息的人,看著被發瘋的馬踩踏受傷的人,他不由自主地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眼前的場面讓他想起比格•威爾遇刺時的情景,當時也有許多無辜者被捲進去。

  說實話,拉佩不是故意的,他絕對沒想到,充分準備之下的全力一擊,對上賈克卜的亡命一擊,居然會造成這樣可怕的結果。

  此刻拉佩總算明白,為什麼大師以上的人物很少會生死相搏,不只是因為難以殺死對方,也不只是因為不想結仇,恐怕也是因為不想把無辜者捲進來。

  大師之間的戰鬥如果失去控制,結果就會是這樣。

  「願主憐憫這些可憐的人……」拉佩嘴裡唸唸有詞,手裡不停揮灑著聖光。

  除了呻吟聲之外,沒有其他任何聲音,活著的人甚至不敢大聲呼吸,都些膽子比較大的人偷偷湊到窗口看著拉佩。

  剛才的衝撞實在太恐怖,給大家留下的印象遠遠超過傑克和賈克卜的那一戰,再加上宗教裁判所的赫赫凶名,九成九的人對拉佩的畏懼要超過另外兩位大師。

  「噹——噹——噹——」塔倫到處都在響著鐘聲,這是喪鐘的聲音,和比格•威爾遇刺的那天一樣,城裡的氣氛變得異常壓抑。

  除了鐘聲,還有哭泣的聲音,和那天一樣,一具具屍體被整齊地排列在廣場上,任由死者的家屬辨認。

  悲痛充斥在每個人的心頭,隱藏在悲痛後面的是憤怒,但是誰都不敢顯露出來,畢竟殺人的一個是護衛隊隊長,另外一個是宗教裁判所的成員。

  在市政廳大樓的禮堂中,此刻安博爾•諾德正揮舞著手臂,慷慨激昂地演講著:「幾個月前,我和拉佩勛爵前往馬內,半路上遭遇一連串圍追堵截,那群兇徒是什麼人呢?

  「他們穿著護衛隊的制服,拿著護衛隊的武器,騎著護衛隊的戰馬,我不知道他們是誰,只知道制服、武器、戰馬絕對屬於護衛隊所有。

  「好吧,就算是護衛隊疏忽大意,東西被人偷了,讓別人拿出去為非作歹。

  「我個人對此持保留意見,但不管是什麼原因,有一點很明顯——護衛隊沒有盡到應有的職責。

  「當初成立護衛隊是為了保護這座城市、保護市民、保護在場的各位,結果呢?一點都沒起到作用,相反的還成為某些人爭權奪利的工具,造成大量無辜者的死亡,這樣的護衛隊還有存在的價值嗎?

  「我在此提議,對當初威爾勛爵遇刺之時,護衛隊無作為的行徑,和他們造成大量無辜者遇害的行為進行徹查。

  「我提議限制護衛隊的一切行動,勒令他們在營地裡面不得外出,凍結護衛隊的財產,收繳護衛隊的武器,取消一切額外的津貼……」

  反擊開始了,充當排頭兵的是安博爾•諾德。

  拉佩並沒有參加這場會議,此刻他正在離市政廳不遠的地方。

  在市政廳的外面,在警察廳隔壁的那家豪華旅店的頂樓,花園餐廳內,四個人正圍坐在一張桌子前,桌上放著一壺奶茶和十幾碟點心,這些點心全都是精心製作的。

  除了拉佩,還有傑克和那個大魔法師,最後一個人是比格•威爾,此刻他正附在假人身上。

  比格•威爾扮演的是傑克,樣子也就是當初在馬內的街邊餐廳吃霸王餐,被人像打死狗般痛毆的現個慵懶中年人,比格•威爾演得很像,演得入木三分,把其猥瑣和痞態表現出來。

  而傑克則裝成一個劍客,一個飽經滄桑的大劍客。

  那個大魔法師則是傑克的朋友,比拉佩一行早到一個星期。

  傑克的朋友可不是白白幫忙,大魔法師的出場費很貴,好在拉佩半路上發了一筆橫財,再加上搶回來一箱子的「時光流逝」,他根本不在乎錢。

  「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趁機把護衛隊裁撤掉?」傑克看著市政廳,離這裡這麼遠,而且隔著一層厚厚的屏障,他居然能夠聽到安博爾•諾德在說什麼。

  「你啊!這輩子只能靠賣體力吃飯,沒辦法靠腦子吃飯。」比格•威爾嘲諷道。

  「靠腦子吃飯的人已經死了,我這個賣體力的卻還活著。」傑克針鋒相對,一點都不肯吃虧。

  比格•威爾一時無話可說。

  「你們這兩個傢伙就喜歡爭吵,能不能消停一會兒?」那個大魔法師不停搖頭,他既然是傑克的朋友,自然也是比格•威爾的熟人,他願意幫忙不只是看在錢的份上,同樣也是賣比格•威爾和傑克一個面子。

  「你有把握殺得了賈克卜嗎?」拉佩問道。

  傑克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道:「沒把握,這傢伙境界比我低一個等級,領悟的法則也差了一些,但是真的打起來,我未必是他的對手。」

  傑克並不是謙虛,到了他這樣的境界,肯定知道自己的優點和缺陷,缺陷就是攻擊力不強,特別是缺乏強殺的手段。安德雷也一樣,他擅長精神魔法,最擅長輔助進攻,偷襲也是一把好手,但是正面強攻就不行。在這方面反倒拉佩比他們還強些。

  「只要賈克卜不死,護衛隊解散後也會化整為零,到那個時候反而麻煩。現在護衛隊還有一個官方身份,護衛隊的成員拿的工資是市政府發的,而且護衛隊裡面不可能每個人都聽賈克卜的,特別是那些魔法師。你以為會有魔法師放著正途不走,非要跟著一個野心家造反?」比格•威爾不再和傑克抬槓,把不解散護衛隊的原因說出來。

  傑克並不說話,只是豎起大拇指朝著旁邊那位大魔法師指了指。

  比格•威爾頓時噎住,他忘記了這個奇葩,安德雷就是放著正途不走,一心想要造反。

  「像我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安德雷倒是通情達理。

  拉佩看到這三個傢伙越扯越遠,連忙把話題拉回來,道:「賈克卜可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傢伙,他肯定會出招,不知道這一次他會怎麼做?」

  拉佩確實有些擔心,接下來輪到賈克卜出招了。

  「怎麼?你有什麼預感?」比格•威爾問道,他知道拉佩的底細,幸運金幣帶來運氣的同時,也會帶來厄運,而每次厄運出現之前,或多或少會有些徵兆。

  「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拉佩也不清楚,以前他並沒有這種感覺,或許是因為實力提升的緣故,現在他模模糊糊地能夠感應到運勢的變化。

  之前離開馬內的時候,拉佩就覺得神清氣爽,似乎會有什麼好事,結果半路上遭遇劫匪,卻讓他得到好東西,進而使得實力得到飛躍。

  此刻,拉佩卻感覺到運勢在動盪不定,並不是說運氣一定會變壞,而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萬劫不復;反過來說,這也不是單純的厄運,其中隱含機遇。

  「你不是有一張情報網嗎?讓他們盯著護衛隊那邊不就行了?」傑克問道。

  拉佩苦笑起來,當初在馬內的時候,他以為吉雅做得不錯,哪裡想到吉雅報喜不報憂。

  因為那幾個副廳長明裡暗裡各種阻撓,拉佩不在的這幾個月,一切都陷入停滯狀態,還有些倒退的苗頭,特別是情報網居然萎縮不少,很多眼線拿錢不辦事。

  拉佩正打算讓漢德出馬,找那些眼線算算賬,有些人需要放血,有些人需要折手斷腳,還有些人就只能到海裡去和鯊魚親熱一下。

  這也讓拉佩意識到一點——吉雅的能力有限。

  在那群小扒手中,吉雅算是聰明伶俐,當初沒人可用,再加上那時候需要有個人制衡漢德,所以拉佩挑了吉雅,現在看來有些操之過急。

  吉雅的能力不夠,卻有了與之不相符合的野心。

  拉佩正在思索,突然對面的陽台上有光閃了閃。

  「我得離開了。」拉佩站起身,不過看得到他站起來的就只有傑克和安德雷,他站起來的同時已經隱去身形,而且在原地留下一道幻影。

  「你可真忙。」傑克搖了搖頭。

  拉佩也無奈,瞪了比格•威爾一眼,道:「要不是為了查這傢伙的案子,我需要這麼麻煩嗎?」

  拉佩也是一肚子怨氣。

  一步跨出,下一秒鐘拉佩出現在一間房間內,這是旅店的客房,他就住在這裡。

  如今的拉佩已經沒別的地方可去,他家早就賣掉,佛勒的房子倒是還在,不過那地方比較擁擠,前後左右全都有房子,缺乏隱秘性和安全感。

  這裡就不一樣,這間旅店原本就是警察廳某個官員開的,為了巴結拉佩,旅店專門劃出一塊區域給拉佩一行住。拉佩的這間房間在正中央,相鄰的房間住的全都是自己人。

  拉佩從房間出來,走到斜對面敲了敲門。

  門開了,開門的人是一個身高不到一百五十釐米,比拉佩還矮,看上去有些富態的青年。

  這個人是瓦蒙,不過此刻他已經改回原來的身份,現在叫馬波爾•伯納。

  「你是故意讓自己變矮的?」拉佩有些意外,瓦蒙和他一樣,也服用佛勒製造的變形藥,這是實質上的變化,而不是幻術,有效時間長,而且無法破解。

  讓拉佩感到疑惑的是,當初他服藥之後是變高,硬生生地被拉長十幾釐米,他原本就偏瘦,拉長之後變得更瘦,給人的感覺是長期營養不良,身體弱不禁風。

  原本拉佩以為瓦蒙也會變高,他是個矮個子,身體卻很敦實,拔高之後身材應該不錯,沒想到反倒矮下去一截。

  「我怎麼知道?」瓦蒙(或者說現在的伯納)顯得異常鬱悶,他原本也以為會變高,因為身材是他永遠的痛,現在能夠有機會改變,變形時的那種痛苦甚至讓他感到興奮,沒想到結果更矮,這讓伯納異常沮喪。

  「算了,這沒什麼。」拉佩拍了拍伯納的肩膀,道:「濃縮才是精華。」

  「你找我,應該不是為了安慰我吧?」伯納看了看拉佩。

  「我們的客人到了。」拉佩連忙轉到正題,道:「去我的房間,對了,別忘了拿上你的證書。」

  瓦蒙既然改名伯納,當然不能再用原來的身份,所以拉佩同時也幫他偽造一個全新的身份。

  到房間,讓侍者準備了一壺奶茶,拉佩和伯納靜靜地等候著。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有人敲門。

  「請進。」拉佩站起來。

  門開了,進來的是那位尤特人海因長老。

  「聽說您大展神威,您的兩位保鏢把賈克卜打得屁滾尿流,實在是大快人心,賈克卜那傢伙早就該收拾一下。」海因一來就拍馬屁,順便還表示自己站在拉佩這邊。

  「真正讓那位上校吃到苦頭的不是我的人,而是賓尼派的手下。」拉佩聳了聳肩膀。

  「那是他自找倒霉,別人原本沒打算與他為敵,是他先招惹對方。」海因笑道。

  海因說得像真的一樣,實際上他是少數幾個猜到拉佩就是佩拉得的人,正因為如此,他知道拉佩手底下至少有三位大師,如果再算上當初在碼頭上釋放出恐怖神念的那個大魔法師,或許是四位。

  這樣的實力別說賈克卜不是對手,整個南方恐怕也沒幾個勢力能夠與之抗衡,海因很慶幸自己和拉佩是同一邊的。

  海因坐了下來,打開手裡的皮包,從裡面取出厚厚一疊匯票,每張匯票都價值五千比索。

  「總共八十萬比索,您點一點。」海因將匯票推到拉佩面前。

  拉佩取過匯票,隨手一甩,那些匯票如同孔雀開屏般展開,只是眨眼的工夫,他已經把匯票數清楚,這是他剛剛得到的能力,道:「沒錯,總共一百六十張,我會在兩年內還清。」

  與此同時,拉佩在心底補了一句:然後我會借更多的錢。

  這就是拉佩的策略,不停地借債、還債,然後再借債、再還債……他的身上永遠都背著巨額債務。

  從那一疊匯票中數了十張,拉佩推到海因面前,道:「這是買下造船廠的錢和改建的費用。」

  拉佩在馬內的時候就決定為水警二隊配備自己的造船廠,後來他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塔倫原本就有造船廠,不過只能建造商船,而且是五百噸以下的商船。

  拉佩想建造的是排槳船,雖然噸位也不大,但是建造排槳船需要的船塢遠遠比一般的船塢要長得多,而且造船是在船台上先造好船體,然後下水,再裝上桅杆、纜索和其他東西,所以船台肯定也要擴大,還要增加吊車的數量,工作量很大,費用自然也不便宜。

  要知道,拉佩在馬內建造的那座跑狗場,總造價也就五萬比索,其中有兩萬還是花在裝修上,貴族區的裝修可不便宜。這座造船廠的價格和跑狗場一樣,可想而知有多貴。

  「這筆錢其實我們很願意出。」海因嘆道,他已經不只一次這麼說,和錢比起來,他更希望讓拉佩欠下人情。

  「我不習慣佔別人的便宜,組建水警二隊對你、我都有好處,我需要擴充實力,你們需要擁有一支屬於自己的武力,各取所需。這座造船廠對我有用,對你們意義不大,讓你們花錢的話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更何況將來的歸屬權上也會有麻煩。」拉佩一副親兄弟明算賬的架勢。

  「我們願意放棄所有權,如果您覺得不放心,可以簽署一份協議。」海因連忙說道。

  「沒必要,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這是你們尤特人的至理名言。」拉佩並不打算佔這個便宜,尤特人的便宜不是那麼容易佔的,最後往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我讓你們改造的那艘船,改得怎麼樣了?」拉佩緊接著又問道。

  「非常順利,這個月底就可以交貨。」海因連忙說道,這件事是過年之後不久提的,到現在已經快一個半月。

  拉佩並不是要一艘新船,他只是請海因幫他買一艘大船,要千噸以上,然後整個船底內側包一層鐵,再砌上混凝土。這絕對是海因聽到過最古怪的要求,不過做起來倒是不難。

  拉佩當然不會告訴海因,這艘船是為佛勒那個老瘋子準備的,將來這艘船就是他的實驗室,一間可以移動的實驗室,同樣也可以當作魔法塔,千噸以上的大船絕對比紅楓大道的那幢別墅要大得多。

  「那太好了。」拉佩笑道,然後又抽出一張匯票。

  拉佩相信海因不會買一艘破舊不堪的船給他,就算是二手貨,也至少是剛建成兩年以內的,這樣的商船一般售價在三千到三千五百比索之間,改造的費用差不多要一千比索,剩下的算是人工費。

  「那就多謝了。」海因這一次沒客氣,他已經摸準拉佩的脾氣。

  「現在我來介紹一下。」拉佩指著伯納,道:「這位就是我為水警二隊聘請的隊長,馬波爾•伯納上尉,陸軍學院炮兵專科畢業,以前一直在伊比利斯服役,他絕對是最好的炮兵指揮官之一。」

  伯納立刻將事先準備的證明文件推到海因的面前,他並不是給海因看,而是讓海因去核查。

  這份證明文件當然是假的,伊比利斯是十幾萬公里之外的一塊殖民地,那是真正的混亂之地,那裡的駐軍也一塌糊塗,軍官不知道士兵的身份,士兵也不知道有哪些長官,甚至有過海盜冒充駐軍的荒唐事,別說這份證明文件做得天衣無縫,就算隨便搞一份文件,想要調查清楚也是不可能的。

  海因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只是看了證明文件一眼,也沒太在意,更不會傻乎乎地派人調查,既然知道拉佩就是佩拉得,他完全可以猜到這個矮子的身份。

  「我的同胞就拜託您了。」海因朝著伯納深深地鞠一躬。

  「我不會欺凌他們,也不會歧視他們,不過你們別指望我會放鬆要求,我不管他們原本是做什麼的,也不管他們以前是文員還是會計,我都會把他們訓練成合格的士兵。」伯納鄭重其事地說道。

  拉佩或許有很多目的,伯納卻不會考慮這麼多,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這支軍隊交給他管,那麼他要做的就是把這支軍隊訓練成精銳兵團。

  「您儘管放心,我的同胞沒有一人是孬種。」海因閱歷深厚,看人極準,一眼就看出伯納是認真的。

  伯納是一個軍人,真正的軍人、純粹的軍人。

  這正是海因需要的,他所屬的民族不缺商人、不缺學者、不缺藝術家,但是缺少軍人,缺少屬於自己的武力。

  「您那邊的進展如何?」拉佩問道。

  當初拉佩和尤特人說好,他去說服國王組建一支大部分由尤特人組成的軍隊,而尤特人出人、出錢及出力。

  一支軍隊並不是只有指揮官和士兵就行,還需要各級軍官,更要有相當數量的魔法師、劍客、騎士或者戰士,而且各種等級的都要有。

  不久之前,拉佩化身佩拉得召集賓尼派塔倫分部的高層開會,結果賈克卜派了幾個手下去「湊熱鬧」,為首的就是一個高級魔法師,另外還有五個高級近戰者。像這種等級的手下,賈克卜總共有二十幾人;次一等的要多一些,有七十幾人;再次一等的數量更多,接近兩百人,全部加起來差不多有三百人,佔護衛隊的五分之一。

  別看只有五分之一,這才是護衛隊的實力所在。

  「我正在努力,中階和初階還好說,只要花錢總能請到,唯一的問題是高階,特別是魔法師。」海因有些無奈。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高階的存在全是搶手貨,首先就是能夠培養高階的地方不多,除了騎士學院、魔法協會這類地方,就只有軍隊、神殿以及秘密警察這樣的機構。

  而對高階強者的需求卻很多,軍隊是大宗,各地的護衛隊、警察、稍微高級點的貴族,以及各大黨派也都在蒐羅高階強者,再往下就是多明尼哥這樣的富豪,還有西弗這樣的黑幫大佬,最後才輪到尤特人。

  別看尤特人很有錢,他們的地位其實很低,根本得不到別人的認可,在尤特人手底下做事,一向被認為是一種恥辱。

  事實上,海因請人的時候,全都是打著拉佩的旗號,以水警隊的名義做這件事,要不然他恐怕連中階和低階的人物都搞不到手。

  「把這裡的消息散佈出去,告訴大家這裡有兩位大師,然後想辦法挖牆腳。你可以告訴他們,這裡有大師的指點,有各種高級功法,還有便宜的魔法裝備。」拉佩開出一個又一個條件。

  半年後這個國家就要亂成一團,到時候手裡擁有的實力越強,說話權就越大,所以拉佩才不惜代價挖人。

  「我相信,這會吸引很多人前來。」海因不再愁眉苦臉。

  「那你快點去吧,時間不等人。」拉佩開始趕人,道:「我的要求不多,高階的魔法師有五人就足夠,然後再找十位高階武者,另外再找五到十位高階盜賊……刺客也行。」

  「我已經招募了一位弓箭手、一位獵手及一位狂戰士,他們原本是一支團隊,後來出了事,解散了。」海因說道。

  拉佩皺起眉頭,這三個高階人物有些雞肋,自從火槍出現後,弓箭手已經不吃香了。

  想想弗格森小隊,那只是一幫普通人,使用新式火槍,配合魔法子彈,再加上魔法師在一旁輔助,就能夠殺死准大師級的人物,但高階弓箭手可沒有這樣的實力。

  獵手和狂戰士就更不用說,獵手可以看作是盜賊和刺客的變種,他們擅長的同樣是伏擊、偷襲,不過獵手用的是弓箭、十字弓或者梭鏢,不管是用處和戰力,他們都比不上盜賊和刺客;狂戰士的戰力倒是夠強,不過狂戰士和拉佩一樣,都以短時間爆發出名。

  以前火器沒有普及的時候,狂戰士倒是很受歡迎,是攻堅和衝鋒的主力,但是隨著火器的普及,戰爭的節奏變得緩慢下來,兩方之間的距離卻拉長了,使得狂戰士的作用越來越小。

  「好吧,畢竟這三個人的境界擺在那裡,我想見見這三個人。」

  拉佩現在是抓到籃子裡面的就是菜,不打算挑挑揀揀,事實上他也沒這個條件。

  「沒問題,他們就在這裡。」海因早就料到拉佩有這樣的要求。

  海因正打算轉身出去,突然聽到拉佩又道:「你再幫我一個忙,最近如果有大筆匯票交易,請幫我留意一下,特別是和賈克卜以及護衛隊有關的。」

  「我盡力而為。」海因一口答應下來。

第13集預告:

  塔倫南部海域最強的大師級海盜聯手來襲!市長接到海盜即將攻擊塔倫的密報,而拉佩在山腹裡發現的一樣東西,是否能對心懷鬼胎的各個勢力動之以情,讓眾人可以齊心抵禦外敵?

  由於準備時間太過倉促,拉佩要如何帶領塔倫的人民抵抗海盜的重炮轟擊?塔倫的存亡在此一舉!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5-8 03:19 PM

第13集  【第六十一話】 海盜來襲

  「快,快點進去。」

  「次序不要亂。」

  「關門,把門關上。」

  「設置封鎖線。」

  一大群警察正在忙碌著,這些警察全都趾高氣揚,從來沒有這樣得意過。

  相對應的是那些護衛隊成員,他們像趕鴨子般被趕進營地裡面,以往趾高氣揚的他們此刻全都垂頭喪氣。

  砰的一聲,大門關上,一個老警察拎著一桶油漆走過來,他朝著大門吐了一口唾沫,然後得意洋洋地在地上畫起來。

  這個老警察在畫線,畫一條黃線,護衛隊的人不能夠踏出這條黃線半步。

  大門內,護衛隊的人全都站在那裡,他們的心中充滿怒火,但誰都不敢發作。

  護衛隊當然不會在乎一群警察,但是他們已經知道,現在塔倫一下子多了四位大師級的人物,而這四個人全都和他們的隊長有仇,更糟糕的是他們的隊長已經敗了。

  護衛隊眾人轉過頭,看著高處的一座要塞,那是護衛隊總部,他們的隊長就在那裡。

  此刻,賈克卜站在窗檯邊,冷冷地看著窗外那些耀武揚威的警察,他只穿著一件襯衫,傷口已經癒合,但是還沒有完全好。

  在賈克卜的身後站著一個牧師,四十多歲,圓臉,戴著眼鏡,他一邊整理著醫療箱,一邊說道:「在半個月內,您最好不要亂動,半年內儘可能不要動武,要不然傷口可能會撕裂。您受傷的這個部位很不好,雖然避開要害,但是心臟和肺腔都受到波及,殘留在那裡的劍氣,以我的能力根本就沒辦法祛除。」

  賈克卜很心煩,他擺了擺手,道:「羅恩,你下去吧。」

  牧師閉上嘴巴,拿起醫療箱就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輕嘆一聲,說道:「上校,您最好保重身體,多多休息。」

  說完話,牧師看了擠在門口的那些軍官一眼,然後情緒低落地走了。

  牧師一走,那些軍官再也忍耐不住,全都湧入賈克卜的辦公室。

  「現在連警察都爬到我們頭上來了。」

  「隊長,拼了吧,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上校,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立刻就讓那些警察灰飛煙滅。」

  賈克卜一開始根本無動於衷,很平靜地看著窗外,過了好一會,他猛然間回過頭,大喝一聲:「都給我住嘴!這樣吵吵嚷嚷有什麼用處?」

  賈克卜瞪著吵得最凶的那幾個人,用手指著胸口的傷,道:「你們嘴裡說得很不錯,但由誰去對付那幾個人?誰去?」

  那些軍官頓時蔫了。

  如果大師等級的人那麼容易對付,當初塔倫的那些高官也就用不著對護衛隊如此忌憚,那三個副廳長也不至於找賈克卜作後台。

  現在那邊有四位大師,甚至可能不只四位,誰敢亂動?

  「查清楚了嗎?城裡現在到底有幾個大師級的人物?」賈克卜很後悔,他要是事先知道這件事,就不至於自取其辱。

  「如果不算您和瓦克利手下的那個大刺客,至少有四人,可能是五人。」一個長得頗為文弱的軍官戰戰兢兢地說道:「索德•拉佩的身邊有兩人,那第五個有可能存在的大師也應該是他的人;賓尼派那邊也有兩個大師級的人物。刺傷您的這個人十之八九是從宗教裁判所出來的;另一個是大劍客,不過沒人看過他動手。」

  賈克卜看了手下一眼,冷哼一聲,道:「這些消息都是我知道的,我要你有什麼用?」

  沒人敢說話,大家都知道賈克卜是在遷怒,護衛隊從來就沒有搞情報的傳統,倉促之間根本打聽不到有用的東西。

  其實賈克卜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不過道歉是不可能的,身為上位者,他有他的尊嚴,更不用說他還是大劍客,他有他的驕傲。

  房間內的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最終打破沉默的還是賈克卜,道:「反正這段日子大家都不能出去,乾脆趁這個機會好好修煉,我會指點你們。如果有人實在受不了寂寞,那就悄悄走密道出去,不過出去之後就暫時別回來,去島上待著吧。」

  「難道咱們就這樣忍了?」一個軍官質問道。

  「你難道有什麼打算?」賈克卜看那個軍官一眼。

  「就算現在不是造反的時機,咱們也可以給這幫傢伙製造些麻煩,讓他們明白,塔倫離不開我們。」那個軍官提議道。

  「你有什麼打算?」賈克卜問道。

  見賈克卜沒有斥責自己,那個軍官頓時來勁,興奮地說道:「如果沒有我們,那些海盜會乖乖地停留在海上?會看著塔倫這樣一塊肥肉不下手……」

  沒等那個軍官說完,旁邊一個軍官怒聲斥責道:「扎克,你這樣做是壞了規矩。」

  組建護衛隊為的就是保護塔倫的安全,他們可以為了私利扮成海盜,搶劫過路的商人,但是勾結海盜洗劫塔倫就不行,這就像一條狗偶然從廚房偷點臘肉吃,算不上什麼大問題,但是從山裡引一群狼回來就不對,更何況護衛隊中的很多人在塔倫成家立業,塔倫已經是他們的第二個故鄉,沒人願意看到故鄉遭到劫掠。

  「這不是壞規矩,我沒說讓我們的人親自下手,只是把消息散插出去,告訴海上的那些人,塔倫現在處於不設防的狀態;再告訴他們,我們正和警察互掐,警察拚命咬著我們不放,我們被鎖在營房裡面出不來。」那個叫扎克的軍官理直氣壯地說道。

  「你說得輕巧,我們的家人怎麼辦?如果把他們轉移到別的地方,或者把他們接到營地,緊接著塔倫就遭到海盜的洗劫,外面的人會怎麼想?你以為他們是傻瓜嗎?他們肯定會說我們與此事有關,是我們勾結海盜,屆時證據確鑿,想抵賴都做不到。但如果我們不管家人,海盜上岸後可不會客氣,難道為瞭解氣,讓我們看著家人去死?」剛才表示質疑的那個軍官大聲怒吼道。

  「一旦海盜上岸,那些警察還有心思盯著我們?到時候我們完全可以闖出去,你可以去保護自己的家人,我們去保護那些富商,順便殺幾個海盜,到時候看誰敢說我們和海盜有所勾結?」扎克早就想好對策。

  可惜另外一個軍官並不認可,道:「你說得輕鬆。萬一那些警察不肯放鬆呢?萬一警察、水警隊和秘密警察三家聯手,把海盜擋在外面呢?就算他們擋不住,他們保護當官的離開肯定沒問題,等到海盜退去後,他們完全可以順手替我們扣上一頂勾結海盜的帽子,拿我們的人頭平息市民的憤怒,同時搪塞上面的責問。」

  扎克被說得無言以對,因為存在這種可能性,甚至可能性很大,他只能搖頭嘆道:「古爾第,你不去參政實在太可惜,你絕對會是一個不錯的政客。」

  「好了,不要再爭了!說實話,就算我們不在幕後操弄,那些海盜會不會對塔倫下手都很難說……」賈克卜板著臉喝道。

  賈克卜這話一說出口,那些軍官的臉色全都變了,有的變得異常興奮,有的變得茫然,有的則憤怒而又失落。

  這話的涵義實在太多,可以看作是賈克卜認可扎克的意見,打算在幕後推動;也可以看作是一種警告——萬一真的發生這樣的事,他們要如何選擇?

  古爾第就是憤怒而又失落的人之一,他在這裡有老婆和孩子,但是此刻他沒辦法把家人接來,萬一海盜來襲,那就明擺著他們和海盜有勾結,他還要做好海盜來臨之時,警察不允許他們出營地的心理準備。

  和護衛隊營地的紛亂徬徨不同,在另外一邊,在警察廳對面的那家旅館內,塔倫的名流紛至沓來,因為拉佩就住在這裡。

  在前來拜訪的人中有一道矮胖的身影,那是烏迪內斯。

  和以往不同,這一次烏迪內斯顯得異常低調,他沒辦法不來,也不得不來。

  之前賈克卜得勢的時候,烏迪內斯的心裡有些動搖,覺得拉佩這邊不太可靠,暗中做了另一手準備,而且拉佩回來的時候,他也沒有立刻前來拜訪,就是想看看拉佩和賈克卜誰能夠佔據上風。

  在烏迪內斯原來的設想中,賈克卜應該最佔據優勢,不過拉佩敢回來,肯定有些自信,所以最終的結果十之八九是勢均力敵,卻沒想到結果是賈克卜輸了,而且輸得很徹底,一劍重傷,拼了老命才逃回來,然後就縮起頭成了蝸牛。

  更讓烏迪內斯想不到的是,拉佩居然帶了兩位大師過來,甚至可能是三位。

  塔倫的實力平衡一下子被打破,三位大師足以碾壓一切,甚至即便只有兩位,那也不是任何一方能夠抗衡的。

  烏迪內斯傻了,知道自己算計錯誤,立刻跑過來,他需要得到拉佩的諒解。

  在旅店的大廳等了一個多小時,烏迪內斯總算看到一個小扒手走過來。

  「老闆讓您進去。」

  烏迪內斯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往裡面走,這一次他是孤身前來,身邊連個保鏢都沒帶,姿態也放得很低。

  身為一個成功的走私商人,烏迪內斯很現實,他沒有拿出合夥人的姿態,當初拉佩實力不夠,只能找他合作;現在拉佩不管是地位還是實力,都遠遠地超過他,完全可以一腳踢開他,而且他還給拉佩這樣做的理由,他是來求得諒解的。

  仍舊是最裡面那間房間,拉佩把烏迪內斯讓了進來,請他坐下,然後很平和地問道:「聽說你那邊出了點問題,丟了好幾批貨?」

  「放心,是我這邊出的錯,絕對不會讓您蒙受損失,賠的錢算在我的那份裡面。」烏迪內斯早就想好了,對於這點利益,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身為走私販子,烏迪內斯根本不缺錢,他的身家甚至比西弗還豐厚,當初和西弗競爭跑狗場的黑幫老大之中,有一人正是馬內的黑市頭目,可見幹這行有多賺錢。

  「那倒沒必要,就按照當初的規矩辦吧。」拉佩不想佔這個便宜。

  以前拉佩很喜歡佔便宜,可現在不同,一來他不再需要錢,反倒想背債;二來他已經明白規矩的重要性,制定規矩的人如果不守規矩,其他人也同樣可以,這樣一來規矩就沒有意義,再說守規矩的人往往更容易得到好感,也更容易找到合作者。

  「如果你想要補償我,就把你的手下借給我幾人。」拉佩說道。

  拉佩現在不缺普通的手下,也不缺頂尖的高手,唯獨中間這個等級空缺得厲害,而烏迪內斯的手下大多屬於這個層次。

  烏迪內斯能夠佔據倉庫區,有資格和瓦克利分庭抗禮,靠的就是一群中、高階的手下,拉佩和其中一部分人交過手,也合作過,知道他們的實力。

  「我的人大多在海上。」烏迪內斯有些猶豫,他倒不是拒絕,而是為難,如果他把人借給拉佩,他就不用做生意了。

  「你的生意可以收縮一下,我讓佛勒老頭集中精力煉製『時光逆轉』和『溶解劑』,從今往後咱們就做這兩種生意。」

  拉佩一點都不客氣,烏迪內斯之前袖手旁觀,絕對有背叛的嫌疑,他不可能輕易放過,必須有個交代。

  「你有大行動?」烏迪內斯反倒鬆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是拉佩直接把他幹掉,另外扶植一個人,或者乾脆讓漢德吞掉他那一塊。

  「這一次我去馬內,實在是開了眼界。」拉佩輕嘆一聲,道:「這個國家馬上就要亂了。」

  拉佩走到窗口,拉開窗簾,斜對面正是市政廳大樓。

  「那裡面的傢伙個個都有幾十萬甚至上百萬比索的身家,走私既危險,賺的又不多,不如換個行當做做。」

  「嘯——」烏迪內斯倒抽一口涼氣。

  「你不是秘密警察嗎?我原本還想恭喜你已經有了爵位……」烏迪內斯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我原本只是個小郵差,就算擁有勛爵的頭銜,也沒人把我當作貴族看待;至於秘密警察的身份……做一條狗,很有意思嗎?」拉佩自嘲地說道。

  秘密警察再令人畏懼,也始終只是一條狗,當國王需要的時候,就放出去咬人,一旦不需要了,就拴上鏈子扔在一旁。

  烏迪內斯茫然地點頭。

  拉佩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道:「你想必已經知道我正在組建水警二隊,水警二隊的成員幾乎都是尤特佬。」

  烏迪內斯又點了點頭,他原本還有些奇怪,因為拉佩和尤特人的關係並不怎麼樣。

  「尤特佬對時局一向敏感,他們也感覺到局勢不妙,所以找我做了筆交易,我提供他們武力保護,他們提供我一些方便。」拉佩看著烏迪內斯,說道。

  烏迪內斯又不傻,立刻就明白,那幫尤特人管著各家的錢袋,誰有多少資產,他們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懂了,我會停掉一些生意。」烏迪內斯連忙答應拉佩之前的提議,緊接著又道:「其實我早就有這樣的想法,現在生意越來越難做,那些海盜越來越不守規矩。」

  「海盜?」拉佩沉吟一聲。

  突然,拉佩坐直身子。這幾天,他一直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此刻聽到烏迪內斯提起海盜,他猛然間心頭一動,因為賈克卜不就和海盜有關?

  「你應該有熟悉的海盜吧?你讓他們幫忙注意一下最近有沒有異常,比如海盜大規模集結之類的情況。」拉佩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起來。

  烏迪內斯被嚇一跳,他已經猜到拉佩的想法,道:「您是擔心……」

  「不得不防。」拉佩搖頭說道,他不希望這是真的,但是以他對賈克卜的瞭解,這種可能性絕對不小。

  「護衛隊有不少人在塔倫成家立業,盯住那些人不就行了?」烏迪內斯連忙提議道。

  「我會讓人盯著他們。」拉佩接受這個提議,不過他不會把希望全都寄託在那上面,真正做大事的人全都心狠手辣。

  拉佩感覺到事態嚴重,立刻打發烏迪內斯離開,緊接著就把漢德叫進來。

  拉佩自從發現吉雅報喜不報憂,隱瞞塔倫的情況,他就把吉雅一腳踢開,重新讓漢德掌控全局。

  這幾天下來,漢德一直忙著砍人、殺人,收拾人心,效果倒也不錯,那些眼線都變得非常聽話。

  「你幫我做一件事,知道護衛隊有哪些人在塔倫成家立業嗎?列個名單,盯住他們的老婆、孩子,一旦有風吹草動,就立刻報告給我。」拉佩吩咐道。

  「我立刻去辦。」漢德嘴裡這樣說,人卻沒走,而是湊到拉佩面前,低聲說道:「老闆,我的一個線人告訴我,昨晚有人潛入市長家,和市長說了至少一個小時的話,那個人離開後,市長變得心緒不寧起來,在書房內坐到天亮。」

  「市長?」拉佩皺起眉頭,這又是一個不安定的因素。

  突然,拉佩的臉色微變,因為他想起一件事。

  市長家可沒有那麼容易闖進去,那裡雖然沒有市政廳防禦嚴密,但是也有高階魔法師坐鎮,能夠闖進去就不容易,更不用說沒有驚動任何人。

  拉佩立刻想到一個人——賈克卜。

  賈克卜是個麻煩,那位市長也是。

  對於市長貝爾福特子爵,拉佩絕對不敢小看,他絕對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樣簡單,他明明是從上面派下來的,卻和本地的貴族相處得非常融洽。比格•威爾遇刺的時候,貝爾福特子爵完全站在地方貴族這邊,頂住上面的壓力;不久之前國王寄來私信讓他辦事,他卻陽奉陰違,這得有多大的膽子?而且除了膽子,恐怕還得有相應的後台才行。

  「你先去吧。」拉佩擺了擺手。

  漢德前腳剛走,拉佩後腳就把比格•威爾召喚出來。

  「你怎麼看?」拉佩立刻問道。

  「何必亂猜?市長早已經成了砧板上的魚,你想怎麼殺就怎麼殺。」和拉佩不同,比格•威爾對貝爾福特子爵卻沒多麼在意,道:「我們最好去拜訪一下這位市長大人,讓他親口告訴你答案。」

  很顯然,對於貝爾福特子爵,比格•威爾的心裡同樣充滿怨氣。

  「海盜?」拉佩意外地看著貝爾福特子爵。

  此刻貝爾福特子爵滿頭大汗,臉上的肥肉不停亂抖。他沒辦法不害怕,拉佩名義上是來拜訪他,但是一來就讓那兩位大師控制住他的護衛們,然後把他拖進書房一陣詢問,其間警察廳廳長安博爾•諾德就站在旁邊,戴著一雙白手套,兩隻手不停捏緊、放鬆,好像一個不對,就會立刻撲上來動刑似的。

  「賈克卜告訴你……海盜已經知道這邊在內鬥,也知道護衛隊被拘禁起來,所以打算大舉進攻?」拉佩再一次問道,他必須確認一下。

  「是的,昨天晚上他突然跑來,就是警告我這件事,還讓我提醒你們一下,不過他請我不要說出消息來源。」貝爾福特子爵一臉困惑,說實話他正是因為被搞迷糊了,才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這麼做。

  「我倒更願意相信那傢伙打算勾結海盜進攻塔倫。」傑克在一旁嘟囔道。

  這正是貝爾福特子爵、拉佩和安博爾•諾德的心裡話,大家都是這麼想的。

  「他既然要這麼做,為什麼還事先通風報信?」拉佩也被搞糊塗。

  「或許是為了撤清自己吧?」安博爾•諾德比較有經驗,道:「如果海盜真的進攻塔倫,我們首先會懷疑的就是他勾結海盜。」

  「他可以擊退海盜來證明自己啊。」貝爾福特子爵卻不這麼認為。

  「這是不可能的,一旦海盜真的來襲,我的第一道命令,肯定是讓看守護衛隊的警察加強戒備。」安博爾•諾德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們不可能知道護衛隊站在哪邊,甚至不可能去相信他們。」拉佩在一旁解釋道。

  「所以他就跑來找我,等於是讓我替他背書。」貝爾福特子爵有些明白,不過他隨即又感到迷茫,道:「你們說,賈克卜在這件事中到底扮演什麼角色?」

  拉佩和安博爾•諾德互相對望著。

  「各種可能性都有。」拉佩只能這樣說。

  「什麼意思?」貝爾福特子爵連忙問道:「我必須弄明白,昨天我一整夜都在想這件事。」

  「這可能是賈克卜的計策,強盜可能是他招來的,然後他再裝好人;也有可能他確實是無辜的,是從外面得到消息;甚至有可能是他的手下這麼做,他只是順水推舟……反正這裡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可能得到真相,說不定根本就沒有真相。」拉佩不得不這樣解釋。

  「這麼說來,賈克卜沒惡意,如果海盜真的打過來,他會站在我們這邊?」貝爾福特子爵問道,他只能儘量往好處想。

  「我不敢打包票。」拉佩搖頭。

  「我也覺得還是穩妥點好。」安博爾•諾德也在一旁幫著說話,現在好不容易把護衛隊壓下去,他可不想給對手一個鹹魚翻身的機會。

  「那怎麼辦?你們有實力對付那些海盜嗎?天知道會有多少海盜?」貝爾福特子爵的心情異常糟糕。

  「護衛隊也才五百多人。」拉佩冷哼一聲,道:「頂多就是魔法師的數量稍微多一些,不過那些強行提升境界的魔法師,實力根本不怎麼樣,被我幹掉的就有好幾人。」

  「也不能這樣說,幾十個魔法師一起施法,威力還是不小,特別是用來對付數量龐大,但是個體實力不高的敵人。」傑克說了一句公道話。

  「我們可以把各家的保鏢全都集中起來,還可以把港口警衛隊、保安隊、消防隊也都調過來,加上警察和水警隊,應該可以湊起一支七、八千人的隊伍。」安博爾•諾德已經盤算起來。

  「我打算和賓尼派的那位特使做筆交易,讓他們發動民眾保護自己的家園。」拉佩的腦子轉得也挺快。

  自從火槍和火炮出現後,戰爭就變成人數的比拚,人多的一方總是比較佔便宜,像以前那樣幾百個人就可以幹掉幾萬人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少。

  「這會不會打草驚蛇?」安博爾•諾德問道。

  「沒關係,賓尼派原本就打算籌建射擊俱樂部,變相地組建屬於自己的軍隊,我只是順水推舟。」拉佩正巴不得有這麼個機會,要知道他既是拉佩,也是佩拉得,不管是這邊得勢,還是賓尼派那邊佔優,最終都是他得到好處。

  「讓民眾擁有火槍?民間武裝?這怎麼可以?」貝爾福特子爵大叫起來。

  「這有什麼關係?塔倫亂七八糟的勢力還不夠多嗎?」安博爾•諾德反嗆道,他知道貝爾福特子爵在打什麼主意。

  貝爾福特子爵不再說話。

  「對了,還有火炮,我組建警察部隊的時候曾經鑄造了一批火炮。」拉佩突然想起那些東西。

  拉佩鑄造的全都是小炮,打霰彈的那種,最適合用於巷戰,對付船隻用處不大,但是封鎖碼頭卻是一流。

  「港口兩側的那兩座炮台上的火炮也能派上用場,我立刻讓人去接管。」安博爾•諾德說道。

  「炮?」貝爾福特子爵彷彿想起什麼似的,道:「有炮,塔倫有很多火炮,一直被封存著,始終沒派上用場。」

  「有炮?我怎麼不知道?」安博爾•諾德感到奇怪。

  「那些火炮可能有些年頭,我不敢肯定它們能用。」貝爾福特子爵弱弱地說道。

  半個小時後。

  「這就是你說的火炮?」拉佩面對著被油紙包裹,裡裡外外都塗滿油脂的炮管,難以置信地問道。

  這裡確實有很多火炮,少說有一千多門,藏在一座山腹之中。

  「三磅的鷹炮,全都是老古董,至少是兩個世紀以前的東西。」傑克嘖嘖稱奇道。

  「我當初來塔倫的時候,看過碼頭上有兩門這樣的火炮,每當節日慶典的時候就拿它們當禮炮使用,但從來沒看過它們發射實彈。」安博爾•諾德也在一旁評價道。

  「那兩門炮呢?」拉佩一點印象都沒有。

  「拆了,那是碼頭第三次擴建時候的事。」安博爾•諾德也是看著塔倫一點點變大、一點點繁榮起來的人。

  「這炮能用嗎?按照你的說法,這些都是兩個世紀以前的東西。」拉佩踢了踢那沉重的炮管。

  「應該能用,看起來保養得不錯。」安博爾•諾德剝開油脂看了看,炮管黑漆漆的,沒有一點鏽蝕的地方,簡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那是當然,恐怕一直都沒人進來過。」傑克用腳掃了掃,地上的塵埃有一寸多厚,稍微一掃,立刻就堆積起來,道:「再說這裡放的全都是鐵疙瘩,蟑螂、老鼠之類的動物啃不動。」

  「怎麼會有這麼多火炮?」拉佩問道。

  「十之八九是軍隊撤換下來後封存的,一開始或許還打算有朝一日能夠派上用場,但是隨著時間推移,這些火炮全都徹底落伍了。你看看,它們還都是用鐵條和鐵箍打造的,用的是箍桶的工藝。」傑克搖了搖頭。

  拉佩對製造火炮還是有點瞭解,現在的火炮全都是鑄造而成,性能要好得多,也更安全可靠,只是價格昂貴一些。

  「這些都是後膛炮。」拉佩蹲在地上看著炮尾。

  「這些後膛炮和你熟悉的後膛槍不一樣,現在的子筒是塞進炮管內,火藥爆炸時會把子筒撐開,這樣一來氣體就不會外洩;以前的子筒就接在炮管的後面,漏氣非常嚴重,還容易造成炸膛。」傑克解釋道。

  「這些炮也會炸膛?」拉佩猶豫了。

  「那倒未必,鷹炮是比較安全的一種火炮,因為口徑小,裝填的火藥也少,射程倒是不短,就是威力不怎麼樣,所以現在沒人用這種火炮。」傑克解釋道。

  「那沒問題,反正我們是用來對付海盜,而不是和海軍作戰,海盜用的船不管是體積還是防禦方面都不怎麼樣,這些火炮應該可以打穿他們的船體。」拉佩原本興趣缺缺,此刻反倒來了精神。

  拉佩和其他人不同,他一向不認為口徑越大,威力就會越強。他是箭彈的推崇者,箭彈的彈體很長,如果有需要,箭彈想造多重都行;而說到穿透效果,箭彈遠遠超過球形炮彈,打海盜船肯定沒問題,射程也遠得多;最關鍵的是命中率,箭彈的命中率極高,而且彈道低平,最適合用於海戰。

  突然,拉佩想起傑克剛才說這玩意用的是箍桶的工藝,他不由得摸了摸那一圈圈的鐵環,有些不敢肯定地問道:「這玩意不會漏氣吧?」

  「應該不會,這種火炮造好後,都會放進鉛池裡面浸泡一下,因此所有的縫隙都被鉛填滿了。」傑克知道的事情確實不少。

  聽到這番話,拉佩並不感到放心,道:「鉛的熔點太低,一旦火炮太熱,鉛肯定會熔化……」

  突然拉佩靈機一動,道:「我打算用薄鋼板卷一個機套,墊在炮管裡面,這樣就可以避免漏氣,再加上借鑑後膛槍的方式,打造一種能夠塞入炮管的子筒,這樣就萬無一失。」

  「可以試試。」傑克說道,這些都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我還打算把散裝的火藥改成用紗布包好的火藥包,中間留一根銅管,銅管上打洞,作為專用的傳火管,點火的方式也需要改進,導火索越細越好……對了,還得加上斜坡式止退架。」拉佩自言自語道,新的想法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

  「這些火炮或許能用,但是把它們裝在什麼地方?炮車上?還是船上?」安博爾•諾德問道。

  「還是裝在船上吧,一艘商船,至少能夠裝八門火炮;炮車只能裝一門,還得配四匹馬,實在太不划算。」傑克在一旁建議道。

  安博爾•諾德並沒有反對,塔倫是港口城市,想要找船非常容易。

  「要是有長船就好了。」拉佩輕嘆一聲,當初組建水警二隊的時候,他就想過要建船廠,甚至連造什麼船都想好,沒想到先來一大堆事,讓原來的計畫全都被耽擱。

  「有現成的船嗎?最好是長船。」拉佩隨即問道。

  「有。」安博爾•諾德撓了撓臉,不好意思地說道。

  拉佩看到了船,果然是長船,長度大概有三十米,問題是它們的寬度和高度,這些船的寬度只有一米左右,高度更不到半米。

  事實上,它們根本不能算是船。

  「獨木舟?」拉佩張大嘴巴,道:「競賽用的獨木舟?你打算把火炮放在這上面?」

  「為什麼不行?將兩艘這樣的船平行,再用木架固定住,然後再鋪上木板,火炮就架在木板上。」安博爾•諾德一臉緬懷,似乎在回憶些什麼。

  「你試過?」拉佩問道。

  「當年還沒有護衛隊,甚至連緝私隊都沒有,塔倫還只是一座小港口,但是那時候的海盜可不比現在少,經常有海盜攻打港口。炮台是死的,很多地方都顧不過來,我們只能建造這種淺水炮艇,用它們來對付海盜。」安博爾•諾德輕嘆一聲。

  「你還打過海盜?」拉佩有些難以置信。

  「當然,那時候整個塔倫只有三個區,人口不到五萬,一旦有海盜出現,每個男人都必須上陣。你肯定想不到,那時候貝爾福特是隊長,每一次海盜來襲,他都在最前線;德萊爾則被稱作為『鐵壁』,因為他經常成為最後一道防線,很多人都以為守不住了,卻被他堅持下來。」安博爾•諾德說著過去的事。

  「真想不到。」拉佩茫然地搖了搖頭。

  「在你的印象中,貴族肯定是一群腦滿腸肥的蠢貨,整天琢磨著替自家撈好處。」安博爾•諾德苦笑著看了拉佩一眼。

  「現在的貴族差不多是這樣,這一點你不得不承認,甚至包括你的兩個兒子。」拉佩毫不示弱。

  拉佩確實不知道市長、議長以及諸多官員還有這樣的過去,那應該是塔倫開創時期的事;但自從塔倫變得繁榮起來,他看到的貴族全都是安博爾•諾德說的那樣。

  心態的改變,也讓這些人不再擁有原來的勇氣,至少拉佩擠開德萊爾的時候,他並沒有表現出和「鐵壁」這個外號相符合的堅定。

  「不說這些了,咱們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是你們的時代,該輪到你們去拼。」安博爾•諾德發出無限的感嘆。

  「說得沒錯。」拉佩笑了起來,突然他越笑越厲害。

  「怎麼了?」安博爾•諾德看了旁邊的傑克一眼。

  傑克聳了聳肩,他也有些莫名其妙。

  「我明白了,我徹底明白了。」拉佩狂笑道。

  「你明白了什麼?」安博爾•諾德問道。

  拉佩笑而不答,他當然無法說,他明白的是眼前的局勢是怎麼來的,說穿了其實挺簡單,貴族階層不管曾經做過什麼,也不管對這個國家有過多大的功勞,這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現在他們擋路了,特別是那些什麼都沒做,只知道躺在老祖宗的功勞上吸食民眾血汗的人,更是成了革命者用來證明自己正義的目標。

  這樣一想,拉佩又想到很多事。

  一旦國王被推翻,貴族被打倒,接下來就該分座位,這免不了會爭鬥一番,而爭鬥必然要拉攏手下,這樣一來就會出現一大堆新的山頭,等到某個派系成功上位,這些新的山頭肯定又會為了如何分蛋糕而爭鬥不休。

  換成以前還好說,因為以前必須有一位君王,所有的爭奪首先發生在確立君王上,一旦君王被確定下來,接下來的爭鬥就不會那樣激烈,至少有個限度。

  一旦沒有了君王,而且很長一段時期,大家會刻意迴避推選一個類似君王的角色,只能是幾個人分權,如此一來,權力的爭奪就很難有個限度,會越演越烈,最終滑向深淵。

  或許到那個時候,大家又會懷念擁有君王的日子,渴望重新建立秩序……

  拉佩不敢再想下去,這一切太過遙遠,還是先想辦法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

  「淺水炮艇肯定很低矮吧?萬一對方開炮怎麼辦?特別是霰彈炮。」拉佩問道,他開始問具體的細節。

  拉佩的腦子裡面彷彿有一幅畫面,一艘海盜船朝著炮艇開火,冰雹般的霰彈打過來,炮艇上的人連躲避的地方都沒有,全都被打成篩子。

  「有頂棚的。」安博爾•諾德道,他用雙手劃了一道弧形。

  拉佩想了想,感覺有點道理,繼續問道:「這樣的船載重多大?能夠放幾門火炮?」

  「我們以前用的也是三磅的小炮,當時用的是短管青銅炮,重三百多公斤。如果用鷹炮的話,炮管長了一倍,但是鐵比銅輕,差不多有四百多公斤吧?裝個二十門應該沒問題。」安博爾•諾德只能大致估計,說了一個比較保守的數字。

  旁邊一個專門看守這裡的老水手不甘寂寞,說道:「淺水炮艇絕對是好東西,就是速度慢一些,調頭也不容易,還容易被那些海盜接舷。我記得那時候每一次海盜來襲,上炮船的人都得留下遺書,因為他們十之八九會戰死,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有沒有我們那時候的勇氣。」

  「這沒問題。」拉佩並不在意,在他看來,兩艘獨木舟中間的空檔正好安裝輪槳,如此一來,速度就不成問題;至於轉向也不難,在船頭和船尾弄兩個輪槳,可以一百八十度旋轉,別說轉向,就是原地打轉都沒問題。

  這樣一艘既靈活,又有速度的船,難道還擔心被接舷嗎?

  不過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把這些獨木舟改造成炮船需要多少時間?」拉佩問道。

  「一個星期。」安博爾•諾德很有自信,他朝著那個老水手使了一個眼色。

  老水手聳了聳肩,佝僂著背脊,朝著旁邊的一座倉庫走去,然後掏出鑰匙打開鎖,推開倉庫的大門。

  倉庫明顯分成兩個區域,左面一側全都是疊起來的獨木舟,右面一側則是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方木,上面有榫頭和穿鉚釘的孔。

  「這些東西差不多有二十年沒用過了。」安博爾•諾德走過去,拍了拍那些方木,頗有些感嘆地說道:「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我一直保養得很好。」老水手在旁邊插了一句。

  老水手緩緩走到大門旁邊的牆壁前,從上面取下一張發黃的日曆,也頗為感嘆地說道:「不是二十年,而是二十三年零六個月。」

  「那是海盜最後一次進攻塔倫的時間?」拉佩問道。

  「是啊。」老水手的神情有些黯然,道:「就是那一次,我失去了老婆和一個兒子。」

  「抱歉。」拉佩有些不好意思。

  「這沒什麼,一切都過去了。」老水手曾經傷心過,但畢竟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

  「如果讓你重操舊業,你還可以嗎?」安博爾•諾德轉頭問道。

  「在一旁指揮還行,讓我搬東西恐怕沒轍。」老水手抬了抬胳膊,他的胳膊枯如乾柴,顯然二十年前的那場戰鬥給了他沉重的創傷,道:「怎麼?海盜又要打上門來了?是那邊的傢伙搞鬼?」

  說著,老水手朝著護衛隊營地的方向看了一眼。

  「還不清楚,只是準備起來,省得到時候亂了手腳。」安博爾•諾德半真半假地說道,然後又加了一句:「別傳揚出去。」

  「沒問題,我的嘴巴一向很緊。」老水手在那張發黃的日曆旁邊又貼了一張日曆,新的日曆。

  「等一會兒我就會調人過來,需要些什麼你自己告訴他們。」安博爾•諾德對老水手打了一聲招呼。

  「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裡?」安博爾•諾德轉頭向拉佩問道。

  拉佩想了想,最後轉頭看了護衛隊營地的方向一眼,從這裡可以看到那座營地,道:「或許……可以去那邊瞧瞧。」

  原本拉佩沒有打算這麼做,是安博爾•諾德剛才的話讓他動了心。

  既然那個腦滿腸肥的市長、那個老朽不堪的議長都有過熱血的歲月,賈克卜肯定也一樣。

  此時此刻,拉佩突然意識到一件以前沒想過的事,賈克卜一輩子追求的是地位和別人的認可,而這一切只有在塔倫才能得到,海盜絕對給不了他這些東西,就算賈克卜勾結海盜,也絕對不想把塔倫打爛。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5-8 03:51 PM

【第六十二話】 兩家攤牌

  護衛隊營地的中央大廳內,幾個人互相瞪視著。

  「真是稀客。」賈克卜冷冷地看著拉佩一行人。

  「你的傷好些了嗎?」拉佩問道。

  「想不到你會這麼關心我,真是受寵若驚。」賈克卜冷冷地說道。

  「你胸口上那一下可不是我們留的,而且那個人原本沒打算對付你,你完全是自找的。」拉佩也不是好惹的,說起話來尖酸刻薄。

  雖然拉佩打算暫時和賈克卜聯手,卻不意味著他們會和解,若賈克卜不給他面子,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在賈克卜的心口上刺一刀。

  果然,賈克卜的臉頰肌肉微微抖動兩下。

  這是賈克卜永遠的痛。平白無故招惹一個大師級人物,還是神職人員,而且是宗教裁判所出來的,更讓他鬱悶的是,那個人原本可以成為他的盟友,至少是潛在的盟友。

  這段日子賈克卜聽到不少風評,他原本以為大家會看輕他,沒想到他的名聲不降反升,理由很簡單,他能夠從三位大師的聯手夾擊中逃生,特別是最後那一下,很多無辜者被波及,半座城市的玻璃和鏡子全都碎裂,這讓大家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強大。

  原本沮喪的賈克卜聽到這些傳聞後,挫折感一下子消失大半。

  當然,不好的評論也很多,幾乎所有人都在嘲笑賈克卜找死,平白無故結下一個大仇家,給對手送去一個盟友,半數以上的人認為他的政治評分應該是負數,猜想他的大腦裡面全都是肌肉。

  「你來這裡就是為了嘲諷我?」

  賈克卜臉色通紅,他的那些部下看到這番景象,偷偷讓人去叫牧師,因為當初賈克卜聽到那些傳聞的時候,就吐過一次血。

  「當然不是。」拉佩聳了聳肩,悠然地說道:「我是來和你攤牌的。」

  「攤牌?」賈克卜明白拉佩說的是什麼,道:「市長告訴你了?」

  「你有一件事非常可憐,你的政治敏感性為零,眼光也同樣差勁。」拉佩毫不留情地嘲諷道,他當然知道那些對賈克卜的評論,事實上這都是他故意讓人散播的。

  果然,賈克卜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緊接著又變得紫紅,好半天才恢復原來的模樣。

  「我倒是想聽聽閣下為什麼給出這樣的評價?」賈克卜儘可能讓語氣顯得平和許多。

  拉佩注意到賈克卜腳下發出一聲輕響,那塊地板十之八九已經粉碎,只是被他強行維持原來的樣子,這一方面證明賈克卜的實力確實不簡單,另一方面也證明他被刺激得不輕。

  「市長大人生性多疑,而且做事瞻前顧後,為人搖擺不定,你拜訪他的方式又是那樣另類,再加上告訴他的消息也太驚人。你猜猜看,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拉佩笑著問道。

  賈克卜沉默不語,好半天才冷冷地說道:「他不會有任何反應。」

  「兩分二十五秒。」拉佩掏出一塊懷錶看了看。

  賈克卜的臉色又瞬間變得鐵青,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他以前就不喜歡拉佩,現在更討厭。

  「不說那個傢伙了,他差一點耽誤了大事,還好我的人注意到他的異常,然後我立刻趕過去,他一開始居然還不想說,我好不容易才讓他開口。」拉佩把囂張跋扈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次賈克卜倒沒有憤怒,他更多的是心驚,說實話,他確實沒有想到,連市長家都已經被秘密警察滲透。

  「你剛才說,你是來攤牌的。」賈克卜看著拉佩,過了片刻才問道:「你不會懷疑我在幕後佈置這一切吧?」

  「為什麼不呢?」拉佩歪著頭看著賈克卜,道:「或許是你安排了這一切;或許你只是透露出一點意思,你手底下的人替你安排好一切;又或許是你手下的人提議這麼做,你假惺惺地拒絕,卻沒有明確地禁止他這麼做。」

  拉佩一口氣說出三種可能。

  賈克卜的臉色變了變,然後有些忌憚地掃了傑克一眼。

  賈克卜沒辦法否認,因為那是撒謊,而撒謊是沒辦法騙過傑克的。

  從這一點上來看,賈克卜在政治方面確實不及格,根本不懂得言語的藝術,連最基本的撒謊都不會,而這正是一個政客必須擁有的能力。

  「如果沒有人給那些海盜某種保證,他們怎麼敢進攻塔倫?要知道現在城裡有七位大師,他們有多少獲勝機率?」拉佩緊緊盯著賈克卜的眼睛。

  「他們可以等,賓尼派的那位特使不可能一直待在塔倫,這裡不是他們的主攻目標,因為塔倫太小也太擠。瓦克利手下的那個大刺客從來不會出手,海盜也不會對瓦克利的產業下手,因為如果造成損失,還得加倍賠償。」賈克卜早就想過有人會這樣問,也早就有了對策。

  「那還剩下四位大師,就算排除你,還有三位。」拉佩並不在意。

  「他們只知道兩位,而他們那邊也恰好有兩位大師級人物,一般來說,兩邊的大師數量相等,就誰都不會出手。他們相信我會袖手旁觀,我也有足夠的理由。」賈克卜並沒有被嗆住。

  這時,拉佩注意到賈克卜的眼中帶著一絲得色。

  拉佩明白了,如此一來就會增加賈克卜的份量,事後塔倫就算遭受一些損失,大家也會想到有他在,塔倫就會有三位大師,就可以保證城市的安全,然後人們會試圖化解拉佩和賈克卜之間的仇怨。

  「附近的海盜加起來有多少高階人物?」拉佩問道,這也是攤牌的一部分,他需要情報。

  「有很多,差不多兩、三百人吧?」賈克卜難得表現出合作的態度,可惜他對海盜所知有限。

  賈克卜的人不可能認識所有海盜,更不可能弄清楚每一個海盜的情況。

  海盜中什麼人都有,扮豬吃老虎的人絕對不少,還有很多擁有雙重身份的海盜,比如賈克卜的人就是。據拉佩所知,塔倫的緝私隊也經常扮成海盜,這類團體互相之間總是很警戒,沒人知道他們的底細。

  不過這個大致的數字已經讓拉佩感到頭痛,在高階的數量上,塔倫這邊絕對處於下風。

  據拉佩所知,護衛隊有二十幾人高階,警察系統也差不多,市政廳多一些,大概有三十幾人;烏迪內斯手底下有七人,黑幫老大瓦克利手底下有三人,不過他還有一個大刺客;原本緝私隊還有幾人高階,不過拉佩沒把他們算進來,他反倒要防備這些人暗中搞破壞。

  「那麼多海盜,只有兩個大師級人物?」拉佩必須確認一下。

  拉佩的腦子已經有了一個計畫,但這有一個前提,海盜那邊絕對不能突然間冒出一、兩個大師,賈克卜犯過的錯誤,他絕對不能犯。

  「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大師?」賈克卜不由得搖了搖頭,他很想說拉佩無知,但是想到拉佩身邊就有兩位大師,甚至有可能是三位,他就有些無語,因為對方有無知的權力,道:「大師在任何地方都受歡迎,想要地位就可以得到地位,想要金錢就可以得到金錢,何必去做海盜?」

  拉佩看了賈克卜一眼,說實話,賈克卜就是最好的反例,如果這話是真的,他為什麼不離開塔倫,另外找一個投靠者?拉佩不相信賈克卜對塔倫有特殊的感情。

  「那兩個人是怎麼回事?」拉佩繼續問道。

  「那兩個人有點不同,其中一人是個瘋子,這傢伙做的壞事實在太多,一般的海盜只搶劫,除非對方反抗得很激烈,他們才會殺人,這傢伙就不同,他從來不留活口,而且喜歡洗劫港口,他也曾經被招降,但是不久就又搶劫殺人,之後就沒有一個國家願意招納他。

  「另外一個人就更有意思,他原本是比利摩爾的海軍軍官,不知道什麼原因和比利摩爾的國王結下深仇,他的一家都被那位國王所殺,之後他發誓要為他的家人報仇。對於這個人,各國倒是願意招攬,但是他卻開出一個條件,招攬他的人必須幫他報仇,殺掉比利摩爾國王,誰敢答應這樣的條件?」

  「有意思。」拉佩愈發有信心了,隨即說道:「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幫你抵禦海盜?」賈克卜打算開條件。

  可惜賈克卜注定要失望。

  「不。」拉佩一口回絕,緊接著又道:「我很清楚你在海盜中有影響力,所以我需要你幫個忙,儘可能多聚集一些海盜,數量越多越好,最好把緝私隊的人也拉進來。」

  「你打算一網打盡?」賈克卜深深地看拉佩一眼,說實話,他不知道拉佩的自信是從哪裡來的,難道以為手底下有幾個大師級的人物就天下無敵?

  然而打仗可沒有那麼容易,千人以下的戰爭,大師級的實力或許還有些用,可人數一旦上千,有中階和高階的人物,再有魔法師配合,連大師也不敢隨意靠近。如果賈克卜真的發力,把周圍的海盜全都聚集起來,數量絕對上萬人。

  「你打算坑我?打算拿這當作把柄?」賈克卜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可能。

  「我要對付你的話,辦法多的是,有必要這麼麻煩嗎?」拉佩訕笑道:「我確實打算坑人,不過坑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海盜。」

  「你很有自信,但我看不出自信的理由是什麼,除非……」說著,賈克卜想到一種可能,神情變得陰沉下來。

  賈克卜想到的是秘密警察和賓尼派在背後做好了交易,如此一來,拉佩手底下就不只是三個大師,而是五個人,足夠逼他妥協,這樣就是六個,如果再想辦法把瓦克利手底下的那個大刺客弄進來的話,就是七位大師。

  「不如這樣,我們做筆交易。」拉佩正式攤牌,道:「我知道你需要什麼,你要的是地位和認可,這些都沒問題。」

  賈克卜突然大笑起來:「我看不出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

  「資格?」拉佩很輕鬆地聳了聳肩,道:「就憑我只用了半年的時間,從一個一文不名的小郵差變成欽差大臣,還擁有勛爵的頭銜,這個資格夠了嗎?」

  賈克卜被噎住,拉佩的崛起是他親眼看到的,甚至是踩著他的腦袋一步步上位,他實在無話可說。

  「我相信,你也意識到半年後這個國家會亂成一團,這就是機會。」拉佩說道。

  「沒想到你也有自己的想法。」賈克卜眼睛一亮,他原本一直以為拉佩是國王的走狗、是秘密警察的餘孽,沒想到拉佩也有野心。

  「我當然有自己的想法,事實上我的老師威爾勛爵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的那些安排可不是為了盡忠職守,最初他確實建議國王採用強硬手段,可惜國王沒有採納,隨著局勢一點點惡化,他早就在另謀他路,他準備得比你更早,可惜……」說到這裡,拉佩雙手一攤,一臉無奈。

  「你接收了他的資源?」賈克卜有些明白,甚至有意無意地掃了傑克一眼。

  「只是一小部分,誰都沒想到他會遇刺。」拉佩惋惜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是塔倫?」賈克卜問道。

  「因為這裡得天獨厚。」拉佩淡淡地說道:「第一,這裡是港口,而且沒有受到市面不景氣的影響;第二,這是一座中型城市,人口有幾十萬,卻沒什麼顯赫的貴族,也就是本地勢力不強;第三,這裡的走私貿易發達,就算陸地被封鎖,也不會受影響;第四,這裡的勢力錯綜複雜,就算再多一個也沒關係,容易立足;第五,這樣一座中型城市居然有兩個大師級人物,其中一人用錢就能收買,另外一個政治力為零,而且一心得到別人的認可。」

  拉佩的最後一個理由讓賈克卜再一次臉色鐵青,他很想宰了拉佩,然後細細地剁成肉醬。

  不過這幾個理由讓賈克卜無話可說,甚至包括最後那個理由。

  賈克卜很清楚,如果比格•威爾向他拋出橄欖枝,他百分之百會接住,而以比格•威爾的手段,絕對可以讓他忠心不二。

  看著馬車離開,賈克卜重新拉上窗簾。

  此刻房間內全都是人,拉佩一到這裡,護衛隊的軍官們就全都被驚動;拉佩一走,他們就跑過來。

  「那小子是來攤牌的。」賈克卜沒打算隱瞞,他對自己的手下一向信任。

  這並不奇怪,大師級人物的手下都很忠誠,因為他們根本沒辦法在長官面前撒謊。

  賈克卜把剛才和拉佩的交談複述一遍,他輕嘆一聲,道:「你們說,我的政治力真的這麼差?」

  對於這一點,賈克卜一直耿耿於懷。

  讓賈克卜吐血的是底下鴉雀無聲,他的那些手下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開口。

  「我明白了。」賈克卜的額頭青筋亂跳。

  「隊長,您用不著氣餒,這要看和誰比。」賈克卜的副官連忙安慰道。

  但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反倒更讓賈克卜難受,這簡直是打臉。

  「說說看吧,對於那傢伙的來意,你們怎麼想?」賈克卜強忍著怒火問道,並在心中腹誹:這是不是政治力不夠的表現?

  底下仍舊鴉雀無聲。

  賈克卜愈發沒信心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手下好像也沒有特別有政治頭腦的人。

  過了好半天,一個副官低聲說道:「這不正是咱們想要的嗎?他們已經知道海盜即將來襲,也已經有了準備,還來找您商量聯手的問題,我們也順便把自己從中撇清。」

  雖然是廢話,賈克卜也不由得點了點頭,道:「是啊,至少初步的目的已經達到。」

  緊接著賈克卜又問道:「對於那小子提出的交易,你們有什麼看法?」

  底下又是一陣沉默。

  這時賈克卜明白了,他需要一個有政治頭腦的參謀。

  賈克卜以前認為拳頭就代表一切,現在他知道錯了,光有拳頭不夠,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叫打手。拉佩的拳頭絕對沒他大,但是拉佩可以找打手,兩人不夠就三人,到時賈克卜比拳頭比不過,拼腦子更不是對手,只能被活活玩死。

  賈克卜鬱悶不已,此時底下終於有人說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那小子和賓尼派之間的仇恨比我們更大,他和賓尼派都能和解,我們這邊的問題也應該不大吧?」

  不過這個人話音剛落,另外一個軍官就揭開血淋淋的傷疤,道:「這怎麼能比?那小子和賓尼派之間是因為刺殺事件結仇,一直是他追著賓尼派亂咬;我們就不同,別忘了我們曾經幾次想殺他,還有他身邊那個女人的哥哥,就是死在我們手裡,我不相信所謂的協議,那絕對比不上那個女人的抱怨。」

  底下又變得鴉雀無聲。

  與此同時,在馬車上,負責趕車的正是西爾維婭。

  「你真的打算和他和解?」西爾維婭的口氣顯得異常冷淡。

  「放心,我不會讓你忘記你哥哥的仇。」拉佩淡淡地說道:「我從來就不相信賈克卜,我和他走得再近,最後也會翻臉。」

  聽到這番話,西爾維婭頓時放心。

  「不過話說回來,我不會幫你報仇,如果你的目標是賈克卜,你可得努力一些。」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

  這同樣也是拉佩的心裡話,他和賈克卜不會為友,但是如果沒必要的話,他也不想和賈克卜為敵,之前賈克卜對他的那一連串追殺,全都隨著那一劍煙消雲散。

  「我知道。」西爾維婭咬緊牙齒,她一向要強,當初跟著拉佩,一方面是為了查明真相,另一方面是貪圖拉佩手裡的功法。

  西爾維婭從來沒想過借拉佩的手報仇,報仇這種事必須親手去做。

  正說話間,西爾維婭看到路邊有人招手。

  等到馬車近了,這才看清楚招手的人是漢德。

  西爾維婭放慢速度,漢德跳上馬車,一把拉開車門,規規矩矩地坐在拉佩的對面,低聲說道:「您讓我做的事,我已經辦完,所有護衛隊在塔倫有家室的人的名單已經在我手裡,我也派人盯著他們的家人。緝私隊也一樣,緝私隊的成員在塔倫大多有女人,不過並不是他們的妻子,而是情人,孩子也有,不過只是一些私生子,您覺得有用嗎?」

  「你讓盯著的人時刻做好準備,一旦我下令,就把那些女人和孩子抓起來,不管有沒有用,至少能夠讓他們有所忌憚,再說,就算他們無動於衷,那些海盜卻不會這樣認為,肯定會對他們多加小心。」拉佩越來越心狠手辣,以前的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突然拉佩又想到一件事,道:「炮台也是護衛隊負責,你查一下有沒有名單上的人?」

  「您打算用老婆、孩子脅迫他們為您效力?」漢德問道。

  拉佩冷哼一聲,道:「我是擔心他們出工不出力,炮打得震天響,卻一發都沒命中,甚至全都打在我們自己人頭上。所以到時候我會把他們的家人推到炮台上,如果誰連開十炮,卻一發未中,那麼他和他的家人就可以一起去另外一個世界。」

  此刻的拉佩顯得冷酷無情,不過這也沒辦法,一旦塔倫被攻破,死的就不是幾十個人,而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如果沒有家人呢?」漢德問道。

  「我不會讓沒有家人的傢伙操縱火炮,會換一個人上,在這種時候,我情願要一個聽話的炮手,而不是一個炮術精堪的傢伙;前者頂多做不好,後者卻有可能暗中搗亂。」拉佩道。

  歸根結底,拉佩對護衛隊仍舊不放心,讓護衛隊的人上陣肉搏,或者站在戰場最前線開槍還行,但炮台太重要,也太危險,沒有人質在手,他絕對不敢讓他們上。

  「對了,你再跑一趟炮台倉庫,把管倉庫的那些人全都抓起來,讓保羅親自負責那邊,他在警察廳的時候負責的是彈藥庫,對這東西很熟。」拉佩又想到另外一個關鍵的部門。

  「如果那些人不肯呢?」漢德必須問清楚,這樣他才可以做出相應的對策。

  「隨便你處置,不過最好抓活的,事後逼問口供,看看是賈克卜的吩咐,還是另有隱情?」拉佩絲毫沒有猶豫,彈藥庫可不是開玩笑的,那是塔倫安全的保障。為了保證不出事,就算冤枉一、兩個人又怎麼樣?

  話音剛落,拉佩的心頭一陣狂跳,他似乎感知到什麼,頓時臉色一變,朝著趕車的西爾維婭大聲喝道:「調轉方向,我們去炮台!」

  塔倫的形狀有點像水壺,腹地很大,卻有一個相對小得多的入口,這個入口兩端是兩個尖銳的「犄角」,那就是炮台所在的地方。西側的炮台之下就是當初拉佩擒殺小穆雷第的海角,此刻拉佩趕往的也正是這個方向,那裡就是彈藥庫所在地。

  這一路上沒人,原本看守炮台的護衛隊成員此刻都被趕進兵營。

  「廳長沒派人駐守在這裡嗎?」拉佩問道。

  「我……我不太清楚。」漢德頭大了,他是負責情報的,這顯然是他的責任。

  「有血腥味!」突然傑克厲聲喝道。

  拉佩臉色大變,唰的一聲拔出十字劍,不過這一次十字劍是握在左手上,上面那些亂七八糟的裝飾也都不見了,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右手則戴著一副手套,手套很薄,緊貼著皮膚,看上去就像一層薄膜,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細麟片。

  「你也來!」拉佩朝著漢德暴喝一聲,緊接著用手扔了一件東西過去。

  漢德沒有看到任何東西飛過來,只是下意識地抓了一把,下一秒鐘,他的臉色變了,感覺手裡有東西。

  「這是無形之槍,他原來的主人是一個頂級的刺客,你別辱沒了它。」拉佩說道。

  原本拉佩想送給西爾維婭,可惜這件武器的特性和她不相符合,反倒很適合漢德這個賊頭。

  「老闆,我會好好幹的。」漢德異常激動。

  「砰砰砰……」前方傳來一陣槍聲。

  拉佩和傑克全都人影一閃,瞬間消失,西爾維婭緊隨其後追過去,只剩下漢德撒腿狂奔,但是怎麼都趕不上前面那三個人。

  傑克最快,更快的是他的手,他雙手連揚,遠處頓時響起一連串慘叫聲。

  「轟——」一聲巨響從半山腰傳來。

  「不好,倉庫被炸了。」拉佩臉色大變,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放心,這樣的爆炸頂多也就一、兩桶火藥。」傑克聽得很明白,如果是彈藥庫爆炸,絕對不會只有這點動靜,但他的手也沒閒著,相移飛刀一把接著一把射出去。

  槍聲越來越密集,很顯然剛才的爆炸讓兩邊的人都急了,進攻的一方擔心塔倫的援兵到來,而守衛的一方則被逼到絕境。

  槍聲變成刀、劍交擊的聲音,兩邊已經從槍戰變成短兵交接。

  傑克剛才不走大道,因為通往炮台的路是之字形,他乾脆踩著懸崖往上跑,轉眼的工夫就到了上面。

  身為一個盜賊,傑克可不會來一聲大喝,然後正大光明地和人動手,他選擇隱於暗處。

  火藥庫依山而建,一大半在山體裡面,留在外面的是一排混凝土繞築的矮平房。此刻兩群人正在這裡廝殺著,一方是警察和市政廳的直屬護衛;另外一方穿的衣服各有不同,但是全都蒙著臉。

  突然,一大批蒙面人倒在地上——這當然是傑克的傑作。

  下一秒鐘,一隻大木桶從混凝土房子裡面滾出來,那隻木桶上點著導火索。看到那隻木桶,很多人都拚命躲閃。

  但傑克沒躲,他隨手一刀,導火索立刻被飛刀切斷,緊接著他又一抖手,身體四周頓時稀里嘩啦輕響,周圍跳出來二十幾把飛刀圍繞著他咻咻亂轉,然後眨眼間消失無蹤,與此同時,四面八方響起一陣陣慘叫聲。

  拉佩也上來了,此刻十字劍在左手,劍和戒指無法發揮最大的效果,他的實力只相當於高階,不過他最擅長的就是群戰。

  無數鋼針朝著四面八方飛射,這些鋼針的力量非常恐怖,不比弩箭差多少,打在岩石上都能夠釘進去,更不用說打在身上。

  鋼針上帶有劇毒,這也是此物可怕的地方,挨上一下就沒命,對高手當然沒用,但是對付嘍囉絕對一流。

  彈藥庫這邊有傑克在,拉佩完全放心,他朝著炮台衝去。

  這裡是一片很大的平台,最寬的地方有五十幾米,最窄的地方也有十幾米,每隔十米就有一座炮台,而炮台是全密封的,粗碩的炮管從裡面伸出來,此刻有一群蒙面人正往炮管裡面塞火藥包。

  拉佩右手連揮,毒針如同雨點般射出去。

  拉佩出手毫不留情,大部分人都沒有躲過,派來做這種事的全都是炮灰,實力不會很強,不過也有人沒中招,其中兩個人朝著拉佩殺來,他們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將射來的毒針全都打飛。

  眨眼的工夫,兩個人衝到拉佩近前,他們幾乎同時出手。

  這兩個人用的是劍,而且是和拉佩一樣的細刺劍,劍尖亂竄,化作點點繁星,朝著拉佩刺過來。

  如果是在以前,拉佩只能以命對命,拼著中劍,也要先把對方刺死,他有狼人的生機和恢復能力,比對手佔便宜;但現在拉佩用不著這樣做,他閃身切進去,切入那兩柄劍的中間。

  這很冒險,但是拉佩有自信,因為他事先用了朦朧術,讓他的身體模糊不清,是一團亂七八糟的光影,那兩個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真身在哪裡,所以只能用點刺,以無數點交織成面,封鎖很大一片區域,這招的缺點就是威力太弱,而且那點點繁星之中有很多空隙,拉佩切入的正是這些空隙之間。

  發現刺空,那兩個人連忙手腕一轉,化刺為削。

  拉佩笑了,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撒手放開十字劍,閃電般握住削過來的那兩把劍,然後輕輕一推。

  血光迸現,左邊那個劍客刺中右面那個劍客的脖頸,而右邊那個劍客刺中左邊那個劍客的面門。

  此時,拉佩接住落下的十字劍,手腕一轉朝著背後刺去,因為背後正有一個人想要偷襲拉佩。

  兩個人幾乎同時發動,拉佩恰好轉身,那一劍被他順勢避開,而他的劍則穿透那偷襲者的胸腹。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蒙面人也已經衝到近前,他用的是匕首,兩把匕首交叉胸前,既能夠防禦,又能夠進攻,而且他已經離拉佩很近,這樣的距離拉佩根本施展不開。

  那個蒙面人露出猙獰的笑容,不過下一瞬間,他的笑容變成難以置信的驚詫,因為一把很細、很薄,一米多長的透明劍刃刺穿他的脖頸,瞬間切斷他的生機。

  劍刃來自於拉佩右手的食指頂端,是那枚十字戒指上發出的。

  拉佩身體旋轉半圈,右手揮出,一片鋼針如同雨點般飛出去,他的暗器好像永遠都用不完似的。

  隨後,又有好幾個蒙面人倒在地上。

  拉佩如同死神般,肆意收割著生命。

  到處都能夠聽到槍聲,那是練習打靶的槍聲,密集而又整齊。

  塔倫突然間變成一座兵營,到處有人在訓練射擊,而這背後是各方勢力都在拉人,警察和秘密警察在拚命招募人手,警察部隊要擴建,原本停滯的水警隊和水警二隊也在迅速組建,甚至警察系統本身也在擴招;賓尼派不甘寂寞,把射擊俱樂部的招牌豎起來,只要不是白痴,全都猜得到這是什麼意思,另外兩個黨派有樣學樣,也紛紛豎起類似的牌子。

  塔倫是小城市,從一頭到另一頭頂多半個小時就到,小也有小的好處,想要找練槍的地方很容易,城外隨便找一個地方,然後弄一些馬車來回拉人就行,用不著特意選在市中心;同樣也因為城小,又到處是射擊場,什麼地方都能聽到槍聲。

  在海邊,靠近炮台的淺海區,一艘艘炮艇被組裝起來,拉佩沒有掩飾,明明白白告訴大家,這是用來防備海盜的。

  對此,海盜倒也不在意,如果沒有這樣舉措,反倒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對於這些炮艇,海盜並不太在意,當年他們就已經找到對策。

  炮艇的速度太慢,與其說是戰艦,不如說是浮在水面的炮台,裝備的還是口徑很小的火炮,威力太小,對付它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船頭包鐵,拼著挨上幾炮,然後衝到近前,跳上去打接舷戰。

  此刻,所有海盜都在等待,等賓尼派特使的離去。

  拉佩也在等,他在等準備工作完成。

  這一等就等到三月底。

  離開的這天終於到了,中午時分,一輛馬車從東面的路口出城,然後一直往東,駕車的是拉佩,不過此刻他扮成保鏢,也就是那位令人膽寒的聖靈劍客,傑克像以前一樣躺在馬車頂上。

  「跟在後面的人真不少。」用不著回頭,傑克也知道後面跟著一長串尾巴。

  「不可能都是海盜吧?」拉佩問道。

  「肯定也有另外幾家的眼線。」傑克笑道。

  「既然想跟著,就讓他們跟著好了。」拉佩並不在乎,反正那邊只要一動手,他就會得到信號,最多一個小時就能趕回塔倫。

  「那也不能讓他們如此囂張。」傑克坐直身子。

  「幹掉幾個也好。」拉佩同樣也不在意,以前他會擔心對方的報復,現在他不怕,如果對方敢報復,他就報復回來。

  身邊有兩位大師,拉佩有這樣的底氣。

  傑克已經從原來的地方消失,也就五、六分鐘,他又回來了,那些跟在後面的氣息果然少了很多。剩下的幾人則是喬裝打扮,躲在商隊裡面的眼線,傑克之所以沒動他們,一方面要留著他們給後面報信,讓海盜知道他們的行蹤,另一方面是不想驚動普通人。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拉佩問道。

  「你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嗎?」傑克反倒懷疑起拉佩的能力。

  拉佩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

  「反正我那兩個朋友就在前面的小鎮等著,我陪你到那裡,介紹你和他們認識之後,我再回去。」傑克說道。

  「他們也是盜賊?」拉佩問道。

  「不是。」傑克搖了搖頭,道:「一個是騙子,扮作我;另外一個是殺手,扮作你。」

  拉佩沒有繼續追問,他相信傑克的朋友絕對不會太差。

  馬車緩緩而行,往東面前進。

  而此刻在塔倫,很多人在忙碌著。

  「快快快,到這裡簽名,十七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子都可以領一把火槍,這是免費的!再說一次,這是免費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有賓尼派的成員拎著鐵皮喇叭大聲叫嚷道。

  「真是財大氣粗,這要多少錢啊?」

  「你管他呢!白給東西就是好事。」

  「別以為是什麼好事,到時候他們會押著你上前線和海盜開戰。」

  「海盜來了,你難道逃得了?」

  「我找一個地方躲起來總可以吧?」

  到處都是類似的談論,幾乎所有人都圍繞著兩點,一點是賓尼派有錢,居然免費發槍給全城的人;另外一點就是如果海盜真的打過來,他們應該怎麼辦?

  現在的塔倫人已經沒有當年的血性,很多人一拿到槍,立刻就想要不要把槍賣掉換錢?

  大多數人的選擇是留下,局勢越來越亂,可能會變得更亂,手裡有把火槍總是好的;但也有不少人抵擋不住誘惑,轉身就把槍賣了,可他們並不知道,每一把槍上都有編號,他們領槍的時候,名字和編號是對應的,更不知道那些從他們手裡收槍的人,回去後立刻把編號抄下來,和名單一一對應,確認每個人的身份。

  在拉佩以往最喜歡的那家餐廳內,當初經常來的那幾個人此刻又聚攏在這裡,不過今天多了幾個人。

  多出來的這幾位分別是市長貝爾福特子爵、上校賈克卜、黑道大後瓦克利、尤特人長老海因、水警二隊隊長伯納、大魔法師安德雷。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陌生人,他是代表賓尼派來的,這個人其實是比格•威爾。

  沒人能夠想到當初被賓尼派買兇刺殺的國王特使,現在以賓尼派代表的身份出現在大家面前——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現在人都到齊了。」拉佩不在,主持會議的人只可能是警察廳廳長安博爾•諾德,道:「為了這次行動,我們都付出很多,不過付出最多的還是拉佩勛爵,先說一下他投入的金錢。」

  說著,安博爾•諾德朝著海因點了點頭。

  海因立刻站起來,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然後拿出一份清單說道:「眾所周知,武裝市民用的火槍都是拉佩勛爵提供的,總共是六萬五千三百二十五把,每把火槍的賣價是十五比索,成本是九十七萬九千八百七十五比索。」

  不少人倒抽一口涼氣,大家都知道拉佩拿出不少錢,但具體數字並不清楚。所以一聽到這個數字,大部分人都嚇一跳,哪怕是貝爾福特子爵和烏迪內斯這樣見慣大場面的人,一時間也有些駭然。

  「恕我冒昧,這麼大一筆投資真的是拉佩勛爵一個人出的?」賈克看了海因一眼,他的意思很明顯。

  海因不得不再一次站起來,他嘆息一聲,說道:「我們原本想出這筆錢,反正在大家的眼裡,除了錢之外,我們尤特人再也沒有別的,可惜拉佩勛爵拒絕了。」

  「為什麼?」賈克卜問道。

  市長貝爾福特子爵、黑道老大瓦克利等人同樣充滿疑問。

  「理由很簡單,第一,他的錢多得花不完;第二,他認為這次行動絕對有利可圖,身為主要投資者,他至少能夠賺一倍;第三,他用這種方式表明了他的自信;第四,可以省掉很多節外生枝的事。」海因回答得非常簡練。

  賈克卜想了想,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問道:「一、二、三條我能明白,第四條怎麼講?」

  海因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誰都知道尤特人有錢,但是我們手裡的錢並不都是自己的,想要掏出這麼大一筆錢,我們必須讓背後的那些人知道,這樣一來就有問題,如果把計畫和盤托出,就有可能洩漏消息;但不說出計畫,我們背後的那些人未必肯掏錢……」

  「可以不告訴他們。」賈克卜插了一句。

  海因看著賈克卜,好半天才搖了搖頭,道:「這可不行,信譽比金錢更重要,一旦自作主張壞了規矩,以後就沒人把錢存在我們這裡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賈克卜可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道:「拉佩勛爵真的有那麼多錢嗎?」

  海因長老沉默片刻,這才說道:「沒人知道拉佩勛爵有多少錢,從賬面上來看,他的資產是負數。」

  底下頓時響起一片哄然之聲。

  等大家平靜下來,海因才繼續說道:「我可以告訴各位一件事,他的欠債再多,一旦想要借錢,也會有人搶著要借錢給他。」

  「為什麼?」賈克卜問道。

  眾人豎起耳朵,這一次不但貝爾福特子爵和瓦克利感興趣,連安博爾•諾德、格拉羅斯、烏迪內斯等人也生出好奇心。

  海因咳嗽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在半年前,拉佩勛爵向我們借兩萬五千比索,然後他又找一個合夥人買下一片荒地,建起跑狗場,結果賺了一百三十幾萬比索……」

  「不是說只有六十六萬比索嗎?」賈克卜立刻打斷海因的話。

  「您有沒有聽說過血色之夜?他花了二十幾萬比索,讓馬內人見識到錢的威力,而這二十幾萬只是他設局贏來的錢的一半,再加上拍賣跑狗場的六十六萬比索,已經是一百十幾萬。跑狗場並不是他全部的資產,他還有周邊的土地和店舖,這些加起來有十幾萬比索。」海因解釋著這一百三十幾萬比索是怎麼算出來的。

  賈克卜說不出話來,他可以肯定海因沒有撒謊。

  似乎覺得這還不夠,海因繼續說道:「一月底他向我們借了幾十萬比索,很快馬內就出了一個大新聞——黑道大佬之一的西弗倒台了,不久他就把錢還給我們。這一次他拿來一大批珠寶作為抵押,從我們這裡借了一百幾十萬比索,雖然行動還沒開始,不過我們估計至少能賺一倍以上,甚至有可能更多。」

  底下鴉雀無聲,現在他們知道為什麼以吝嗇出名的尤特人,會如此豪爽地借錢給一個人,如果他們也有這種賺錢的本事,尤特人肯定也會借錢給他們。

  「你們借一百幾十萬比索給他,不也要背後那些人同意嗎?」賈克卜酸溜溜地說道。

  「這不一樣,如果為了這次行動借錢,萬一行動失敗,所有的錢就收不回來;借給他就不同,就算行動失敗,他也能想辦法還上。」海因說道。

  海因不喜歡賈克卜,緊接著說道:「事實上,我們總共籌措了三百多萬資金,如果計畫成功,我們還會籌措更多的資金,因為我們相信拉佩勛爵會繼續借錢,借更多的錢,他的胃口總是越來越大。」

  「我看你們是瘋了。」賈克卜嘲諷道。

  「現在局勢不妙,資金放在別的地方不安全,又沒有收益,投在拉佩勛爵身上卻可以賺錢,而且塔倫靠海,一旦局勢進一步惡化,把這筆資金轉移到國外也容易得多,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海因笑道。

  賈克卜徹底無話可說,其他人也感覺心裡很不舒服,被比下去的不只是賈克卜一人。

  見氣氛變成如此壓抑,安博爾•諾德不得不站出來,他轉移話題,道:「別再說錢的來源了,反正誰都知道那傢伙會賺錢,說說咱們的計畫吧!按照我們的估計,有不少人會把槍賣掉,各位做好回收準備了嗎?」

  安博爾•諾德看著瓦克利和烏迪內斯,這兩人掌控了塔倫黑道的九成,回收槍支的事只能由他們來做。

  「沒問題,我已經關照過底下的人,不過……錢怎麼算?」瓦克利問道。

  「我以每把槍一個比索收。」海因說道。

  「這不可能,那還不如賣給槍店,這樣的槍至少能賣九個比索,這是成本價。」瓦克利搖頭道。

  「如果能賣的話,你儘管賣。」海因看了安博爾•諾德一眼。

  「在這個時候哪間槍店如果敢收贓,一旦被查出來,不但槍支會被全部沒收,還會課以巨額罰款。」安博爾•諾德早就把後路堵死,道:「所以我很鼓勵你們把槍賣給槍店,這樣一來我們又可以得到一筆額外的收入。」

  安博爾•諾德開場白說的就是「收割」,這可不是說說罷了,他們針對的不只是海盜。

  聚攏在這裡的人,每一個人都代表一方勢力,而且都不是什麼好人,警察和秘密警察就不用多說;市長代表的市政當局被人罵得也不少;護衛隊的名聲臭不可聞;至於瓦克利和烏迪內斯,這兩人都是混黑道的;最後就是尤特人,這就更不用解釋,就算他們什麼都沒做,也沒人會給他們好臉色。

  這樣的一群人聚攏在一起,絕對不會是因為正義和仁慈,只可能是利益;而從海盜身上,是得不到什麼利益的。

  「所有槍支上面都有編號,每一個編號都對應有簽名,而且事先有協議,槍枝是借給他們用,並不是歸他們所有,私自出售的話是要負法律責任,更不用說這些槍支若出現在海盜手裡,那是資敵,按照法律規定,資敵罪等同於叛國,最高可以處以死刑。不過人數這麼多,死刑顯然是不可能,那麼就只有財產充公,本人則判處苦役,期限從三年到十年。」安博爾•諾德開口法律,閉口法律,好像是守法的模範似的。

  聽到這番話,貝爾福特子爵、賈克卜、瓦克利全都大吃一驚,他們知道拉佩有一個大計畫,也知道拉佩等人心狠手辣,卻沒想到手筆這麼大,而且心狠手辣到這種程度。

  與此同時,貝爾福特子爵等人也終於明白拉佩為什麼這麼會賺錢,他不但腦子夠好,膽子也夠大,心也夠黑,他不發達,誰發達?

  「考慮到出售槍支的人大部分屬於社會底層,本身就沒什麼產業,就算把他們的財產全部充公,得到的收入也有限,我們得想辦法利用他們產生更多的財富,這件事由海因先生負責。」安博爾•諾德把髒活推給尤特人。

  一時之間,貝爾福特子爵、賈克卜、瓦克利等人為那些即將落入尤特人之手的可憐人感到惋惜,尤特人全都是能夠從石頭裡面榨出油來的好手,落到他們的手裡,絕對是最可怕的噩夢。

  「也有一部分人並不缺錢,甚至原本就有槍,卻為了佔便宜領槍,然後賣掉,這種人更加可惡,這樣的行為絕對不能姑息,他們的財產必須充公,他們被捕之後留下的產業空洞就需要在場各位來添補。」安博爾•諾德把一塊看上去很肥,油水很足的肉拋出來。

  「那是當然。」

  「身為一個塔倫人,投資故鄉責無旁貸。」

  「我的手上正好有大筆的閒錢,有地方投資再好不過。」

  眾人紛紛說道。

  賈克卜沒開口,因為他沒錢,他的錢都投在護衛隊上;比格•威爾同樣沒開口,他對此根本不在乎。

  「這次抵禦海盜入侵也是一種錘煉,我相信經過這次試練,塔倫人會變得更加堅強、更加勇敢、更加團結,如果能夠保持這種狀態,對塔倫非常有好處。」

  安博爾•諾德看著代表賓尼派來的比格•威爾,大家都明白,這就是許諾給賓尼派塔倫分部的好處。

  眾所周知,賓尼派在各地建立民兵組織,安博爾•諾德的意思很明顯,在塔倫,市政當局會瞎一隻眼,閉一隻眼。

  「剛才已經說了大家能夠得到的好處,現在咱們來談一下義務。」安博爾•諾德話鋒一轉,道:「這一次必須統一指揮,不允許各自為戰。」

  「統一指揮?」賈克卜冷笑一聲,道:「不會是借刀殺人,讓我們的人去送死吧?」

  安博爾•諾德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讓他鬱悶的是拉佩不在這裡。

  正當安博爾•諾德為難的時候,代表賓尼派過來的比格•威爾開口了:「傳聞果然沒錯,閣下的政治力是負數。」

  賈克卜額頭上的青筋直跳,他怒視著比格•威爾,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可以解釋一下嗎?我洗耳恭聽。」

  「如果要借刀殺人,最好的辦法是給你們一些船,那種武裝商船,讓你們守住入海口。」比格•威爾悠然說道。

  武裝商船炮少,只能打接舷戰,而接舷戰最為殘酷,護衛隊明面上只有五百人,就算算上暗中擴招的那部分人,也只不過一千多人,根本不可能贏。

  偏偏從道理上來說,拉佩下這樣的命令完全說得過去,甚至是最好的選擇,既能利用他們的戰力,又能保證護衛隊萬一和海盜有勾結,這邊也沒有任何損失。

  賈克卜閉上嘴巴,他看了瓦克利一眼,在來之前他和瓦克利商量過,兩邊共進共退。

  結果讓賈克卜很失望,瓦克利咳嗽一聲,說道:「既然拉佩勛爵投進這麼多錢,肯定希望計畫成功,而想讓計畫成功,肯定要大家通力合作,連我都知道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他不可能不懂。護衛隊的實力不弱,絕對能夠發揮很大的作用,如果被逼到那邊去,就太可惜了,像他這樣聰明的人肯定一清二楚。」

  瓦克利這番話聽起來好像在替護衛隊說話,實際上是站在拉佩那邊。

  到了這時候,賈克卜終於意識到自己被孤立了。

  道理很簡單,拉佩是投資者,所有的錢都是他出的,而且大家也看到了利益,實實在在的利益,若想要得到這些利益,只需要出力就行。

  如果賈克卜能夠提出另一個可行的方案,或許有人會支持他;可惜,他做不到。

  「好吧,反正我只需要出力就行了。」賈克卜不得不妥協。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5-8 04:05 PM

【第六十三話】 警報 

  一艘漁船在海上打漁,漁船的主人是叔侄倆,他們剛把漁網放下去,突然都個侄子看到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一根桅杆。

  漁夫的侄子立刻跑到船頭,打開一隻很長的木箱子,從裡面掏出一副望遠鏡。

  這副望遠鏡絕對屬於粗製濫造的貨色,鏡筒是用鐵片卷制而成,外面刷了一層很厚的油漆,用模子澆出來的鏡片也不太規整,看到的東西很暗,而且右下角有些變形。

  「叔叔,快收網,海盜來了!」漁夫的侄子大聲喊道。

  正在調整漁網的漁夫立刻衝過來,搶過侄子手裡的望遠鏡,朝著遠方眺望起來。

  遠處全都是桅杆,一根接著一根,從桅杆的樣式可以看得出來,大部分是排槳船。

  「快,你去調整風帆。」漁夫一邊命令道,一邊從腰間抽出小刀,走到拖拽漁網的繩索旁邊,一刀把繩索割斷。

  「漁網……」漁夫的侄子異常惋惜,這張網還是去年買的,捕都沒捕過一次。

  「都什麼時候了,保命要緊!」漁夫怒道,他跑到船尾,猛的把船舵扳過來,道:「快點回港口,只要把海盜來襲的消息報告上去,上面肯定會補償我們,到時候別說一張漁網,就算是一艘漁船都能得到。」

  漁夫的侄子不敢違背漁夫的意思,連忙將風帆板轉過來,不過對於漁夫的話,他始終不太相信,道:「那些老爺的話什麼時候兌現過?」

  「這一次不同,你沒看到他們拿出那麼多火槍嗎?還有我們手裡的望遠鏡。」漁夫道。

  「那是他們太傻,我看到很多人拿到槍後,轉手就賣掉。」漁夫的一邊說道,一邊升起船帆,他沒提望遠鏡,這東西只有漁夫能夠得到,他們是絕對不會把望遠鏡賣掉的,對於整天在海上漂泊的人來說,有一副望遠鏡就意味著存活機率要大得多。

  「你的槍沒賣掉吧?」漁夫頓時緊張起來。

  「沒賣掉,你知道的,我一直想有把槍,如果手裡有把槍,那些混混就不敢隨便欺負我們了。」漁夫的侄子異常興奮地說道。

  漁夫鬆了一口氣,道:「你還好沒賣掉槍。」

  「怎麼了?」漁夫的侄子感覺到漁夫話裡有話。

  漁夫輕哼一聲,道:「你真的以為上面那幫人是傻瓜?看著吧,賣掉槍的那些人遲早要倒霉,除非他們拿到錢之後立刻離開塔倫。」

  「這怎麼可能?把槍賣掉的人那麼多。」漁夫的侄子不以為然。

  「人多又怎麼樣?看著吧,這些人全都要倒霉。」漁夫的語氣異常肯定。

  「你怎麼知道?」漁夫的侄子有些奇怪地道。

  「別問這些,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漁夫搖了搖頭,突然他猶豫一下緊接著道:「等你再長大一些,變得成熟起來,我會把你介紹給一些人,讓你頂我的班。」

  聽到這番話,漁夫的侄子嚇了一跳,隨即他想到一種可能,不由得低聲問道:「叔叔,你不會是秘密警察的外圍成員吧?」

  「你想到哪裡去了?」漁夫走到近前,在他侄子的腦袋上輕拍一下,道:「別胡思亂想,以後你會明白的。」

  說完這番話,漁夫走到船頭,從那隻放望遠鏡的箱子裡面取出一根東西。

  那是一根短棍,一米多長,看上去像鐵製的,底部有一塊似棉花的東西。

  漁夫掏出打火石乒乒乓乓敲了半天,總算把那團棉花點著。

  漁夫高高舉起短棍,砰的一聲,短棍的上端噴出三寸多長的火舌,然後是瀰漫的硝煙,過了片刻,頭頂上傳來啪的一聲輕響,一團紅色煙霧在數十米高的空中炸開。

  隔了大概兩、二分鐘,在遠處也響起啪的一聲,同樣的一團煙霧在空中炸開。

  煙霧一團接著一團升起,如同接力似的將消息傳到塔倫,負責港口警戒的哨兵立刻敲響警鐘,緊接著港口的大鐘也敲響,那悠長的鐘聲異常低沉,完全有別於教堂的鐘聲。

  鐘聲傳得很遠,瞬間傳遍整個塔倫。

  原本還算平靜的小城頓時變得慌亂起來,警察從警察署蜂擁而出,消防隊、港口警衛隊,甚至連郵政署也一樣,這些都是政府部門,算是准軍事化的組織。

  還有很多右臂套著紅色袖箍的人在大街上奔跑著,這些人有的是賓尼派的成員,不過更多的人原本是黑幫分子或者走私販子。

  事先沒有演習過,以前也沒有配合過,但是一切都井然有序。

  理由倒也簡單,警察、消防隊、郵政署都有各自的轄區,黑幫也一樣,不過他們不叫轄區,而是叫地盤,偏偏這幫人互相都認識。警察負責指揮,消防隊負責調度,郵政署的人熟悉這裡的每一條大街小巷,他們走街串巷,把慌亂的市民召集起來,讓女人和孩子聚集在一起前往安全的地方,讓男人們拿好武器前往碼頭報到。沒人敢不聽話,因為每個小郵差的旁邊都有幾個手持棍棒的黑幫分子,他們負責維持秩序。

  只有走私販子比較特別,他們負責運送物資,主要是火藥和子彈,當然也有炮彈、手雷和燃燒瓶。

  很多人被趕離自己的家,女人和老人帶著孩子們往北走,一旦海盜到來,首先遭殃的肯定是碼頭附近的城區,而碼頭在南面,北面相對要安全一些。

  當然也有人躲在自己家裡,這種人要嘛是擔心有賊溜進來偷東西,要嘛是不想去碼頭集合,怕在戰鬥中喪生,他們絕對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很快他們的名字就會出現在失蹤人口名單上。

  逃亡的場面異常混亂,不過街道並沒有因此堵塞,因為所有馬車都被勒令調頭往北,而且能裝多少人就裝多少人。

  沒人敢反抗,那些警察、消防隊員、黑幫分子、走私販子根本就不會客氣,他們全都拎著棍棒,誰敢囉里囉唆,他們就是一頓亂棍,打個半死之後,直接扔在路邊。

  這是拉佩訂的規矩,而這幫人絕對樂意執行。

  往北跑的並不是只有女人和孩子,也有男人,他們全都為自己的機靈而沾沾自喜,卻不知道他們早就被盯上。

  大多數男人還是帶種的,拿著火槍往碼頭跑;也有一些人什麼也沒拿,光著雙手去集合,這些人有的已經把火槍賣了,有的沒賣火槍,而是巴望著再拿一把。

  「沒槍的人到我這裡來!」在碼頭邊上,一個身材很高,滿臉絡腮鬍的大漢拎著一隻鐵皮喇叭大聲喊道,在他的身後有一條很長的小巷。

  那些沒拿槍的人根本沒想太多,順著小巷就走進去。

  小巷的盡頭有一座很大的院子,沒拿槍的人被勒令排好隊,四周站著一圈警察,那些警察全都一臉冷笑。

  此刻最熱鬧的地方就是靠海的三座區,這裡已經被劃成戰區,碼頭工人和苦力正拚命地搬運沙包,這些沙包被堆疊起來,成了大大小小的工事。

  市民被編成一支支臨時的小隊,安排在陣位上。每個陣位都有兩個警察負責,這些警察擔任的是軍曹的職務,除此之外他們還負責一件事——分發頭盔,頭盔是用兩片鐵片沖壓而成,中間再用鉚釘合在一起,絕對是粗製濫造的貨色,但是戴著這玩意至少能夠給人心理上的安慰。

  「全都把槍架好,回憶一下平時是怎麼練的,用不著緊張,把那些海盜想像成靶子就行。放心,有那麼多槍,海盜根本就衝不進來。

  「大家聽我的號令,我叫你們開槍,你們再開槍,誰如果不聽命令,我有權將其當場擊斃。

  「在我們的背後有一個神射手,他的槍正指著老子的腦袋,所以我沒辦法逃,但你們看到我手裡的槍嗎?兩把短槍,總共十二發子彈,這是為那些想臨陣脫逃的人準備的,因此你們也別想逃。」

  所有警察都在做著戰場動員,他們和手下的「士兵」以往並不認識,不得不臨陣磨合,雖然磨合的方式粗糙又暴力,但是絕對有效。

  時間一點點流逝,港口漸漸恢復平靜。

  突然,街道上傳來一陣叮鈴噹噹的輕響。

  很多人排成長隊朝著碼頭而來,那金屬碰撞聲來自他們的腳下,他們的右腳全都帶著鐐銬,長長的鐐銬鎖在一起,讓他們無法逃脫。

  這些人全都是沒拿槍卻跑過來集合的倒霉蛋,他們之中有不少人已經把槍賣了,不過能夠來集合,至少證明他們還有良知,拉佩打算給他們一次機會。

  至於那些跟著老人、女人和孩子逃到北面去的膽小鬼,此刻都已經被抓起來,這些人大部分都把槍賣了,只有很少數有槍卻沒膽子,此刻這些人也被鎖住往這邊趕。

  最後就是那些自作聰明,躲在家裡不肯出來的人,漢德和他的手下正牽著狼狗到處搜索,抓到就押走,這些都是「失蹤人口」。

  所有這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在海面上,一艘艘漁船駛過炮台,朝著遠處而去,他們事先都得到警告,這時候不能進港,只能避往東面的海域;如果那邊也有海盜船,那麼他們就在東面唯一的一片淺灘上岸,然後跑回城裡。

  此刻唯一還有些不明就裡的就只有幾艘商船,他們原本正打算靠岸,但是岸邊劍拔弩張的情況把船上的人全都嚇壞,因此猶豫不決,不過他們很快就用不著猶豫,因為港口警衛隊的船已經靠上去。

  港口警衛隊前任隊長正是被拉佩一手拿下的小穆雷第,當初拉佩不得不避走馬內,一個原因是和賈克卜對上,另一個原因就是得罪老穆雷第。

  現在老穆雷第已經被趕下台,拉佩卻強勢回歸,港口警衛隊就慘了,連消防隊、郵差、黑幫分子、走私販子都被委以重任,他們卻沒有任何事做,而此刻他們的陣地也被安排在碼頭邊上,這是最靠前的位置,也是最危險的位置。

  不過這也不能算是公報私仇,畢竟守衛碼頭原本就是港口警衛隊的職責。

  時間漸漸流逝,塔倫外面的海面上漸漸出現許多船隻,而且還有船隻正陸陸續續到來。

  這些船看上去很雜亂,有排槳船,大部分都是中、小型,只有三艘大型的排槳船,這是真正的海盜船;也有武裝商船,乘這種船的有真正的海盜,也有客串的海盜,比如烏迪內斯的那些同行,又或是緝私隊的人,甚至有可能是普通的商人,他們得到消息後趕過來客串海盜;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船,比如漁船、兩桅的快帆船,乘這種船的天知道是什麼貨色,有可能是漁夫,也有可能是小船主,基本上都是來渾水摸魚的,反正當海盜不需要什麼資格證書,把臉一蒙,誰都可以是海盜。

  這支龐大卻顯得亂七八糟的船隊顯然是以那三艘大型排槳船為首,其中最顯眼的那艘排槳船掛著的船帆是紅色的,如血般紅,迎風一吹,方圓數十米都能夠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這艘船上的人也令人膽顫心驚,他們的身體全都異常魁梧,個個身高兩米以上,穿著厚重的鎧甲,那些鎧甲長滿赤紅色鐵鏽,愈發讓他們顯得猙獰可怖。

  在這艘令人不寒而慄的大型排槳船的船頭,一個身高超過兩米的巨人站在那裡,他同樣穿著一身鎧甲,不過他的鎧甲與眾不同,通紅似血,鎧甲的表面還不停扭曲蠕動著,浮現出一張張人臉。

  此刻,這個巨人拿著望遠鏡注視著港口。

  「很不錯,果然已經有了準備。」那個巨人呵呵一笑。

  「你還打算進攻嗎?」

  在那個巨人的身旁有個殘廢老頭,看上去六十多歲,頭扁扁的,額頭低矮,大餅臉,塌鼻樑,身體乾瘦又佝僂,他坐在一張椅子上,那張椅子看起來像是蜘蛛,有著八條毛茸茸的節肢長腿。

  「為什麼不呢?那個混血佬好不容易認清事實,知道自己再怎麼做都不可能得到別人的認同,我們怎麼能夠辜負他的期望?」巨人冷嘲熱諷道。

  「但是城裡有兩個甚至三個大師,他們可不是省油的燈。」殘廢老頭提醒道。

  「那又怎麼樣?他們畢竟不是本地人,讓他們為了一群不認識的人拚命,這可能嗎?再說,就算有三位大師又如何?他們帶了幾個手下?賈克卜手裡雖然只有二十幾人高階,但這幫人一旦聯手,高階、中階、低階互相配合,還是挺麻煩的。顯然對面的大師倒是不少,其他人卻只是一盤散沙。」巨人很輕蔑地道,他轉身朝著船艙走去,道:「反正還早,我去補個覺,沒事的話不要來煩我。」

  「一盤散沙?」殘廢老頭自言自語道,搖了搖頭,不過他沒有堅持什麼。

  隨後,殘廢老頭縱身一躍,那形如蜘蛛的椅子居然異常靈活,轉眼間就跳到旁邊的船上,緊接著又跳上另一艘船,沿路的那些海盜對殘廢老頭全都畢恭畢敬。

  殘廢老頭的目標是另外一艘大型排槳船,那艘大型排槳船是三艘船中最樸素的,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船長是一個四十五、六歲的中年人,滿臉滄桑,神情有些木然。

  看到殘廢老頭過來,那位船長冷冷地問道:「老妖,你怎麼過來了?」

  「我剛去了血魔那邊。」殘廢老頭說道。

  「他肯定一點都不在乎。」中年船長料到血魔會是什麼反應。

  「你猜得沒錯,那傢伙覺得對面是一盤散沙。」殘廢老頭操縱著座椅跳上那艘船。

  「一盤散沙嗎?」中年船長看了四週一眼,說道:「我覺得這邊或許更適合一些。」

  「我覺得這次恐怕不妙,就算二十年前的塔倫也沒現在這樣步調一致,更不用說還有這麼多槍,聽說那幫人一口氣發六萬五千多把槍,這手筆夠大的。」殘廢老頭嘖嘖連聲。

  「當然是大手筆,你我三家各二十萬比索,不需要我們做別的,只要我們發起號召就行,這樣的手筆還不夠大嗎?」中年船長打了一個呵欠。

  很早就有人提議攻打塔倫,但是這個提議根本打動不了老妖和中年船長,直到一個星期前一直替他們銷贓的商人突然帶來消息,有人願意出二十萬比索請他們攻打塔倫,兩人才真的心動。

  以老妖和中年船長的智慧,立刻就猜到之前提議攻打塔倫的是賈克卜的手下,而之後出錢讓他們發起號召的人肯定是拉佩,理由很簡單,賈克卜是個窮鬼,根本拿不出六十萬比索,而拉佩的特點恰恰是肯砸錢。

  連老妖和中年船長都聽說過馬內的血色之夜。拉佩一下子扔二十幾萬比索,把西弗手下比較重要的頭目殺了個乾乾淨淨,更不用說之後砸下去的那六十六萬比索,硬生生砸出一個勛爵頭銜。

  塔倫能拿得出這麼多錢的人或許不少,但是肯這樣砸下去的絕對沒有第二個人。

  「你覺得他想得到什麼?」殘廢老頭問道。

  「我不知道,也沒必要想那麼多,他想借刀殺人也好,想對付賈克卜也好,想借此控制塔倫也好,這都和我無關,反正我拿錢辦事。」中年船長很明顯也琢磨過,但是他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可能性實在太多,但是沒有一種情況值得砸六十萬比索下去,更不用說還有那些槍支的費用,兩筆投資加起來超過一百五十萬比索。

  中年船長實在看不出來,塔倫有什麼東西能值這麼多錢?

  「那你有什麼打算?」殘廢老頭又問道。

  「還能有什麼打算?我召集這麼多人,且我來了,已經盡到職責,完全對得起那二十萬比索,接下來我打算看戲。」中年船長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啊,看戲,大家一起看戲。」殘廢老頭笑了起來,他也是這麼打算的。

  「血魔呢?」中年船長問道。

  「他說要補個覺。」殘廢老頭說道。

  中年船長點了點頭,他很清楚血魔這個傢伙殘忍好殺,每一次行動之前總是興奮得睡不著覺,這一次如此反常,顯然他也感覺到不對勁。

  「不過我覺得他未必憋得住,一旦見了血,這傢伙的眼睛肯定會發紅,到時候就什麼都不管了。」殘廢老頭呵呵一笑。

  塔倫是一座靠海的山城,從市政廳頂樓靠海的房間就可以看到港口,此刻有好幾雙眼睛正盯著海面,盯著那一艘艘海盜船。

  「數量真是不少啊!整個南部海域的海盜恐怕都來了吧?」貝爾福特子爵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貝爾福特子爵不像其他人那樣有自信,二十年前他曾經面對過海盜,但是現在他已經老了,更何況以前進攻塔倫的海盜從來沒有這麼多。

  「血魔、老蟲子和海軍上將都已經來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同時進攻?如果是那樣的話,防禦的壓力會很大。」賈克卜喃喃自語道,此刻他並不在護衛隊的營地,事實上護衛隊的營地仍舊被警察團團包圍著。

  除了賈克卜之外,被放出來的護衛隊成員還有五十幾人,他們都是炮手。正如當初拉佩要求的那樣,炮手們的妻子和兒女就在旁邊,開戰之前他們已經被關照過,如果連續十發沒有命中,他們和家人會一起完蛋。

  「信號發出去了嗎?」傑克轉頭看了大魔法師安德雷一眼。

  「早就發出去了,按照時間來算,他也該到了。」安德雷看了看天空,他說的當然是拉佩。

  就在安德雷說話的時候,拉佩正在拚命往這邊趕。

  趕路這種事沒有任何取巧的辦法,遠距離傳送那是傳說中的東西,魔法師們一直在研究,但始終沒有成功;也有一些魔法師嘗試將身體元素化,化作一團火或者一道閃電,想用這種辦法達到極高的速度,可惜也沒有成功的先例。迄今為止,比較快的趕路方式仍舊只有那麼幾種。

  此時拉佩變成了一隻鳥,一隻雨燕。

  拉佩有一枚形態轉換戒指,這是從傑克那裡學來的,傑克也有一枚同樣的戒指。

  形態轉換是一種非常特殊的魔法,易學難精,難度和變身之後的能力有關,像鳥、老鼠、貓這類的弱小生物就很容易變,可想變獅子、老虎、熊就有些難度,再往上是各種魔獸,據說有些專精形態變換的大德魯伊可以變成龍,再差勁的龍也是傳奇等級。

  拉佩並不打算在這上面多花心思,他只需要初級形態轉換,也就是能夠變成鳥、老鼠或者貓,其中最實用的就是鳥,特別是雨燕,簡直是趕路的首選。

  此刻的拉佩不停撲打著翅膀,真正的雨燕不會這樣做,它們大多數時間是在滑翔,為的是節省體力。拉佩卻不在乎,變成雨燕後,他的力量變小了,但是體力沒變,而且他有著狼人的特性,體力是他的強項,可以一直這樣飛下去,始終保持最快的速度。

  山川、河流、田野、村莊、叢林、山脈,這些紛紛在腳下滑過,然後是茫茫無際的大海,這段日子拉佩一直在南方徘徊,從這座城市到達那座城市,看上去離塔倫越來越遠,實際上直線距離從來沒有超過兩百公里。

  在市政廳的頂樓上,那些大人物平靜地看著戰場,沒有憤怒、沒有恐懼,也沒有悲哀和憐憫。

  「多麼壯觀的場面,戰爭的舞台必然屬於火炮,騎士、重裝戰士、弓箭手……甚至魔法師都可以謝幕,這座舞台上已經沒有他們的位置。」傑克喃喃自語道。

  大魔法師安德雷轉頭看了傑克一眼,不過並沒有反駁。

  賈克卜則皺起眉頭,如果是他和他的護衛隊面對同樣的攻擊,恐怕第一波攻擊過去後,他身邊的人就只剩下十位數。

  「開玩笑,到哪裡去弄那麼多火炮?」貝爾福特子爵有些不以為然,要不是他恰巧想起有這麼座倉庫,平白得了一千多門火炮,怎麼可能打出這樣的效果?

  「造炮很難嗎?」傑克問道。

  「不難。」貝爾福特子爵搖了搖頭。

  「既然不難,就意味著只要有錢,要多少火炮都行。」傑克呵呵一笑。

  貝爾福特子爵微微一愣,頓時說不出話來。

  「我看到有海盜開始撤了。」賈克卜在一旁岔開話題。

  「那都是打算渾水摸魚的傢伙。」傑克一點都不在意地說道。

  顯然是被第一波的攻擊嚇壞,很多船正在調轉船頭,大部分是那種雜七雜八的小船,也有一些武裝商船。

  「要不要封鎖港口?不然的話獵物就全都逃走了。」賈克卜問道。

  只有在場的這幾個人知道,拉佩的目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海盜,從一開始他盯的就是那些客串海盜的人。

  眾人的目光全都轉向傑克和安德雷。

  「現在的問題是……」

  傑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安德雷打斷,道:「他已經到了。」

  「他?不是他們倆?」賈克卜問道。

  「賓尼派的那個特使雖然和我們有協議,不過他首先需要保證的是自己的安全,如果像另外一位特使一樣遭遇刺殺,那就什麼意義都沒有了。」傑克的話中意有所指。

  賈克卜的臉頰肌肉微微抽動兩下,知道傑克是在嘲諷他,當初的那起刺殺事件和他脫不了關係。

  安德雷卻沒心思管這些事,他抬起手,頓時一道紅光飛到半空中,驟然炸開。

  這是信號,全面出擊的信號。

  在港口的外面,在一片看上去什麼都沒有的海灘上,已經改名為伯納的瓦蒙看著天空中炸開的紅光,轉頭說道:「現在輪到我們了,全體上船。」

  隨著這聲令下,海灘邊上一陣光影扭曲,終於顯露出來,這裡密密麻麻全都是人,緊挨著岸邊的海面上停著一排炮艇。

  那些人大半身材幹瘦矮小,額頭高,顴骨也高,小眼睛,鷹鉤鼻,眼窩深陷……這是尤特人的特徵;小部分人穿著護衛隊的制服。

  沒有多少人知道,那個被警察圍攏著的護衛隊營地根本就是空的,那是做給別人看,營地裡面的人早在警鐘敲響的時候,就已經通過密道來到這裡,和水警二隊的成員會合。

  這絕對是塔倫最強大的武力,護衛隊強的是個人實力,水警二隊則是人多勢眾。

  「快,快點上船。」

  「各自就位。」

  「我開始點名了,點到的人就喊一聲。」

  海灘邊上頓時變得熱鬧起來,作戰計畫已經演練過無數次,為了掩人耳目,演練的場所是在護衛隊營地裡面,他們在地上畫出炮艇的俯視圖,把捲起的蓆子當作火炮,拿紡車當作輪槳,為的就是今天。

  「這船真夠矮的,趴著駕船,爬著開炮,能夠想出這玩意的真是天才。」

  「但願這東西別出海就沉。」

  「我一個堂堂的魔法師都沒有抱怨,你還抱怨什麼?」

  到處都是抱怨的聲音,發出抱怨的全是那些護衛隊成員,特別是那些魔法師。

  拉佩對於魔法師的運用非常另類。這些魔法師的作用只有三個,第一是給火炮加持強化術,這些火炮全被刻上「加固」的法陣,為的是能夠裝填更多的火藥,炮艇的頂棚同樣刻有「加固」的法陣,這些頂棚是用三寸厚的木板拼成,上面還釘了一層一釐米厚的鐵板,再加上低緩的斜坡和「加固」的法陣,一般的炮彈打上去,很容易被彈開,造成跳飛;第二個作用是管彈藥庫,所謂的彈藥庫只是一隻狹長的鐵箱,和拉佩手裡的小包一樣,放在裡面的東西也會被縮小,所以鐵箱子體積不大,卻塞了不少彈藥;最後一個作用就是負責炮艇之間的聯絡。

  「看來你們老闆還是不放心我們,讓魔法師做這樣的事實在大材小用。」在最前面的一艘船上,賈克卜的副官冷嘲熱諷道。

  伯納瞪了這名副官一眼,冷笑一聲,說道:「你懂什麼,這叫魔效最高化,火炮的出現,把戰場的距離拉遠到一公里以上,基本上沒魔法師什麼事,所以最近幾場戰爭,魔法師的作用變得越來越小。老闆認為魔法師與其用來攻擊,不如用於輔助,用來加強火炮的威力。加固術是初級魔法,開啟魔法袋也一樣,比扔一顆火球或者發一道風刃容易多了,一個魔法師可以管一艘船、二十門火炮,在一場戰鬥中,每門火炮就算只射擊六十發,也有一千兩百發,但是扔火球的話,就算高級魔法師也不會破百吧?」

  「這叫魔法會計學,是老闆總結弗格森小隊的經驗,集合了五十名會計師和十名精算師,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推算出來的。」水警二隊的副隊長,一個中年尤特人在旁邊插了一句。

  「說得像真的一樣。」賈克卜的副官嘟囔道。

  不過這名副官也就嘴硬,實際上他已經被唬住了。

  「別再囉唆了!現在開船,左轉六十度,航速五。」伯納大喊一聲。

  在伯納的身後,有五個護衛隊隊員踩著輪槳,嘴裡唸著「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的號令。

  輪槳被踩得飛快,捲起陣陣白浪,推著炮艇駛離岸邊。

  離開海岸有五、六十米,伯納再次下令道:「正前方,全速前進。」

  那五個護衛隊隊員飛快地踩著輪槳,號令變成「一二、一二、一二」。

  炮艇立刻狂飈起來,炮艇最高可以跑到七節,和馬匹慢跑的速度差不多,在船裡面算是很快的。

  一個多小時後,那犄角般的出海口就近在眼前,遠遠地可以看到兩邊的炮台上硝煙瀰漫,海面上不時激起衝天的水柱。

  「告訴後面的船,結成扇形封鎖線,各自尋找目標開炮,先打小的,別急著打大的。」伯納轉頭對船上的那個魔法師命令道。

  很快的,命令就傳達下去。

  此刻正打得起勁的那些海盜早就注意到這支突然間出現在身後的艦隊,對於這種炮艇,他們並不陌生,但是這些炮艇有些超出他們的認知——海盜們熟悉的炮艇可沒有這樣的速度。

  不過,真正的海盜並不感到慌亂,在他們看來,三磅的火炮只比牙籤粗那麼一點,就算被打中,也只不過是撓癢癢,威脅不大。

  按照常理來說,也確實如此。三磅的炮彈直徑不到八釐米,挨上一發,頂多打穿一個小窟窿,用腳底板就能堵住。

  不過那些客串的海盜就沒有這麼鎮定自若,他們原本就是烏合之眾,之前就已經被嚇壞,此刻更是亂成一團,有的衝上來,有的奪路而逃,也有一些轉頭返回港口。

  「轟轟轟……」

  炮艇開火了,所有火炮同時響起,炮管吐出的火舌有兩、三米長,噴出的硝煙瞬間將整片海面都遮蓋起來。

  和碼頭的第一波攻擊一樣,這次炮擊的場面也異常可觀,十幾艘小船瞬間被打穿,木板紛飛,有些直接就解體,另外一些則緩緩下沉。

  所有海盜都驚呆了,那些想渾水摸魚的兼職海盜被嚇壞,絕對沒想到會遭遇到這樣的攻擊;而那些真正的海盜則被火炮的威力鎮住,這根本不是他們熟悉的三磅小炮的威力。

  不只是海盜那邊,塔倫這邊的人同樣也傻了,好半天,一艘艘炮艇中響起震天的歡呼聲。

  在為首的那艘炮艇上,那個魔法師拿起一根炮彈,倒過來倒過去看著。

  炮彈確實是一根,樣子看上去就像箭矢,兩米多長,尾部是四片鐵皮尾翼。只看了一眼,魔法師立刻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這種炮彈,中間是一根食指粗細的鐵棍,周圍一圈是炸藥,尾部有一段很短的導火索,炮彈射出的時候導火索被點燃,一旦炮彈命中目標,導火索因為慣性前衝,點燃炸藥,然後就是一聲巨響。

  魔法師轉頭又看了那一包包用麻布包裹、圓柱形的發射火藥一眼,火藥量絕對有普通三磅火炮的兩、三倍,三磅鷹炮的射程原本應該是一點五公里左右,但是現在也可以打到三公里以上。

  「轟轟轟……」炮聲接連不斷,炮彈如同冰雹般朝著海盜們射去。

  那些炮手全都打瘋了,原本三磅的小炮就以射速著稱,這些又是後裝火炮,開炮的速度就更快。

  負責瞄準的人已經不再滿足於攻擊那些雜七雜八的小船,他們連那些排槳船都敢打,只有那三艘最大的船不敢招惹。

  遠處的海面上木片紛飛、烈火熊熊。

  突然一聲巨響,其中一艘排槳船爆炸,一發炮彈擊中船上的火藥艙,引爆了裡面的火藥桶,那場面絕對震撼人心。

  而就彷彿約好似的,碼頭也突然間爆炸,那是一連串爆炸,很多海盜給被炸飛,甚至直接掀到岸上。

  當初建造防禦工事的時候,沿著碼頭放了數百隻火藥桶,此刻這些火藥桶發揮出決定性的威力。

  不知道有多少船隻被高高拋起,然後重重落下,所有船不管大小全被炸成碎片,船上的海盜紛紛落入海中,然後變成一具具屍體漂浮在海面上。

  海盜崩潰了,已經登岸的海盜要嘛跪地投降,要嘛轉身跳進海裡,而那些海盜船則紛紛調轉船頭。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5-8 04:25 PM

【第六十四話】 防禦•反擊 

  硝煙籠罩住海面,如同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這道長長的迷霧好像一堵牆壁阻擋住海盜們的去路。

  別說那些雜七雜八的船隻,就連排槳船也衝不過那密集的炮火,已經有不少排槳船被打沉,變成一堆或沉或浮的碎木板。

  突然,所有船全都退開,中間讓出一條通道,三艘大型排槳船緩緩地駛過來,那艘掛著血色巨帆的排槳船在前,另外兩艘排槳船拖在後面。

  這時,另外兩艘排槳船停下來,但是掛著血色巨帆的排槳船卻沒停下來。

  每一艘炮艇上的火炮全都對準血帆大船,炮彈如同冰雹般射過來。

  那艘掛著血帆的排槳船被擊中,爆炸聲連綿不斷,硝煙和火光籠罩住整艘船。炮擊停止了,那凝聚不散的硝煙阻擋視線,伯納不想浪費炮彈。

  一陣狂風捲過,硝煙被吹散,只見那艘掛著血帆的排槳船被打得千瘡百孔,那血色巨帆更是如同蟲蝕的葉子般滿是洞眼。

  「這怎麼可能?」

  「那東西在癒合。」

  「這真的是船嗎?還是活的生物?」

  到處都是驚呼聲,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地看著那艘大船。

  那面被打得殘破不堪的巨帆詭異地蠕動著,上面的洞眼漸漸變小,然後一個個消失。

  「現在輪到我出手了!」

  隨著一聲大喝,一道巨大的赤紅色身影凌空而起,朝著塔倫這邊踏步而來,他的手裡高高舉著一把長劍,劍長足有兩米,寬度和手掌差不多,絕對是一件只有巨人才能使用的武器。

  那人是血魔,南方海域最有名的海盜,也是天底下最殘忍的海盜之一。

  在血魔的身後,海水全都變成紅色,好像注入大量的鮮血般,那艘船上的海盜也紛紛跳下水,踩著血色的海面朝前衝去。

  這是赤色衝擊波,血帆海盜團最有名的殺招,正是憑藉這招,這艘海盜船縱橫四海,無人敢擋。

  「砰砰砰!」

  海面上響起一連串爆炸聲,炸開的是一張張巨網,這些網互相交織在一起,把整片海面都包覆起來。

  不只是海裡,天空中也一樣,一張巨大的羅網綿延數里,把血帆海盜團整個罩在底下。

  與此同時,半空中突然間出現幾道人影。

  這幾個人是憑空冒出來的,卻沒有一個人多話,一出現就朝著血魔圍攻過來。

  「賈克卜,你這個王八蛋!」血魔破口大罵,他猛的一轉身,不顧一切地朝著其中一個人殺去。

  又是一聲巨響,兩位大師級人物互拼的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蕩去,底下的海水劇烈翻騰起來,以這兩個人為中心,一道道數米高的波浪朝著四周擴散,離得最近的幾艘炮艇被捲來的浪頭直接打翻;那些踏浪而行的海盜更是躲都來不及躲,一下子就被捲入海中。

  這一擊,絕對比當初市政廳外,拉佩和賈克卜的那次碰撞更加恐怖。

  一道人影飛出去,這一次被打飛的是賈克卜,他原本就有傷,為了這一戰,他讓牧師用神術幫他鎮住傷勢,但是這一擊讓他傷上加傷。

  安德雷瞬間飛近,將手中魔杖輕輕一指,輕聲喊道:「恐怖、憎恨、惱怒、瘋狂。」

  「這傢伙身上的血甲能夠抵消一切精神魔法!」賈克卜急了,大聲喊道。

  安德雷早已經飛回來,遠離血魔,這才說道:「我知道,我的魔法針對的並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身上的那件鎧甲。」

  就在賈克卜和安德雷一問一答的時候,傑克也出手了,他的身體四周寒光閃爍,相移飛刀盡數出動,直接跳過血甲攻擊血魔。

  「我要殺了你們!」血魔瘋狂地咆哮道,原本就巨大得嚇人的身體再一次膨脹。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一道虛無縹緲的祈禱聲:「讚美您,萬能的主,您的仁慈無所不在,請賜予我力量,我將以光明為劍,正義為矛,摧毀一切罪惡……」

  彷彿是在和祈禱聲應和,港口那邊傳來陣陣鐘聲,鐘聲凌亂又嘈雜,整座港口的鐘全都敲響了,聚集在一起,聚攏在這片戰場的上空。

  剎那間,拉佩的背後展開一對翅膀。

  那是一對金光閃閃的翅膀,耀眼奪目,讓人無法直視。在拉佩的背後,一道巨大且虛幻的身影若隱若現,不過最晃眼的還是他手中的長劍,那把長劍散發出像太陽般的光芒。

  幾乎同時,海中血浪翻滾,一座由枯骨拼成的魔法陣瞬間浮現;下一秒鐘,無數漆黑鏈條從魔法陣中射出,這些鏈條衝天而起朝著血魔纏上去。

  「這是什麼?」

  血魔大駭,他連連閃避,但是不管怎麼閃,鎖鏈仍舊纏在他身上,更詭異的是這些鎖鏈像活的一樣,延伸出無數觸鬚迅速滲透進他的血甲中。

  原本血甲上不時浮現出的一張張面孔,此刻同時冒出來,它們的神情不再痛苦,而是憤怒、憎恨、狂暴。

  還沒等血魔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輕響,就像細語呢喃般,緊接著一把纖細的刺劍穿透他的身體。

  出手的是一個刺客,瓦克利身邊的那個大刺客,以往從來沒人看到過他出手。

  血魔暴怒,手中的巨劍橫斬而出,此刻他只想帶上一個人同歸於盡。

  沒人能夠躲過血魔暴怒的一劍,那個大刺客同樣不能。

  大刺客被攔腰斬成兩段,不過緊接著他的兩半身體就隨風化去,原來只是一道虛影,大刺客早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

  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直到此刻拉佩才出手。

  血魔沒辦法躲閃,他已經被那詭異的鎖鏈徹底困住,只能勉強抬起手中的巨劍。

  金光爆閃,刺得血魔兩眼發痛,無盡的聖光如同山嶽般壓下來,壓得他無法喘息。

  血甲上的一張張人臉拚命掙扎著,景象就如同血液沸騰般,突然一張人臉掙脫出來,緊接著它狠狠地咬在血魔的脖頸上。

  越來越多人臉掙脫出來,血魔的身上全都是一張張人臉,它們在不停啃噬著。

  「叮——」

  一道清脆的破碎聲響徹天際,那把常人根本難以撼動的巨劍崩碎了。

  「不——」血魔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嚎聲,一道金光從他的頭頂直劈到腳底,身體從中間被一切為二,還沒等到落入海中,就在那刺眼的金光中紛紛崩碎。

  同時崩碎的還有那些詭異的黑色鎖鏈和無數人臉,崩碎的人臉化作一道道半透明的身影,它們的臉上再也沒有痛苦,也沒有憤怒、憎恨和狂暴,只有解脫的喜悅。

  「這傢伙可真不容易殺。」拉佩把劍收起來。

  「任何一個大師都不容易殺,要不是這傢伙自己找死,跑到咱們家門口,再加上事先判斷錯誤,沒想到會被這麼多人圍殺,要不然想殺他絕對沒有這麼容易。」傑克說了一句中肯的話。

  不過這話別人聽著還好,唯獨賈克卜的臉頰肌肉不停抽搐著,因為這話對他也一樣合適。

  當初賈克卜什麼都不知道就急匆匆地跑去市政廳找麻煩,同樣也是跑上門找死,要不是拉佩沒打算殺他,此刻他恐怕已經和這個海盜頭目一樣。

  更令賈克卜感到恐懼的是那射出黑色鎖鏈的枯骨法陣,血魔的死有一半功勞來自於這座法陣,那黑色的鎖鏈不但讓血魔無法逃脫,還導致那件血甲反噬其主,直接廢掉血魔最強的一張底牌,這招怎麼看都像黑魔法。

  不只是賈克卜,那個大刺客也有同樣的想法。

  一直以來大家都在猜測,拉佩身後的大師到底有幾人,是兩人?還是三人?

  此刻,賈克卜和那個大刺客再也沒有任何懷疑,絕對是三人,這個藏頭露尾的人是黑魔法師,十之八九是教拉佩黑魔法的人。

  「接下來怎麼辦?」

  賈克卜捂著胸口,看著底下那兩艘大型排槳船,剛才和血魔硬拚一記,他受傷不輕。

  「那兩個人還算可以,沒必要趕盡殺絕。」傑克說道,這是他、拉佩和比格•威爾三個人商量好的。

  「我還得去淨化血魔的那些手下。」拉佩裝出一副虔誠的模樣,他如同天使般飛臨人間,朝著海面緩緩落下,同時降下一片絢爛的金霞。

  此刻血魔的那些手下正在海裡掙扎,拚命想要游回船上,此時金霞籠罩在他們身上,瞬間把他們身上的傷全都治好,還讓他們感到異常振奮,膽氣過人,甚至境界也被強行拔高一個等級。

  實際上那片金霞是好幾種神術,有祝福、治癒、祈禱、活力無限。

  「我願意投降。」

  「我投降,我懺悔。」

  「我有罪,我願意接受救贖。」

  那些海盜大聲呼喊著,他們滿臉虔誠……下一秒鐘,他們的臉上浮現出一根根黑紫色血管,皮膚開始發紅,身上開始冒煙,轉瞬間就燃燒起來,彷彿一根根漂浮在海中的火把,拚命地掙扎、拚命地慘叫、拚命地哭號,那場面就像地獄中的景象。

  一道金光朝著港口飛去,拉佩並沒有大開殺戒。

  傑克、安德雷早就回去了,瓦克利身邊的那個大刺客也走了,他不知道用的是什麼辦法,身體瞬間消失。賈克卜沒有這幫人的本事,只能凌空而行,不過他沒回港口,而是隨便找了一個地方落下。

  到了這個地步,那些海盜對於攻打港口都已經沒了想法,只求能夠逃回去。此時海盜船四散開來,有的朝著炮艇組成的防線衝過來,有的則駛往岸邊。

  「開炮!能夠打沉幾艘就是幾艘,這可是難得的實戰機會,那幫海盜全都已經嚇破膽,不敢衝上來和我們接舷的!」伯納大聲下令道。

  轉瞬間,隆隆的炮聲再一次響成一片。

  硝煙瀰漫,火光亂閃,水柱衝天,木板紛飛,一艘接著一艘海盜船被打沉或者轟碎。

  隨著距離的接近,這邊的火炮打得越來越準,威力也越來越恐怖。

  不過隨著距離接近,那些海盜船也有機會開火,他們的炮彈打在炮艇上,大部分被彈開,不過也有小部分打穿船板。

  兩邊的距離越來越近,相對於火炮的射程來說,這已經是拼刺刀的距離。

  「散開,讓大家散開,我們有速度的優勢,沒必要和他們拚命。」伯納再一次下令。

  伯納的命令迅速傳遞下去,防線瞬間斷開,所有炮艇都動了起來,朝著外海駛去。

  這些炮艇吃水太淺,並不適合外海,好在這個季節塔倫周圍的海域還算平靜,除了幾道大浪頭讓炮艇顛簸上下,還打濕了頂棚,其他倒也沒什麼。可若不再組成防線,炮火的密集度也會不如前,擊沉海盜船的效率更會大大不如。

  有些海盜船衝出去,那些海盜拚命逃跑,根本無心戀戰。

  能逃出去的大多是真正的海盜,清一色的排槳船,其中就包括另外兩艘大型排槳船。

  那些雜七雜八的海盜船被扔在後面,它們成了炮艇的靶子,特別是那些圓滾滾的武裝商船,它們跑得慢、火炮少、塊頭大,絕對是最好的目標。

  密集的炮火再一次覆蓋這片海域。

  「投降,我們投降!」一艘海盜船的船長揮舞著白色毛巾,大聲呼喊道。

  有了先例,越來越多海盜船掛起白旗。

  也有些海盜不甘心投降,又擔心逃不掉,乾脆朝著海岸衝去,打算棄船登岸,從岸上逃跑。

  「通知港口警衛隊,讓他們負責接收這些投降的海盜。」伯納命令道,他把這個光榮又危險的任務扔給港口警衛隊,反正誰都知道那幫人是後娘養的,髒活、累活、送死的活儘管交給他們就是。

  「總算結束了。」旁邊的副官伸了一個懶腰。

  「還沒呢!」伯納朝著外海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茫茫無際的大海上,有另外一支船隊正緩緩而行。

  這支船隊的規模不大,只有兩艘大型排槳船,不過排槳已經換成輪槳,用的人少了幾倍,速度卻快了許多。

  這兩艘排槳船的後面拖了兩條繩索,繩索後面拽著十幾艘炮艇。

  這裡是遠離陸地的外海,波濤洶湧,炮艇的船舷太低,被海浪一次又一次湧上頂棚,好在出發之前做的防水處理效果不錯,就算完全被海浪淹沒,也沒有水滲透進來。

  負責率領這支艦隊的是保羅,副手是西爾維婭,船上的每一個人都是拉佩的直屬手下,是真正信得過的人。

  突然頭頂上響起一陣風聲,緊接著兩個人重重落下,過了片刻,又有一個人飄落下來。

  落下的那兩個人是拉佩和傑克,飄落的這位是安德雷。

  其實拉佩和傑克可以自己過來,傑克也有形態轉換戒指,變隻鳥什麼的非常容易,而拉佩雖然已經用掉戒指,但是初級形態轉換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魔法,一次性捲軸多的是,多次使用的法符也有不少,前者只要一百多比索,後者按照施法次數,從幾百到上千比索不等,反正對拉佩來說,這點錢不算什麼。只不過有大魔法師安德雷在,他們也就沒必要白浪費力氣。

  「現在離班克納特群島還有多遠?」落到船上後,拉佩首先問道。

  班克納特群島就是船隊的目的地,也是拉佩最終的目標。

  原本拉佩沒打算和海盜開戰,他是被迫無奈不得不戰,因為打仗就是燒錢。

  拉佩不在乎錢,但是他不想做虧本生意,必須想辦法把錢賺回來,班克納特群島就是拉佩看上的戰利品之一。

  班克納特群島在塔倫南面偏東一百二十公里的地方,由一連串島嶼和暗礁組成,其中有兩座大島嶼最為有名。

  一座叫要塞島,這是一座非常詭異的島嶼,呈不規則的三角形,頂部是平的,土壤肥沃,綠草如茵,四週一圈是懸崖峭壁,就像一道城牆似的,這道天然的城牆高達八十米,別說攻打,要爬上來都很困難。

  另外一座島叫天堂島,在這座不算太大的島嶼上有高山、沙灘、可以避風的深水環礁、瀑布、溪流和湖泊,也有肥沃的土地,甚至還有鐵礦,這裡有著生存需要的一切。

  可惜,天堂島是海盜的天堂。

  住在天堂島上的人差不多有一、兩萬,相當於一座小型城市,這裡的居民大多是海盜,也有走私販子、僱傭兵和通緝犯,總而言之都是些亡命之徒。

  在過去的一個世紀,王國曾經兩度派兵攻打天堂島的海盜,兩次都撞了個頭破血流,最後不得不狼狽撤軍。

  事實上,塔倫原本只是一座小漁村,就是因為要討伐班克納特群島的海盜,選擇了離群島最近的這座漁村作為港口,專門負責物資補給。

  拉佩之所以敢打這片群島的主意,是因為此刻島上的人全都去攻打塔倫,島上肯定沒多少人。

  時間漸漸流逝,突然拉佩看到前面有艘單桅快船。

  這艘船看到拉佩等人,居然靠近了一些,可過了片刻卻調轉船頭,似乎要逃跑。

  「應該是海盜的警戒船,要不要派一艘船追上去,把他們扣押起來?」保羅問道,這個人性格有問題,但不意味著他傻,一旦兩軍對壘,他自然會收起軟心腸。

  「算了,這件事交給我吧。」拉佩嘆了一口氣。

  拉佩再一次感受到魔法師太少的無奈,特別是中、高階魔法師,之所以需要中階魔法師,是因為從中階開始,魔法師就能飛了,是真正的飛行,而不是滑翔或者飄浮。

  拉佩在魔法上的境界並沒到中階,不過他有其他魔法師沒有的本事,他縱身一躍,踩著海面朝著那艘快船追去。

  這只不過是在腳下製造一片力場,用來承受身體的重量,這片力場必須有承載體,比如海水,換成空氣就不行。

  拉佩跑得很快,他每一次蹬踏,身體就會往前射出十幾米,不像奔跑,反倒更像飛行。

  之前那艘船為了看清楚這邊的情況,所以靠得太近,之後調轉船頭又花了不少時間,導致速度減慢,此刻兩邊的距離只有五、六公里。這樣的距離對於一般人絕對追不上,但是對於拉佩來說,也就兩、三分鐘的事。

  眼看著兩邊的距離越來越近,那艘船上的人顯然知道無法逃脫,居然放出幾隻鴿子。

  看著那些鴿子,拉佩只能乾瞪眼。

  火炮的出現,使得魔法師越來越沒有用武之地,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距離,大部分魔法的作用距離在一、兩百米之間,最遠也不過一公里,但火炮卻可以輕而易舉地打到一公里之外。

  當然,超遠距離施法並非做不到,不過那是大師們的特權,到了傳奇等級,甚至可以隔著幾百公里製造一場雪崩或者讓一座火山噴發。

  「真不想這樣。」拉佩輕嘆一聲,緊接著打了一個響指。

  頓時有幾團煙霧從拉佩掛在腰上的一隻扁壺內飛出來,在半空中凝聚成人形。

  這些由煙霧組成的人形非常恐怖,只有一張骷髏臉,還有兩隻枯骨般的手,其他部位全都朦朦朧朧,倒是和傳說中的死神有幾分相似。

  「殺了它們。」拉佩朝著天空中的那幾隻信鴿指了指。

  咻的一聲,那些怨靈朝著信鴿追去。

  靈體的速度確實很快,眨眼間就追上那幾隻鴿子,其中一道怨靈颼的一下子鑽進鴿子體內。

  那隻鴿子翻滾著從天空中掉下來,轉眼間落入海裡。

  眨眼間的工夫,所有鴿子全都掉進海裡。

  拉佩冷冷地看著那艘快船,看著船上那些慌亂的人,他原本只想扣留他們,現在他沒興趣了。

  片刻後,海面上多了一堆破碎的木片和幾具浮屍。

  離班克納特群島越來越近,一路上遇到的船隻也越來越多。

  拉佩乾脆放了十幾隻小精靈在半空中,監視方圓二十公里內的一切動靜,一旦發現有船隻,他就立刻放出怨靈,這些怨靈會偷偷鑽進籠子把信鴿殺死,然後侵入那些海盜的體內,製造幻覺,讓他們自相殘殺。

  「你越來越有黑魔法師的氣度了。」傑克評價道。

  「你以為我想用那些怨靈?除此之外我沒別招可用。」拉佩很無奈。

  魔法師池不是沒有超遠距離攻擊的手段,魔偶、魔寵、傀儡、亡靈都能夠跑得很遠,一旦它們擁有攻擊手段,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超遠距離攻擊,只不過以前拉佩沒這樣的需求罷了。

  「你們閉嘴吧!班克納特群島就要到了,雖然大部分海盜都去了塔倫,但是想攻佔這裡好像也不容易。」安德雷打斷拉佩和傑克的爭論,道。

  安德雷攤開手掌,掌心中立刻多了一面水晶圓盤,圓盤中映照出星星點點的光芒,上面有三團光芒最是明亮,其中一團代表他們,另外一團在遠處,最後一團則在海中。

  「海裡有東西?」傑克皺起眉頭。

  「傳說班克納特群島有海怪盤踞,那頭海怪是最早佔據這裡的海盜頭目豢養的,是那些海盜的守護神。」拉佩身為塔倫人,從小聽著海盜的故事長大。

  「看來這不是什麼傳說。」安德雷說道。

  「這片群島被海盜佔據已經有六個多世紀,什麼樣的海怪能夠活這麼久?」拉佩感到不可思議。

  「很多。」安德雷說道。

  「魔法生物的壽命大多很長,一隻普通的魔鳥就能活五、六十年,魔狼的壽命則在八十歲到三百歲之間,這要看品種,魔象更長,可以活到五百歲以上,不過和爬行類相比,還算是短的,很多魔蛇、魔蜥蜴能活一、兩千歲,至於傳說中的龍就更不用說。」傑克替拉佩加強知識。

  拉佩對魔獸並不是一無所知,不過他的知識來自佛勒的那幾本圖鑑,裡面全都是解剖圖,以及哪些材料能夠派上用場,卻沒告訴他這些魔獸是什麼習性,能夠活多久。

  「但願這不是一條龍。」拉佩的神情有些凝重。

  「那東西過來了,而且島上的人似乎也已經發現我們。」說著,安德雷取出法杖,以往施法時他從來沒有用過法杖。

  法杖不同於魔杖,法杖一般很長,安德雷的這根法杖就長達一米五,樣子看起來有些古怪,就像一根老樹藤,頂部似乎是一棵小樹,不過沒有葉子,只有枝幹,每一根樹枝的末梢都鑲嵌著一顆很小的寶石。

  只見安德雷高高舉起法杖,嘴裡唸唸有詞,好半天,他將法杖朝著海裡一戳,剎那間一道波光劃過,朝著四面八方盪開。

  此時,晶盤中那第三團光芒停了下來,似乎在忌憚些什麼,開始圍繞著船隊遊走,不敢繼續靠近。

  「不是龍。」安德雷異常肯定地說道。

  拉佩和傑克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東西既然能夠被安德雷布設的法印震攝住,說明這東西實力算不上很強,不過這東西沒有調頭就走,也不會太弱。

  「這玩意生在海裡,肯定擅長水戰,魔法生物的體能絕對比人強,更不用說魔力,我們三個人未必收拾得了它。」安德雷不喜歡打沒把握的仗。

  「那就儘可能別打。」拉佩也不喜歡輕易開戰,道:「這傢伙有智力嗎?」

  「應該有。」安德雷不太敢肯定,照理說魔法生物都有智力,但是特例也不少,道:「我試試看能不能和它交流一下。」

  「我這邊有一個獵人,你看看他能不能派上用場。」拉佩突然想起烏迪內斯介紹給他的那三個高階,其中一人就是獵人。

  獵人熟悉動物,高階獵人大多能夠和動物交流,更不用說有智力的魔法生物。

  「可以。」

  安德雷樂得有人幫忙,他擅長的是心靈魔法,讓他和魔法生物交流,絕對沒問題,但是讓他說服魔法生物,就不是他擅長的。

  這就好比談生意,某人是語言大師,精通十幾國語言,也是民俗大師,知道對方的喜好和忌憚,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能談成生意,那根本就是兩碼事。

  拉佩立刻吩咐下去。

  那三個人在另外一艘船上,很快他們就跑過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三十歲不到,方臉濃眉,皮膚黝黑,而且油膩膩的,他的身後背著一對車輪大斧;緊跟在後面的是兩個女人,也是三十歲不到,前面那個穿得一身綠,還戴著一頂綠帽子,帽子旁邊插著一根老鷹的翎毛——還好是個女人,要是男人就太晦氣,身後斜背著一張長弓,那張弓非常詭異,看上去像活的樹枝,居然還長著樹葉和芽孢;另外一個女人穿著灰褐色帶帽兜的狐皮上衣,那個帽兜就是狐狸的腦袋,把帽子翻起來的話,再往草叢裡面一趴,整個人就像是一頭狐狸。

  「是您叫我?」那個女獵人走到拉佩面前,微微鞠了一個躬。

  這三個人和拉佩之間的關係不只是傭兵和僱主那麼簡單,拉佩給了他們每人一套功法,嚴格算起來他們之間還有一層師徒關係。

  這和瓦蒙的情況差不多,不過瓦蒙是騎士學院出身,並不講究這套東西,在騎士學院裡面只有教官,沒有老師。

  這三個人就不同了,他們都是師徒傳承,對這套規矩非常重視。

  「是安德雷大師有事找你。」拉佩乾脆把這個麻煩扔給安德雷。

  女獵人頗有些意外,她轉頭看向安德雷。

  「是這樣的,水裡有一頭魔法生物,實力很不弱,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夠和它相安無事。我倒是有辦法和它交流,但是我從來沒和魔法生物打過交道,不知道怎麼說服它。」安德雷解釋了一下讓女獵人過來的原因。

  女獵人皺著眉頭,猶豫一會兒才說道:「我可以試試,您有什麼辦法讓我能夠和它交流?」

  「很簡單。」

  安德雷將手中的法杖輕輕貼在女獵人的額頭上,下一瞬間,她的身後出現一道虛影,這道虛影有點像幽靈,但是面容卻比幽靈清晰很多。

  女獵人像睡著似的,但虛影卻顯得異常靈動,臉上的表情很豐富,更像是個真人,此刻正驚奇地看著自己的變化,然後又好奇地看著自己的本體。

  「你試著活動一下。」安德雷道。

  女獵人的虛影瞬間一閃,一下子飛到船舷外面,緊接著又是一閃,已經飄到十幾米外的地方,那速度絕對快如閃電。

  「很不錯。」安德雷讚許地點了點頭,然後掏出一塊懷錶看了看,道:「你有二十分鐘。」

  「如果過了時間怎麼辦?」女獵人的本體問道,此刻的她就像在說夢話似的,聲音低沉而且含糊不清。

  「沒什麼,就像從夢中醒來。」安德雷解釋道。

  「如果受到攻擊呢?我會不會受傷?」女獵人繼續問道。

  「一般的攻擊不會,但是精神類的攻擊就難說了。」安德雷不打算隱瞞。

  聽到這番話,女獵人反倒放心,如果安德雷信心滿滿地告訴她沒有問題,她反倒會有所懷疑。身為傭兵,經常會遇到冷酷無情的僱主,為了達到目的,根本不管手下的死活。

  至於冒險,女獵人並不在乎,從她成為傭兵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做好冒險的準備。

  下一秒鐘,那道幽靈般的虛體就沒入海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船隊繼續在往前航行,女獵人卻沒有傳回來任何消息。

  地平線上出現一座島嶼,緊接著又是一座島嶼,水流也變得紊亂起來,到處可以看到亂卷的漩渦。

  拉佩知道有漩渦的地方,底下肯定有礁石。

  「把纜繩放開,叫後面那些炮艇脫鉤,讓它們在前面探路。」拉佩命令道。

  在這種地方,輪槳絕對比風帆有用,那些炮艇的吃水又淺,還可以原地打轉,反倒比大船要安全得多,最重要的是炮艇的前端裝了兩根撞角,如果底下有礁石,首先撞上的是那兩根撞角,頂多撞角折斷,船體不會有太大的損傷。

  命令迅速下達,很快十幾艘炮艇就跑到前面探路。

  船隊放慢速度,三艘大船乾脆放下風帆,完全憑輪槳推進。

  「我看到了!前面有一座大島,樣子像倒過來的簸箕,上面有座山,還有很大一片海灘!」桅杆頂上的瞭望手突然大喊起來。

  「那十之八九是天堂島!」拉佩喊道:「你負責指引方向!」

  「明白,船長。」瞭望手回答,不過緊接著又喊道:「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我看到有幾艘排槳船正朝著我們這邊過來!」

  「看來,不是所有海盜都去搶劫了。」

  傑克開著玩笑,這原本就在他們的預料中,畢竟海盜再散漫,也肯定明白老窩必須有人看守。

  「讓炮艇迎上去。」拉佩命令道。

  之前的那一戰,讓拉佩對這些炮艇很有信心,而且留守的海盜沒有見識過這些炮艇的威力,免不了會有所輕視,在猝不及防之下,絕對會吃大虧。

  拉佩的話音剛落,那個像是睡著的女獵人終於開口,如夢囈般含糊不清地說道:「大師,我看到她了,她不是什麼魔獸,而是娜迦,不過她受了傷。」

  「娜迦?」

  眾人同時一愣,傑克、安德雷和拉佩對望了一眼。

  「她是什麼顏色,有幾條手臂?」拉佩立刻問道。

  「青灰色,手臂有三條,全都在單邊,她這一側的臉也傷得不輕,還失去了後半截身體。」女獵人嘰裡咕嚕地說道。

  「六臂娜迦,娜迦中的上位者,天生的大劍客,什麼東西能夠把六臂娜迦弄得這麼慘?」安德雷倒抽一口涼氣。

  「問問她為什麼在這裡?是不是和島上的那些海盜有協議?告訴她,我們代表國王前來討伐海盜,如果她保持中立,事後我們會給予她補償,她和那些海盜不管有什麼協議,我們都照辦。」拉佩開出最好的條件,既然知道對方是娜迦,那他肯定要儘可能拉攏。

  娜迦被稱作為海族,是海洋的主宰。

  陸地上的主宰一直在改變,曾經是龍族的天下,後來精靈和矮人成了陸地上最強大的兩個種族,然後是獸人崛起,之後獸人中的一支——人族憑藉聰明的大腦戰勝了其他族群,最終成了這個世界的主宰。

  但是在海裡,龍族漸漸消亡後,主宰者就始終是娜迦一族,從來不曾改變過。

  娜迦上半身像人,下半身像蛇,一般都是青灰色,不過也有一些是深紫色,後者是娜迦中的控法者,類似牧師兼魔法師的身份,地位非常高貴,基本上所有王族都是深紫色的;至於青灰色的娜迦也是有區別的,一般只有兩條手臂,擁有四條手臂的就相當於人族中的騎士,而六條手臂的則是領主。

  不過六臂娜迦和人族的領主可不一樣,人族的領主很多是廢物,完全靠血統才擁有那樣的身份,娜迦則完全憑藉實力,六臂娜迦一旦成年,就擁有大劍客的實力,稍微努力點,完全有可能更上一層樓,成為傳奇劍客。

  娜迦晉陞傳奇境界遠比人族容易許多,天賦就擺在那裡,更不用說壽命遠比人族長,熬資歷也熬成傳奇了。

  更恐怖的是娜迦中不乏天才,有可能再往前踏出一步,不但能掌控法則,還能扭曲法則、改變法則。

  這就是聖——世俗世界的巔峰,塵世間的最強。

  在人族之中,能夠達到這個境界的人少之又少,幸運金幣裡面有那麼多傳奇等級的人物,卻只有兩位聖級人物。

  「她同意了,她需要的是一種叫做生命之水的東西,每年一瓶,那隻瓶子看上去有兩升左右。」女獵手含糊不清地說道。

  「一年兩升生命之水,這價錢可不便宜。」安德雷看了拉佩一眼。

  「答應她。」拉佩毫不猶豫地說道。

  生命之水是一種非常昂貴的煉金材料,原料是水,普通的水,一百噸水可以提煉出一公斤活性水,一百噸活性水能提煉十幾克生命之水,雖然原料看上去是免費的,但是其中消耗的人力和物力絕對恐怖。

  不過再難得、再昂貴,生命之水也是有價的,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

  「兩升生命之水需要多少錢?」拉佩問道。

  「十幾萬比索吧?」安德雷估算道。

  拉佩鬆了一口氣,一年十幾萬比索能夠雇一個大劍客等級的高手,並不算吃虧,甚至還佔不少便宜。

  還沒等到娜迦的回覆,遠處傳來一聲炮響,戰鬥已經開始。

  首先開炮的是海盜那邊,留守的這幾艘海盜船,有一艘居然裝備重炮,不過只有一門重炮,裝備在船頭。

  這倒也能理解,船頭、船尾是結構最牢靠的所在,又是在中軸線上,後坐力不會引起船隻的搖晃,經常有人在這兩個地方裝上大口徑的重炮。

  這一炮當然不可能打中,在顛簸的海面上想要擊中目標,靠的是數量的堆積,這一炮恐嚇的味道遠超過實際效果。

  不過炮艇上的人卻被嚇一跳,原本直駛的炮艇全都朝著兩邊分開,將一側的火炮對準那幾艘海盜船。

  「轟——」

  對面又開了一炮,顯然炮艇的舉動讓海盜們感覺到敵意。

  「七分鐘一炮,那艘船上的炮手還算不錯。」拉佩估算了一下開炮的時間。

  對於前裝炮來說,十幾分鐘開一炮都很正常,七分鐘一炮已經算優秀了。

  下一秒鐘,密集的炮聲打破這片海域的寂靜。

  那些炮艇開始還擊,並不是所有火炮都開火,每艘船也就兩、三門火炮能夠對準那些海盜船,其他火炮因為角度不對,只能在旁邊休息,不過這樣已經夠了。

  那些海盜船的周圍騰起一道道衝天而起的水柱,緊接著有一艘海盜船的船頭炸開,在火光和硝煙中,無數木板碎片四處亂飛,然後劈裡啪啦地落入海裡。

  那幫海盜被炸傻了,和進攻塔倫的那些人一樣,第一次見識到這些三磅小炮的恐怖威力,被打個措手不及。

  不過這只是開始,半分鐘後,又是一輪炮火朝著海盜們砸過來。

  這一次炮聲有些稀稀疏疏,沒有剛才那樣整齊,但是命中率卻要高得多,剛才被命中的那艘船最倒霉,至少有六發炮彈打中它,其中一發更是貫穿船體。

  三磅加上後裝就意味著如同冰雹般的炮火,拉佩手底下的那些炮手雖然訓練的時間還短,卻也能做到一分鐘兩炮,其中一些佼佼者甚至能夠做到一分鐘三炮。

  炮聲接連不斷,那幾艘海盜船徹底被打傻,中彈最多的那艘船上的海盜全都跳進海裡,這也沒辦法,如果是一般的炮彈他們倒不在乎,可這是開花彈,在狹小的甲板上,四處亂飛的彈片和木板太要命了。

  海上的炮擊同樣也把留守在島上的那些海盜嚇壞,班克納特群島可不同於塔倫,那些海盜雖然經營了幾個世紀,卻從來沒想過修建炮台,只有停船的港灣有兩門重炮,其他地方根本沒有任何防禦工事。

  當年國王派兵攻打班克納特群島的時候,那些海盜就沒有堅守島嶼,而是分散開,在海上打游擊戰,不停襲擊海軍的補給船、騷擾沿海的港口、擊沉過往的商船,一直持續了好幾年,巨大的損失和龐大的軍費開支逼得前一任國王不得不撤軍。

  但這反而成了拉佩敢打班克納特群島的理由之一,佔領這片群島的難度不大,難的是如何守住?

  果然,島上的人開始逃跑,留守在島上的大多是女人,此刻她們背著大大小小的包裹,裡面裝著自家的財產,當然也免不了順手牽羊,這幫女人拖兒帶女地朝著港灣跑,那裡有船。

  身為海盜,人人都是駕船的好手。

  拉佩正在思索要不要追上去,把那些女人和孩子全都俘虜過來,旁邊的女獵人又開口說道:「她同意了。」

  「你再問問她,如果我有辦法幫她治癒傷口,她願不願意為我效勞?告訴她,別想得到好處後翻臉不認賬,她必須和我簽一項契約,我可是個黑魔法師。」

  女獵人再一次沉默下來。

  拉佩的腦子卻在思索怎麼兌現這個承諾,海盜之中不可能沒人打過娜迦的主意,但是娜迦仍舊是這副模樣,肯定有什麼原因。

  「老闆,那些海盜要逃了,怎麼辦?」保羅突然問道。

  「別管他們,準備登岸。」拉佩沒興趣再管那些海盜。

  「遵命,老闆。」保羅也不問原因,他原本就不是一個喜好殺戮的人。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5-8 04:59 PM

【第六十五話】 賭場和妓院 

  頭頂是蔚藍的天空,遠處是湛藍的大海,腳下是雪白的沙灘,眼前的美景讓人心情舒暢。

  「這就是天堂島,從今往後這裡就屬於我們了。」拉佩興奮得在海灘上走來走去。

  如果是在一百年前,拉佩只要跑一趟馬內,向國王表示效忠,就會被任命為這裡的總督,順便得到一個勛爵的頭銜,如果他再貢獻十幾萬比索,然後走走門路,十之八九可以得到島上的一部分土地作為領地,同時附帶一個男爵的頭銜。

  「這裡發展得不錯,怪不得會被你看上。」傑克信步溜躂過來,他剛在島上轉了一下。

  這裡有一座小鎮,所有房子看上去都有些年頭,很髒、很舊,甚至有些破爛,也沒明確規劃的街道,房子造得零零落落,看上去有點像白沙碼頭,也就是馬內的貧民窟;但仔細再看,就會發現這裡絕對不是貧民窟,相反的,在那破舊、髒亂的外表下隱藏著難以想像的奢豪,昂貴的獸皮隨意地鋪在地上或者椅子上,絲網的窗簾隨處可見,喂貓、狗的盆子很可能是昂貴的瓷器,反正這裡所看到的一切都證實一句話——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不愛惜。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道呼喊聲。

  拉佩和傑克轉頭看去,只見有人在半山腰上揮手。

  「怎麼了?」拉佩感到奇怪。

  傑克的耳朵震動了幾下,然後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他們發現海盜的藏寶庫。」

  拉佩精神一振,當初他在那座強盜小鎮就得到大量的好處,班克納特群島的海盜佔據這裡幾個世紀,擁有的財富肯定比那座小鎮更多。

  拉佩立刻朝著那座山狂奔而去,傑克緊隨其後,沒有一個大盜賊會對財寶不感興趣。

  半山腰有一排石屋,這些屋子依山而建,看上去比底下的那座小鎮要整齊很多,有點類似兵營,被發現的藏寶庫就是最左面那間屋子,最初的發現者是一支小隊,裡面有兩個護衛隊成員,其他的全是尤特人。

  此刻那兩個護衛隊成員和一個尤特人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保羅正帶著一群人用槍指著他們。

  「這三個人想要隱瞞,還好維恩、弗雷多他們很不錯,弗雷多阻止他們這樣做,維恩則跑出來呼喊,我才知道這邊出了事。」保羅解釋一下當時的情況。

  「很好。」拉佩掃了房間內的人一眼,保羅提到的這兩個人很容易認出來,他走上前拍了拍他們的肩膀,道:「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做完這一切,拉佩這才轉頭看了那些財寶一眼。

  拉佩很失望,所謂的財寶只是一堆銀幣,雖然堆得像小山一樣高,但是頂多就和那座強盜小鎮得到的箱子內的珠寶價值相等,但那口箱子內不只裝著珠寶,還有一堆魔法物品,他手上的那枚十字戒指就是其中之一。

  「這應該是金庫。」被拉佩拍肩膀的一個人連忙說道。

  「金庫?」拉佩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各個錢莊都有類似的金庫,別看錢莊來去的是匯票,每一張匯票的背後都必須有相應的錢幣支撐。」都個人連忙解釋道。

  「你叫什麼名字?」拉佩問道。

  「我叫維恩•尼多蘭,以前就是在一家錢莊工作。」維恩連忙說道。

  拉佩心頭一動,對於尤特人的地下錢莊,他一向都非常眼紅。

  拉佩倒不是在乎錢,他看中的是這類錢莊潛在的影響力,當初調查比格•威爾的案子,兩次都是地下錢莊提供的線索成了查案的關鍵。

  拉佩一直想擁有自己的地下錢莊,這樣一來他就可以無限制地借貸,用不著欠別人的人情。

  拉佩將手搭在維恩的肩膀上,道:「很好,維恩,我打算開發這片群島,這片群島上沒多少土地,最大的意義就是這裡靠近塔倫,又在主航道上,作為一個中轉站非常不錯。而作為中轉站,必然會有大量的生意往來,肯定會用到匯票,我打算搞一家錢莊,你幫我弄幾套方案出來。」

  這可以看作是一種獎勵。

  緊接著拉佩轉頭看向另外一個人,問道:「你應該是弗雷多吧?以前是做什麼的?」

  「我……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技師。」那個叫弗雷多的尤特人顯然沒有維恩聰明,看上去老實得很,和尤特人的傳統形象不太相符。

  「技師好,你想必聽說過我非常重視技師,我需要大量的技師,事實上我打算開辦一系列的工場,需要一個行家幫我管理這一切。」

  這次拉佩沒有說死,他必須先看看弗雷多有沒有這方面的能力。

  給了維恩和弗雷多相應的獎勵,拉佩轉頭看著另外三個人,接下來是處罰,不過現在不是時候,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拉佩悄悄地在這三個人的身上打了印記,然後說道:「至於這三個人,先找個地方關起來再說。」

  保羅揮了揮手,立刻有人圍攏上來,把那三個人拖下去。

  「大家先把這裡整理一下,我們暫時都要住在這裡。」拉佩說道。

  「如果海盜反撲怎麼辦?」保羅問道。

  「他們在塔倫碰了個頭破血流,只有很少一部分海盜逃出來,更重要的是他們損失很多船隻,短時間內他們沒能力找我們麻煩。」拉佩早就想過這問題。

  「我們這裡的人畢竟太少。」保羅仍舊感到不保險。

  「放心,很快就會有大批的人過來。」拉佩安慰道。

  沒有預想中的驚喜,帶著一絲失望之心,拉佩從那間房間出來,轉頭朝著傑克說道:「咱們去那座要塞看看怎麼樣?」

  「就咱們倆?」傑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拉佩。

  「再加上安德雷。」拉佩連忙說道:「那邊頂多只有幾百個海盜,憑我們三個人的實力,很容易解決。」

  「你不打算讓手底下的這些人練練手?」傑克問道。

  拉佩搖了搖頭,道:「那地方易守難攻,一般人上去就是找死。」

  「我一直忘了問你,你打算怎麼守住這塊地盤?」傑克輕聲問道。

  「守?為什麼要守?」拉佩反問道。

  「那你有什麼打算?」傑克感到奇怪。

  「我打算把天堂島變成一座自由港,那些海盜想要回來的話,我絕對歡迎。」拉佩道。

  「這不可能,他們的損失那麼大,肯定恨死你。」傑克連連搖頭,他覺得拉佩有些異想天開。

  「那可未必,總有些走投無路的傢伙會跑來投靠我,反正我也不需要太多海盜,我真正在意的是那些間諜、殺手、通緝犯、僱傭兵、走私販子。我打算把這裡打造成一座天堂,一個能夠給任何人提供享樂,同時保證他安全的地方。我相信那些亡命之徒對這樣的一個地方肯定會無比期待,如果有誰敢來攻打,他們肯定不會答應。」拉佩早就想好了。

  「那你怎麼保證一切都會按照你的意願來?」傑克覺得拉佩的計畫確實有幾分可行性,但是仍舊有很多問題。

  「還沒想好。」拉佩的回答異常簡單。

  夜已經深了,但是塔倫仍舊燈火輝煌,所有人都在忙於清點損失和戰後的清掃工作。

  這場戰鬥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激烈程度卻超乎想像,損失也絕對驚人。

  沿海的那一圈幾乎都毀了,到處都是燒焦的痕跡,那幫海盜打仗不行,搞起破壞倒是一流,整座碼頭區基本上被打爛,倉庫區更是付之一炬,好在裡面的物品大多已經轉移,就算來不及轉移,貨主也用麻布和棉絮澆透水,把貨物全都包裹起來,損失不算很大。

  臨近碼頭區的街道也都各有損壞,船上的火炮打個一、兩公里絕對沒問題,當碼頭邊的那些建築物全都被轟平後,海盜就抬高炮口,毫無目的地朝著城裡開炮,一方面是為了發拽,另一方面是為製造恐慌。

  這著實造成一些損失,很多房子被打出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窟窿,有些甚至被轟塌,還有一些被灼熱彈擊中,整幢房子燒起來,然後蔓延到旁邊的房子,最終把整座街區化為一片火海。

  「太慘了,這實在太慘了。」行走在猶如一片廢墟的濱海大道上,貝爾福特子爵不由得搖了搖頭。

  安博爾•諾德也在旁邊,他偷偷翻了翻白眼,對於貝爾福特子爵的惺惺作態,有些不敢恭維。

  眼前的景象確實很淒慘,不過損失其實不大,那些房子毀了可以再建,一幢佔地半個街區五層的大樓,造價只不過七、八千比索,反正用不著貝爾福特子爵他們掏錢,相反的他們倒可以從重建港口中大賺一筆。

  就在這時,遠處一道白光飛來,緊接著三個人從半空中落下。

  看清楚來的人是拉佩,貝爾福特子爵立刻迎上去,異常親熱地問道:「班克納特群島已經打下來了?」

  「已經在我們手裡了。」拉佩點了點頭,緊接著問道:「步槍都收回來了嗎?」

  「已經收回來了,還好收得早,要不然又有人打算把槍賣了,甚至已經有人在偷偷收槍,這一次可不是我們的人。」貝爾福特子爵連忙說道。

  「那不是挺好的嗎?我正擔心苦力的數量不夠呢。」拉佩笑了起來。

  把海盜盡數引出,然後趁機搶佔班克納特群島,再從塔倫弄一批苦役犯上島,利用他們開發天堂島和周圍的島嶼,這就是拉佩的設想。

  在這件事情中,投入最大的是拉佩,收穫最大的也是他,不但得到一座島嶼,還一下子掌握近萬人的生死,如果再牽連到他們的家人,那就是幾萬人。

  說是三年苦役,但是到了班克納特群島,四面全都是茫茫無際的大海,島上的一切都控制在拉佩的手裡,他想怎麼做都行。

  「對了,有一件事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我的兩位副廳長非常不幸,在和海盜的戰鬥中英勇犧牲了。」安博爾•諾德朝著拉佩眨了眨眼睛。

  「那真是太可惜了。」拉佩假惺惺地說道。

  這原本就是拉佩和安博爾•諾德商量好的,為的是替格拉羅斯和吉爾斯特掃清障礙,那兩個副廳長雖然被邊緣化,但是他們在警察廳的影響力仍舊不小,還是變成死人更讓人放心。

  「還有一件事,就在我們和海盜戰鬥的時候,有一群人不但貪生怕死,帶著家人逃到後方,還到處煽風點火製造混亂,這其中有很多是杜瓦利派的成員。」貝爾福特子爵在一旁說道。

  「那很不錯,明天公審的時候,讓他們直接面對死難者的家屬們。」拉佩說道,他對杜瓦利派的人沒有一點好感。

  拉佩父親被出賣的事,直到現在都讓拉佩耿耿於懷,小穆雷第死了,老穆雷第卻還活著,當初他不敢動手,從馬內回來後,老穆雷第異常小心,他也找不到動手的理由,又怕別人感到寒心,暫時只能讓老穆雷第活著,現在他用不著忌憚。

  說實話,原本拉佩打算裝成海盜幹掉老穆雷第,但是老穆雷第太謹慎,總是緊緊跟在議長等人的身邊,根本不給任何人下手的機會。

  既然暗殺不行,拉佩乾脆來硬的,栽贓誣陷,反正當初老穆雷第也是這樣對付他父親。

  「聽說天堂島上發現一座金庫?」貝爾福特子爵緊接著問道,他對拉佩如此熱情是有原因的。

  「是的,不過讓人失望,只有大量的銀幣和少量的金幣,沒看到珠寶和首飾,也沒什麼魔法裝備或者珍稀材料。我已經讓海因老頭清點那些錢幣,但願這些錢足夠收回這次的投資;您應該很清楚我投了多少錢進去。」拉佩一句話就斬斷貝爾福特子爵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拉佩知道貝爾福特子爵想要分好處,他並不反對這樣做,但首先得收回成本。

  貝爾福特子爵的臉頰肌肉抽動兩下,他很想破口大罵,拉佩的投入確實很多,前前後後投進去的錢有一百五、六十萬比索,而且都是真金白銀,但拉佩也得到一大片群島,以及用來開發群島的幾萬人口,這價值絕對不只一百六十萬比索,居然還要收回投資。

  拉佩注意到貝爾福特子爵的神情變化,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他的想法,隨即又道:「放心,我不會吃獨食,等到海因數清楚有多少錢後,大家都會得到其中的一部分,不過不能提走,必須留在島上作為開發資金。」

  原本貝爾福特子爵滿心失落,突然聽到拉佩這麼一說,先是一愣,緊接著明白過來,道:「你的意思是算作投資?」

  比貝爾福特子爵反應更快的是安博爾•諾德,他道:「能不能追加投資?」

  貝爾福特子爵吃了一驚,緊接著恍然大悟,他也有些心動,不過他沒安博爾•諾德對拉佩有信心,所以問道:「你打算怎麼經營那片群島?」

  「我打算讓天堂島成為自由港,只要不在島上犯法,任何人都可以登島。那上面會有最精緻的美食、最舒適的床鋪,還有最醇厚的佳釀,以及最妖豔的女人和最時尚的服裝……反正那裡會有您想得到的和想不到的享受。」拉佩把之前對傑克說過的那些話又說一遍。

  「您說的是真正的天堂?」貝爾福特子爵根本不信,這樣的誇誇其談他聽得多了。

  「不,我說的是地獄。」拉佩知道貝爾福特子爵在想什麼,道:「我在馬內的時候幹掉一位黑道老大,那傢伙經營賭場和妓院,他的手下有一部分投靠了我,我讓他們趕來這裡;我還向海因老頭借了一筆錢,順便讓他代為購買各種建築和裝飾材料,以及代為招募建築工人和技師;我還從舍利謝宮挖來幾個領班和一批招待,本來我還要弄幾個廚子,可惜我看得上眼的不肯過來,肯過來的都是我看不上眼的;最重要的是,我花了極大代價挖來一個裁縫和一個工匠。」

  「原來如此。」貝爾福特子爵徹底明白,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天堂,但是建造超一流的賭場和妓院絕對不是問題。

  「裁縫?是那位夫人……」安博爾•諾德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她的首席助手,為此我欠了不小的人情。」拉佩說道。

  「那個手藝人也是?」安博爾•諾德問道。

  「他和夫人是同一等級的,不過他的運氣不好,觸怒了夫人。」拉佩在腦袋上比了一個王冠的手勢,又在脖子上劃了一下,道:「他原本會被這個,是一位大人求情,保住他的性命,我和那位大人的關係不錯,託他把那個手藝人帶出來。」

  「你有本事。」安博爾•諾德舉起姆指。

  拉佩和安博爾•諾德說話像打啞謎,偏偏貝爾福特子爵和周圍那些人全都吃這一套。當初安博爾•諾德回到塔倫的時候,穿著那件宮廷樣式的衣服到處顯擺,事後大家一打聽,結果都知道瑪蒂爾達夫人的大名,同樣也都知道這樣一身衣服意味著什麼。

  「看來我的錢包要大大縮水了。」貝爾福特子爵苦著臉嘆道。

  「我們得加緊賺錢,能追加投資嗎?」一個市政廳官員問道。

  「我暫時不打算搞得太大,因為我不敢保證是否能夠成功,安博爾和我是老交情,他算是一個例外。」拉佩擺起架子來。

  不過拉佩這樣做也是有理由的,國民會議召開後,局勢肯定會起變化,貴族的日子會越來越不妙,他可不希望天堂島被看作是海外的貴族領地。

  天亮了,這座城市仍舊到處冒著青煙,滿地的殘垣斷壁也沒有清理乾淨,不過屍體已經掩埋。

  沒有葬禮,也沒有鐘聲,因為是非常時期,只能一切從簡。

  和昨天的緊張忙碌不同,今天的塔倫顯得異常寂靜,除了碼頭工人正在搶修碼頭,護衛隊守衛在炮台上,其他地方靜悄悄的,馬路上沒有行人和車、馬,大街小巷也看不到一道人影。

  所有人都被驅趕到原來的採石場,也就是現在的打靶場。

  打靶場正中央及起一座高台,此刻法官、檢察官、公訴人坐在高台之上,正下方是一大群人,全都是青壯男子,人數差不多有一萬五千名左右,全都帶著鐐銬坐在地上。

  最靠近這些人的全是老人和女人,他們都是家屬,很多人在嚶嚶哭泣。

  看熱鬧的人站在外圈,他們的心中沒有同情,也沒有憐憫,反倒不時聽到有人響喊著。

  「讓他們去死,一群懦夫!」

  「狠狠地處罰他們,讓他們服苦役!」

  「用皮鞭收拾他們,這幫不要臉的傢伙!」

  「肅靜——」突然高台上傳來一聲大喝,法官用碩大的木棰敲打著桌子。

  底下頓時安靜下來。

  「請公訴人說話!」法官喝道。

  公訴人站起來,正是安博爾•諾德,他看著底下那些帶著鐐銬的人,異常憤怒地說道:「看看你們,一個個多麼可恥!當海盜到來的時候,你們居然只顧著自己,只知道逃命……這倒也可以理解,畢竟怯懦是人的本性。可有一點無法容忍,你們為什麼賣掉你們的槍?這些槍是發放給你們,讓你們用來保衛自己、保衛家人、保衛家園的,可你們做了些什麼?居然把善意當作是意外的橫財,更喪心病狂的是,你們居然把槍賣給海盜,讓海盜拿著這些槍攻打這座城市……」

  高台之上,安博爾•諾德越說越激動。

  靶場的邊緣有一排房子,這原本是宿舍,此刻被當成大人物們的包廂。

  在最靠右側的一間房間內,一群人圍繞著拉佩正襟危坐。

  此刻的拉佩並不是本來的模樣,而是以佩拉得的身份出現,圍攏在他身旁的人全都是賓尼派塔倫分部的高層。

  「你們幹得不錯,這下子塔倫的平民就全都掌握在我們的手裡。」拉佩說道。

  「您說得一點都沒錯,不過政府、警察和護衛隊的影響力也變得空前強盛,我們不見得有優勢。」主席米涅一臉沮喪地說道。

  「沒有必要那麼悲觀,雖然三方達成妥協,但是仇恨並沒消除,不說護衛隊了,甚至連警察和政府也未必像你們想像的那樣一致,塔倫的警察和秘密警察走得很近,而拉佩勛爵對國王未必有多少忠誠之心,他十之八九會成為另外一個賈克卜。」拉佩評論著自己,一點沒有違和的感覺,好像說的是另外一個人。

  事實上,此刻有一位大師在這裡,也絕對聽不出任何異常,這並不是魔法的力量,也和神術無關,而是因為人格分裂。

  「真是奇怪,他從哪裡一下子拿出來這麼多火槍?近六萬五千把長槍,總部的軍械廠也打造不出這麼多火槍吧?」副主席波波夫問道。

  「有一種很生僻的魔法叫『分裂複製』,這種魔法可以將一件東西複製成很多件,還可以反覆複製,不過代價很高昂,需要消耗幾倍的材料,施法的媒介也不便宜,而複製出來的東西頂多只能存在十天,時間一到,不但複製品全部會變成一堆破爛,連原來的那些火槍也會損毀。」拉佩道。

  現在已經用不著保密,並不是所有火槍都被收回來,仍舊有很多火槍流出去,再過些時間,這些火槍就會變成一堆破爛,到時候別人肯定猜得到其中的奧妙。

  「怪不得這些槍支最後要收回。」眾人恍然大悟。

  「所以上面特意交代我,儘可能和他搞好關係。」拉佩順勢說道,這並不是真話,他雖然把這邊的情況報告上去,但是上面顯然不怎麼在意,到現在為止都沒回話,但這並不妨礙他這樣說。

  「是啊,一個能夠隨意拿幾十萬、上百萬比索砸人的傢伙,誰敢和他為敵?」米涅嘆道。

  「想要搞好關係問題不大,我和他大致已經談妥,現在只剩下一個小問題。」說著,拉佩轉頭看向哈密爾•休夫。

  眾人的目光也都轉到哈密爾•休夫的身上。

  對於那起刺殺事件,在場的人很多並不知情,原本只知道刺殺案和安東尼•普拉米奧有關,直到最近才知道接手的是哈密爾•休夫,安東尼•普拉米奧只是奉命執行罷了。

  「和解的條件想必是我的腦袋吧?」哈密爾•休夫淡淡地問道。

  「那倒不至於。」拉佩搖了搖頭,道:「你們自己鑽進了牛角尖,他只想查清楚這起案子。」

  「安東尼死了,巴爾奧•安格洛納也死了,聽說還死了一位子爵。」哈密爾•休夫對刺殺案的調查一直很關心。

  「是的,不過安東尼並不是被那小子殺掉的;巴爾奧倒是死在那小子手裡,死得很慘,臨死之前曾經慘遭酷刑……他的嘴太緊,這實在沒有必要;至於那位德瓦爾子爵,他太有錢,錢多到可以買下市中心的一幢豪宅,和一大群伯爵、侯爵做鄰居,可以聘請十幾個高級魔法師和高級騎士做保鏢,這樣的人不死,誰死?」拉佩用戲謔的口吻說道。

  「安東尼真的不是他殺的?那麼安東尼是因何而死?」哈密爾•休夫是個謹慎的人,當然不可能輕易相信別人的話。

  拉佩沉默片刻,這才說道:「你的問題涉及機密,我不可能告訴你,知道真相的不超過五個人,其中甚至不包括讓•保爾和喬治•雅克這兩位巨頭。你如果想知道,自己去問馬克西米,他是這個部門的負責人,安東尼、我和另外一個人是這個部門僅有的三個成員。」

  哈密爾•休夫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想用旁敲側擊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真相,問道:「您和安東尼曾經是同事?這實在太巧了吧!」

  「夠了!」拉佩驟然翻臉,道:「和對方搞好關係是上面的決定,賓尼派也從來沒有和秘密警察交惡過,曾經發生的那些事都是誤會,是某些人自己私下的行為。我和那位已經談好,沒有必要為了一些小問題導致誤會的加深,如果以後再有什麼突發事件,他和我打聲招呼就行,我會向大家解釋的。」

  說完,拉佩甚至都不再看哈密爾•休夫一眼。

  除了波波夫以外,其他人全都像躲避瘟神般儘可能遠離哈密爾•休夫。

  哈密爾•休夫也臉色慘白,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現在連賈克卜都不得不縮起膀子做人,那位想要弄死他,不比捻死一隻臭蟲更難。

  「您真的能保證他不殺我?」哈密爾•休夫聲音顫抖地問道。

  「我什麼都無法保證!」

  拉佩裝作很生氣的樣子,這絕對是應有的姿態,身為特使,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如果沒有一些脾氣,那才奇怪。

  拉佩掃了哈密爾•休夫一眼,冷笑一聲,說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機會告訴你,我的保鏢發現你的身上被打了印記,非常隱秘的印記,一般的大師都未必察覺得到,而且這種印記很難解除,至少他沒這個本事。」

  哈密爾•休夫的身體一下子癱軟下來,他一直懷疑自己被做手腳,為此他跑了不少神殿,那些牧師都告訴他沒事,但是他始終不相信,現在終於得到證實。

  「那個刺客叫死亡之眼,至少他是這麼說的,我是透過一個叫塔克斯•布朗的掮客找到他的。」

  說完這番話,哈密爾•休夫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件事一直憋在他的心中,憋得實在太難受,現在他再也用不著提心吊膽。

  「塔克斯•布朗?確實有這麼個人,他一直混跡於豪森旅店,在那裡租了間套房,那裡也是他接生意的地方,不過這傢伙早就離開了,去年你開始調查刺殺案的時候他就離開了;至於這個叫死亡之眼的人,我倒是聽說過,他是一個老刺客,恐怕有六、七十歲,曾經有一度收山不做,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年又開始出手。」說這番話的人是瓦克利。

  瓦克利和西弗一樣,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好人,有四十多歲,頭髮剃得很短,滿臉橫肉,右手背上有一道傷疤,脖頸的部位隱約可以看到刺青。

  在瓦克利的身後靜靜地站著一個人,這個人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普通人的身高,一張大眾臉,扔進人群裡面肯定找不到,他的呼吸也不像武者那樣悠長,身上的氣息也很平淡。

  不過拉佩面對這個看上去很平凡的人,卻比面對瓦克利更加小心,和所有刺客一樣,那個人沒有名字,只有一個代號,他的代號是「零」。

  曾幾何時,這個名字在塔倫代表的是恐怖和死亡,震攝力絕對在賈克卜之上。

  「有辦法聯絡上死亡之眼嗎?」拉佩問道。

  「應該可以……怎麼,你打算幹掉他?」瓦克利有些莫名其妙,一直以來他都覺得拉佩對調查這起案子太積極,一點不像下屬對上司的態度,反倒更像兒子為父親報仇。

  當然,這種念頭瓦克利只會存在腦子中,絕對不會亂說。

  「不。」拉佩搖了搖頭。

  現在不是時候,還有幾個月國民會議就要召開,那時候局勢肯定會發生劇變,拉佩要為劇變做準備,根本沒空對付一個大刺客,更何況拉佩也沒把握殺死一個大刺客,即便他、傑克和安德雷三個人聯手,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機會卻只有一次。一旦被死亡之眼逃脫,他肯定會躲起來。

  雖然用預言術可以尋找任何人的行蹤,但是成功機率和對方的實力有關,想要定位一個大刺客,就必須找大師等級的預言師,拉佩不知道哪裡有這樣的人。

  預言師修煉困難,進階更難,想要成為大師比其他職業難上百倍,而且預言師的實力都不怎麼樣,像寒冬組織的那個女預言師就只有一招保命的絕招,所以大師等級的預言師都是某個組織的核心人物,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正因為如此,除非有絕對的把握,拉佩不會打草驚蛇。

  至於哈密爾•休夫就更不用著急,什麼時候殺掉他都行。

  「不說這些了,咱們今天要談的是合作的事。」拉佩掏出懷錶看了一下時間。

  「還有誰要來?」瓦克利感到好奇。

  「一個女人,原本是西弗的情婦,西弗逃跑的時候只帶上她,卻沒想到這個女人早就投靠了我。」拉佩說道,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這樣的人你也敢用?」瓦克利頗為驚訝。

  「別當成心腹就行,這個女人在管理方面是天才,西弗的生意一直是她在打理。」拉佩當然不會告訴瓦克利,他給了那個女人百分之五的股份。

  「我真弄不明白,有必要搞得那麼高級嗎?」

  烏迪內斯從裡屋走出來,此刻他們在一幢靠海的別墅,這是瓦克利的產業,海盜來襲的時候,這幢別墅被打了個窟窿,瓦克利連夜讓人修好了。

  不只是烏迪內斯來了,房間內還有幾個人,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這兩個警察肯定是免不了的,貝爾福特子爵也來了,還有海因這個錢袋子,想開發那片群島,肯定需要大量的金錢。

  「我的原則是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拉佩笑道。

  「肯定還有別的理由吧?」烏迪內斯對拉佩的瞭解比其他人更深。

  拉佩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看了看左右。

  瓦克利立刻明白,他朝著幾個女僕一指,道:「你們留下來,其他人全都退出去。」

  緊接著瓦克利朝著拉佩輕聲說道:「這裡不能沒有負責招待的人,不過閣下儘管放心,事後我會清理乾淨的。」

  所謂的清理,自然是殺人滅口。

  「算了,沒必要這樣,這也不是什麼太大的秘密。」拉佩輕嘆一聲,說道:「我在馬內有很多朋友,他們都感覺到局勢越來越糟糕,有的人想逃往國外,但是又擔心那裡是別人的地盤,他們的生命和財產得不到保障,最好的辦法是仍舊待在國內但是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原來如此。」瓦克利點了點頭。

  確實沒什麼地方比班克納特群島更安全,大海是天然的防線,海盜能夠佔據那裡六個世紀就是最好的證明。

  瓦克利和烏迪內斯這樣的人想得還不深,貝爾福特子爵就不一樣,他想得更多,首先想到一旦局勢失去控制,國王下台、貴族失勢,這個國家被亂民控制,以賓尼派這次的行動來看,亂民可以輕而易舉地組建起幾百萬大軍,所以任何一座城市都不可能安全。

  但是班克納特群島這種遠離陸地的地方卻是安全的,因為那些亂民肯定沒空組建海軍,也沒財力這麼做。

  這樣一想,連貝爾福特子爵都有些心動。

  與此同時,眾人也意識到這其中蘊含的利益。

  貴族是最不在乎錢的一群人,而遭逢大變,少數貴族或許會變得節儉樸素,大部分貴族卻會變得醉生夢死,在很短的時間內把財產揮霍一空。

  「但是島上一無所有,造房子就需要不少時間。」瓦克利猶豫道。

  「這不是問題。」拉佩毫不在意地道:「房子簡陋一些沒關係,只要有足夠的享受就行,如果實在住不慣,他們可以離開。」

  說實話,拉佩原本就沒指望能夠滿足那些貴族。

  所謂的貴族就是高人一等,為了顯示這種優越感,他們首先學會的是挑刺,看人的目光總是傾斜向下,說話的口氣總是高高在上,想要滿足他們是不可能的,恐怕就算進了真正的天堂,他們也可以挑出一大堆缺點。

  拉佩只需要一個給那些貴族避難的地方,至於賭場和妓院,其實是為了掏空他們的口袋,這是那座強盜小鎮給拉佩的啟迪。

  但拉佩並不打算做強盜,強盜的層級太低,名聲太臭,遲早會惹來麻煩;賭博和女色就不同,不但不會引起那些貴族的懷疑,還會吸引更多的人自投羅網。

  「你對我的這個計畫有什麼看法?」拉佩轉頭向海因問道。

  「一直到現在為止,閣下的計畫都進行得非常完美,我相信這個計畫會成功,所以我們打算追加投資。」海因連忙說道。

  這其實是海因和拉佩事先說好的,此刻只是演戲給大家看。

  「我已經上報市政廳,天堂島將成為塔倫名下的一座小鎮,並且作為水警二隊的駐地,我暫時擔任這座小鎮的鎮長。到時我會劃出五萬畝土地,每畝三十比索,除了不能建造賭場和妓院,你們拿來做什麼都行。」拉佩順勢說道。

  「萬分感謝。」海因一口答應下來。

  「按照法律規定,尤特人不能直接購買土地。」貝爾福特子爵在一旁提醒道。

  這原本是一種限制,是怕尤特人憑藉自己的財力大量購買土地,讓非尤特人沒有立足之地;但是時至今日,尤特人早已經想出各種規避的手段,這條法律存在的意義更多是一種歧視。

  拉佩對此根本就不在乎,他是個實用主義者,與其讓尤特人用各種規避的方式購買土地,造成一大堆漏洞,還不如乾脆撤銷這條歧視性質的法律。

  拉佩微笑道:「天堂島畢竟是自由港,可以對法律採取一些適當的調整。」

  貝爾福特子爵的臉頰肌肉抽搐兩下,剛才還說班克納特群島屬於塔倫下面的一座小鎮,現在卻說是自由港,好在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太多的奢望,此刻也沒什麼可失落的,他更關心的是自己能夠撈到多少好處。

  「我也打算追加投資……以個人的名義。」貝爾福特子爵說道。

  不過貝爾福特子爵並不打算出錢,他緊接著問道:「那種三磅火炮你覺得怎麼樣?」

  當初提議使用那種三磅火炮的就是貝爾福特子爵,這是他最得意的一件事。

  這一次對抗海盜的戰鬥中,那些三磅火炮立功不小,貝爾福特子爵頓時動了心思。

  並不是只有塔倫才有封存的火炮,這種老古董早就不用了,雖然有些地方已經把這些火炮熔掉,但是有些地方仍舊封存著。

  「您的手裡還有?」拉佩確實有些興趣。

  「我已經讓僕人前往其他港口調查這件事,如果有的話,我會把它們買下來,折算成投資。」貝爾福特子爵非常得意地點了點頭。

  貝爾福特子爵打的好盤算,如果公開買這些火炮,就算當作廢鐵來賣,也要一筆不小的錢,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買通管倉庫的人,反正這玩意沒人會在意。

  「還有那些炮艇,我可以把它們全都劃歸這邊。」貝爾福特子爵說道,這需要通過市政廳,他乾脆就不收錢,賣拉佩一個人情。

  「成交。」拉佩毫不猶豫地說道。

  其實拉佩並不在乎這些東西。早在第一艘炮艇被改造完成,他就讓海因幫忙,在其他港口的造船廠下單子,建造一種樣式簡單、堅固牢靠、價格便宜的長船。

  這種長船可以看作是那些獨木舟的加強版,船舷要高得多,有足足兩米,長四十五米,和中型排槳船差不多,頂棚也要比現在高得多,至少可以讓人站直,載重更是不能比,滿載一百五十噸,一側有二十五門火炮,船頭和船尾各有三門十四磅的超長管火炮。

  這一次拉佩並不打算用那種老掉牙的火炮,當初是時間緊迫,只能湊合著用,現在有時間了,他打算自己造炮。

  事實上,拉佩的手裡恰好有一項發明,這項發明並不是他的,而是他從諸多法門裡面找出來的,而且已經讓人買下來。

  這項發明叫無縫鐵管快速製造法,造出來的鋼管不是用於火槍、火炮,而是用於下水管道。說起來很簡單,就是將一張鐵片捲成管狀,然後在外面澆上鐵水,均勻地裹上一層,這樣既有強度,又不漏水。

  拉佩打算把鐵片換成鐵板,外面再加上鑄模,為了加快冷卻,還打算往裡面鼓風,這樣製造火炮的速度絕對會快得多。

  拉佩還沒試過,但是有自信,因為他需要的只是三磅火炮,連那種箍桶匠的老式工藝都能夠成功,這種明顯先進很多的工藝沒理由失敗。

  當然,這也只是權宜之計,這樣造出來的東西只是炮船,比之前的炮艇要好一些,不過只能在近海打轉。

  拉佩最終的目標還是大型排槳船,當然排槳肯定要全部換成輪槳,三根桅杆,不但能夠在近海行駛,還可以進入外海,甚至遠洋航行。

  拉佩的目標是稱霸近海,這樣他就有了自保的實力。

【第14集預告】

  為了加強自己的實力,拉佩打算在賓尼派裡延攬一位熟人當參謀,又從海神迦娜那裡習得一項新神技。戰力尚在部屬之時,塔倫近海戰事又起,而這次拉佩已備有秘密武器準備迎戰。

  塔倫一戰拉佩奪下天堂島,為改造環境他投下鉅額成本,未料一紙官方公文卻讓全部投資和心血白費,究竟是何方神聖膽敢不勞而獲?拉佩會如何出這口惡氣?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5-26 08:24 PM

【劍的旋律】第十四集

  【第六十六話】── 探子和試探
  【第六十七話】── 娜迦
  【第六十八話】── 海盜的執著
  【第六十九話】── 你來我往
  【 第七十話】── 「正義」的力量

【第六十六話】探子和試探

  海水被船頭劈開,雪白的浪花朝著兩邊翻捲著,身後的風帆被海風吹得鼓鼓的。

  一個三十多歲,但是看上去很成熟,甚至有些飽經風霜的男子站在船頭,他滿臉絡腮鬍,眼角周圍全都是皺紋,那是常年在海上航行風吹日曬留下的痕跡,此刻他拿著一副望遠鏡朝著遠處眺望。

  望遠鏡中,一座海島清晰可見。

  那是天堂島,才短短半個月,這座島嶼已經變得快要認不出來。

  此刻的天堂島是一片大工地,原來那些亂七八糟的房子全都被推倒,拆出來的木料、磚塊、瓦片之類的東西高高地堆在一旁,放在一起的還有很多是從外面運來的建築材料,工人們正在忙碌著平整土地和打地基。

  船長看了片刻,又把目光轉到其他地方。

  除了那片大工地,島上最顯眼的就是縱橫交錯的柵欄,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整座山腳下連同島上唯一的湖泊都被欄杆包圍起來,東南側的港口也有一排欄桿,港口通往工地的方向同樣亦有一排欄杆,半山腰上還有一排欄杆。

  如果只有柵欄也就算了,更讓人心驚肉跳的是,每一道柵欄後面都建造著炮台,山頂有炮台,港口一側的高崖上也有炮台,臨近山腳的山坡上亦有炮台,最後這座炮台明顯是針對工地的,如果有人造反,或者有海盜從這邊登陸,首先得承受炮火的洗禮。

  「眞見鬼,居然有這麼多火炮。」船長嘟囔道。

  就在這時,瞭望手高聲喊道:「老大,有一艘炮艇過來了!」

  「該死的炮艇!」船長下意識地罵道,他原本有一艘很不錯的排槳船,結果在襲擊塔倫的那一戰中被兩艘炮艇打沉,他的手下也死了大半。

  「降帆。」船長朝著身後揮了揮手。

  隨後,船長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張紙,一張皺巴巴的油印宣傳報,那是拉佩讓人印的,然後用馬車送往各座港口,僱人四處分發。

  宣傳報上的內容當然是替天堂島做宣傳,也是第一次上島的證明。

  炮艇靠攏過來,在炮艇的頂棚上站著一個警察,不過制服上的徽章和普通的警察不一樣,徽章是藍底,上面有兩艘帆船——這是水警的標誌。

  「你是要進主港,還是要進副港?進主港每天二十五枚比紹,進副港每天五枚比紹!」水警遠遠地就喊道。

  「請問,什麼是主港?什麼是副港?」船長頗為客氣,一副謹小愼微的樣子。

  「主港就是天堂島上的港口,說實話,那裡的地方不大,能夠停泊的船不多,出入也麻煩;副港就是旁邊的幾座島嶼,船就停在那裡,天堂島和這些島嶼之間有小艇,來回也就一刻鐘。」水警耐心地解釋道。

  和一般的警察相比,水警的態度絕對稱得上客氣,一般的警察哪裡會這樣耐心地加以解釋?

  這恐怕和水警二隊的人員構成有關,水警隊百分之九十九是尤特人,而尤特人天生就是商人,待人客氣、利益至上已經深深地刻進他們的骨子裡,所以成為警察後,也沒有其他警察的驕橫。

  「兩邊差這麼多啊!」船長故作吃驚,他其實很明白,這樣的安排是為了讓大家儘可能選擇副港,因為人和船一旦分開,出了事想要逃跑也不容易,這絕對是一種非常有效的防範措施。

  「沒辦法,主港就那麼點地方,又被一分為二,一半是公務船停泊的碼頭,另外一半是商船碼頭,那個入口又小,為了防止撞船,所以商船只能白天進出,晚上船閘會被拉起來。」水警解釋個不停。

  船長的心沉甸甸的,如此嚴密的防範措施,讓他愈發不敢輕舉妄動。

  「咱不缺錢,而且我明天早上才走。」船長硬著頭皮說道。

  「沒問題,我們也希望能夠多賺幾個錢,你們跟在我的後面,我幫你們領航。」水警樂呵呵地說道。

  「用不著,我來過這裡。」船長急了,不得不漏出點口風。「來過也不行,這段日子海盜太猖狂了,居然連塔倫都敢打,為了以防萬一,現在進出港口都必須由領航船引導,一來是防海盜,二來是大家方便,省得有人擠佔航道。」水警完全能夠猜到這位船長的身份。

  事實上,這段日子來島上的人中十人有九人是海盜,水警已經接待了十幾批。

  「難道沒你們領航,就會被打沉?。」船長的心又是一沉,如果眞是這樣,連闖港都做不到。

  「那當然,不過一般來說,想靠近港口都不可能,山頂有一座巨型魔法陣,半徑十公里內如果有陌生船隻靠近,那邊立刻會告訴我們,然後就近的巡邏船就會靠過來,不管白天、黑夜都一樣。」水警洋洋得意地說道。

  緊接著水警又道:「這是第一道警戒線,後面還有幾道。你看那邊海裡的一座座浮標,每座浮標管著半徑一公里的海域,一圈繞下來根本沒有絲毫的空隙,再往裡,靠近海岸線還有一串浮球,這些浮球的底下連著一張網,整座天堂島都被這張網包著,這既是警戒線,同樣也是用來防鯊魚的,以前天堂島不能游泳,現在用不著怕了。」

  「這些應該是機密吧?」船長感到詫異。

  「算不上什麼機密,來這裡的人遲早都會知道。」水警滿臉堆笑地道:「現在天堂島成了自由港,只要有錢,誰都可以在這裡停泊,也都可以在這裡找樂子,不過誰如果敢動什麼歪腦筋,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理解、理解。」船長連連點頭,他只能這樣說。

  一個多小時後,這艘船終於停到碼頭上。

  船長停泊的是主港,一進來他就體會到什麼叫戒備森嚴。正如那個水警所言,整座主港被一分為二,一半停泊的是軍船,而他的船停泊在另外一半,中間是一道新修的堤壩,上面也有一道柵欄,一直延伸到山崖邊上,除非鑽過柵欄,要不然他別想到那邊。

  「這柵欄其實並不怎麼樣,只是幾根木樁子和一張鐵絲編成的網罷了,一刀就可以砍開。」旁邊的大副有些不以為然。

  「你這個白痴,他們是故意這樣做,這道柵欄確實一刀就能砍開,但是砍開的同時,你也被認為帶有敵意,對方肯定會第一時間把我幹掉。別忘了,這裡至少有兩位大師坐鎭。」船長輕哼一聲,低聲警告道:「你們都給我記住,千萬別惹麻煩。」

  大多數手下立刻點頭,小部分人,包括大副雖然沒什麼表示,但是聽到船長提起那兩位大師級人物,他們也不敢亂說、亂動了。

  從船上下來,碼頭就在山腳下,一頭被柵欄堵死,另外一頭則是一條筆直又寬闊的大道,大道的一側是海灘,另外一側又是一道柵欄。

  「考克斯、德羅爾,你們兩人守在船上。」船長吩咐道。

  被點名的那兩個海盜一臉鬱悶,他們並不是第一波來島上打探的海盜,之前就有人來過,所有上過島的海盜都異口同聲地說這裡是天堂,至少是男人的天堂。

  「這不公平!」被點到名的那兩個海盜大叫起來。

  「這是命令。」船長冷冷地說道,他轉身就走。

  那一側是柵欄,另一側是海灘的路大概有五、六百尺,盡頭是一座小鎭,所有房子都是簡易的木板房。按照之前來過的那些海盜的說法,這些木板全都薄得像紙,在裡面幹那種事的話,隔壁鄰居全都能聽到。

  「阿爾,你去登記住宿。」船長對一個老水手吩咐道。

  「要不要幫您也留間房間?」老水手問道。

  船長搖了搖頭,筆直地朝著一道柵欄走去。

  和別的柵欄不同,那道柵欄居然有門,門的裡面也是一片被柵欄圍攏的區域,那裡面也是居住區,不過感覺完全兩樣,裡面的街道用鵝卵石鋪地,房子不多,卻都是樓房,風格也完全不同,有南方沿海風格,有新古典風格、有巴洛克風格、有東方異族風格、有古帝國風格,給人的感覺就是奢華大氣。

  這片區域顯然只造好一小半,很多地方還是工地,但是僅僅從這一小部分就可以看出整座區域的全貌——那是富豪區。

  船長走到門口,將船牌遞到守衛的手裡。

  船牌就是停船時拿到的銅牌,上面有編號,將來出港的時候必須憑這船牌才能解開纜繩,這樣做顯然也是為了防範,同時船牌也是一種證明,擁有船牌的人才能進入富豪區,這顯然是為了限制人員,免得阿貓阿狗全都跑進來。

  當然通行證並不是只有這一種,如果在這裡做過生意,就可以得到一塊鍍銀的牌子,等級比船牌更高;又如果在島上的錢莊裡面存錢的額度超過一萬比紹,就可以得到一塊鍍金的牌子,不但能夠自己進來,還可以帶五個隨從。

  船長還聽說有一種更加高級的通行證,持有者全都是貴族,憑那種通行證可以進入更裡面的區域。

  穿過大門,進入富豪區,船長看著遠處正在砌造的一堵石牆,那堵石牆明顯是按照城堡的結構在建造。

  說穿了那其實也是柵欄,用途就是為了限制住在裡面的人的自由,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好像那圈圍牆是為了保護居民而建造的。

  船長轉頭看了看富豪區的四角,富豪區的柵欄明顯比外面高得多,四個角上各有一座瞭望塔,每一座瞭望塔的塔頂都有三個士兵站崗放哨。

  像船長這樣的海盜看到那些瞭望塔,感覺總有些壓抑。可換成商人的話,他們的感覺想必是安全和貼心。

  「眞是一個玩弄人心的高手。」船長喃喃自語道。

  船長信步朝著其中一幢房子走去,那幢房子上、下四層,是南方沿海風格,台階用花崗岩砌成,樓體是紅磚砌的,房頂是朱紅色瓦片,裡面的地板是大理石,打磨得埕光瓦亮,像鏡子一樣能夠映照出人的倒影。

  船長頗有些驚奇,忍不住站在門口看起來,心想:這樣一幢房子建造完成至少要一、兩年吧?天堂島被佔領至今還不到一個月,這簡直是奇蹟。

  「別看了,這裡的房子全都是用木頭搭的,台階看上去是花崗岩,實際上只是一層薄殼,厚度還不到半寸,牆體也一樣,只有薄薄的一層,大理石地板也差不多。」旁邊傳來一道尖細的嗓音。

  說話的這個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矮個子,有一張很討喜的圓臉,初一看,給人的感覺是人畜無害,不過知道這人底細的人全都會非常小心。

  在南方的海盜中,笑臉貓孟菲克絕對是一個令人恐懼的名字。

  「沒想到你居然也來了。」船長頗為驚訝。

  「是你來晚了。」孟菲克道。

  「既然你來得比我早,幫我介紹一下這邊的情況怎麼樣?」船長走進來,他看了四週一眼,這才知道底樓原來是酒吧,連忙又道:「我請你喝酒。」

  面對笑臉貓孟菲克仍舊能夠談笑風生,這位船長同樣也不含糊,他叫雷恩,外號法老,在南方海盜中也是排得上號的人物。

  「來兩杯珀里克金。」笑臉貓孟菲克朝著酒保喊了一聲,然後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

  雷恩的神情有些僵硬,他聽說過這種酒,絕對是最貴的酒之一,一杯兩百比索,喝著心痛,喝過後會上癮,據說喝過這種酒,再喝其他酒就感覺沒味道。

  「這種酒眞那麼好?」雷恩問道。

  「沒什麼了不起的,只是用煉金術提煉過,加入了聖水、生命之水和另外一些東西,其中包括迷幻劑。」笑臉貓孟菲克一到這裡就研究過這東西。

  「那你還敢喝?」雷恩對迷幻劑這類東西一向敬謝不敏。

  「這種酒很有意思,可以幫你調理身體、提升活力。拉爾文那個酒鬼居然還突破了瓶頸,提升了一個小境界,不過這傢伙現在很煩惱,因為他再也沒辦法喝別的酒,偏偏這種酒又貴得要死。」笑臉貓孟菲克哈哈大笑起來。

  「眞有這樣的好處?」雷恩有些心動。

  孟菲克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低聲說道:「這裡的好東西確實不少,每個星期日的晚上都有一場交易會,有珠寶首飾、珍稀古玩,以及珍禽異獸,還有各種藥劑和魔法物品,東西都很不錯,就是價錢有點小貴。」

  「他們連這都敢賣?」雷恩大為吃驚。

  「這有什麼?」孟菲克輕嗤一聲,然後朝著酒吧內的幾個人指了指,道:「他們都是掮客,有的賣槍炮,有的賣船隻,那種帶撐腳的槍一把二十比紹、十四磅加農炮一門三百比紹、中型排槳船一千五百比紹、大型排槳船三千比紹。先付一半訂金,半年之後交貨,同時付清另一半。」

  「他們難道不擔心我們有了船……」雷恩問道,他沒說完,不過意思已經到。

  「人家有足夠的實力,自然用不著擔心。」孟菲克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緊接著又道:「這一路上,你應該看出他們的佈置有多麼厲害吧?」

  雷恩沉默下來,他不得不承認,想要打下這樣一座海島確實相當困難。

  想要攻佔一座港口或者島嶼,辦法就那麼幾種,要嘛派人上岸,在裡面製造混亂,趁亂下手,要嘛強行進攻,憑實力碾壓,要嘛騒擾圍困,逼迫裡面的人投降。可惜這些辦法對天堂島都沒用,這裡戒備森嚴,想製造混亂根本不可能;島上那麼多火炮,強攻的話只有找死,至於圍困就更不可能,島上有淡水,聽說那小子一直在收購糧食。

  看到雷恩說不出話來,孟菲克壓低聲音道:「我還聽說他們下了很多訂單,整個南方所有港口的造船廠都在替他們幹活,他們正在建造新的炮艇,比現在的大十倍,火炮的數量多一倍不止,據說那些火炮的口徑會稍微大些,炮管更長,射程更遠,威力更大……」

  此時孟菲克突然閉上嘴巴,因為酒保端著托盤過來了。

  「喝酒、喝酒。」雷恩說道,但此刻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

  孟菲克卻不一樣,他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然後一臉滿足地哈了一聲,道:「感覺棒極了,平時喝著心疼,難得有人請客。」

  雷恩看了孟菲克一眼,皺著眉頭問道:「我怎麼覺得你像是在幫這裡的人做說客?」

  「說客?」孟菲克微微一愣,緊接著他輕嘆一聲:「算是吧,反正我不想和你在戰場上見面。」

  「怎麼?你眞的被那個小勛爵收買了?」雷恩大吃一驚。

  「不能算收買,這裡的很多人都和他簽了份協議,大致的意思是他不管我們平時做什麼,只要不在這裡犯法就行,在必要的時候,我們必須聽從他的徵召,不過他不會讓我們白做事,會給錢的。」孟菲克輕聲說道。

  「條件眞夠優越的。」雷恩有些不敢相信,問道:「肯定還有其他要求吧?。」

  「那是當然,他會塞一個尤特佬到你的船上,這個尤特佬名義上是被綁架,等待支付贖金的倒霉蛋,實際上是估價員,他們會替搶來的東西估價,特別是那些首飾和古董,然後我們要按照百分之五的比例交稅。」說到這一點,孟菲克臉上明顯有些不爽。

  「那幫尤特佬肯定會拚命往高價估。」雷恩理所當然地說道,其中也不乏挑撥的意味。

  「這倒不會。」孟菲克搖了搖頭,道:「這裡有人負責收購贓物,也是個尤特佬,收購價就是評估價,如果估高的話,他們自己吃虧。」

  「那麼估低了呢?」雷恩總喜歡往壞處想。

  「我們又不是白痴,大家原本就有各自的管道,覺得評估價太低,肯定會透過自己的管道出售,反正交稅是按照那個尤特佬的估價的百分之五。」孟菲克又抿了一口酒。

  雷恩不由得點了點頭,這套做法倒讓人無話可說。

  突然雷恩有了一個想法,道:「能不能收買那些尤特佬?」

  「不可能,被派上船的尤特佬全都告訴你,他們的老婆、孩子都在那個人的手中,而且他們的工資不低,每家還有一份產業,沒必要冒惹怒那個人的風險,而且那個人是秘密警察,所有的地下錢莊以及銷贓管道都有他的耳目。」孟菲克搖頭嘆道。

  「你會當眞?」雷恩有些意外。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再說,那些尤特佬認為是眞的,根本不可能被收買。」孟菲克很無奈。

  雷恩驚詫地看著孟菲克,孟菲克是有名的又狠又貪,不像是說這種話的人。「沒必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吧?」孟菲克聳了聳肩膀,道:「做了這麼多年海盜,我累了、也怕了,但是讓我重新做回普通人,顯然不太可能。那小子給了我一個機會,想做普通人就做普通人,想做海盜就做海盜,將來還有可能被收編,成為上等人,就像德雷克一樣。」

  「這不可能,我們的身上都背著通緝。」雷恩根本不相信。

  孟菲克突然笑了起來,道:「這就是我喜歡那小子的地方,他是個天才,在這裡你可以弄到新的身份……如果你需要,他甚至可以幫你弄到一個合法的出生證明,當然,這需要另外付費。這裡還有其他服務,可以幫你去掉傷疤,或是洗掉刺青,你如果有興趣,也可以刺上新的花紋,甚至可以幫你改變外貌,而且是永久的,想試試嗎?」

  雷恩看著孟菲克,說實話,他確實有些心動。

  一隻燕子從雲層中飛出來,筆直往地上落去,一邊落下,還一邊改變形狀,落到地上的時候已經是一個人。

  那是拉佩,不過是佩拉得的模樣,他渾身濕透了,臉上全都是汗,頭頂上也熱氣蒸騰,從天堂島趕來這裡,路程可不近。

  樹林內早有一個人等候在那裡,那個人看上去就和傑克一模一樣,慵懶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痞子味。

  這個人就是傑克的那兩個朋友中的一位,此刻正扮成傑克的模樣,手裡牽著兩條獵狗,還拎著一把獵槍。

  拉佩迎上前,接過獵狗、扛上獵槍,朝著山下就走,一邊走,一邊問道:「那個人已經來了多久?」

  「兩個多小時。」裝扮成傑克的人說道。

  「眞受不了,每一次有什麼事,我都得這樣趕來趕去。」拉佩一肚子抱怨,一個人分飾兩個角色,開始的時候或許挺有趣,但是時間久了就會覺得吃不消。

  路邊有一輛馬車,拉佩上了馬車就躺下來,他累壞了,從班克納特群島飛到這裡,直線距離兩百七十公里,一路上他都不停拍打著翅膀。

  拉佩已經打定主意,再也不跑那麼遠,以後就在塔倫附近的那些港口打轉,最遠不超過一百五十公里。

  一刻鐘後,馬車進了城,這座城叫蒙庭頓,在地圖的西南角上,離塔倫頗有些距離,此時馬車停在一家旅店的門口。

  這家旅店同時也是餐廳和喝茶、聊天的地方,門口有五、六張桌子,桌子四周放著一圈椅子,此刻大部分椅子上都坐了人。

  拉佩一下馬車,就故作歡喜地朝著一個正在喝茶的人喊道:「西文思,你怎麼過來了?能夠看到你,眞讓人高興!」

  那個人聽到聲音,立刻回過頭來,他正是當初在馬內的時候和佩拉得關係不錯的那個歷史學家——西文思。

  「佩拉得,你現在可威風了,身邊有兩位大師保護。」西文思放下茶杯,站起身來,朝著拉佩迎過去。

  「他們是我父親的朋友。」拉佩隨口敷衍道,反正他的身世原本就有些神秘。緊接著拉佩用力拍了一下西文思的肩膀,故意問道:「你不會是來調查我的吧?」

  「當然不是。」西文思拉著拉佩就朝著海邊走,走出五、六百尺,這才輕聲說道:「上面已經聽說塔倫那邊發生的事。」

  「怎麼?有人看不過去?還是……」拉佩最擔心的就是他的兩個身份私自合作,會引起某些人的反感。

  「不是,現在沒人希望和那位年輕的勛爵為敵,自從知道國王特使遇刺事件的眞相,馬克西米和喬治都大為憤怒,賓尼派居然成了別人手裡用來爭權奪利的刀,這讓他們無法容忍。」西文思怕拉佩誤會,連忙解釋道。

  「那麼你來是為了什麼事?」拉佩感到愈發奇怪。

  西文思看了看左右,確認四下無人,這才說道:「上面已經聽說這邊的戰報,而且對戰報上提到的那些武器很感興趣,特別是仿造我們的重槍管火槍的那種槍。」

  「這怎麼可能?我們的工藝已經確定下來,而且也已開始大規模製造,根本沒辦法改。」拉佩急了,這一次不是裝的,當初他花了不少心血在這上面,就算現在沒什麼關係,他也不希望心血白費。

  「知道、知道,這裡面也有你不少心血。但是你不清楚,你離開後,那兩個部門就出了問題。約瑟夫一事無成,搞軍隊沒成功,搞情報也弄得一團糟。」說到這裡,西文思一臉鄙視。

  但拉佩倒很清楚其中的原因,這怪不得約瑟夫,約瑟夫的人緣不錯,可惜搞情報首先要有錢,約瑟夫哪裡弄得到錢?三巨頭倒也明白這一點,但是他們同樣沒錢,賓尼派的攤子鋪得太大,到處都需要錢,相對而言,情報這一塊反倒沒那麼重要。

  拉佩當然不會替約瑟夫說話,隨口問道:「約瑟夫怎麼了?」

  西文思忿忿不平地說道:「現在這傢伙又轉了回來,射擊俱樂部也要插手,軍械廠也要插手,馬克西米居然同意,結果什麼事都讓他弄得一塌糊塗。因為你不在,他首先拿你開刀,說重槍管火槍費工費料,而且笨重不堪,使用效果不佳,改提出搞輕質槍管,結果弄了一個月,不但新槍沒搞出來,原來的那套模具卻被搞廢,馬克西米派我過來,是為了買槍。」

  「馬克西米居然任由他亂來?」拉佩感到不可思議。

  西文思正巴不得拉佩發火,立刻道:「約瑟夫拍胸膛打包票,他還找了一大堆人跑到總部大樓發牢騷,說重槍管不好,要求更換。馬克西米不知道那些人都是約瑟夫找來的,居然相信了。

  「約瑟夫上台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製造重槍管的模具全都熔掉,這樣一來,想回頭都來不及,只能把賭注全都壓在新槍上。

  「這傢伙更狠的是在射擊俱樂部門口貼出告示,說重槍管是當初條件不成熟時的權宜之計,現在條件成熟,可以用舊槍換新槍,結果當天就有五分之一的人把槍繳上來。我不知道最後有多少人這麼做,因為那時候射擊倶樂部已經不歸我管,不過我知道所有繳上來的槍全都已經回爐,你辛辛苦苦搞了幾個月,結果白費力氣。」

  「這個人……」拉佩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道:「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他是這樣的人?」

  「馬克西米也在後悔,但是現在已經沒辦法,就算讓約瑟夫停職又如何?那些毀掉的模子至少要半個月才能造好,恢復生產就需要二十天到一個月,你看看現在都已經什麼時候?更糟糕的是那些上繳了槍的人都等著換新槍,這都一個多月過去,連個音信都沒有,很多人要求拿回原來的槍,因為他們的槍可都是自己掏錢買的,馬克西米正為此頭疼呢!」西文思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開什麼玩笑?我們前前後後打造了多少把重槍管火槍?就算沒有一萬把,七、八千把應該有吧?說熔掉就熔掉?現在要補的話,他們打算拿多少錢買槍?我倒是能買到槍,但是價錢不便宜,二十比紹一把,一萬把就是二十多萬比紹。」拉佩獅子大開口,他確實被約瑟夫的做法氣到。

  聽拉佩提到錢,西文思頓時一臉尷尬,呑呑吐吐地說道:「我知道這很讓人為難,馬克西米讓你看在同事一場的分上幫個忙,和那位勛爵商量,請他寬限一下,過幾個月我們絕對可以付清這筆錢。」

  拉佩愣愣地看著西文思,好半天才搖頭說道:「別開玩笑了,我的面子沒那麼大,再說,馬克西米的承諾明顯沒有一點誠意,到時候他賴賬怎麼辦?難道要我吃進這筆債務?」

  事實上,拉佩還有另外一個懷疑,或許馬克西米和另外兩位巨頭已經猜到佩拉得就是拉佩,拉佩就是佩拉得,所以拿這件事來試探他。

  拉佩並不在意,現在案子已經破了,也已經知道凶手的身份,因此佩拉得這個身份已經失去意義,就算被揭破也沒什麼問題,他根本不在乎。

  西文思並不知道這些,他脹紅著臉,好半天才說道:「你沒試過怎麼知道?」

  「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上面派你過來,也就只有你這樣的老實人可以欺負,換成約瑟夫和馬薩德,早就找個藉口躲得遠遠的了。」拉佩嘆了一口氣。西文思張大了嘴巴想要解釋,但是最終也沒找到說得出口的話。

  「必須償還的槍有多少?」拉佩輕嘆一聲,道:「我要眞實數字,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幫這個忙。」

  「不太清楚。」西文思愈發滿臉通紅,此刻他也感覺到馬克西米確實沒誠意,到現在為止,他對約瑟夫造成的損失仍舊一無所知。

  拉佩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讓馬克西米準備四萬五千比紹,我可以用成本價買三千把火槍。」

  「這……這根本不夠。」西文思急得跳腳。

  突然西文思想起一件事,他摸了半天,最後掏出一張紙,道:「美羅尼給了我一份清單,說是讓我作參考。」

  拉佩取過那張紙看了一眼,這顯然不是損失清單,而是原訂組建軍隊需要的武器目錄,當初他在馬內的時候,曾經參與過這份清單的審核工作。

  「霰彈槍——我記得和馬克西米說過,霰彈槍看上去不錯,實際上威力有限,只要穿一件鋼絲背心,霰彈就沒辦法穿透。」拉佩嘟囔道,清單底下寫著時間,這應該是最新版本,是他「受傷」期間修訂的。

  「刺殺你的人畢竟是弗格森小隊的成員,是軍隊的精英,一般的士兵根本不能與之相比。霰彈槍這東西非常好用,沒練過槍的人都可以打中目標,很適合巷戰。」西文思倒是不偏不倚,幫著那邊說話,他曾經負責射擊倶樂部的管理,對這些槍械並不陌生,親耳聽到那些練槍的人對霰彈槍的評價。

  「如果要霰彈槍的話倒是沒問題,四千把都能湊得出來,每把我可以壓到七枚比紹。」拉佩立刻說道。

  當初拉佩替手下制定的標準配備是一把長槍、一把霰彈槍、兩把短槍,這個傳統一直延續到水警一一隊成立。,可現在他後悔了,霰彈槍根本沒用,塔倫防禦戰更證實了這一點。

  那場防禦戰雖然時間很短,但是各種武器全都上陣,長槍、短槍、大炮、小炮、手雷、水雷,簡直就是一個武器試驗場,哪些武器有用、哪些武器沒用,全都在戰鬥中暴露出來。

  關於霰彈槍,用於遠射,距離不夠遠,用於近戰,威力則不夠大;若讓女人和孩子用來防身,後座力又太大。

  拉佩早就下令撤掉霰彈槍,他一直希望有人接手,可惜找不到買家,海盜肯定是不會要的;當地人用過那種火槍,又見識了海盜攻城的慘烈,知道距離的重要性,霰彈槍射程太近,沒人會選擇。

  西文思並不知道這些,只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不過他不敢擅自做主,道:「我要和馬內聯絡一下。」

  「沒問題。」拉佩很希望這筆生意能夠成功,四千把霰彈槍,每把七比紹,也是近三萬比紹的大生意,能收回點成本總是好的。

  突然拉佩又想起一件事,道:「說到霰彈槍,那個差點要了我的命的傢伙怎麼樣了?」

  「那幫傢伙被重新招募進軍隊後,被塞進近衛軍,一開始他們還洋洋得意,後來才發現自己被變相軟禁。不久前還出了件事,有一個近衛軍軍官喝醉酒,把一些不該透露的消息說出來,他說國王之所以重新招募這批人,是擔心他們被別人招募訓練成刺客,那幫傢伙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他們的心裡是怎麼想的?」說到這個話題,西文思顯得異常興奮。

  此時,拉佩的腦子快速地運轉起來,他對弗格森小隊很感興趣。

  事實上,弗格森少校開創了一種全新的職業——魔槍手,只不過他不會魔法,他手下的那些士兵同樣也不會魔法,所以他們必須組成一支小隊一起行動,這支小隊由兩個搶手和一個魔法師組成,由魔法師提供掩護,同時負責替槍和子彈施法,無聲咒讓火槍激發時沒有多少聲音,堅固術使得火槍能夠承受更大的爆發力,射出的子彈威力更大,子彈上刻印的破魔和穿透法陣使得每一擊都恐怖又致命。

  那些被弗格森小隊射殺的聖地守衛者,實力相當於高階,不過聖地守衛者擁有一種非常奇特的能力,他們可以借用祖靈的力量,在短時間內擁有大師的實力。

  拉佩就是一個十五分鐘的大師,因此比其他人更清楚這些聖地守衛者的可怕,雖然大多數時候他們並沒有大師的實力,但是身上多少會殘留大師等級的直覺和眼力,這樣的人絕對不容易殺。

  以前拉佩不知道這一點,以為弗格森小隊的狙殺術就那麼兩下子,直到他得到那枚十字戒指,才知道這套狙殺術不簡單,可惜當初為了避嫌,他和海森等人沒有深交,沒有從他們那裡偷學一些東西,在他們被國王重新招募後,就把整理出來的教材全都銷毀了。

  「有辦法聯絡上他們嗎?」拉佩問道。

  「你對這幫人感興趣?」西文思感到不可思議,道:「你那一槍挨得還不夠?」

  「弗格森少校的狙殺術確實有獨到之處。」拉佩說道,他對西文思沒必要繞圏子。

  「如果只是為了弗格森狙殺術,根本用不著聯絡他們。」西文思鬆了一口氣,道:「海森寫信召集以前戰友的時候,有一個人出遠門了,等到那個人回來看見海森留的紙條後,他立刻趕來馬內,然後找到我們,那時候海森已經改投國王的陣營,被塞進近衛軍。本來他也有些心動,結果發現那群人根本沒得到重用,而是被軟禁起來,在那番醉話傳到他耳朵中後,更是把他氣得不行。」

  「馬克西米肯定不敢用他吧?」拉佩問道。

  「那是當然。」西文思想都沒想就說道:「被海森弄得灰心喪氣,這樣的教訓有一次還不夠嗎?」

  「是啊,這樣的教訓有一次就足夠了。」拉佩低聲重複道。

  突然拉佩精神一振,用力拍了一下西文思的肩膀,道:「西文思,好不容易來一趟南方,不如多住一段日子。」

  「這不太好吧?現在大家都忙得很。」西文思有些猶豫。

  「說實話吧!你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處境,馬克西米把你派到這裡,給了你這樣一個幾乎難以完成的任務,可見他對你的器重。」拉佩輕嗤一聲,曾幾何時他對賓尼派的三巨頭多少有些崇拜,仰慕他們的思想及理念,但是接觸多了,他發現三巨頭也是人,有各自的私心,以及性格上的缺陷。

  拉佩信步走到西文思的身後,用煽動的口氣說道:「想想約瑟夫吧,這樣一個一事無成的傢伙,捅了一大堆簍子,卻要你幫他擦屁股,還順便把你擠到南方,你難道沒有點想法嗎?」

  西文思頓時說不出話,不要以為他笨,一個熟讀歷史的人就算是書呆子,也能夠從書本學會一大堆陰謀詭計,他之所以混成這樣完全是性格問題。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西文思和保羅是同一類人。

  西文思很清楚馬克西米之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是因為約瑟夫在底層民眾中的影響巨大,他卻沒有這樣的作用。

  「馬克西米太現實了,看著吧,他遲早要倒霉的。」拉佩說出自己眞實的想法,這些想法他對別人都沒提起過,道:「我之所以離開馬內、離開總部,除了不想捲入紛爭,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想跟著他們倒霉。」

  「倒霉?」西文思無法理解。

  「難道不是這樣嗎?他們都在忙著爭權奪利,卻沒發現問題的關鍵。」拉佩輕笑起來,他的笑帶著幾分冷漠,也帶著幾分嘲諷。

  「問題的關鍵?」西文思思索起來,過了片刻,他試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限制物價?」

  「沒錯。」拉佩點了點頭,道:「一開始的時候,物價飛漲確實是因為財政政策上的錯誤,但後來就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大家都在拚命抬升物價,不只是貴族和大商人在這麼做,連瀕臨破產和已經破產的商人也在這麼做,甚至包括可憐的農民都是幫凶,因此就算推翻國王,打倒了貴族,也仍舊解決不了問題。」

  「可以強行限制物價。」西文思並不認可。

  「怎麼限制?」拉佩問道,不等西文思回答,他接著說道:「價格太低,貨主可以選擇不賣,別的還好說,糧食怎麼辦?再頒布一條法令強制收購糧食?那麼農民肯定會站起來抵制,而城裡人卻未必會領情,他們會認為這理所當然。或者政府補貼農民?這樣一來城裡人就不高興了,因為他們交的稅肯定比農民多;拿剝奪貴族的財產來支付補貼?貴族未必有多少現金,那些不動產、藝術品和工藝品需要經過拍賣,才能變成錢,誰會買這些東西?誰又能保證拍賣的公正?」拉佩拋出一個又一個問題,西文思的額頭漸漸冒出冷汗,他知道這些問題意味著什麼,如果沒辦法限制物價,政局就會陷入混亂,民眾會因為利益形成一個個陣營,人性的貪婪和自私最終會讓平等、自由淪為一句口號,屆時利益的爭奪會成為政局變化的主旋律。

  「你看透了這一切,所以選擇遠離漩渦……你在積攢實力。」西文思突然瞪大眼睛,他熟悉歷史、精通歷史,過去的歷史中有著太多的先例,最終的勝利往往會落入旁觀者之手,特別是那些智慧深遠,一直在旁邊做準備的旁觀者。

  「你猜對了,來幫我怎麼樣?」拉佩提出邀請。

  拉佩需要一個在理論上能夠給予指點的參謀,這是比格․威爾做不到的。比格․威爾的特長是隨機應變,以及勉強過得去的全局觀,而拉佩和比格․威爾一樣,都擅長隨機應變,和比格․威爾不同的是,他更擅長把握機會。

  拉佩和西文思頗為熟識,西文思平時聊天的時候很喜歡高談闊論,不但精通歷史,對時局的判斷也很精準,唯一的弱點就是缺乏應變力和競爭心。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拉佩對西文思非常放心,因為他不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此外還有些精神上的潔癖。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5-26 09:22 PM

第十四集【第六十七話】娜迦

  腳下是沙灘,四月的天氣仍舊有些涼,所以海水的溫度很低。

  拉佩光著腳丫在沙地上來回走動著,這是一座孤島,形如月牙,那彎彎的月弧長三百多尺,最寬的地方卻不到十尺,在班克納特群島,這樣的沙島數不勝數,基本上沒什麼用處,因為這裡既沒有淡水,周圍的海域又太淺,大船無法靠近,

  連作避風港都不行,但正因為如此,很少有船隻會跑到這裡來。

  拉佩來這裡,是為了見一個「人」。

  「你來晚了。」突然沙子朝著四周流淌,一道巨大的身影從沙子裡面冒出來。

  這道身影上半截是人,身材婀娜,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可惜下半截卻是蛇,直立的部分就有兩尺多長,拖在後面的蛇身更長達六、七尺,但後半截是斷的,如果沒斷的話,全長絕對超過十五尺——這是娜迦,成年雌性的娜迦。

  拉佩的眼睛刻意避開那個「女人」的臉,那張臉一半嬌美迷人,但是另外一半肌肉翻捲,滿是疤痕,猶如鬼怪。,當然,盯著下半身顯然也不合適,他只能看著蛇身之上斷折的部位,很顯然那是被砍斷的。

  「有趣的人類,你很弱小,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你身上感覺到了一絲威脅?」雌性娜迦圍繞著拉佩轉起圏。

  拉佩並不擔心雌性娜迦會從背後發起攻擊,因為娜迦一族把榮譽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絕對做不出從背後偷襲這樣的事。

  拉佩沒有回答,而是拿出十字劍然後交到左手,剎那間他整個人變了,變得庫和如刃。

  「原來是這樣。」雌性娜迦先是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就平靜下來,道:「不得不承認,你們人類確實很聰明,創造出很多不可思議的東西,居然能夠將一位聖者的力量封印起來,直接讓後來者使用。」

  「聖者的力量?」拉佩大吃一驚,他原本以為劍和戒指原來的主人只是傳奇境界的強者,沒想到居然是更高層次的存在。

  「你知道聖的意義嗎?」雌性娜迦盤成一圈,身體也降下來,對於娜迦一族來說,這就是坐下,同樣也意味著沒有敵意。

  「世俗世界最強,力量巔峰,扭曲並且改變法則,不朽的意志。」拉佩一口氣說出聖的所有定義。

  「你們人類就是喜歡把簡單的東西搞得很複雜。」雌性娜迦搖了搖頭。

  「你們海族的定義呢?」拉佩倒很有興趣聽雌性娜迦的見解。

  「聖就是知神者,只有達到這個層次才能見到神,甚至與神對話。」雌性娜迦露出無限的神往。

  「神?」拉佩感到意外,他沒想到居然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道:「這個世界眞的有神嗎?神是什麼樣的?」

  「我沒辦法回答,因為我沒達到那個層次。按照典籍上的說法和先輩留下的記載,神無所不在,卻又無影無形,時間和空間對於祂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但是祂們卻又不能夠干涉這個世界。」雌性娜迦道。

  「也就是不可知、不可見,無法證明其存在。」拉佩聳了聳肩。

  「很有趣的說法,非常準確的描述,卻沒有否定神的存在,你是一個魔法師?」雌性娜迦顯然對人類有些瞭解。

  「是的。」拉佩點了點頭。

  「對於神,確實誰都說不清楚,因為誰都沒有見過眞正的神,哪怕是那些聖級的存在也沒見過,不過我相信確實有神,因為當你踏足聖級,就自然而然會看到前面的路……至少那些達到這個層次的先輩是這樣說的。」雌性娜迦嘆道,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失去的那半邊身體。

  「聖又是什麼?」拉佩問道。

  「意志能夠脫離身體,卻又必須有東西憑依,初步掌握時空的奧妙,能夠創造出一個屬於自己的意識空間,而裡面的時間並不隨著外界的光陰而流逝,近乎於永恆,這就是所謂的意志不滅。」雌性娜迦詳細地解釋道。

  「您全盛的時候離那個境界有多遠?」拉佩問道。

  雌性娜迦看了自己的斷臂一眼,又看了看身體後面斷折的部位,輕嘆一聲,說道:「我以為很近,實際上非常遙遠。」

  「衝擊那個境界難道需要付出代價?」拉佩的臉色變了。

  「那倒未必,這要看採取什麼樣的方式,我是個戰士,只能在戰鬥中尋求突破。」雌性娜迦道。

  「戰鬥?如此說來您肯定有一個對手,她成功了?」拉佩問道。

  「沒有,她死了,我們都是失敗者。」雌性娜迦傷感地說道。

  「然後您就離開自己的部族,來到這裡?」拉佩問道。

  「我因為殺死同族而被流放,在我們的世界裡,法律非常嚴格。」雌性娜迦又發出一聲輕嘆。

  拉佩對此卻有些不以為然,他更願意相信雌性娜迦是被她的同族拋棄了。

  「我如果能夠治好您,您有沒有可能再一次挑戰那個境界?」拉佩原本並不是來談這個的,他完全是被這個話題挑起興趣。

  「根本沒有可能,一生中只有一次挑戰的機會,一旦失敗,就永遠地失去機會。」雌性娜迦搖了搖頭。

  拉佩沉默無語,好在他原本就沒想到那麼遠,他現在連大師境界都沒有觸摸到,而大師之上還有傳奇,傳奇之上才是聖級。

  「如果我能治好您,您願不願意試一下?」拉佩問道,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說出你的要求,我知道人類最喜歡的是交易。」雌性娜迦對人類非常瞭解。

  「我原本打算讓您幫我做事,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自己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拉佩說道,他不得不承認被剛才的那番話影響,以至於改變初衷。

  「學習劍術?」雌性娜迦看了拉佩手中的劍一眼。

  「不,我想學的是『一心多用』的技巧,人族的『一心多用』只是假象,是以極快的速度在不同人格之間切換,所以人族眞正的強者用的全都是一件兵刃,很少有用雙刃的。您們娜迦就不同,特別是像您這樣的六臂娜迦,天生就是『一心多用』的強者。」

  拉佩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有幸運金幣,根本就不缺技巧,也不缺指點,再說娜迦一族的劍法也未必適合他,一心多用就不同,這是一種很有用的能力。

  「你只有兩條胳膊。」雌性娜迦提醒道。

  「可我是魔法師。」拉佩並不在意。

  「你打算用法師之手?還是陰影幻臂?」雌性娜迦對於魔法明顯頗有瞭解,這就是長壽種族的優勢,有足夠的時間用於揮霍,想學什麼都行。

  法師之手是初級魔法,很容易施展,不過正因為是初級魔法,能力有限,拿不了太重的東西,而且沒有什麼速度,可是陰影幻臂倒很厲害,但這個魔法相當高等,消耗的魔力也相當恐怖,但持續時間很短,這是所有高級魔法的通病。

  「我有我的辦法。」拉佩顯得很有自信,道:「我需要的只是指點,如何才能眞正做到一心多用?」

  太陽越升越高,快要升到頭頂上的時候,拉佩變成一隻鳥飛走了,娜迦則扭動著身體回到海裡,兩者已經完成了交易。

  拉佩沒有回塔倫,也沒有回天堂島,他朝著要塞島飛去。

  要塞島和天堂島之間有點距離,一個在群島的東北,一個在南面,直線距離四十多公里。

  在要塞島的旁邊停泊著一艘大船,那是一艘大型商船,圓滾滾的船身不但堅固,而且可以承載很多貨物,不過這艘船並不是用來運貨的,它是佛勒的實驗室兼魔法塔。

  和其他船不一樣,這艘船的船體有四根粗壯的腿,它們牢牢地紮在海底,使得船身異常穩固,海浪一陣陣湧來,這艘船卻紋絲不動。

  拉佩徑直落在甲板上,他來這裡就是為了找佛勒。

  佛勒住在船長室,那裡也是他的書房兼客廳,對於一個痴迷於錬金的魔法師來說,這樣的房間才是最讓他們滿意的地方,因為他們其實都是懶鬼,不需要太多的房間,什麼廚房、臥室、客廳都沒必要,只需要一間夠大的實驗室,及一個放資料的地方,和一座越大越好的倉庫。

  此刻佛勒坐在一堆書中間,他在翻閱資料。

  旁邊明明有書架,但是書架上卻空蕩蕩的,所有書都滿地亂堆著。

  看到這一幕,拉佩不由得搖了搖頭,這和當初他第一次看到佛勒時簡直一模一樣。

  拉佩走到近前,輕輕敲了敲桌子。

  「早餐放在旁邊,我等一會兒吃。」佛勒嘟囔道。

  拉佩看了看窗外火辣辣的太陽,不由得搖了搖頭,喊道:「現在已經是中午了。」

  佛勒吃了一驚,抬起頭,茫然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要你幫我做一件東西……」拉佩開門見山,直接提要求。

  「慢慢慢。」佛勒阻止拉佩繼續說下去,道:「看看你替我找了多少事做?又要提煉生命之水,又要幫你刻『堅固術』的陣符,又要煉製新型火藥,又要煉制激發陣……你還替我增加工作?」

  「提煉生命之水這種事為什麼不交給別人去做?這東西又不需要施法,只要有人盯著就行;而『堅固術』的陣符是工匠先刻好的,你只要附魔,激發陣也是同樣道理;至於新型火藥,不就是硫酸、硝酸加點棉花,同樣不需要施法。」拉佩分毫不讓,佛勒覺得委屈,他卻覺得佛勒在偷懶。

  「你說得輕巧,難道不需要安裝提煉生命之水的裝置?這玩意一套是六十八只圓筒、三千多根管子,搞錯一根就會出事;新型火藥更不用說,稍微出點差錯,負責的人恐怕連骨頭渣都別想留下!」佛勒憤怒地揮舞著拳頭,大聲對拉佩提出抗議。

  拉佩根本沒有當眞,他知道佛勒在沒理找理,也不多爭辯,走過去直接取過一張紙,在上面畫起來,道:「我需要製作像這樣的節肢臂,只需要靈活,不需要有力,上面裝一隻人工眼、一根射線類的法杖和一把轉輪槍。」

  「你打算和人對砍的時候,冷不防給對方來一下?」佛勒的腦子一向轉得很快,他又熟知拉佩的性情,立刻猜到拉佩的想法。

  可惜,佛勒仍舊低估拉佩的野心。

  「當然不是,一旦成功後,你幫我再做九根這樣的手臂,加上我本身的兩條,和用於實驗的那根,我就可以有十二條手臂。」拉佩異常得意,他承認自己是個貪婪的人,因為他從娜迦一族那裡得到一心多用的奧秘。

  娜迦一族之所以能夠一心多用,是因為有三套「視覺」器官,除了眼睛之外,還擁有類似響尾蛇的熱窩,這個熱窩就在臉頰上,要非常仔細看才能發現,除此之外還有一隻位於眉心正中的「眼睛」,這隻眼睛藏在表皮之下,和大腦中的松果體相連,可以透過念力觀察這個世界。

  因為有三套「視覺」器官,娜迦一族的大腦有三塊區域專門負責處理「看」到的東西,娜迦一族的一心多用就是基於這三個部位。並不是只有六臂娜迦有這樣的天賦,一般的娜迦也一樣,只不過六臂娜迦有六條手臂,能夠將這個優勢發揮到極致,一般的娜迦做不到。

  拉佩當然沒有那麼多眼睛,不過他可以用魔法裝備達到同樣的效果,反正他不需要看得很清晰,之所以選擇十二條手臂,是因為那個雌性娜迦建議他將每一個人格都細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位於左腦,另外一部分位於右腦,手臂自然也就變成兩條,這樣更符合人體原本的結構。

  「你瘋了,徹底瘋了。」佛勒不停嘟囔道,他本人就以瘋狂著稱,沒想到現在看到一個更瘋的,道:「這有用嗎?現在一般的嘍囉根本不夠你塞牙縫,眞正的高手卻不會吃這套。」

  「那可未必。」拉佩笑了起來,笑得高深莫測,如果沒有娜迦的傳授,佛勒的說法或許是對的。

  六臂娜迦之所以可怕,不僅僅因為多了四條手臂,更重要的是一個六臂娜迦就是一座戰陣,能夠同時近攻、防禦、輔助、遠攻和偷襲,配合得天衣無縫,近乎於完美無缺。

  拉佩當然做不到,那是娜迦一族的天賦,他也沒想過完全學會,所以打算搞一個簡化版,輔助功能交給那些詛咒之靈,防禦完全靠裝備,如此一來就只剩下近攻、遠攻和偷襲。

  「好吧,你是老闆。」佛勒現在也受了漢德他們的影響。

  好在佛勒的要求一向不高,拉佩能夠提供金錢上的支持,讓他做喜歡的硏究,這已經足夠,雖然拉佩經常讓他做些很無聊的東西,好在這些東西大多難度不大,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

  「幫個忙,趕一下工,這東西對我非常重要。」拉佩叮囑道,他怕佛勒又把這件事扔在一邊。

  「我現在就幫你做,這總可以了吧?」佛勒扔下了書。

  「如果可以的話,你順便一起搞定『堅固術』的符陣,這用不了多少時間。我在這裡等著,反正我還要去一趟炮廠,順路幫你帶過去。」拉佩得寸進尺。

  佛勒翻了翻白眼,不過他也沒推托,畢竟那些符陣早就該完成,是他一直拖到現在沒動手。

  炮廠在塔倫,就在碼頭西面,和造船廠緊挨著。

  這片區域現在已經變成工場區,不但造炮,還造槍,同時還有一座鐵廠,一根根高聳的煙囪不停噴吐著滾滾濃煙。

  四月的天氣還算涼爽,但是一進廠區就彷彿置身火爐中,火爐的中心正是炮廠的鑄造車間,就連緊挨著的鐵廠的那座高爐都沒這裡熱。

  這座鑄造車間最明顯的特徵就是地上的一個個深坑,那就是熱源。

  這些深坑是用耐火磚砌成,有三尺多深,灼熱的鐵水澆注進去,最終變成一根根炮管。

  不過這裡採用的是一種全新的鑄炮法,這種鑄炮法其實很簡單,就是用鐵板鍛打出一粗、一細兩根鐵管,粗的鐵管正好嵌入深坑中,細的鐵管固定在正中央,再用灼熱的鐵水注入在兩根鐵管中間。

  那兩根鐵管就相當於模子,事後還用不著移去,整根拔出來就是炮管。

  因為內、外兩側全都是鍛打而成,光滑度沒得說,中間的澆鑄層也沒什麼氣孔和砂眼,而且在冷卻的過程中,六座鼓風機不停往中間的鐵管裡面吹冷氣,幫助冷卻,炮管成形的速度比一般鑄炮法快得多,並且內圈的鐵水先冷卻,外圈的鐵水後冷卻,更保證炮管的質地緊密。

  在隔壁的車間內,工人們正轉動著鏜刀,拋光炮管的內壁。

  在另外一間車間內,另外一群工人在叮叮噹噹地打造著炮架,這些炮架和常見的炮架不同,全都低矮扁平,因為炮艇的空間實在太狹小,一般的炮架根本塞不下。負責炮廠的是叫弗雷多的尤特人,此刻他正彎腰躬背地跟隨在拉佩的身後。

  「這邊辛苦你了,要不是你,這種新式造炮法未必能夠實現。」拉佩從不吝嗇讚賞之辭,再說這也不是虛誇,軍械廠的那些老技工跩得不行,之前拉佩提出新式造炮法的時候,引起一片質疑聲,最後他不得不把火炮這一塊從軍械廠裡面分離出來,交給弗雷多負責,這才讓新式造炮法得以成功。

  「您給我的更多。」弗雷多早已經向拉佩表示效忠,現在他也屬於拉佩的嫡系。

  「這段日子那幫老鬼還唧卿歪歪嗎?」拉佩問道。

  「冷言冷語還是不少。」弗雷多趁機煽風點火。

  弗雷多對那幫老技工頗有怨氣,那幫老技工對拉佩不敢太過分,似對他就不客氣了,拆分炮廠的時候一個熟練的工人都不給他,更不用說技師,要不是他的背後有海因支持,最緊張的時候調了一批同胞過來,他恐怕連炮廠的骨架都搭不起來。

  除此之外,弗雷多還有一些私心,現在越來越多尤特人跑來這裡,其中技師的數量不少,但是好的位置卻只有這麼一些,只有把那些老技工擠掉,他的同胞才有佔據這些位置的機會,這也有利於他們掌控軍械製造這一塊。

  經歷了海盜來襲,看到賓尼派如何一步上位,從原本被邊緣化,變成塔倫舉足輕重的勢力,幾乎掌控了大半民眾,尤特人愈發意識到武力的重要性。

  「別管他們。」拉佩安慰道,他對那幫老技師也有看法,當初因為缺人,為了招募這些技師,他的姿態擺得太低,以至於這些技師忘乎所以,現在情況變了,他跑了一趟馬內,看到市面的不景氣,天天有商舖和工場破產倒閉,一大堆失業者到處在找工作,只要條件不錯,有的是技師讓你挑選。

  當然,拉佩也能猜到弗雷多的想法,肯定不會把一切都交給尤特人,那樣的話,將來會有大麻煩。

  拉佩離開馬內的時候,就讓留守在那裡的費德里克招募各種人才,不管是技師還是手藝人都要,第一批人已經在路上了。

  「新式火炮造了多少門?都試過了嗎?」拉佩岔開話題,問道。

  「進度仍舊太慢,每天最多只能造十門火炮,前前後後總共造了一百三十七門,我打算過一段時間擴建炮廠,讓日產量達到二十五門。」弗雷多一邊說道,

  一邊看著拉佩的臉色。

  「沒必要。」拉佩搖了搖頭,這畢竟是火炮,而不是火槍,每天造十門火炮,一個月下來就是三百門,一年就是三千六百門,他哪裡用得著這麼多火炮?

  「試過嗎?品質怎麼樣?」拉佩又問道,他看過當初的樣炮,試下來的效果不錯,不過大批量產畢竟不同,難免會出現各式各樣的問題。

  「試過,每門炮出廠的時候都打過五發。」弗雷多連忙說道:「炮管傾角固定在四十二度,用新式火藥,滿裝藥,可以打到七點五公里。」

  拉佩點了點頭,老式火炮都可以打三公里左右,他費了這麼多心思,如果仍舊像原來一樣就太失敗了。

  「對了,聽說市長大人最近又搞來一批老式三磅炮,你從軍械廠那邊抽一批人出來,讓他們負責對這些火炮進行改造。」拉佩替弗雷多找了一個新活,這些火炮他並不是自己用,而是拿來賣錢。

  自家用新式火炮,賣給別人老式火炮,這樣才能保持優勢。

  弗雷多正打算回答,突然看到漢德朝著這邊跑過來。

  漢德滿頭大汗,臉上一副焦急的神情。

  拉佩也看到漢德了,不由得皺起眉頭。

  「老闆,大事不好,有一群海盜在多米尼爾海峽集結,不知道他們有什麼打算?」漢德走到拉佩面前,氣喘吁吁地報告道。

  「多米尼爾海峽?」拉佩愈發感到頭痛,這個地方離班克納特群島不遠,不過這並非頭痛的主要原因。

  「他們哪來的船?」拉佩自言自語道。

  塔倫一役,海盜的損失絕對不小,單單從海裡撈起來的屍體就達到兩千多具,死在碼頭上的海盜數量更多,不過損失更大的卻是船,最終逃出去的海盜船只有四十幾艘,全都是排槳船,其餘的船一艘都沒逃掉,要嘛被炮艇擊沉,要嘛衝向海灘,最終擱淺在岸邊。

  拉佩能夠想到的問題,漢德同樣也已經想到,道:「有人在背後搞鬼,送了一批船給那些海盜,大概有三十幾艘排槳船、一百二十多艘快帆船。線人告訴我,有些船上帶著編號,是用油漆刷上去的,已經被刮掉一些,不過沒刮乾淨。」

  「王八蛋。」拉佩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帶有編號的船,不用說肯定是政府的船隻,這個在背後搞鬼的人很不簡單。

  「或許那些海盜的目標不是天堂島,也許目標是塔倫。」弗雷多突然說道。倒不是弗雷多比拉佩和漢德更高明,每個人處境不同,想法也就不同,因為弗雷多、他的家人和親友全都在這裡,一旦塔倫遭到襲擊,後果不堪設想。

  「有這個可能。」拉佩頭大了。

  用分裂複製法製造的火槍此刻全都已經報廢,大量的火炮又被運到天堂島,傑克和安德雷也去了天堂島,保護塔倫的只有賈克卜和他手下的護衛隊,賈克卜有傷在身,而且不能完全信任,此刻的塔倫簡直就是不設防的狀態。

  「我要不要通知賈克卜一聲?」漢德問道。

  「你讓手下的人分別通知賈克卜、市長、警察廳廳長、烏迪內斯和瓦克利。」拉佩輕輕按壓著太陽穴,唯一値得慶幸的是那套緊急動員體系隨時能派上用場。

  可惜沒槍,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製造出來,除非像之前一樣用分裂複製的方法,不過這種方法也太耗錢,那些槍的造價一點不便宜,卻只能用一次,再有錢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這麼玩。

  「會不會打草驚蛇?」漢德問道。

  「打草驚蛇就打草驚蛇,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我們做足準備,設好圈套等著那些海盜上鉤,現在我們沒槍、沒炮,如果能把對方嚇住,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拉佩用力撓著頭髮,此刻的他心情異常煩躁。

  隨後,漢德很知趣地離開了。

  拉佩轉頭朝著弗雷多問道:「造好的那些火炮已經裝船了嗎?」

  「我一向不敢違背您的命令,火炮一造好,立刻就拖到隔壁的船廠,我這裡甚至都沒有庫存。」弗雷多答非所問。

  拉佩明白了,這其實就是答案,只不過弗雷多很滑頭,不想得罪人。

  「跟我來。」拉佩轉身朝著隔壁的船廠走去。

  弗雷多輕輕拍了拍胸口,暗自慶幸自己的謹愼,有人提議過把火炮扔在倉庫,湊足一艘船的數量再拖到船廠,還好他沒有答應。

  這片區域所有的工場都是互相連在一起,鐵廠的高爐直接通往炮廠的鑄造車間,同樣炮廠和船廠也有一扇大門相連,一條鋼質的軌道穿過大門,軌道上停著一輛滑軌板車,造好的火炮就是放在這輛板車上運往船廠。

  大門沒鎖,拉佩一過去,臉色頓時變了。

  只見軌道旁邊堆滿火炮,少說有六十幾門。

  拉佩鐵青著臉,朝著船台走去,總算還好他看到的不是消極怠工的景象,造船廠這邊絕對沒有炮廠那邊賣力,不過所有工人都在工作,只是節奏顯得有些悠閒和緩慢。

  「把廠長和技師全都給我叫過來。」佩轉頭對弗雷多說道。

  身為鄰居,兩邊的合作又很緊密,弗雷多對造船廠絕對不陌生,片刻的工夫,

  他就帶著一群人回來。

  那群人顯然知道自己有麻煩,全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在塔倫,拉佩的凶名早已經人盡皆知,一開始大家怕他,只是因為他的秘密警察身份,現在就不同,因為不久之前他將一大批人判處三年苦役,把他們連同家人一起拉去天堂島,總人數超過三萬,這實在太狠,不過最讓人感到害怕的還是穆雷第一家的慘死,連小孩都沒逃出來,雖然官方的說法是有一隊海盜從西面的防線滲透過去,那些沒有上前線,也沒有撤往北面的人全都遭了毒手,但是誰都知道根本沒海盜,那全都是拉佩的手下,其他人直接被拉去天堂島,老穆雷第則被當場殺掉,他的兒媳和孫子、孫女全都失蹤,可能也被殺掉,也有可能被當作奴隸賣到異國他鄉。

  知道拉佩心狠手辣,沒人願意被這樣一個人惦記上。

  造船廠的廠長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長著一張胖臉,下巴全是鬍渣,明顯是個不修邊幅的人,他微屈著膝蓋,點頭哈腰走到拉佩面前。

  拉佩不等廠長開口,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厲聲問道:「看看你的那些手下,全都懶散不已,當初只用一個星期就裝好五十多艘炮艇,現在呢?他們一天能夠拼裝出幾艘炮艇?」

  「大人、大人,我知道錯了,我以為海盜不會再來了!」廠長連聲喊道,他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硬損,要不然肯定性命不保。

  「我不知道海盜什麼時候打過來,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後天。他們已經開始集結了,但是我們這邊卻只有火炮,沒有炮船!」拉佩大聲怒吼道,他的聲音如同滾滾雷霆,在整座工廠區迴蕩著。

  拉佩在廠長胖嘟嘟的臉頰上輕輕拍打兩下,異常陰冷地說道:「我明天還會再來,要看到至少十艘炮船停在碼頭上,如果沒看到這些東西,海盜來襲的時候,我會把你和這裡所有的技師以及你們的家屬安排在最前線,就是碼頭邊上的那道防線,我會讓你們帶著腳鐐頂在那裡,直到你們全部戰死。」

  廠長和那些技師早已經兩腿發抖,沒人認為這只是口頭威脅,他們相信拉佩說得到,就做得到,因為他已經這麼做過,而且不只一次。

  如果眞的被戴上腳鐐,鎖在最前線,廠長等人絕對不認為自己能夠活下來。

  當初被驅趕到那條防線上的正是港口警衛隊,結果兩百人的港口警衛隊只有一個人倖存,這個人自稱是被打昏,才逃過一劫,實際上誰都知道他是靠裝死才活下來,不過就算裝死,也得有極好的運氣才行,這個人體內有六塊彈片、兩顆鋼珠和一發子彈,能活下來絕對是運氣。

  替港口警衛隊收屍的人曾經統計過,每具屍體平均有十一處傷,有近戰留下的傷痕,也有流彈造成的傷痕,大部分來自自己人這邊。

  事後,那條防線被稱作為地獄壕溝。

  「快,大家全都幹活!」廠長轉過頭,朝著身後的技師們大聲喊道。

  那些技師全都猛然醒過來,一個個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衝著不疾不徐工作著的工人大喊道:「你們這些懶骨頭,全都加快速度!是不是要老子拿皮鞭抽你們?」

  看到這幫技師如此「賣力」,拉佩鬆開廠長的衣領,道:「記住,明天傍晚之前我會再過來查看。」

  「明白、明白,我讓他們連夜趕工。」廠長不停擦著額頭上的汗珠。

  「還得保證質量,如果讓我發現有人偷工減料……」拉佩冷哼一聲。

  「不敢、不敢。」廠長點頭哈腰,兩條腿顫抖個不停。

  「應該先發制人。」這是賈克卜的建議。

  「我們有必要採取主動,並不需要謀求全殲對方,甚至不需要打痛對手,只要讓敵人忌憚就行,甚至僅僅起到騷擾作用也行。」這是伯納的建議。

  拉佩對軍事並不擅長,所以他決定採納專家的意見。

  第三天的黎明,大多數人還在熟睡中,一大群人頂著星星和月亮,悄無聲息地在碼頭邊集合。

  碼頭停著十三艘船,拉佩只能湊出這麼多船,為首的是那三艘改造過的排槳船,剩下的十艘是炮船。

  造船廠的那幫人被逼急了,超時加班,總算湊齊這十艘炮船,終於用不著擔心被押上最前線。

  這些炮船就是炮艇的升級版,有著兩尺高的船舷,船艙的高度也達到一尺七,

  一個矮子可以在裡面站直身體,高個子低頭彎腰也可以在裡面隨意活動。

  和大多數戰艦相比,這裡的火炮放置的位置很高,這些炮船都有一層專門的炮甲板,低矮扁平的炮架就放在炮甲板上。

  因為時間緊迫,上面的火炮大多是老式的,而新式火炮摻雜其中。

  拉佩不打算再用分裂複製法,嚴重失血的錢包讓他不得不精打細算,因此再也沒辦法拿錢砸人。

  「快,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全都上船。」

  「把那些盒子放在頂棚上,全都排列整齊。」

  「輪槳手各就各位,等一會兒聽我的號令。」

  「解開纜繩,手腳都快點。」

  碼頭上忙碌又嘈雜,但是一切又井然有序。

  在碼頭的四周,漢德的那些手下守住每一條路口,任何試圖靠近碼頭的人全都被扣押起來,不管他們是商人,還是水手,哪怕只是出來散步的人也一樣扣下再說。

  凌晨時分的塔倫被一片迷霧籠罩著,這也是拉佩選在這個時候出發的緣故。

  半個小時後,所有人都上了船,每一艘炮船的頂棚上堆滿東西,從外表看上去像是製作粗糙的薄板木箱,至於裡面到底有什麼,只有拉佩和少數幾個人知道。

  船錨被拔起來,輪槳手用力蹬踩著踏板,槳葉啪啪地擊打著海水,泛起無數雪白的泡沫。

  一支艦隊悄無聲息地出發了,這是一支很小的艦隊,以拉佩所在的旗艦為首,以大雁飛行的方式排成隊列,緩緩地駛出港口。

  和當初一樣,所有船隻之間有鎖鍊相連。輪槳的效率確實很高,炮船的速度也很快,但是依靠輪槳長時間航行顯然不太實際,還是風帆更可靠,所以十艘炮船只能被拖拽前進。

  出了港口,艦隊順著風向朝著西南而去,拉佩選擇一條很偏的航線,很少有船隻走這條航線,為的就是保密。

  「偵察工作就拜託你了。」拉佩朝著大魔法師安德雷說道,同時把一顆顆氣球放到空中。

  這些氣球並不大,一尺多長,碗口粗細,兩頭各有一枝竹蜻蜓,這一對竹蜻蜓朝著相反的方向轉動,以令人驚詫的速度推著氣球前進,在氣球的底部吊掛著一副類似望遠鏡的東西。

  這些氣球的作用和小精靈差不多,不同的是它們靠空氣浮力飄浮在空中,飛行時間遠比小精靈久,而且能夠飛到兩萬多尺的高空,偵察範圍達到半徑四十公里。拉佩一口氣放了十幾隻「空中之眼」,這就是他的依仗。

  拉佩的艦隊絕對不會被發現,這條偏僻的航線原本就沒什麼船航行,有那些「空中之眼」盯著,就算有船也會被早早地發現,船隊就會立刻調轉方向,盡可能繞過去,實在繞不過就乾脆開啟偽裝法陣,從對方的眼皮底下溜過去。

  「從現在開始讓大家睡覺,我們到達多米尼爾海峽的時間應該是在深夜,為此我們必須好好休息,續足精神。」拉佩下令道。

  這是賈克卜的建議。想要讓突襲戰的效果達到最大化,最好的辦法就是夜襲,因為夜色能夠掩蓋他們的行蹤,能夠儘可能靠近目標,而且夜色也讓對手很難組織及防禦。

  命令很快就被傳達下去,那些船員深更半夜被召集起來,此刻正困得不行,得到這道命令,大家很快就躺在吊籃上呼呼大睡,只有操舵的人沒有這樣的福氣,他們必須保持清醒。

  時間一點點流逝,太陽從地平線下升起,一點點爬到空中,然後又緩緩落下;接著月亮從地平線下冒出來,也越升越高。

  突然,一隻空中之眼發出了警報。「有情況。」安德雷推了拉佩一把。

  安德雷隨手一指,前面掛著的一面鏡子頓時亮起來,裡面隱約可見一些像火光的東西,火光的形狀看上去像船,有的顏色深,有的顏色淺,少說有一、兩百艘。

  這是熱影像,現在是晚上,普通的監視方式失去作用,好在空中之眼製造的時候就考慮到這一點,不但能夠看到熱影像,還能夠像貓一樣收集微弱的光芒,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看清楚東西。

  「讓大家起來,做好戰鬥準備!」拉佩大喝一聲,與此同時他一拍座椅前面的魔法陣,這是偽裝法陣,屬於大型隱形魔法陣的一種,功能很簡單,就是讓這

  片區域看上去只有浪花。

  這樣的偽裝術對付一般的偵察已經足夠,不過老練的瞭望手肯定會注意到後面那長長的航跡,很容易猜到這其中有古怪,幸好現在是晚上,夜色掩蓋了這唯一的破綻。

  「把所有風帆全都降下來。」拉佩繼續下令道。

  事實上,用不著拉佩多說什麼,船上的水手早已經開始行動,有人爬到桅杆上,把一面面巨大的風帆捲起來,還有人接力般從海裡打水,一桶一桶地澆在帆布、桅杆和甲板上——這是開戰之前的準備。

  和排槳船上的忙碌形成對比,炮船卻顯得很安靜,它們沒有帆,省了很多麻煩,頂棚上面鋪著一層鐵皮,這些鐵皮如同魚鱗般層迭交錯,不但增強防禦力,而且用不著擔心對方縱火。

  「沒想到那幫傢伙也選擇今天動手。」傑克走了過來。

  此刻拉佩正在海圖上畫著線段,透過空中之眼傳來的情報,能夠大致畫出對方的航線,再根據那些船隻的速度,他已經得到一些結論。

  「如果是前往天堂島,到達的時間會在凌晨五點,如果是前往塔倫,到達的時間會在凌晨三點。」拉佩放下筆。

  「凌晨三點正是睡得最熟的時候。」傑克顯然傾向於後者。

  「還好,我們先發現了他們。」拉佩暗自慶幸。

  「老闆,要不要調轉方向?」保羅問道。

  「既然對方沒發現我們,我們乾脆就跟著他們的後面,混進他們的隊伍裡面,然後來個中心開花……」傑克建議道。

  可惜還沒等傑克說完,旁邊傳來一道嘲諷的聲音:「你的計策太想當然爾了。」說話的是比格․威爾,此刻他身穿長袍,臉的部位濃煙翻滾,看上去很神秘,也很邪惡。

  「你有什麼建議?」傑克問道,他知道自己不擅長謀略,所以就不硬撐。」這些船最大的優勢在哪裡?」比格。威爾問道。

  「船快、炮快。」傑克立刻說道。

  一開始的時候拉佩沉默不語,此刻若有所悟,低聲問道:「是輪槳?」

  拉佩的回答顯然沒錯,因為比格․威爾緊接著又問道:「輪槳的好處呢?。」

  這一次拉佩再也沒有猶豫,立刻說道:「逆風。」

  「沒錯,我們一旦發起進攻,對方必然要調轉方向,如果我們順風航行,對方的船未必比我們慢;逆風就不同,那些輕帆船首先就廢了,排槳船也肯定沒我們靈活,而且兩邊亂成一團的時候,我們帶著的那些小東西就能夠發揮作用。」比格。威爾一口氣說道。

  拉佩閉上眼睛,他在感應風的方向,過了片刻,他大聲喝道:「航向左,十五度方向。」

  隨著拉佩的這聲令下,操舵的水手立刻轉動手中的舵輪。

  在拉佩的身後,那些炮船遠比三艘排槳船更加靈活,它們幾乎是原地轉向,從原來雁行的數組變成一列縱隊。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5-27 05:57 PM

第十四集 【第六十八章】 海盜的執著

  黑暗中,另外一支船隊正劈波斬浪朝著塔倫航行,強勁的海風將一面面風帆鼓得異常飽滿,可惜這是側風,所以船速遠遠沒能達到極致。

  這支艦隊並不是沒有負責偵察的人馬,此刻數百艘快帆船散佈在方圓二十餘里的海面上,這樣一片警戒網已經算很大。

  那些快帆船全都是小型船,船體呈優美的流線型,輕盈靈活,雖然只有一根桅杆,但是相對於狹小的船體來說,這面風帆絕對夠大,所以速度非常快。

  這樣的小船當然裝不了太多火炮,只是在船頭、船尾及左、右兩側各有一門,另外在這些船的船尾全都掛著一盞粉紅色的燈,那盞燈一閃一閃的。

  在一艘快帆船上,一群海盜正靠著船舷睡覺,他們到達塔倫的時間是凌晨,為了養足精神,當然要趁現在這個機會好好睡一覺。

  輕帆船全都沒有甲板,這些海盜只能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在水獺皮的大衣裡面。

  突然,旁邊的海面上浪花翻捲,緊接著一個人從海裡躥出來,瞬間跳上那艘快帆船,緊接著劍光閃爍,船上每一個人的眉心都多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紅印。

  所有人都死了,甚至包括掌舵的那個人。

  同樣的一幕也在另外幾艘快帆船上重演,只不過出手的人各有各的手段,有的飛刀亂閃,有的一道光環落下,結果倒完全一樣,船上的那些海盜全被殺了個乾乾淨淨,根本沒有機會發出警報。

  如果有人從空中俯視,就會發現這些被掃除的快帆船全都在一條直線上。

  而在直線的末端,一支規模很小的艦隊沿著這條剛開闢出來的航道筆直前進,急速轉動的輪槳帶起一片白浪,每一艘船都在全速前進,蹬踩輪槳的水手豁出吃奶的力氣,現在可不是顧惜體力的時候。

  警戒圈的半徑是二十公里,拉佩麾下的這十三艘船全都能夠達到七節以上的航速,一個多小時後,他們就看到海盜的船隊。

  幾乎同時,海盜的瞭望手也看到船隊左側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出現十幾艘船,這些船的輪廓非常模糊,被一圈粉紅色光芒包裹著。

  還沒等瞭望手發出警報,一連串轟鳴聲撕破夜晚的寂靜,對面的十幾艘船上火光閃亮,卻沒有看到滾滾的硝煙,但是海盜這邊眨眼間就被接連不斷的爆炸淹沒,到處都是爆炸聲、慘叫聲和木板斷折聲。

  就在開炮的同時,炮船頂部的那些薄木頭箱子也一隻接著一隻打開,無數竹蜻蜓從裡面飛出來。

  和普通的竹蜻蜓不同,這些竹蜻蜓的槳葉平時是折起來的,此刻才完全打開。

  竹蜻蜓衝天而起,飛到百米的高空中,然後朝著四面八方落下,它們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那些海盜船。

  那些竹蜻蜓大多落在船帆上,很多船帆瞬間被點著,海盜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做戰鬥準備,所有船帆都是乾的,一點就著,不過這也和那些竹蜻蜓有關,因為竹蜻蜓中空的內腹裝滿了輕質的油料。

  轉眼間,海面上火光衝天。

  「幹得不錯。」拉佩站在船頭上,拿著望遠鏡眺望著。

  不過拉佩輕鬆的心情並沒有保持多久,因為他很快就看到一團巨大的火雲在頭頂上集結。

  「集群魔法!」拉佩不由得叫出聲。

  「看來那群海盜得到的不只是船隻和補給,還有魔法師。」傑克看著那徐徐落下的火雲,居然一點不為所動。

  一旁的大魔法師安德雷將手中的法杖朝著空中一指,嘴裡唸誦一句拉佩聽不懂的咒語。

  下一秒鐘,頭頂上那巨大的火雲開始抖動起來,就像一鍋濃湯沸騰般,不停有氣泡鼓起,然後炸開。

  幾乎同時,在一艘排槳船內,一座魔法陣中央,六個盤腿而坐的魔法師同時噴出一口鮮血,緊接著有兩個人身體一晃,身上冒出青煙。

  「鎮定,收束心神。」虛空中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緊接著一雙滿是皺紋的枯瘦的手從虛空中冒出來,在那兩個即將自燃的魔法師的背上拍了一下。

  那兩個魔法師頓時萎倒在地,他們苦修多年的魔力被瞬間拍散,不過總算是保住性命。

  隨著一陣波動,一個臉色陰沉的老者走出來。

  「大師!」魔法陣中剩下的四個魔法師齊聲喊道,雖然身上帶傷,他們仍舊坐直身子,鞠躬行禮。

  「這次的突襲已經失敗,準備撤離。」老者冷冷地說道。

  「大師,能不能再等一下?那邊只有十幾艘船。」為首的魔法師心有不甘。

  「沒問題,你如果想找死,那就留下吧。」老者仍舊是那副冰冷的模樣。

  「找死?」為首的魔法師一愣,緊接著倒抽一口涼氣。

  為首的魔法師很清楚眼前這位大魔法師的為人,他一向高傲自大、目中無人,能夠讓他退避三舍只有一種可能——對方強得無可抵擋。

  「那邊也有大師級人物?而且數量很多?」為首的魔法師臉色蒼白地問道。

  老者沒有回答,只是攤開手掌,手掌心中浮現出一道圓形光環,上面有七個小點,其中有一個特別明亮,另外六個或明或暗。

  「七個?怎麼可能是七個?」一個魔法師大叫起來,瘋狂地抓著頭髮。

  「我怎麼知道?」老者的神情愈發陰沉。

  魔法師們原本以為已經摸透對手的底細,但是現在突然發現對方的陣營中又多了一位大師,這不只是措手不及,更讓他們的信心為之動搖。

  「對面有六位大師,其中有一位也是大劍客,實力和賈克卜差不多,走的路子也類似,要不是我的情況特殊,對力量本源特別敏感,肯定會把這個人當作是賈克卜。」老者陰沉著臉說道。

  這個結論可不得了,至少那幾個魔法師不認為這是巧合。

  「他們是故意的,為了讓我們以為他們只有六位大師可以調用。」

  「賈克卜肯定負責留守塔倫,那傢伙傷得不輕,而且和其他人並不是一條心,而他們對賈克卜也不信任。」

  「難道那小子的背後真的是秘密警察在撐腰?」

  幾個魔法師面面相覷,特別是身受反噬之苦,差一點性命不保的那兩個魔法師更是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老者眉頭一皺,眼睛盯著一側,彷彿能夠穿透厚厚的船板看到什麼,過了片刻,他冷哼一聲:「比利摩爾的逃兵和那隻老爬蟲倒是見機得快,他們已經逃跑了。」

  比利摩爾的逃兵指的當然是海盜中另外一位大師級人物——外號海軍上將的那個大劍客,而老爬蟲就是外號老蟲子的殘廢老頭。

  自從血魔死了後,剩下的海盜就是以比利摩爾的逃兵和老爬蟲為首。

  「那個逃兵還好說,但老蟲子又不是大師,他怎麼可能知道對方難以力敵?」為首的魔法師感到不可思議。

  「別小看這幫海盜,能夠活到現在,沒一人簡單的。」老者難得給了一個不錯的評價。

  「這邊怎麼辦?海盜可以不管,但是這裡面還有很多是我們的人。」為首的魔法師總算還有幾分責任感。

  「那你留下來。」老者不再多說什麼。

  老者說到做到,左手一揮,其他魔法師的身子底下頓時波光抖動,瞬間消失不見,唯獨為首的魔法師仍舊留在原地。

  「不要,大師,我知道錯了!」為首的魔法師大聲喊道。

  「不,你沒錯,軍隊裡面缺的就是像你這樣有責任心的人。」

  老者嘴裡說得非常好聽,卻沒有絲毫猶豫,身體同樣化作波光瞬間消失。

  被拋棄的魔法師傻愣愣地坐在原地,突然他醒悟過來,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朝著樓梯走去,他必須逃,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如果換成平時,為首的魔法師有的是逃跑的辦法,但是現在不行,魔法反噬的後遺症還沒消失,此刻他體內的魔力異常紊亂,連最簡單的魔法也施展不出來,好在他手裡還有不少捲軸,只要跑到甲板上肯定就能夠逃得掉。

  為首的魔法師奮力地跑到樓梯口,剛掀開艙蓋,首先入眼的就是通紅的火光,所有船都在著火。

  這時,為首的魔法師看到那些從空中落下的竹蜻蜓,對於這種縱火器,他一點都看不上眼,這東西速度太慢,飛得也不高,用彈弓都可以把它們打下來,如果事先有所準備,根本不至於如此狼狽。

  可惜,沒有什麼如果,已經發生的事不可能再改變。

  為首的魔法師悄悄地從船艙裡面溜出去,突然他身旁傳來一聲巨響,一道火光在他的腳下炸開,爆炸的火光中,無數鋼珠朝著四面八方亂飛。

  為首的魔法師沒有被炸死,他身上的法袍瞬間釋放出刺眼的白光,光芒凝聚成一個罩子的模樣,將他的身體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使得射來的鋼珠全被擋下來,不過爆炸的衝擊波卻沒辦法阻擋,他被炸飛出去,一下子飛出船舷,遠遠地落入海裡。

  這是第二輪炮擊。

  此刻拉佩的艦隊已經搶佔T字的橫頭,右側船舷火力全開,炮口的火光連成一片。

  那些海盜船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因此一炮打過去絕對不可能打空,甚至可以打穿一艘船,然後在另一艘船上爆炸的情況都時有發生。

  什麼逆風或順風此刻都沒人在乎,那些海盜亂成一團,很多船因為調頭而撞在一起。

  不過也有一些海盜開始還擊,對面的炮火稀稀落落,炮彈大多打在海面上,激起數米高的水柱。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一發炮彈打中拉佩乘坐的那艘船,這是一發二十磅的重炮,船板一下子被打穿。

  「右側二號輪槳被打壞了!」一個軍官大聲報告道。

  拉佩朝著被打穿的地方看了一眼,那是一個很大的窟窿,隱約可以看到槳葉被打斷。

  「這東西很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脆弱。」比格•威爾在旁邊評論道。

  拉佩沉默不語,他原本打算建造一批炮船後,就轉而建造排槳船,但是此刻他有些動搖。

  炮船還好說,輪槳在中間;排槳船就不行,輪槳在兩側,正好是最容易遭到炮擊的部位,一旦輪槳損毀,船就會失去動力,只能挺著挨打。

  拉佩正在琢磨這件事,突然又傳來一聲巨響,這一次炮彈打得比較高,恰好命中桅杆,不但桅杆被打斷,還砸傷好幾個人。

  「要不要稍微退一下?」傑克提議道。

  「不能退。」

  拉佩看著遠處那烈火熊熊的船隊,現在海盜那邊正處於混亂中,只要不停施加壓力,敵方肯定會崩潰;相反的他如果退縮,給對方重整旗鼓的機會,後果就難以預料。

  拉佩裝作撕開捲軸的模樣,實際上手中那枚十字戒指微微一亮,頓時一片金光落在船上每一個人的身上。

  那是光明神術——「戰爭祈禱」,能夠消除恐慌、鼓舞勇氣。

  「五發快速炮擊,給我狠狠地打!」拉佩大聲喝道。

  負責裝填的炮手立刻跑到管彈藥的魔法師旁邊,而魔法師不停往外拿炮彈和發射藥包。

  所謂的快速炮擊就是直接把發射藥堆在旁邊,一炮打完,立刻負責裝填,中間沒有任何停息,這絕對不是安全的做法,萬一發射藥包或者炮彈被對方擊中,絕對會導致可怕的後果,只有打算拚命的時候才會這麼做。

  拉佩豁出去了,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拉佩這邊火炮攻擊原本就密集,一分鐘兩發,現在更不得了,至少能打五、六發。

  不過對面海盜的炮火也很密集,又有一發炮彈擊中拉佩這艘船,這一次擊中的是船頭,剎那間整個船頭變成漫天亂舞的碎木片。

  「你如果喜歡待在這裡,沒人會反對,但是我們要撤了。」傑克拍了拍拉佩的肩膀。

  「我們打的是騷擾戰,沒必要和對方死鬥。」安德雷也提出質疑。

  看著崩碎的船頭,拉佩愣了愣,最後無可奈何地下令道:「好吧,左滿舵,咱們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天亮了,海面上到處都是散碎的木板,上面大多帶著燒焦的痕跡,還有很多斷折的桅杆,上面掛著風帆。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炮聲,炮聲異常密集。

  那是拉佩的船隊,此刻他們正在追趕潰散的海盜。

  海盜畢竟是海盜,沒有統一的指揮,打順風仗還行,一旦情況不對,他們立刻四散奔逃。

  此刻拉佩正在追趕的是最大的一批海盜,有十幾艘船。

  「那些海盜升起了白旗!」瞭望手大聲喊道。

  「什麼白旗?你眼花了。」

  拉佩打了一個呵欠,他根本不打算接收俘虜。

  現在塔倫正處於衰弱期,如果放過這些海盜,他們說不定會捲土重來,現在殺一人是一人。

  拉佩對殺海盜絕對沒有一絲心理障礙,那些正式的海盜全都血案纍纍,即便偶爾作案的兼職海盜也不值得同情,後者甚至更加凶殘,為了保證自己的身份不會暴露,他們往往在搶劫後殺人滅口,所以拉佩給這一次行動定下的基調就是全部殺光,不留活口。

  拉佩並不擔心海盜會因此和他結下死仇,對於這幫凶殘的海盜,只有比他們更加殘暴,才能夠得到海盜們的尊重,才能夠讓他們遵守規矩。

  十艘炮船脫離了隊伍,朝著前面猛追過去。

  這一天一夜的海戰打下來,大家都積累不少經驗,知道對付那些海盜船根本就不需要靠得太近,只要追到對方火炮射程之外,利用炮船前部的三門火炮就能遠遠地把那些海盜船打沉。

  「可惜船頭的火炮數量太少。」傑克搖頭嘆道,此刻他正坐在一艘炮船的頂棚上。

  傑克並不是一個人,和他在一起的還有拉佩、安德雷和比格•威爾。

  「這沒辦法,地方只有那麼一點。」拉佩也感到遺憾。

  「辦法不是沒有,只要把火炮改成菱形佈置就可以。」比格•威爾在一旁出主意。

  「那得採用可旋轉炮台。」傑克說道:「我記得赫爾美王國好像搞過類似的試驗,最後好像沒有成功?」

  「他們用的火炮口徑太大,朝著左、右發射的時候船體搖晃得太厲害,再加上炮管旋轉的時候容易碰到桅杆和纜繩,問題太多,所以宣佈失敗。」比格•威爾說道。

  傑克猛的一拍腦袋,道:「我想起來了,你曾經搞到那個試驗的所有報告,那份報告讓你不太滿意,結果你找來格倫皮,讓他幫你造了一份假的。」

  「造假?為什麼?」拉佩感到奇怪。

  「當然是為自己刷成績。」比格•威爾理直氣壯地說道:「身為一個頂級的間諜,搞回來一份沒有意義的情報有什麼用?但是把試驗報告扔掉的話,又太可惜,所以我修改試驗報告,刪掉後座力的問題,只留下火炮轉動困難的結論,反正海軍部的那幫傢伙肯定不會去驗證。海軍部的那幫傢伙全都是死腦筋,非常保守,對於任何新技術都不屑一顧,偏偏我在海軍部有幾個熟人,對於我提供的情報,他們絕對會給出最高的評價。

  「我為王國出力報效,功勞卓著,理所當然會得到嘉獎,同時也彰顯我的手段高超。」比格•威爾的臉皮絕對夠厚。

  拉佩翻了翻白眼,他以前認為比格•威爾是眾人皆醉,唯我獨醒一類的悲劇人物,現在才明白,這人也是一條蛀蟲,只不過手段比別人高明得多。

  「可旋轉炮台應該怎麼製造?」拉佩問道,他和海軍部的官員不同,對新技術一向重視。

  「我不記得了。」比格•威爾不負責任地說道,好在他緊接著又道:「回頭你找格倫皮,他應該還記得那上面的內容,這傢伙的記性一向不錯。」

  正說話間,旁邊的兩艘船響起一連串炮聲,炮聲異常密集,顯然用的也是快速炮擊的方式。

  很快的,拉佩等人所在的這艘船也參與到炮擊中。

  十分鐘後,海面上恢復寂靜,看不到那些海盜船,只剩下許多木片隨著波浪或沉或浮。

  「還要繼續追下去嗎?」傑克看了天色一眼。

  「當然追,我們追得越緊,海盜們的印象則越深,以後就不會再找我們的麻煩。」拉佩沒打算回去,反正後方非常安穩,塔倫和天堂島都已經做好準備,就算有一、兩支海盜團跑過去,也是送死。

  「補給怎麼辦?炮彈已經不多,而且船上也沒帶太多的水和食物。」傑克連忙提醒道。

  「水不難,船隊的魔法師雖然不多,但提取一些淡水肯定做得到;至於食物……」拉佩轉頭看了傑克一眼,道:「你有興趣活動一下筋骨嗎?」

  「你打算從對方手裡搶?」傑克猜得到拉佩的想法。

  現在海盜全都被打散,眼前這堆碎木片就是最大一股海盜留下的,也就十幾艘船,沒有魔法師,更沒有大師級人物,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我沒興趣。」傑克搖了搖頭。

  「就當是替我壓陣怎麼樣?」拉佩遞給傑克幾張捲軸,全都是形態變換術。

  「好吧,看你那麼可憐。」傑克毫不客氣的接過捲軸,這東西是趕路用的,沒人嫌多。

  「附近還有海盜船嗎?」拉佩轉頭向安德雷問道。

  「西南方向二十五公里。」安德雷立刻說道。

  那些空中之眼全都在安德雷的掌控中,空中之眼飛行的高度超過兩萬米,其他人的精神力根本到不了那麼高,只有安德雷有這個能力。

  目標鎖定,片刻後,一隻燕子從雲層中躥出來,朝著三艘船俯衝而下。

  這三艘船的船帆全都殘破不堪,很多地方都有燒焦的痕跡,這就是最好的證明,證明它們是昨天晚上的漏網之魚。

  那隻燕子俯衝而下,在半空中迅速變形。

  恢復了人的模樣,拉佩從俯衝變成滑翔,他的背後有一對不大的翅膀。

  這對滑翔翼是佛勒的傑作,擁有它,拉佩可以滑翔長距離,雖然沒有變成燕子那樣方便,速度也慢,卻沒有致命的弱點。

  變成燕子的時候實在太脆弱,很容易被殺死,現在這樣就安全多,在半空中恢復人形,然後再降落到安全的高度。

  眼看著離那三艘船還有五、六百米,那對翅膀一下子脫開,在半空中自動摺疊起來,最終縮成巴掌大小的一團。

  拉佩隨手將滑翔翼收起來,然後踏步而行,朝著其中一艘船落去。

  船上的海盜並沒有發現拉佩的到來,甚至連瞭望手都沒有意識到危機已經臨近。

  突然,拉佩的背後冒出一大堆像觸手的東西。

  這些觸手就如同螃蟹的腿,一節一節的,每一節有一米多長,越往後越細,最後一節的頂端異常尖銳,一側鋒利如刀,但另外一側卻是一根槍管,槍管很細,有半米長。

  拉佩悄無聲息地落在船上,掠過桅杆的時候,他一劍削出,桅杆頂上的瞭望手瞬間被削成兩半,卻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下一秒鐘,拉佩背後的那些觸手朝著四面八方伸展,先是碧光一閃,每一個海盜的腦袋上都多了一個針眼大小的綠色光點,緊接著槍口火光一閃,四周的空氣驟然波動,卻只發出啵的一聲輕響。

  「咚咚咚!」

  所有海盜都倒在地上,剛才的綠色光點消失,卻多了一個彈孔。

  拉佩隨手拔出長劍,朝著甲板猛刺下去。

  船艙內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正躺在吊床上休息,這一劍穿透甲板,分毫不差地刺穿那個人的腦袋。

  隔著船板,拉佩也可以感覺到那個人的氣息,這是狼人的本源給予他的好處。

  船上再也沒有活人,拉佩飛身一躍,朝著另外一艘船摸過去。

  這不是拉佩第一次殺人,以往的他從來沒有如此冷靜過,對於此刻的他來說,殺人已經成了一套流程。

  拉佩絕對沒有想到,從娜迦那裡學來的一心多用的技巧,居然還有這樣的好處,在這種狀態下,他沒有絲毫的情感,也不帶一絲殺氣,殺掉那些海盜就好像抖掉衣服上的灰塵一樣。

  沒有殺氣也就不會引起對方的警覺,所以那些海盜全都在毫無察覺中被殺。

  當然,這也是因為拉佩殺的都是普通的海盜,武者一旦修練到高階,感知就會變得異常敏銳,當危機臨近的時候,他們的心中會生出一絲警兆,拉佩巴不得遇到一個這樣的對手。

  那個綠色光點是麻痺射線,持續時間只有十分之一秒,頂多讓人渾身一麻,不過這已經足夠,十分之一秒足夠讓一顆子彈穿透進去。

  拉佩登上另外一艘船,和剛才一樣,所有觸手朝著四面八方展開,然後碧光一閃,緊接著火光迸現,隨著啵啵啵的一連串聲音,一個個海盜倒在地上。

  拉佩變得越來越漠然,雙眼已經失去神采,整個人彷彿只剩下一具軀殼,但是他的動作卻變得愈發詭異。

  拉佩正打算去最後那艘船,突然他的耳朵動了動,所有觸手全都朝著同個方向轉過去。

  居然有一個人沒死,那是一個魔法師,他身上顯然有觸發型魔法物品,當子彈擊中他的瞬間,他的皮膚變成如石頭般的質地。

  拉佩的子彈有破魔和穿透的效果,仍舊射了進去,不過石頭畢竟比血肉要堅硬得多,那顆子彈卡在這魔法師的額頭上,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這多少有些意外,不過也只是意外,下一瞬間拉佩出現在那個魔法師的面前,一劍削掉他的腦袋。

  就在這時,意外再一次發生,那個魔法師臨死時不知道觸動什麼東西,船上的警鐘響了。

  另外一艘船被驚動,船上的海盜全都朝著這邊看過來。

  拉佩沒有絲毫遲疑,他飛身一躍跳出船舷,踩著水面朝那艘船飛奔而去。

  對面那艘船上的海盜反應很快,紛紛舉起火槍,隨著一陣火光亂閃,一顆顆子彈朝著拉佩迎面而來。

  此刻拉佩左手拿著十字劍,右手戴著十字戒指,這兩件東西若不合而為一,他就沒有准大師的實力。

  拉佩僅僅能夠看清楚子彈的軌跡,但這就足夠了。

  那些觸手早已經擋在前面,每一根觸手都多了一面鍋蓋大小的圓盾。

  只聽到一連串叮叮噹噹的聲音,所有子彈都被彈開。

  圓盾瞬間消失,所有觸手都對準前方,每一根觸手都指著一個海盜,隨即每一個海盜的額頭上都多了一個針眼大小的綠色光點。

  火光亂閃,又是一連串啵啵啵的輕響,大部分海盜一下子就倒下去,只有船長和一個大塊頭仍舊站著。

  那位船長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的,連臉都被包起來,就像一具木乃伊,子彈居然沒能穿透那層像麻布的東西。

  大塊頭更恐怖,他變成一隻怪物,無數青色鱗片從表皮底下冒出來,剛才那一槍居然沒能穿透。

  船長拔出長劍;大塊頭則抄起一把車輪大斧,同時拎了一面又高又大的盾牌擋在身前,居然是一個重盾戰士。

  這時,拉佩跳到甲板上。

  「去死吧。」

  大塊頭掄斧就剁,不過他看似魯莽,出手卻不簡單,除了手中的巨斧,身體仍舊在盾牌的掩護下。

  與此同時,船長消失了,等到拉佩再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的劍已經刺到近前。

  拉佩可以肯定,這是他看過最快的一劍,不但劍快,身法更快,船長的速度甚至超過子彈。

  拉佩的速度沒那麼快,不過閃避的訣竅並不是快。

  此刻拉佩的身體微微側轉,他的動作很小。

  劍尖刺中拉佩的左側胸口,穿透外面的罩衫,被底下的鎧甲擋了一下。這件鎧甲是傑克送的,由三十六塊鋼板組成,一旦受力就會扭轉,把力量卸去,與此同時底下的魔甲也發動了,劍尖觸及的地方產生一股強勁的反彈力,這一劍被滑開。

  拉佩左手的劍輕輕一格,右手食指刺出去;十字戒指正是戴在那根手指上,食指尖端瞬間吐出一米多長的劍刃,無形無質,卻又無堅不摧。

  這一擊太隱秘,也太突然,瞬間刺透那麻布般的護甲。

  船長的反應速度同樣令人震驚,他居然瞬間後退,沒等劍刃刺穿他的身體就逃開。

  不過船長還是受傷了,鮮血從麻布一樣的鎧甲底下滲透出來,沿著衣角滴落到甲板上。

  所有這一切都是在瞬間完成,直到此刻那把車輪大斧才砍下來。

  拉佩往旁邊挪動半步,右手在斧刃上一拍——這是他從幸運金幣裡面學來的徒手格鬥的技巧。

  與此同時,拉佩身後的一根觸手發出啵的一聲輕響。

  巨斧重重地砍在甲板上,穿透甲板砸破船底,海水洶湧而入。

  大塊頭則倒在地上,他的右眼沒了,眼窩上多了一個血淋淋的彈孔。

  拉佩沒有絲毫興奮,這不只是一心多用的結果,也是因為他認出這群海盜。

  「法老雷恩?我記得你簽了協議的。」拉佩看著那個包裹得如同木乃伊的船長,道。

  船長半跪在地上,他一直在流血,鮮血已經淌了一地。

  「誰叫我是海盜呢?」雷恩笑道,看上去很輕鬆,當他成為海盜的那天,對於自己的命運已經不在乎了。

  「你說得沒錯,海盜畢竟是海盜。」拉佩輕嘆一聲。

  狼畢竟是狼,和狗不一樣,狗能夠養熟,可以用肉骨頭和皮鞭讓它們聽話,狼卻不行。

  拉佩沒興趣勸降,他給過雷恩機會,對方既然沒有把握住,他不會再給第二次。

  對於雷恩的速度,拉佩頗為忌憚,不管是傑克還是賈克卜,又或是瓦克利身邊的大刺客全都沒有這樣的速度,這不是人能夠達到的速度,就算能夠達到,船板也不可能承受住蹬踏的力量。

  拉佩將十字劍交到左手,剎那間他整個人變了,金紅色聖光籠罩住他的全身,身後浮現出聖靈的虛影,手中那把劍也變得光芒耀眼,劍刃邊緣還不停噴吐著金色的光焰。

  「真是沒想到。」雷恩瞪大眼睛,突然間他明白一切,道:「原來你們是同一個人。」

  下一瞬間,刺眼的聖光毫無徵兆地從雷恩的身上冒出來,那是治療術的光芒,但是雷恩不但沒有止住血,反而還渾身著起火,子彈都無法穿透的麻布護甲在聖光中變得焦黑。

  「你果然不正常。」拉佩從法老這個外號和那詭異的護甲猜到一些東西,淡淡地說道:「你是一個活死人,一個所謂的死而復生的亡靈。」

  「你猜對了。」

  雷恩站起來,身份被揭破,他已經沒必要繼續裝下去。

  剛才那一劍確實讓雷恩受了傷,傷勢還不輕,不過流血不止卻是假的。

  麻布漸漸變得焦黑剝落,露出底下乾枯的身軀。子彈沒能打穿並不是因為麻布護甲,那根本就是普通的裹屍布。

  「你是自己變成這樣的?還是被別人改造成這樣?」拉佩很感興趣。

  木乃伊的製作是遠古太陽文明的成就,那時候魔法體系還沒有建立,神術和魔法也沒分離,更關鍵的是,太陽文明最擅長的除了製造活死人,還有就是各類詛咒,那種詛咒同時具有魔法和神術的特性,而且可以製作成詛咒物品,無須啟動,長久有效,更令拉佩羨慕的是各種詛咒光環,比如厄運光環、虛弱光環、惡疫光環、腐毒光環……和所有的詛咒一樣,這些光環是可以疊加的。

  在遠古時代,身披詛咒之袍,手持死亡之鐮,腳踩一大堆詛咒光環的不死侍僧是最恐怖的戰士之一,影響力甚至延續至今;那身披破爛斗篷,手持鐮刀,有時候是骷髏臉,有時候只有一片虛無的死神形象就源自於不死侍僧。

  拉佩心想:或許從雷恩身上能夠找到太陽文明的傳承。

  可惜雷恩並不合作,他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很冷淡地道:「這是我的秘密。」

  下一瞬間,雷恩的劍又到了。

  和剛才不同,此刻拉佩已經轉換成聖靈戰士的形態,擁有准大師的實力,雖然速度仍舊比雷恩慢,差距卻沒有那麼大。

  拉佩隨手一劍架住刺來的劍,與此同時,一道祝福打在雷恩的身上。

  對於活人來說,多重疊加的祝福都如同加量的劇毒,木乃伊是亡靈,效果更不用多說。

  只見雷恩的身上升起金色火焰,他的手、腿及身體在火焰中紛紛散去。

  「結束了。」拉佩一劍直劈下來,十字劍無堅不摧的劍刃把雷恩從頭到腳劈成兩半。

  在幾乎被劈開的瞬間,不知悔改的雷恩在刺眼的聖光中徹底崩解,化作無數光屑四處飛散。

  拉佩一隻手拎著長劍,另外一隻手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十字。

  剎那間,所有光屑被凝固在空中,與此同時,一片聖潔的白光籠罩其間,裡面隱約傳來詠唱的聲音,那是天籟之音,優美得令人心顫。

  「主代表一切正義,主的威能令一切邪惡消散,仁慈的主,請接受我的奉獻!」拉佩仰天高呼。

  白光中突然響起一聲雷鳴,緊接著雷光閃爍,一縷淡淡的黑煙被強行抽出來,然後在雷聲、詠唱聲中漸漸化去。

  當所有這一切消失,拉佩才鬆了一口氣,為自己的謹慎感到慶幸。

  太陽文明最有名的就是所謂的死而復生,這些活死人很難被真正殺死,會一次又一次地復活。

  就像雷恩,拉佩不敢保證雷恩已經死了,只能保證雷恩復活後,不會有此刻的記憶,所以也就用不著擔心拉佩的秘密會因此洩漏。

  「幹得很不錯,看來我用不著再當你的保姆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傑克也落了下來,緊接著他一陣風似的刮進船艙,接著裡面響起一片嘈雜的聲音。

  拉佩知道傑克在搜刮戰利品,這是傑克最大的嗜好。

  「船快沉了,你的動作最好快一點!」拉佩喊道。

  話音剛落,拉佩就感覺到一陣風席捲而來,傑克已經站在他的旁邊,緊接著稀里嘩啦一陣輕響,一堆金銀器皿扔在甲板上,緊跟著一本黑色皮質封面,一尺長,八寸寬,和手掌一樣厚的「書」砸在拉佩面前。

  拉佩拿起「書」翻了翻,這是一本筆記,雷恩的筆記,上面用隱秘的符號寫著很多東西,裡面有些和航海有關,有地圖,也有經緯度,不過另外一些似乎和魔法有關。

  突然,拉佩的目光定在一行文字上,那是太陽帝國的文字。

  拉佩只認得其中的一個字,這個字就是「王」,不過他完全能夠猜到這是什麼,在這行文字的底下畫著一條盤起來的眼鏡蛇。

  那個時代的人認為蛇是一種非常神奇的生靈,它們會在冬天死去冬眠,然後在春天復活甦醒,所以蛇被看作是生和死的象徵。

  如果拉佩猜得沒錯,雷恩很可能發現一座法老的陵寢,一座不曾被人發現的陵寢。

  海浪不停拍打著船身,撞得船身搖來晃去,拉佩的船隊返航了。

  一支船隊正在航行,和去的時候不同,回來的時候不是三艘排槳船拖著炮船前進,而是十幾艘搶來的排槳船和十艘炮船拖著三艘排槳船航行。

  三艘排槳船受損的程度輕重不等,不過有一點倒完全一致,右側的輪槳全都受到損壞,雖然算不上嚴重,卻導致兩側的推進力不一致,船會原地打轉。

  即便有這麼多船拖拽,回程的速度也慢得讓人受不了,當輪槳不轉的時候,純粹就是阻力,這愈發讓拉佩對排槳船失去興趣。

  不知道過了多久,桅杆頂上的瞭望手終於喊道:「我們回家了!」

  只見遠處有幾艘炮艇朝著這邊駛來。

  拉佩也從船艙內出來,一路上他都在自己的艙室研究那本筆記,他不認得那些古老的象形文字,安德雷卻認得,很容易就翻譯出來,唯一的麻煩是法老雷恩寫的內容全都是密碼,而安德雷是精神系大魔法師,卻不是解謎大師,拿那些密碼也沒辦法。

  不過此刻拉佩卻沒心思管那本筆記,他看到朝這邊過來的炮艇上站著不少人,有漢德、伯納,還有尤特人海因,他們的神情似乎都帶著幾分憂愁,好像有什麼事發生。

  拉佩遠遠的喊道「。「你們怎麼來了?」

  「恭喜閣下凱旋而歸。」海因笑道。

  海因的城府最深,表面上顯得最為平和,但在他旁邊的漢德和伯納全都欲言又止。

  「這裡說話不方便,不如咱們到那邊的荒島上休息一下。」傑克在一旁提議道。這其實是比格•威爾的建議,只不過他此刻扮演的是宗教裁判所的修士,而這修士是拉佩的另外一個身份——佩拉得的保鏢,參與這次行動還說得過去,如果顯得太積極,肯定會引起懷疑。

  「也好。」海因立刻說道。

  那是一座很小的荒島,和之前拉佩見娜迦的島嶼差不多,在班克納特群島,這樣的荒島隨處可見。

  一到島上,船隊和那些炮艇就離開了。

  「您申請將天堂島劃歸塔倫名下,成為附屬於塔倫的一座小鎮的批覆已經下來了。」海因小心地報告道。

  「那不是很好嗎?」拉佩冷著臉問道,他知道肯定有下文。

  果然,海因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問題是鎮長不是您,而是另外一個人,聽說是從馬內來的,而且他不是一個人,還帶來一支大隊的士兵。」

  現場一片沉默,不只拉佩沉默不語,其他人也不說話,沉默中卻帶著一絲焦灼的意味。

  最先開口的是傑克:「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那幫海盜急不可耐地動手,但是當他們遭遇襲擊後,卻連一點抵抗的意思都沒有。」

  「怎麼能說一點抵抗的意思都沒有?他們至少發了一招魔法,還打了我們幾炮。」安德雷在一旁抬槓。

  「那算抵抗嗎?如果我的感覺沒錯,他們那邊至少有三位大師,如果一定要和我們交手,至少可以幹掉我們幾艘船。」傑克據理力爭。

  「然後帶點傷回去,或者乾脆躺下一、兩人?」安德雷反問道。

  「說正事,不和你抬槓。」傑克知道說不過安德雷,連忙轉移話題,道:「對方顯然是有預謀的,那邊海盜來襲,這邊有大人物到來,按照原來的計畫,他們肯定打算臨陣奪權,然後來一場假打,最後海盜撤退,如此一來,既能夠彰顯他們的實力,又能夠震懾眾人。」

  「十之八九是這個打算。」拉佩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些話肯定是比格•威爾的意思,傑克雖然閱歷豐厚,但是對爭權奪利這套東西並不擅長。

  拉佩暗自慶幸,道:「咱們主動出擊,擊敗了海盜,讓那幫傢伙沒有顯威風的機會。」

  突然拉佩臉色一變,低聲問道:「是不是有人站在那幫傢伙那邊?」

  對面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漢德說道:「有幾個人態度很明確,諾德廳長、格拉羅斯、吉爾斯特都站在我們這邊;市長貝爾福特站在另外一邊,其他人搖擺不定,議長有些偏向於那邊;而商務專員富拉爾比較偏向這邊。」

  「很好,好極了。」拉佩大笑起來,笑得有些歇斯底里,突然他的笑容收斂起來,神情變得異常陰沉,道:「我要知道那支大隊的情況,他們住在哪裡?房子的結構?我還要知道那位新鎮長的行蹤。」

  「您打算……」海因一臉駭異,覺得有些認不得拉佩。

  「今天晚上海盜會突襲塔倫,我們是追著海盜回來的,可惜晚了一步。」拉佩說得夠露骨,只要不是白痴就能猜到他打算怎麼做。

  「要告訴那個刺客嗎?」傑克問道。

  「行動之前告訴他,讓他轉告他的老闆瓦克利,別引起誤會。」拉佩說道。拉佩轉頭朝著漢德又道:「你也一樣,你去和賈克卜打聲招呼,再派手下去警察廳那裡跑一趟。」

  「這樣的反應是不是太激烈了?」海因惴惴不安地問道。

  「你應該很清楚,我在這上面花了多少錢,既然有人把我往絕路上逼,那麼就別怪我來個魚死網破,哪怕那個人是高高在上的國王。」

  原本拉佩對國王已經有些不滿,這一次,他真的憤怒了。

  「未必是國王的……」海因低聲說道。

  海因還沒說完,就被拉佩打斷,道:「我知道,這點小玩意還不至於入他的眼,肯定是他身邊的某個人看上這份產業,伸手向他討要,他就當作順水人情遞過去。」

  拉佩的語調很溫和,好像說的是一件無所謂的事,但是旁邊的人全都能夠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怒意。

  「還有一點讓我敢如此冒險。」拉佩朝著海因笑了笑,道:「現在離國民會議召開只有兩個月了。」

  「您那麼有自信?」海因猶豫要不要下注。

  「海因先生,我們就別再演戲了,你想必已經知道我的另外一個身份。」

  拉佩並沒有察覺這件事,是比格•威爾提醒他的。

  果然,海因的神情變了,雖然沒顯露出意外或者驚訝的神情,但是臉色比剛才凝重許多。

  「你已經知道了?」海因盯著拉佩的臉問道。

  「這話應該由我說才對。」拉佩訕笑道。

  「你怎麼發現的?」海因追問道。

  「所有人都對我和賓尼派達成和解感到驚訝,我們兩邊的合作實在太緊密,連大師都可以借用;唯獨你和你的同胞沒有絲毫表示,雖然你也曾經問過兩句,但是給我的感覺更像在掩飾。」

  拉佩嘿嘿一笑,這其實是比格•威爾的發現,被他拿來證明自己的冷靜和仔細。

  緊接著拉佩又道:「我現在很後悔,當初偷懶,取了一個這麼容易被識破的名字。」

  「我明白了。」海因終於下定決心,道:「我和我的同胞絕對會站在您這邊。」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5-27 07:27 PM

第十四集 【第六十九話】 你來我往

  夜深了,街道上的馬車越來越少,燈光漸漸熄滅,一座座街區變得一片漆黑。

  在炮台上,幾個士兵來回巡邏,突然其中一個士兵發現了什麼,他站在垛口旁邊探出身子往遠處張望,過了片刻,朝著警鐘飛奔而去。

  眼看士兵就要敲響警鐘,突然旁邊伸出一隻手抓住鐘槌。

  「別管,這件事和我們無關。」抓住鐘槌的那個人淡淡地說道。

  「隊長,我看到了海盜!」準備發出警報的士兵急得滿頭大汗。

  「當然是海盜,不可能不是海盜,但是這些海盜和我們無關。」那位隊長說的話讓人摸不著頭腦,緊接著他又朝著碼頭那邊指了指,道:「你難道沒有注意,入夜之後根本沒有看到有炮艇巡邏嗎?」

  「嘶……」準備發出警報的士兵輕吸一口涼氣,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怎麼可能不明白?

  「他們把那小子逼得這麼緊,兔子急了還會蹬人,更何況是人?再說,你看過好脾氣的黑魔法師嗎?」隊長一臉輕鬆地說著俏皮話,這一次他們全都躲在一旁看白戲,心態異常平和。

  「那小子膽子真夠大的。」士兵放下敲鐘的鐘槌。

  「咱們的老大不也一直在準備造反嗎?這個國家馬上就要亂了。」隊長信步朝著炮台邊緣走去,那裡有一架高倍望遠鏡,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城裡的情況。

  想要看戲的話,當然要佔個最好的位置。

  在底下,一艘艘船緩緩靠上碼頭,這些全都是拉佩的戰利品,有排槳船,也有快帆船,這些船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船身上有未曾鏟乾淨的油漆,那些油漆原本是編號;也就是說,這些船曾經隸屬於某些個政府部門,有些是緝私隊的船,有些是港口的公務通勤船,還有幾艘郵政船。

  和往日不同,此刻的碼頭異常安靜,別說看不到一個工人,連在碼頭上瞎晃的人也沒有。

  拉佩第一個從船上下來,其他人緊隨其後紛紛下船,他們乘坐的船總共有七艘,人卻只有三十幾個。

  人數雖然很少,但卻都是精英,為首的除了拉佩、傑克和安德雷之外,還有一位令人意想不到的大師,就是曾經替西弗擔當保鏢的孔塔。

  能夠讓大劍客孔塔投靠過來,完全是意外之喜。

  招募孔塔的是西弗身邊的美婦人,這個女人一直在幫拉佩招募人手,主要是西弗原來的手下。

  西弗的賭場全都被充公並且拍賣,和當初的跑狗場一樣,這些賭場拍出一個不錯的價錢。

  買下賭場的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來的領班全都撤了,另外調了一批人過來,新的領班大多不懂得如何經營,只知道盡快收回成本,所以底下的人日子過得很艱難。

  那個美婦人只是找了幾個人談了談,就拉了一大批人過來,全都是熟手,有些甚至是當初幫西弗撐場子的台柱。

  美婦人沒想過能夠把孔塔拉過來,畢竟大劍客想找一個新的地方並不難,沒想到孔塔是個聰明人,早就感覺到馬內的氣氛不對,打算到其他地方發展,聽一個賭場的同事說起這邊的情況,立刻來了興趣。

  孔塔看中的不是錢,他可不窮,跟著西弗這麼多年,西弗給錢還是很大方的,所以他有錢,看中的是這邊的賭場生意。

  孔塔已經厭倦打打殺殺的日子,跟著西弗的時候,他就很羨慕西弗那種躺著賺錢的生活,而跟在西弗身邊這麼多年,他雖然沒有參與過經營,但是耳聞目睹,對這一行早已經瞭如指掌,現在他想擁有一家自己的賭場,想自己做老闆。

  開賭場不只是要有本錢,還得有地盤、有人,而這一切拉佩手裡都有,所以孔塔來了。

  原本孔塔的自信很足,他知道拉佩身邊有一位大師,但一到這裡,他立刻發現拉佩身邊的大師不是一人,而是兩位,另一位還是大魔法師,緊接著他跟著拉佩和那兩個大師到了一座荒島上,拉佩用戴著十字戒指的手握著十字劍,變成偽聖靈劍客和他打了一架,之後他就沒脾氣了。

  從此之後,天堂島上多了一家賭場,拉佩的身邊則多了一個幫手。

  此刻,所有人都上了碼頭。

  突然人影一閃,碼頭旁邊的一棵樹後面閃出漢德的身影,遠處的街頭巷尾還有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老大,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漢德連忙跑過來邀功。

  「此刻市長在哪裡?」拉佩打斷漢德的話,問道。

  「市長?」漢德迷糊了,問道:「目標不是那個鎮長嗎?」

  「那傢伙暫時沒必要動他。」拉佩淡淡地說道。

  拉佩當然不會告訴漢德,事後比格•威爾說他太過衝動,這時候動那個鎮長根本沒好處,只要再忍兩個月就什麼事都解決,到時候那個鎮長會向他求饒,問題是狠話已經說出去,不可能再收回來,只能另外換一個目標。

  敵人固然可恨,背叛者更加可恨,所以殺掉市長貝爾福特子爵同樣說得過去,從身份和地位上說,市長絕對比鎮長高得多,也更有震撼力。

  更重要的是,拉佩這麼做,不會被人認為是退縮,反而會認為他一開始只是放了一個假消息,避免對方有所準備。

  「這可太好了,那個老胖子此刻就在市政廳。」漢德立刻換了一副表情。

  漢德一揮手,從旁邊的街道跑出來幾輛馬車。

  「沒必要。」拉佩搖了搖頭,現在是打仗,誰見過乘坐馬車上戰場的?

  拉佩狂奔幾步,飛身一躍,踩著牆壁就上了房頂,當初刺殺比格•威爾的那個大刺客就是這麼做的,現在他也能做到。

  其他人緊隨其後,安德雷直接用飛的:傑克更絕,他的身形一閃,立刻上了屋頂,他能在十米內相移,當初在馬內的時候,馬內的房子大多是四、五層的結構,每層樓在兩米和三米之間,這樣的高度有些勉強,塔倫這邊就不同,大多數房子只有三層,他絕對遊刃有餘;和這兩位相比,孔塔的做法就樸素多了,他只是一跳,就直接上了樓頂。

  這群人踩著屋頂往前跑,從這個屋頂跳到那個屋頂。

  市政廳離碼頭並不遠,以這群人的速度,片刻的工夫就到了,不過拉佩沒立刻闖進去,而是朝著安德雷點了點頭,安德雷隨手釋放一道群體變形術。

  這道變形術不是形態變化,而是樣貌改變,讓人認不出來,和拉佩手裡的那枚變形戒指一樣。

  既然是海盜來襲,自然就要有海盜的樣子。

  傑克猛的一揮手,相移飛刀在半空中閃爍跳躍,眨眼間又飛回他的手裡。

  「你把負責守衛的魔法師都殺了?」拉佩問道,那幾個魔法師全都是高階,也不算對方陣營,如果因此而喪命,實在有些可惜。

  「放心,我只是用刀背打昏他們。」傑克說道。

  拉佩鬆了一口氣,緊接著他飛身跳下去。

  此刻在市政廳大樓最高一層的會客廳內,幾個人正爭得面紅耳赤。

  「這件事不能怪我,這是上面的命令,是陛下的旨意。」

  「什麼陛下的旨意?當初陛下也曾經責令你徹查特使遇刺的真相,你不就敷衍過去了嗎?不久前陛下還以私人名義讓你對護衛隊加以限制,你同樣也敷衍得很不錯,這一次你怎麼就變性子了?」

  「偶爾總要答應一次。再說,這次的情況和前兩次不同,之前國王雖然有旨意,卻沒有採取實際行動;這一次和那位男爵一起過來的還有一支大隊的人馬,他們的背後是南方艦隊。如果我違背他們的意思,恐怕第二天早晨南方艦隊的戰艦就會開到港口。」

  「你怕南方艦隊,難道不擔心秘密警察找你麻煩?」

  「我當然怕,所以我才請你幫忙解釋。」

  「我沒這個本事,誰拉的屎,誰去擦。」

  「諾德,這樣說就沒意思了,咱們是一體的。」

  「我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暫時留在這個位置上,等到交接完畢,我就會回馬內。你們有本事的話,自己去說服格拉羅斯,上面的任命已經下來,他將接替我的職位。」

  「諾德,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們嗎?誰不知道你的繼任者和那個小秘密警察是穿同條褲子的?」

  「你不認為我和那個小秘密警察也是穿同條褲子的嗎?」

  「別意氣用事,我們都很清楚你和那小子只是互相利用罷了……當然還有一些小小的利益關聯,不過你可以放心,那邊承諾不管那小子給了你多少好處,他們一分都不會少給你。」

  「只有蠢貨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在一大群侯爵和伯爵面前,你、我這樣小小的子爵算得了什麼?他們現在什麼都沒得到,自然可以隨便許諾;等到他們得到這裡的一切,你認為他們有幾分可能兌現這些承諾?」

  「你既然知道後面有一大群侯爵和伯爵,就應該明白我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我只能說你是蠢貨,當初的我也是,不過從馬內回來,我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現在一切都變了,什麼身份或地位根本沒用,真正有用的是實力。」

  說這話的自然是安博爾•諾德,他的話音剛落,門突然打開,一群樣子稀奇古怪的人走進來。

  「你的評論完全正確,這傢伙就是一個蠢貨,百分之百的蠢貨。」一個身材矮小,體型顯得有些瘦弱,臉看上去好像五、六十歲,但是眼神卻顯得異常年輕,打扮像是海盜,但是一舉一動都像是個貴族的人用沙啞的嗓音說道。

  「你們是誰?」貝爾福特子爵臉色大變。

  「我們是海盜,我是海盜一號,旁邊是海盜二號、海盜三號,一直排到三十七號。」拉佩戲謔地說道,他甚至懶得起名字。

  「海盜……不,你不是海盜!」貝爾福特子爵突然瞪大眼睛。

  貝爾福特子爵會做出這樣的判斷,理由很簡單,那個勸服他的人曾經說過,所有海盜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所謂海盜來襲其實是為了配合那位鎮長奪權,但這只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拉佩只改變外貌,卻沒有改變體型,而且一舉一動都毫無掩飾。

  不只是貝爾福特子爵,旁邊的那些人至少有一半也認出拉佩,順便也認出另外幾個人。

  這實在太好認了,海盜二號一臉慵懶,一進門就靠在牆邊,好像不這樣就站不直;海盜三號一臉木然,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兩腿叉開站立著,下巴微微抬高,用眼睛的餘光看著眾人,這正是拉佩身邊那兩位大師的招牌動作。

  「我們是海盜,絕對是海盜,在場的各位都會證明這一點。」拉佩掃了房間內的每一個人一眼。

  下一秒鐘,拉佩猛的衝到貝爾福特子爵身邊,雙手一分,哢嚓一聲輕響,貝爾福特子爵的下巴就被卸掉,緊接著又是一連串骨折的聲音,貝爾福特子爵的雙手、雙腳全都被折斷,劇烈的痛楚讓那張滿是肥肉的臉顫動不已,他痛急了,但是叫喊不出來,只能發出呵呵的輕響,很想昏過去,但是做不到。

  「據我所知貝爾福特子爵已經做了七年市長,他的家產沒有千萬比索,七、八百萬總是有的吧?」拉佩隨手把貝爾福特子爵扔到一個海盜的腳下,那個海盜身材同樣矮小,兩隻手一直插在口袋裡面。

  「放心,我會讓他把每一枚比索都吐出來。」那個矮小的海盜正是漢德,雙手插口袋正是他的招牌動作。

  「你可得好好招待他。」拉佩笑道。

  「那是當然,我會讓他擁有一次從來沒有過的享受,時間至少是一個星期,少一天的話,我把腦袋給您。」漢德的話讓在場大多數人感到毛骨悚然。

  房間內頓時充滿一股尿騷味,那味道來自於貝爾福特子爵的褲子。

  不只是貝爾福特子爵,還有幾個人也同樣充滿尿意,說實話他們確實沒想到拉佩會硬來,更沒想到會這樣狠,一點餘地都不留。

  「你不怕南方艦隊找你的麻煩?」安博爾•諾德提醒道。

  現在也就只有安博爾•諾德敢開口,其他人都擔心被拉佩誤解,會跟著貝爾福特子爵一起倒霉。

  「南方艦隊最巔峰的時候,一級戰列艦就有三艘,二級、三級、四級、五級的各有五艘、六艘、九艘、十二艘,大型排槳船三十七艘、中型排槳船五十九余艘,士兵一萬五千人、水手兩萬名。但你們知道現在南方艦隊還剩多少船了?」

  拉佩事先早就有所準備。

  「還剩多少?」安博爾•諾德連忙問道。

  其他人也豎起耳朵,誰都知道南方艦隊早已經爛掉,但是沒人知道它爛到什麼程度?

  「戰列艦除了作為旗艦的『詹姆斯三世』號能夠使用,其他都處於半報廢的狀態,不但帆纜不全,有些甚至連船板都已經被腐蝕,完全成了一堆爛木頭。

  「大型排槳船還有三艘,中型排槳船還有五艘,其他的全都租借給各個商行,同樣租借出去的還有那些水手,這為南方艦隊每個月增添五萬比索的收入,當然士兵是一枚比索都別想得到,這筆收入早就被軍官分光,事實上現在士兵的數量根本就沒有一萬五千名,甚至連一半都不到,只有七千兩百多人,剩下的全都是空額。」

  拉佩說的是實情,他反覆核實過。

  南方艦隊身為南方沿海最大的一支武裝力量,對於拉佩的計畫肯定會產生影響,當然要弄清楚。

  正是因為知道南方艦隊虛有其表,拉佩才會下定決心奪取班克納特群島,沒想到對方還是打起他的主意。

  說這番話的時候,拉佩的目光一直盯著窗口。

  在窗外,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著火的方向正是貝爾福特子爵的宅邸。

  在塔倫的西面,緊靠工場區的地方有一座兵營,這原本是一座廢棄的兵營,幾天前被清理出來,南方艦隊的大隊就被安排在裡面,同樣那位新鎮長也在其中。

  選擇這座兵營是那位新鎮長的建議,他想連同工場區一起吞下來,反正已經得罪了拉佩,不如得罪得更徹底。

  此刻,幽暗的營房中士兵們全都穿戴整齊,手中握著火槍。

  拉佩打算夜襲的消息果然已經洩漏,這邊早已經做好準備。

  時間一點點流逝,預料中的襲擊始終沒有到來,這讓幾個軍官感到焦慮不安,他們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突然,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報告,城裡出現了火光,看方位好像就在市政廳附近。」

  「市政廳著火了?」為首的軍官神情微變。

  「上尉,我們是不是上當了?那傢伙根本沒打算對付我們,他真正的目標是市政廳的那些官員。」旁邊的一個軍官大驚失色,這個軍官身材很高,骨節寬大,年紀大概四十多歲。

  上尉不由抬起頭,他快步出了營房,朝著營地正中央的瞭望塔走去,中年軍官緊隨其後。

  所謂的瞭望塔只不過是一根二十多米高的木桿,看上去有點像桅杆,正中央是一根粗木桿,四周有繩索固定,連頂部讓瞭望手棲身的地方都和桅杆上的了

  上尉的身手倒也不錯,攀著繩梯上了頂上的瞭望台,一到頂上,他就看到遠處的火光。

  旁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中年軍官也爬了上來,不過他沒敢登上瞭望台,因為這裡沒有多餘的地方,他也不敢和長官平起平坐。

  中年軍官叫盧塞,他從士兵一步步晉陞上來的,是南方海軍中少有的平民軍官,能力遠比他的長官要高,一看之下,立刻知道著火的是什麼地方。

  「上尉,那應該是市長貝爾福特子爵的宅邸。」

  馬恩上尉倒抽一口涼氣,他知道拉佩肯定會有反應,卻沒想到反應會如此激烈,居然直接拿市長貝爾福特子爵開刀,而且不只是殺一個人,看樣子全家都沒有逃脫。

  「真狠啊,一點餘地都不留。」馬恩上尉不由得搖了搖頭,殺人並不稀奇,但是到了這個層次,一般都是暗殺,要不然就是下毒,很少有明目張膽殺人的,更不用說殺掉對方滿門,再放上一把火。

  如果是暗殺或者毒殺,上面或許不會追究,但是這種屠殺就不行了,性質太惡劣,想不過問都不可能。

  「上面對他不也沒留餘地嗎?再說,他完全可以把這件事推到海盜頭上。」盧塞腦子不錯,見識也夠,立刻猜到拉佩的做法。

  「就算推到海盜頭上,他難道沒有一點責任?」馬恩上尉冷哼一聲。

  「怎麼追究?他沒有擔任任何公職,塔倫遭到海盜攻擊,板子首先會落在市長頭上,其次是護衛隊,連警察都用不著為此負責,更不用說他。」盧塞提醒道。

  「有沒有罪責,還不是上面一句話?」馬恩上尉不以為然。

  「怎麼追究?他手裡至少有四位大師,從外面還可以借來兩位,已經是六位,賈克卜搖擺不定,但是瓦克利卻已經上了他的船,而瓦克利手下的那個大刺客說不定也會為他所用,更可怕的是,誰都不知道這些大師從哪裡來的,萬一是秘密警察的人呢?」盧塞原本不想說這些,但是現在不得不提,他怕自己的長官傻乎乎地成了別人手裡的刀。

  這也確實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周圍四下無人,離地面都有二十米,根本不怕被人聽到。

  盧塞大著膽子湊到長官耳邊,低聲說道:「上尉,我一直想提醒您,咱們這次的任務未必是好差事,要不然司令為什麼不派他的嫡系前來?他平時對您可不怎麼賞識。」

  盧塞話說到這個程度,馬恩上尉也感覺到不對。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馬恩上尉連忙問道。

  「咱們是護送鎮長赴任的,其他事和我們一概無關。」盧塞說道。

  「別忘了,我們還有一項任務,要確保鎮長能夠行使他的職權。」馬恩上尉苦笑一聲。

  「您又沒得到正式的命令,拿得出證據嗎?」盧塞問道。

  馬恩上尉頓時傻眼了。

  見馬恩上尉回答不上來,盧塞趁機提醒道:「萬一事態惡化,兩邊發生衝突,他們把士兵全都殺光,把軍官關押起來,然後向上面提出質疑,我們的司令大人未必會承認他下過命令,十之八九會把罪責推到您的頭上。」

  馬恩上尉心頭一緊,對於南方艦隊現在的處境,他心知肚明,南方艦隊早已經爛了,從下面爛到上面,而且越往上越爛,那幾個將軍全都又貪婪又膽小,一個比一個沒有擔當,這種可能性絕對不小。

  「上面拿他們沒辦法,但是我辦事不利的話,卻有可能受到處罰。」馬恩上尉一臉苦澀,別看他在這裡耀武揚威,實際上對於整個南方艦隊來說,他只是一個小角色。

  「您身後又不是沒人,把這裡的情況報告上去不就行了?咱們這裡只有兩百多人,五位高階、十二個魔法師,憑這樣的實力怎麼去和六位大師抗衡?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讓他們派兵增援。」盧塞在一旁出謀劃策。

  「你說得沒錯,我馬上報告上去。」馬恩上尉立刻爬下來。

  警察這邊的效率倒是不錯,一到碼頭就找到那幾艘海盜船,新的刑偵處處長馬文此刻正牽著他的那條狗在其中一艘船上嗅來嗅去,他做了這麼多年,偵破不知道多少起案子,總算得到晉陞。

  可和往常不一樣,此刻馬文的心思根本不在破案上。

  這起案件並不複雜,就算警察廳看門的老門房都能猜出凶手的身份,更不用說馬文。

  問題是怎麼把凶手繩之以法?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馬文如果敢這麼做,死的肯定是他,甚至他的全家都會性命不保,只要看一下已經燒成一片廢墟的市長宅邸,就可以證明這一點。

  更讓馬文糾結的是,他聽說自己能夠坐上處長的寶座,完全是那個人提名的結果。

  「別再糾結了,這就是政治,骯髒又醜惡。」曾經的刑偵處處長,現在的警察系統三當家吉爾斯特拍了拍馬文的肩膀。

  「任何謀殺都是錯誤的、都是犯罪。」馬文固執地搖了搖頭。

  「那麼戰爭呢?戰爭也是錯誤的,但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停止過戰爭,你現在看到的其實就是一場戰爭。」吉爾斯特知道馬文有時候非常天真。

  馬文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頭頂上傳來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

  「好像是信鴿。」吉爾斯特抬頭看著天空,他當然什麼都沒看到,此刻夜色一片漆黑,他又不是魔法師,更沒有特殊視覺。

  「不是普通的信鴿,除了貓頭鷹,其他的鳥到了晚上就什麼都看不見。」馬文比吉爾斯特知道的東西要多得多,他可以肯定這是某種魔鳥,專門訓練來傳遞消息。

  突然又是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這一次是一大群。

  「真是好忙啊,這時候還在往外送信。」馬文嘲諷道。

  吉爾斯特卻在思索,他有種感覺,肯定又會有什麼事發生,那邊被殺掉一個市長,肯定不會罷休;這邊被搶了鎮長的位子,更不會罷休,兩邊的衝突僅僅只是開始。

  馬文猜得一點沒錯,那些送信的魔鴿正是拉佩放出去的。

  有幾隻魔鴿是飛往馬內,會在天亮之前到達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那裡,帶的信總共有三封,一封是給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在馬內,除了費德里克,就只有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能夠得到拉佩的信任;另外兩封信是給費德里克,因為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有辦法把信轉交給費德里克,這樣也更安全,兩封信中有一封是叫費德里克聯絡喬治•雅克,同時向幾家激進報社投稿,而稿子就是最後那封信。

  在那份稿子中,拉佩把南方艦隊的內幕全都揭露出來,包括南方艦隊的現狀,也包括緝私隊和海盜的勾結。

  這些內幕有的是投靠拉佩的海盜提供的,也有一些完全是編造,而拉佩從來不是正人君子,反正沒人會在意真假,只要南方艦隊的現狀是真的就足夠,其他只不過是堆積罪名。

  除此之外,拉佩還以佩拉得的身份向賓尼派總部送去幾封信,分別交給讓、喬治和馬克西米,讓他們對沙利爾(南方艦隊駐紮地)的賓尼派分部發出警告,艦隊可能會強行抓壯丁,以補齊人員缺額。

  只是提醒當然是不夠的,拉佩已經命令海因儘可能收集槍支,他還會運一批火炮過去,儘可能把沙利爾的民眾武裝起來。

  如果有必要,拉佩甚至會親自跑一趟,既然對方可以上門找他麻煩,為什麼他不能回敬過去?

  拉佩把所有的魔鴿都放出去,這才下樓,此刻樓下早已經坐滿人。

  這次來的全都是拉佩的直屬手下,坐得最近的是漢德、吉雅、伯納、瑪格麗特、西爾維婭,除此之外還有夏洛克、弗雷多和維恩這三個尤特人。

  「弗雷多,你之前提出擴大炮廠的提議,我已經同意了。

  「維恩,你負責資金上的安排。

  「漢德,你的工作最多,首先必須掌握住沙利爾那邊的情報,南方艦隊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其次,你給我搞定軍械廠那幫不聽話的傢伙,如果需要殺雞儆猴,你和弗雷多商量一下,同時你要注意監視,我們的軍械廠裡面有很多機密,我可不想因為某個技師逃跑,把這些機密全都洩漏出去。」

  拉佩一口氣下達一連串命令,以前他覺得擴大炮廠完全是浪費,但是現在他的想法變了,什麼效率或浪費都不管了,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準備,因為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意外。

  「如果有人逃跑,我可以殺掉他們嗎?」漢德問道,他在試探拉佩的底限。

  「可以。」拉佩很冷漠。

  隨著新的鑄炮工藝的成功,槍管的製造也採用類似的方式,直接用長條形的熟鐵片打造成一粗、一細兩根鐵管,然後套起來,鐵管的接縫在相反的方向,這樣保證不會漏氣,也更加牢固。

  採用這種工藝,一台鍛床一天可以打造出四十多根槍管,總共十二台鍛床,一天就是四百八十根槍管,一個月就是一萬四千四百根,剔除不合格的槍管,每個月製造的火槍差不多有一萬三千多把。

  這是拉佩的優勢,他絕對不允許因為叛徒的緣故,導致優勢喪失,所以哪個技師想要離開的話,他只能讓那個技師進墳墓。

  「你們商量一下,看看互相如何配合?」拉佩把手下全都召集起來,為的就是這個目的,他佈置的這些任務全都需要配合,而且很多工作重疊,最好的辦法就是一起思考,搞出一套最有效的方案,省得因為顧不到全局,每個人都忙得四腳朝天,實際上卻在重複勞動。

  說完這些,拉佩朝著西爾維婭勾了勾手指,道:「你過來,我有事和你談。」

  拉佩進了旁邊的一間房間,西爾維婭也連忙跟進去。

  「我讓你辦的那些事,辦得怎麼樣了?」拉佩問道,一回到塔倫,他就讓西爾維婭聯絡她以前的那些兄弟。

  「沒問題,他們都願意跟著你幹。」西爾維婭連忙說道。

  真實情況當然沒西爾維婭說得那麼輕鬆,她哥哥的那些手下全都野慣了,拉佩的第一個要求就是按照正規軍的方式進行整編,很多人接受不了,特別是接替她哥哥擔任首領的那個中年人,更不願意居於別人之下。

  西爾維婭之所以能夠「勸」服那幫人,一方面是因為她哥哥的影響還在,畢竟她哥哥去世才一年不到,新的首領還沒建立起足夠的威望,不過真正的原因卻是她的實力。

  一年不到,西爾維婭的實力已經今非昔比,甚至超過當初她哥哥。

  「那邊的事我不適合露面,全都交給你了,你不但要讓他們熟悉陸地上的戰鬥,同時也要熟悉水戰,特別是接舷戰。」拉佩打算把這群強盜訓練成海軍陸戰隊。

  海軍陸戰隊這個概念在古帝國時代就已經有了,但隨著古帝國的崩潰而消失;兩個世紀以前,航海時代開始,最先是西撒人開始海上冒險,為了征服那些被他們發現的土地,需要大量熟悉海上生活的軍隊,所以恢復海軍陸戰隊這個概念;之後馬提蘭王國對這個兵種加以改進,因為海上航行不可能帶太多人,所以海軍陸戰隊人數不多,主要的職責也不再是佔領,而是滲透和破壞。

  現今海軍陸戰隊成了進攻型的部隊,是精銳中的精銳。

  「你的時間不多,月底我可能就會給你一項任務。」拉佩向西爾維婭加壓,在他的計畫中,西爾維婭和她的海軍陸戰隊是最重要的一支武力。

  「襲擊沙利爾?」西爾維婭跟著拉佩這麼長時間,已經學會像拉佩一樣思考。

  「沒錯。」拉佩點了點頭。

  「你不會讓他們去送死吧?」西爾維婭和漢德不同,對拉佩並不是唯命是從。

  「放心,到時候那幫傢伙將自顧不暇,而且我會讓當地人配合你們,名義上是他們在和駐軍抗爭。」拉佩必須讓西爾維婭安心。

  「我明白了。」

  西爾維婭很清楚拉佩的做事方式,肯定是挑動當地人和海軍鬥,卻又擔心那些平民不是海軍的對手,所以讓她暗中幫忙。

  「萬一海軍出動高階,甚至大師級人物怎麼辦?」西爾維婭還得確認一點。

  「到時候我會親自到場,我們這邊的實力不會比他們弱。」拉佩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這樣才能給西爾維婭足夠的信心,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道:「你帶一批連發彈,讓那些手下熟悉起來,反正這東西沒什麼用處,乾脆全都砸在海軍的頭上。」

  拉佩所說的連發彈是少有的幾種失敗的作品之一,當初他為了提升火力密度,異想天開地借鑑禮花中的連珠彈的原理,製造一種連發武器,一開始是槍,可以在三秒鐘內連續射出十發子彈,不過射程和精準度實在讓人無語;之後他改成手提式火炮,三秒多鐘可以射出五發核桃大小的「炮彈」,採用大仰角發射的話,射程可以達到三百米。

  拉佩一時頭腦發熱,下令製造兩千多把,原本想當作王牌使用,可在海盜襲擊塔倫的時候,他拿出一批連發彈試了一下,結果大失所望。

  「那東西一點用處都沒有。」西爾維婭搖了搖頭。

  「讓他們閉著眼睛往海軍營地裡面射,再沒準頭,也至少可以射中什麼東西吧?」拉佩不負責任地說道。

  西爾維婭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

  那玩意當初之所以被當作寶貝,就是因為發射時的聲勢很嚇人,手快的話,一分鐘可以發射十幾把,每把五發,耳邊就聽到砰砰的發射聲,前方儘是爆炸的閃光和亂飛的鋼珠。

  「你為什麼不把這東西賣給海盜?」西爾維婭感到奇怪,這東西還是很唬人的,那些海盜只看效果的話,肯定會上當,兩千把連發彈很快就可以賣光,別說收回成本,甚至可以小賺一筆。

  「這玩意雖然沒什麼準頭,但是威力不小,再加上很容易隱藏,我可不想有朝一日死在自己製造的武器之下。」拉佩實話實說。

  克萊門松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紅頭髮中年人,他的個頭很矮,卻有著用不完的精力,身為《自由報》的主編,他也算是馬內的名人。

  和往常一樣,克萊門松早早地出門,坐上馬車去自家的報社,眼看著就要到報社門口,突然一個小孩衝過來,隨手把一卷東西扔進車窗內。

  克萊門松嚇了一跳,他不知道扔進來的是什麼,根本不敢去接。

  要知道《自由報》是一家以言辭犀利著稱的報紙,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天曉得這是不是某個對克萊門松恨之入骨的人的報復?

  看著那卷東西掉在車廂的地板上,克萊門松用手杖捅了捅。

  好半天,克萊門松終於確定那只是一捲紙,好像是信紙,用一根絲綢繩子綁著。

  感覺這東西沒什麼危險,克萊門松小心翼翼地把它撿起來,戰戰兢兢地解開繩子,謹慎地打開。

  克萊門松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是一封揭發信,揭發海軍南方艦隊的內幕。

  一開始克萊門松並不怎麼感興趣,對於軍隊的腐敗,他已經看得多了,自從莫尼坎戰爭過去後,這個國家的軍隊就一天不如一天,從上到下都充斥著腐爛的味道,最近還發生軍需部的人把攻城錘賣給黑幫的惡性事件,黑幫居然拿攻城錘攻擊國王大道的一幢宅邸,這絕對是打臉,狠狠的打臉。

  克萊門松隨手翻了翻,突然一下子坐直身子,他看到與眾不同的地方。

  其他和軍隊有關的揭發信,提到的不過是軍官吃空餉、盜賣軍用物資,或裝成盜賊殺人越貨;這篇卻不一樣,上面著重提到南方艦隊浪費的開支,最讓人心疼的無疑是那些變成爛木板的戰列艦。

  一艘五級戰列艦造價接近六萬比索,一級戰列艦的造價更是達到十五萬比索,單單這些報廢的戰列艦就價值三百多萬比索。

  南方艦隊的每年預算是一千五百萬比索,其中一千萬比索是士兵和水手的工資,雖然他們的工資很低,但畢竟有好幾萬人;另外五百萬比索中,有兩百萬比索是軍官工資,另外三百萬比索是各類維護費用。

  實際上,靠吃空餉、侵吞維護費用、出租船隻和人員、勾結海盜和走私販子,南方艦隊的軍官一個個都滿嘴流油。

  「老爺,到了!」車伕喊道。

  克萊門松輕快地從馬車上下來,一進報社,立刻朝著眾人問道:「明天的頭條是什麼?」

  「還沒發生。」其中一個編輯隨口說道,現在是清晨,頭條一般要到下午三點才會確定,有時候甚至會更晚。

  「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就把這當作頭條。」克萊門松把那封信扔到正中央的桌上。

  那幫編輯紛紛走過來,歪著頭看了起來,他們看得很快,只是粗略地看一下,瞭解大致內容——這是每一個報刊編輯必須擁有的能力。

  「這好像並不怎麼稀奇?」一個編輯感到奇怪。

  「僅僅一個南方艦隊每年就浪費一千五百萬比索,整個海軍的預算是多少?浪費又有多大?」

  克萊門松很清楚現在這個時候,什麼樣的話題最能夠打動人心?

  不久前有一條新聞讓馬內人怒火中燒,王后居然挪用建造新戰列艦的錢,為自己購置一條項鏈。

  而那件事的影響還沒過去,現在又有人跑出來揭露南方艦隊的內幕。

  和南方艦隊的貪污浪費相比,那串項鏈根本就算不了什麼,更重要的是,這是對軍隊開炮,偏偏又不是各個黨派正在拉攏的陸軍,而是和政局沒有任何關聯的海軍。

  「要不要先核實一下?」另外一個編輯問道。

  「時間上來不及,再說,就算有點差錯,南方艦隊難道還能跨越幾個省,跑到馬內來控告我?」

  克萊門松一點都不在乎,不過他想了想,最後決定還是保守一些,道:「頂多加上一句,『據內部人員透露』,這樣一來他們想控告都做不到。」

  就在這時,報社的大門一下子打開,一個五十多歲,身材卻很高大的老人走進來,正是和拉佩共事過的萊戈尼格。

  「安農。」萊戈尼格叫著主編克萊門松的名字,道:「我這裡有一份報導,你立刻幫我排版進報紙裡面。」

  說著,萊戈尼格把一封信放到克萊門松的面前。

  克萊門松和旁邊的幾個編輯看了這封信一眼,頓時感到很意外,因為那篇報導正是他們剛才在爭論的消息。

  「這是怎麼回事?」克萊門松拿起自己的那份東西。

  萊戈尼格一看就明白,不由得嘟囔道:「這傢伙下手倒是挺快。」

  「這是咱們的人?」克萊門松晃了晃手中的那封信。

  「和南方艦隊幹起來的那個人不屬於我們,不過我們的人和他做了筆交易。他已經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讓我們在南方的一個分部徹底控制那座城市。現在是第二次合作,如果成功的話,或許我們控制的城市又會增加一座,順便給南方艦隊一個沉重打擊。」

  萊戈尼格的這番話當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三巨頭商量下來的結果。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賓尼派得替約瑟夫擦屁股,此刻只有那個人能夠提供大批廉價的槍支,第一批兩千把霰彈槍已經在路上,接下來還有第二批,然後是兩千把仿造的重槍管火槍,這足以讓他們度過眼前的難關,一個月後軍械廠就可以恢復生產。

  「你說的是塔倫?」身為主編,對於各種消息肯定非常敏感,《自由報》和賓尼派的關係又那麼密切,塔倫發生的那件事不只是對賓尼派,甚至對整個平民階層都是一種鼓舞。

  「知道就好。」萊戈尼格看了周圍的那些編輯一眼。

  「我們不會說出去的。」

  「我也是。」

  「您儘管放心。」

  那些編輯連聲說道。

  「這樣說來,下一個目標是沙利爾?」

  克萊門松有些興奮,他在考慮要不要派一個記者過去,突然他問道:「總部難道不給予一些支持?就算不派人過去,至少要提供一批武器吧?對了,新式火槍搞得怎麼樣了?」

  萊戈尼格被嗆得說不出話,此刻他滿肚子苦水,現在最擔心的是為了支持沙利爾,原本說好給馬內的槍支會延遲交付,偏偏他們還沒辦法抱怨。

  一想到這裡,萊戈尼格對約瑟夫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愈發感到不爽,順帶對馬克西米的一些做法也產生疑問。

  「我這邊要不要追蹤報導?」克萊門松又有了一個想法。

  「完全可行,這段日子南邊一直新聞不斷。」萊戈尼格決定賣拉佩一個人情,他猜想拉佩肯定需要輿論方面的支持。

  「聽說了,什麼海盜攻城、反攻海盜基地,好像還有仗勢欺人、搶奪別人成果之類的事。不過這些都和咱們無關,馬內人不喜歡這類新聞,所以我沒怎麼在意。」克萊門松在公眾面前顯得滿腔熱血,實際上卻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人。

  「現在有人感興趣了。」萊戈尼格指了指那封信,道:「把之前發生的事也加進去吧,民眾的利益無法得到保障,拼了性命打退海盜,背後卻還有更加貪婪的傢伙,反正你是這方面的專家,如何點燃民眾心中的怒火是你最擅長的。」

  「沒問題。」克萊門松點了點頭。

  「這條新聞什麼時候能夠見報?」萊戈尼格指了指那封信。

  「明天早上,今天是來不及了。」克萊門松聳了聳肩,突然他似乎想到什麼,連忙問道:「怎麼?你還有別的動作?」

  「我還得召集人往海軍部扔臭雞蛋。」

  萊戈尼格很清楚如何發揮輿論的威力,只是在報紙上謾罵兩句可不夠,必須有進一步的表現,要證明民眾對此非常不滿。

  「既然你要增加影響力,不久之前王后那串項鏈的事要不要再提一下?」克萊門松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新聞不一定在意時效性,有時候也可以炒一炒冷飯,只要有人看就行。

  「我說過,你是這方面的專家。」萊戈尼格沒興趣越俎代庖。

  隨後,萊戈尼格拿起自己的那封信,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我還得跑另外幾家報社,今天夠我忙的。」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5-27 08:33 PM

本帖最後由 im167928 於 2015-5-27 08:35 PM 編輯

第十四集 【第七十話】 「正義」的力量

  「那麼多海軍預算都用到哪裡了?」

  「公開財政支出的詳細清單。」

  「國家財政之所以惡化,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群蛀蟲。」

  「用建造戰列艦的錢買項鏈,造好的戰列艦扔在一邊爛掉,必須有人為此負責。」

  「民眾有權力知道預算的使用情況,必須有嚴格的監督機制。」

  海軍部大樓門口人山人海,不知道有多少人圍攏在那裡,他們從地上撿起什麼就扔什麼,最多的是泥塊,也有石頭,不過威力最強的卻是臭雞蛋,因為海軍部大樓被魔法屏障覆蓋著,這層魔法屏障不只是隔絕內、外,同樣也可以阻擋一些威力較弱的攻擊,比如這些石塊、土塊和雞蛋,不過臭雞蛋的惡臭卻不在此列。

  此刻大樓底層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所有在底樓工作的海軍軍官全都受不了,紛紛跑到其他樓層,海軍部完全陷入癱瘓的狀態。

  那些無所事事的軍官站在窗口,眼中充滿怨毒地看著外面的人群。

  「應該殺了這些賤民。」

  「別衝動,陛下讓我們儘可能克制。」

  「這件事明明和我們無關,根本就是那個人和南方艦隊之間的齷齪,為什麼倒霉的是我們?」

  「你知道就好,沒必要亂嚷嚷,別忘了陛下還在為此頭痛,都不得不暗自忍耐。」

  「陛下當然要忍耐,那個人打敗了海盜,還打下海盜的老巢,照規矩封他個子爵都不過分,結果什麼都不給,還要從他的手裡搶東西。」

  「這和你、我無關,誰做的事,誰負責,陛下現在不就為他的決定付出代價。」

  那些軍官滿肚子酸氣地嘀咕著。

  在頂樓,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也正看著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這件事是加斯帕爾搞出來的,他是你的人,你想過怎麼收場嗎?」說話的老者身材很高,紅臉,眼窩深陷,頭上戴著一頂銀白色假髮,他是海軍部的老大,海軍大臣魯克希德公爵。

  對面那個老者顯得有些不自在,這個人看上去稍微年輕一些,不過也有五十幾歲,戴著一頂白色假髮套,尖嘴猴腮、小腦袋,長相不怎麼讓人恭維。

  「我會讓加斯帕爾侯爵盡快搞定這件事。」老者說道。

  「怎麼搞定?」魯克希德公爵的眼中只有冷漠。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可能妥協。」老者輕嘆一聲,說實話,他們原本以為很容易解決,未曾想過最後鬧到這個地步,此刻別說他後悔,恐怕王宮裡面的那位都後悔不已。

  「告訴我實話,南方艦隊有沒有一戰的實力?」魯克希德公爵明白老者的意思,他不關心這幫人用什麼辦法擦乾淨屁股,他關心的是能不能擦乾淨?

  老者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我想知道,這件事裡面是否有秘密警察插手其中?」

  「為什麼這麼問?」魯克希德公爵顯得很不高興。

  「那小子身邊一大堆大師級人物,這是從哪裡來的?」老者說出他的顧慮。

  魯克希德公爵無法回答,他也想知道答案,可惜他不敢問,想知道答案,恐怕得從秘密警察那邊著手,他甚至懷疑這個問題連國王都回答不上來。

  國王把秘密警察當作是一條狗,需要的時候放出去咬人,不需要就拴上鎖鏈等著餓死;可惜秘密警察絕對不是一條狗,而是比狐狸更狡猾、比狼更陰狠的東西,根本不可能被一條鎖鏈束縛住。

  不過這些話,魯克希德公爵肯定不能說。

  「南方艦隊不是也有大師嗎?」魯克希德公爵不得不轉移話題。

  老者苦笑一聲,南方艦隊確實有大師,不過艦隊名下的那幾個大師根本不願意拚命。

  這就是軍隊的現狀,不只是南方艦隊,整個海軍都是如此,同樣陸軍也差不多。

  加斯帕爾侯爵和另外幾位高級將領身邊也有大師,不過這幾個大師只會盡護衛的職責,絕對不會為了這種事出手。

  「這不關我的事,你們自己搞定,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只能捨棄加斯帕爾。」

  魯克希德公爵早就有過壯士斷腕的想法,反正加斯帕爾侯爵不是他的嫡系,而他在那邊也沒有任何利益。

  「總不至於連整個南方艦隊也捨棄吧?」老者不相信。

  「捨棄又如何?現在的南方艦隊除了一堆麻煩之外,還有什麼?」魯克希德公爵看了老者一眼。

  「雖然那些戰列艦都已經爛得不行,但是排槳船、快帆船還有很多,在整個南方海域,我們仍舊是最大的勢力。」老者據理力爭,魯克希德公爵可以捨棄南方艦隊,他卻不行,這是他們的立根之本。

  魯克希德公爵斜瞥了老者一眼,根本就不想搭理,先不說那些船都已經租出去,想收回都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做到的,就算收回來,那些士兵和水手也無心作戰,這又有什麼用?難道就為了面子上好看?

  不過這是普遍現象,並不是只有南方艦隊如此,魯克希德公爵也沒辦法說出來。

  想了半天,魯克希德公爵最後還是站在自己人這邊,道:「我會和上面打聲招呼,最好大家都別動用大師等級的人物。」

  「就算那小子肯答應,這能相信嗎?」老者很現實,因為拉佩能夠讓他們忌憚的就只有大師層次的實力。

  「我會請莫文大師充當見證。」

  魯克希德公爵說到的這個人正是兩位傳奇之一,也就是將比格•威爾變成守護靈的那位傳奇魔法師。

  同樣是大師,傳奇大師和普通大師根本不能相提並論,這中間的距離遠比大師和高階之間的差距更大。

  由傳奇魔法師充當見證,想要違反可沒那麼容易,一旦違反約定,想要逃脫懲罰更不容易。

  坐在拉佩面前的這個人絕對是紈袴浪蕩子,到了這裡後,一雙眼睛始終盯在漂亮女人身上,從西爾維婭看到他身邊的那幾個女僕,實在讓人難以想像,這樣一個人居然是秘密警察在南方的負責人。

  一開始拉佩還以為這個人是在扮豬吃老虎,結果比格•威爾告訴他,這人原本就是這樣。

  這個人只是不受重視的私生子,被他父親強行塞進秘密警察,屬於混吃等死的角色,還好這人沒什麼野心,不爭權,而且頗有幾分眼力,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從來沒惹過麻煩。隨著秘密警察分崩離析,骨幹一個個離去,這人就成了整個南方的負責人。

  這時,拉佩的注意力回到手裡的那份契約上,這甚至不能算契約,只是一張紙條,上面就只有一句話——兩邊都不得動用大師以上的人物。

  話雖然簡單,其中的份量卻讓拉佩不得不重視,因為寫這張紙條的人是一位傳奇魔法師。

  擁有幸運金幣的拉佩,最清楚傳奇人物的力量。

  能夠對抗傳奇的只有傳奇,大師的數量再多也沒用。

  不過拉佩也不是一點後台都沒有,實在不行,他就傾家蕩產從生命女神的神殿購買一滴「女神的憐憫」,這足以將娜迦治好。

  娜迦是因為衝擊聖級失敗,身受重傷,境界跌落,只剩下大師等級的實力,不過一旦被治癒,實力肯定能夠恢復到傳奇等級,且天堂島四面環海,對於娜迦來說,等於是自家地盤,佔據主場優勢,加上娜迦和人類相比,同境界總要更強一些,那位傳奇魔法師如果敢找上門,說不定可以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這根本就不公平,那邊的大師是想動都動不了,我這邊卻不是,現在一下子封住我最強的武力,再說那邊有戰列艦,雖然只剩下一艘,可那畢竟是戰列艦,而且魔法師的數量也比這邊多,高階就更不用說。」拉佩輕輕彈了彈那張紙,神情中充滿輕蔑和嘲諷。

  「我只是帶個話。」那個秘密警察的南方負責人並沒有幫那邊壓制拉佩的意思。

  「你可以自己問。」那個南方負責人指了指底下的一個簽名。

  拉佩早就發現那個簽名不一般,上面殘留著一股說不清的力量,他隨手摸了一下。

  下一秒鐘,簽名消失,那位傳奇魔法師蒼老的身影投射過來——這就是傳奇魔法師的厲害。

  安德雷是專修精神魔法的大魔法師,最遠也只能感應到六、七十公里外的情況;這位傳奇魔法師遠在幾百公里之外,卻能夠和拉佩當面交談,這之間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

  「看來你好像有什麼問題要問。」傳奇魔法師莫文笑眯眯地看著拉佩。

  拉佩原本想問契約的事,突然他感覺到什麼,緊接著瞪大眼睛,喃喃自語道:「原來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如此瘋狂。」

  拉佩感覺到的是意識分裂的痕跡,那個簽名其實是意識載體,是從靈魂中強行切割下來的一部分;也就是說,傳奇魔法師莫文和拉佩一樣,都是把自己的意識隨意切割的人物。

  「這句話應該我說才對。」莫文的投影呵呵笑道:「在王宮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也非常驚訝,居然有人和我一樣將意識分割成那麼多份,也不怕精神分裂。」

  「您能不能傳授我一些秘訣?我的意識分割得並不徹底,如果能夠像您那樣擁有不同的分身,可以各司其職,那就完美了。」拉佩直接請教,他不擔心這會惹惱對方,瘋子碰到瘋子,一般都會惺惺相惜。

  「你不是已經有了娜迦一族的秘法嗎?別貪心不足。」莫文的投影搖頭嘆道。

  「您一直在監視我?」拉佩嚇了一跳。

  「放心,你的那些小秘密我不會亂說的,我只是對你本人比較感興趣。」莫文的投影連忙安慰道:「你應該很清楚,到了我這樣的境界,已經很少有東西能夠引起我的興趣,我不會干涉你的任何事,甚至還能夠幫你一些小忙。」

  「就像這東西?」拉佩指了指那張紙,毫不掩飾地抱怨道:「這個條款明顯對我不利。」

  「我已經偏向你很多,對於那種借助外力,只能夠在短時間內勉強達到大師水準的人,任何一位大師都不會承認這種人也是大師,再說,我禁止的是大師以上的人物,不屬於人類的話,也就不在禁止的行列。」莫文的投影朝著拉佩眨了眨眼。

  拉佩微微一愣,他原本想問的就是這兩件事,沒想到根本就是對方幫他開的後門。

  就在這時,拉佩才想起旁邊有人,連忙轉頭看去。

  拉佩頓時驚呆了,因為四周的一切都彷彿被凝固住一樣。

  「時間停止?」拉佩大驚失色。

  「沒什麼了不起的,將來的你肯定也能做到。」莫文的投影不以為然地說道。

  「您怎麼知道?」拉佩心頭一緊,他對別的秘密都不在意,唯獨幸運金幣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到了我這個地步,任何魔法體系都會有所涉及,像預言術這樣有用的東西當然不可能放過。」莫文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好像說的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您能看到別人的未來?」

  拉佩有點難以置信,他對預言術也有一些瞭解,預言師或許會對一些大事有感應,比如天災、人禍,戰爭、瘟疫,又或是國破家亡,要不然就是感應到自己會發生什麼大事,例如涉及生死的威脅,又或是將失去某種重要的人,卻沒聽說過能夠準確預知另外一個人的命運。

  會說出這種話的絕對不是預言師,而是算命的,那屬於騙術的一種,高明一些的或許還夾雜暗示的技巧。

  「不能,但是我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潛力,你的潛力讓我驚訝。」莫文輕嘆一聲,道:「可惜你選擇一條非常詭異的路,黑魔法師兼劍客,還加進了明神術,魔、武雙修,光明和黑暗……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這全都是誤打誤撞,我剛好發了一筆橫財,就買下那把十字劍,結果又意外地找到那枚戒指。」拉佩很無辜地說道,他其實是在試探,想知道這位傳奇魔法師有沒有發現那枚幸運金幣?

  「是啊!誤打誤撞能夠修練到這種地步,你的本事確實不一般。不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莫文頗為感慨,不知不覺中透露出一些信息,顯然他並沒有發現幸運金幣的重要性。

  拉佩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把話題拉回來,道:「您幫了我這麼一個大忙,我應該怎麼謝您?」

  「現在用不著感謝我,努力提升實力吧!等到你有這個能力的時候,我會來找你的,到時候別推托就是。」莫文倒也不客氣。

  說完這話,那道虛影開始漸漸變淡。

  「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我的手裡有一本筆記,裡面的內容是用密碼所寫,不知道哪位魔法師擅長破解密碼?」拉佩一事不煩二主,乾脆把這件事也扔出來,反正這對莫文來說肯定不是秘密。

  「開什麼玩笑?還有誰比秘密警察更擅長破解密碼?你找旁邊那個傢伙不就行了?」投影已經消失,但是話卻傳了過來。

  下一秒鐘,四周的一切又開始動起來。

  「剛才怎麼了?」那位南方負責人茫然地看著四周,他感覺有什麼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我已經同意了這項協議,應該在什麼地方簽名?」拉佩問道,緊接著他又加了一句:「我還要一個破解密碼的專家,你這邊應該有吧?」

  「放了我們的親人。」

  「抵制海軍亂拉壯丁。」

  「每年幾千萬預算到哪裡去了?名冊上的幾萬名水手又上哪裡去了?現在居然要抓壯丁湊數。」

  「讓海軍從沙利爾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們。」

  「國家的蛀蟲、社會的毒瘤。」

  南方艦隊駐地的外面被圍個水洩不通,那場面比起幾天前海軍部大樓外的景像有過之無不及。

  這可不是抗議遊行,遊行者手裡拿的更不是臭雞蛋和爛西紅柿。

  在離艦隊駐地百米外的地方,一群平民正非常有秩序地搬運沙包,所有通往駐地的街道全都被一座座街壘封鎖,不只是街壘,還有用木頭和刺網構成的路障,這是塔倫之戰得到的經驗。

  街壘的後面、路邊的房頂上,全都可以看到一道道身影,這些人的手裡全都有槍,這種火槍現在已經有了正式的名稱——南部式賓尼步槍。

  不只是槍,很多街壘後面還有火炮,都是一些小炮,炮管長度只有一點五米,和火槍的長度差不多,口徑很小,事實上它們就是那些被封存的三磅鷹炮,只不過被鋸成兩截,變成兩根炮管,裝藥更少,射程縮減到六百米,主要用來發射霰彈。

  這些可不是分裂複製出來的東西,拉佩也受不了這樣的揮霍,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一場莫尼坎戰爭就使得這個國家陷入崩潰的邊緣,戰爭實在太花錢了。

  「咣噹——」海軍駐地的大門打開,一隊士兵從裡面衝出來。

  「把這些賤民全都沖散,有敢違抗者,格殺勿論。」一個軍官拎著軍刀朝著示威的人群一指。

  那些士兵頓時氣勢洶洶地衝上來。

  「海軍動手了。」

  「大家快跑啊!」

  示威者頓時亂成一團。

  突然「砰」的一聲輕響,那個軍官的額頭正中綻放出一朵血花。

  士兵全都愣住,沒想到對方居然敢搶先動手。還沒等士兵們反應過來,遠處響起一連串砰砰砰的輕響,緊接著就被一片爆炸聲包圍。

  爆炸,接連不斷的爆炸,爆炸的火光瞬間將大門周圍很大一片範圍籠罩起來。

  這些爆炸毫無規律可言,就像一個巨人抓起一把豆子撒出去,撒得門裡、門外到處都是,不但那些士兵損傷慘重,連示威者離大門頗有一段距離,居然也被波及到,死了好幾人,受傷的更多。

  軍港頓時亂了,越來越多士兵從營房跑出來,還有一門門火炮也被推出來。

  不過士兵們很快四散奔逃,那些火炮也被扔在那裡不管,因為連續不斷的爆炸已經從門口延伸到這裡,而且攻擊還在繼續延伸,最邊緣的一排營房已經被炸得千瘡百孔,直接被炸塌的營房都有不少。

  「不要衝動,不要衝動,後退,各級軍官管好你們的士兵。」從遠處南方艦隊的辦公大樓內跑出一個三十多歲的軍官,他穿著將軍的制服。

  將軍的話還沒喊完,一道黑影衝上來,瞬間將他壓倒在地。

  下一秒鐘,在那個人身旁五米之外,火光爆閃,濃煙滾滾,無數鋼珠向四面八方亂飛。

  「這裡太危險。」保鏢拖著將軍轉身就跑。

  將軍看著四周亂閃的火光,以及滿地的屍體,還有地上一片片的焦痕,久久說不出話。

  在大樓內,最上面的一間辦公室,五個穿著將軍制服的人正站在窗口,他們冷漠地看著下面的那片戰場,好像這一切和他們沒有絲毫關聯。

  「好可怕的火力。」一個四十多歲的將軍臉頰肌肉微微抽搐著,如果早知道對方有這樣的實力,他絕對不會去招惹。

  這位將軍身材中等,相貌非常不錯,可惜被一撮山羊鬍破壞,給人的感覺有些陰沉和猥瑣——他就是南方艦隊司令加斯帕爾侯爵。

  「我已經看到了,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火器,看上去很簡單,就只有一根手臂粗細的炮管,炮管底部放在地上,用腳頂住,炮口有個把手,用手直接拎著。」旁邊一位將軍拿著望遠鏡仔細觀察著。

  「幾乎談不上精準度,但是這樣的攻擊密度實在太恐怖,我擔心士兵們會失去勇氣。」另外一位將軍憂心忡忡地說道。

  加斯帕爾侯爵等人原本打算來硬的,把這股風潮強行壓下去,可現在能夠守住兵營,不被對方攻進來,已經很不錯了。

  「佈局周密,步步逼近。」加斯帕爾侯爵自言自語道,此刻他後悔了,可惜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想退都做不到。

  「當初不應該逼得那麼緊,那小子沒了退路,只能和咱們拚命。」旁邊那個將軍長嘆一聲,緊接著他朝著西側的一幢大樓看了一眼,語帶嘲諷地說道:「卡利昂現在肯定高興死了。」

  「是啊,他盯著我的位置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加斯帕爾侯爵也看了那幢大樓一眼,他隱約看到頂樓的一扇窗口後面也有幾道人影,那幾個人此刻恐怕是在看笑話吧?

  「真是一群愚蠢的傢伙,就算得到您的位置又有什麼用?連國王陛下都未必清楚他的寶座能夠維持幾天。」旁邊一個將軍悻悻地說道。

  加斯帕爾侯爵等人之所以不惜得罪拉佩,一心想要得到班克納特群島,除了看好這樁生意,覺得能夠大賺一筆,更重要的是他們也意識到局勢不對。

  一旦佔據這片群島,加斯帕爾侯爵等人就進可攻,退可守,如果局勢變得對國王有利,他們可以第一時間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如果局勢變得對國王不利,他們至少能夠保證財產和家人的安全,而且隨時可以逃往國外。

  「聽說卡利昂已經把我們私分那一百七十五萬比索的事捅出去,他居然忘了自己也拿了錢。」另外一個將軍咬牙說道。

  「他當然不怕。」加斯帕爾侯爵捏了捏鼻樑,一想到這件事他就頭痛。

  去年年底的時候,在年終報告裡面,加斯帕爾侯爵提了一下船隻失修的事,要求增加維護費用,這倒也沒什麼,大家都是這麼做的,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千不該萬不該,他把矛頭指向財政大臣都雷德,罵都雷德剋扣軍費。

  現在麻煩來了,都雷德可不是善男信女,聽說他把當初的那份報告翻出來,跑到國王面前狠狠告了一狀,而這又恰好迎合國王的想法,國王一向認為國家的狀況變得如此糟糕,是各級官員的問題,他一點責任都沒有,他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國王。

  加斯帕爾侯爵很清楚,此刻國王還不會動他,因為這關係到臉面問題;但是等到這場風潮過去,就算他贏得最後的勝利,奪取了那座島嶼,國王也不會饒了他,撤職是最起碼的,說不定還會有其他麻煩。

  也就是說,不管結果如何,加斯帕爾侯爵都已經是一個失敗者,這讓他很不甘心。

  「鮑爾,如果我湊出五千名士兵、一萬名水手,把『詹姆斯三世號』給你,再給你兩艘戰列艦、十艘大型排槳船、二十艘中型排槳船,你有沒有把握把那座島替我拿下來?」加斯帕爾侯爵豁出去了,他也被逼到絕境。

  「另外兩艘戰列艦從哪裡來?」那個三十多歲的將軍不由得問道,他是這裡最年輕的,屬於少壯派代表,比另外幾位稍微多了那麼一點勇氣。

  「那些船確實破爛不堪,但是總有一些能用的東西,拼湊一下的話,絕對可以拼出兩艘戰列艦。我已經讓負責人米歇爾看過,他保證能夠湊出兩艘船,而且有足夠的戰鬥力。」加斯帕爾侯爵並不是只會花錢,他一步步爬到南方艦隊司令的位置,並不是完全靠關係。

  「沒問題,我研究過他的戰術,也研究過他的那些武器,包括他的炮艇和那些火炮,他的裝備其實並不怎麼樣,完全是臨時拼湊的,他厲害的是佈局,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點運氣。

  「再說,他打贏的全是海盜,那些海盜原本就是一盤散沙,沒有明確的分工,也沒有統一的指揮,打順手就一擁而上,一旦遭遇損失就四散奔逃,完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一次,我們只用自己人,不需要那些海盜加入,您再多給我一些魔法師,我保證把那座島打下來。」鮑爾信心十足,事實上他早就在紙上推演過。

  推演的時候,鮑爾有一艘戰列艦、五艘大型排槳船,不過中型排槳船倒有四十艘;而對方的全部武力只有十一艘中型排槳船、十五艘炮船、五十艘炮艇。只要別太靠近島嶼,逼對方出來打,他總能獲勝。

  這是實力上的差距,用任何計謀都無法彌補。

  「如果兩邊的大師都不出手,我們在魔法師和高階強者上有絕對的優勢,僅僅只是打下那座島並不困難。」旁邊的一位將軍也承認這一點,他們頭痛的是海上游擊戰。

  不過拉佩和那些海盜不同,他在天堂島扔下太多金錢,不可能捨棄這座島,不可能像海盜那樣自由,這就是當初加斯帕爾侯爵等人吃定拉佩的原因。

  「鮑爾,全看你的了,把那座島打下來,不過你得約束好手下,不許搶劫,更不能一把火將那座島燒了,一座完整的、沒有經過破壞的天堂島是我們談判的基礎。」加斯帕爾侯爵已經開始琢磨退路,既然打壓不行,那就嘗試合作。

  至於海軍部那邊,加斯帕爾侯爵才不在乎,六月一到,國民會議召開,天知道馬內的局勢會變成什麼樣?

  加斯帕爾侯爵也有把握能夠讓對方坐到談判桌上,因為他的手裡有著足夠的籌碼。

  別看南方艦隊好像已經被掏空,實際上真的好好摳一下,還有很多可以拿得出手的資產,單單南方艦隊名下的軍械廠、造船廠就足以讓對方動心。

  「砰——」槍聲在空谷中迴蕩,一陣陣回聲遠遠傳來。

  遠處山坡上有一棵果樹晃動了一下,一顆拳頭大小的果子被打得汁液四濺。

  「很好,不過這還不夠,槍並不只是一件武器,你應該把它看作是身體的一部分。」一個滿臉風霜的矮個子中年人深情地說道。

  拉佩聽得很仔細。不過他只是聽聽罷了,不會真的往心裡去。

  不管是劍客還是弓手都有相同的說法,什麼人劍合一、人弓一體,聽上去很有道理,實際上只是一種錯覺、一種執念,甚至是一種自我催眠。

  當然,並不是說沒有人器合一,到了大師境界,掌握了某種規則,並且將規則融入武器中,那時候確實可以說人和武器成為了一體。

  當然像傑克那樣也行,傑克是先得到飛刀,然後領悟到飛刀上蘊涵的法則,人才和飛刀融為一體。

  「按照你這樣說,豈不是沒辦法換槍了?」拉佩看著中年人手裡的那把槍。

  「我知道你不相信,畢竟你是一個魔法師,喜歡以理性的方式看待問題。」那個中年人並不在意,畢竟弗格森小隊裡面是有魔法師的,而那些魔法師對此一向不屑一顧,那時候他們經常為此爭論不休。

  拉佩也不想爭,每個人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看到的東西也會天差地遠。

  「這把槍怎麼樣?」拉佩換了一個話題。

  「沒話說,當初我們如果有這樣一把槍,或許就不會輸掉那場戰爭。」中年人心中充滿感嘆。

  弗格森小隊倉促成形,很多地方其實是有缺陷的,最大的問題就是火槍。

  弗格森少校確實是天才,可惜他不是魔法師,那時候又在打仗,沒地方去找熟悉槍械的煉金術士,所以弗格森後裝槍仍舊是普通火槍。

  拉佩手裡這把槍就完全不同,雖然外表上和其他南部式賓尼步槍沒什麼兩樣,實際上卻天差地別。

  這把槍的槍管是玄鋼打造,裡面還鍍了一層秘銀,擊發的方式也不是擊鐵打火,而是透過一座很微小的魔法陣完成,所需要的魔力由鑲嵌在槍柄上的儲能構造所提供,一次充能可以發射兩千發,基本上可以用到這把槍報廢為止。

  因為槍管是特別的材料,又是以魔法塑形的方式打造而成,上面還刻印「堅固」法陣,強度是普通火槍的十幾倍,所以這把槍裝填的彈藥量是普通火槍的兩倍,配方也不同,爆發力是普通火藥的三倍,兩邊相乘,子彈的威力是普通火槍的六倍。

  剛才那顆被擊碎的果子長在一點五公里外的山坡上,對於普通的火槍來說,這根本就是不可能達到的距離,甚至很多小口徑的火炮都打不到那麼遠。

  「可惜,你的那些老戰友現在都已經被變相地圈禁起來,要不然他們來我這裡,倒是可以恢復弗格森小隊的稱號。」拉佩說這番話,打的是感情牌。

  「以後肯定有機會的,畢竟除了你以外,沒什麼人喜歡我們這種打冷槍的傢伙。」那個中年人看上去並不顯得很興奮,和海森相比,他絕對要理智得多。

  「但願吧……如果他們能夠活著的話。」拉佩嘟囔道。

  拉佩是故意的,中年人果然上當,立刻問道:「為什麼這樣說?」

  「六月份就要召開國民會議,我對此並不看好,在我看來,會議結束就意味著內戰爆發,如果國王這邊贏了,弗格森小隊一向為他所忌憚,十之八九會被秘密處理掉,反正弗格森小隊的成員全都是平民,他完全下得了手,也完全有理由這麼做;如果民眾那邊贏了,弗格森小隊身為國王的親衛隊,你覺得會有什麼好結果嗎?」說著,拉佩看了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的臉色頓時變了,腦中不停思索著破解之法,但他絕對算不上聰明人,腦門上憋出來無數汗珠,卻什麼辦法都沒有。

  「你能幫忙把他們救出來嗎?」中年人不由得把希望寄託在拉佩身上。

  「恐怕很難,我只能對你說,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會把他們從馬內弄出來。」拉佩很擅長許諾。

  許諾和承諾是兩回事,拉佩如果對誰有所承諾,就會千方百計做到;許諾就不一樣,隨口一說,說過算數。

  緊接著拉佩露出真正的意圖,神情異常凝重地說道:「我覺得你應該想辦法重建弗格森小隊,讓世人知道,曾經有這樣一支隊伍在最危急的時刻力挽狂瀾,差一點改變戰局的走向,可惜因為統帥的愚蠢及因為上面的打壓,被迫解散,結果導致整個戰爭的失敗。」

  中年人不知道拉佩的想法,他被這番話感動,再加上拉佩剛才說得那麼可怕,他的那些戰友凶多吉少,這愈發讓他有了一種使命感,打算要把弗格森小隊這個稱號延續下去。

  「或許你還有可能把這支小隊發揚光大,甚至超越創建者弗格森少校,反正我肯定會支持你,比如槍支的改造,你覺得什麼地方有必要再改,我就立刻動手。」拉佩繼續鼓動。

  拉佩這麼說,完全是為了讓柯林斯把弗格森小隊的那套東西毫無保留地拿出來。

  拉佩打算組建一支屬於自己的弗格森小隊;至於馬內那支重建的弗格森小隊,他不但沒興趣去救,還會暗中下手,或是借刀殺人,或者直接動手,反正不能讓任何一個人活著。

  像這樣有用而又危險的隊伍,就算需要,也只能有一支,還必須牢牢地掌握在拉佩的手裡。

  突然,一陣嗡嗡聲由遠而近。

  拉佩隨手一抓,將一隻小精靈抓在手裡。

  這只小精靈是負責傳遞消息的,胸前掛著一根密封的管子,裡面塞著一張紙條。拉佩抖開紙條看了一眼,立刻站起身。

  「那邊要出動了?」柯林斯問道。

  「時間還早,因為民眾的抗議,南方艦隊沒辦法拉壯丁,只能把原來的士兵和水手召集回來,同時他們還在收回船隻,這都需要時間。」

  此刻拉佩已經沒心思練槍,雖然以對方的速度,想要出兵至少得等到月底,甚至有可能會拖延到下個月,他仍舊要佈置一番。

  拉佩把槍塞進槍套裡面,往山谷口走去,柯林斯緊隨其後,他現在也是拉佩的直屬手下,地位和保羅齊平。

  半個小時後,拉佩回到了塔倫。

  在警察廳對面的旅店內,漢德和西爾維婭早已經等候在那裡。

  「你怎麼回來了?」拉佩衝著西爾維婭問道。

  「那邊已經沒問題了,原本以為沒用的連發彈居然立了大功,炸死一百多名水兵,十幾個軍官。」西爾維婭連忙表功。

  「很不錯,你到維恩那裡領兩萬比索,這是給你的人獎賞。」拉佩從不吝嗇。

  「我的人還發現一件事,那些水兵好像在拆戰列艦,似乎在把能用的東西集中起來。」西爾維婭又報告道。

  拉佩頓時皺起眉頭,好半天才自言自語道:「看來他們打算湊幾艘戰列艦出來。」

  「這就麻煩了,我們的火炮對付排槳船還行,對付戰列艦恐怕有些勉強吧?」

  西爾維婭一臉憂慮。

  以前西爾維婭只是拉佩的女人兼保鏢,她的心願就是有朝一日替她哥哥報仇,她已經得到需要的功法,拉佩的成敗和她沒太多關係;現在情況不一樣,西爾維婭接手她哥哥的人馬,身上的壓力大得多,和拉佩是榮辱與共,沒辦法不擔憂。

  拉佩反倒顯得很平靜,道:「我根本不會和他們硬碰硬。」

  其實拉佩早就有了對策,對方是一艘戰列艦還是幾艘戰列艦,在他眼里根本沒什麼區別。

  「漢德,你去召集那些海盜,告訴他們,履行協議的時候到了,按照當初的約定,他們得幫我牽制南方艦隊的進攻。」拉佩命令道。

  「他們肯定會出工不出力,這幫傢伙都是滑頭。」漢德對那些海盜很不屑。

  剛回到塔倫的時候,漢德還沒這樣的感覺,海盜在他眼裡還是挺可怕的,但是自從接連打敗那些海盜,而且越來越多的海盜投奔過來,他的心裡就再也沒有對海盜的恐懼。

  「我根本就沒指望他們能幫忙,把風聲放出去就行。你告訴他們,襲擊運輸船或通勤船、攔截負責通訊的鴿子,這些都算是功績,或者偷襲沙利爾,在軍港外面布設水雷,破壞軍港內部的設施,也同樣是幫了我大忙。只要他們能夠證明是自己做的,就可以從我這裡兌換相應的好處。」拉佩把條件放得很寬。

  「這招高,那幫傢伙啃硬骨頭恐怕不行,但是讓他們搞這種零零碎碎的勾當卻是一流。」漢德很清楚這一點,他是在拿自己作比較。

  當初漢德還是扒手的時候,經常被以前的老大派去參與一些搶劫行動,他不敢,也沒能力衝到前面打打殺殺,但是讓他放火、吹煙、撒釘子或絆馬腿,他做得絕對起勁,而且也很順手。

  「明白就好。」拉佩喜歡聰明人。

  突然拉佩想起來一件事,問道:「裝備的情況怎麼樣了?我可不想再玩分裂複製。」

  「很不錯,那群眼睛長在額頭上的技師確實有兩把刷子,只是以前不肯好好幹活,我當著他們的面宰了兩個鬧得最凶也最傲慢的傢伙,他們立刻就變得非常聽話,再加上我壓了任務給他們,他們立刻都學會了動腦子。」漢德連忙回答,緊接著又道:「我正有一件東西要給您過目。」

  說著,漢德從腳邊拿起一隻狹長的手提箱。

  其實拉佩早就注意到這口箱子,從尺寸來看,應該是一把槍,打開一看,果然如此。

  箱子內確實有把槍,南部式賓尼步槍,不過這把槍又和以前有很大不同,如果說拉佩手裡的那把槍是貴族,以前的南部式賓尼步槍是中等階層,重槍管賓尼步槍是苦力,那麼眼前這把槍就是乞丐。

  拉佩設計賓尼步槍的時候,已經儘可能簡化每一個部件,直槍托,沒有任何弧度,簡易到極點的扳機和擊發裝置。

  而眼前這把槍更加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

  這把槍沒有槍托,只有一根L形鐵片可以抵住肩頭,槍身四四方方,由三片木板疊合而成,槍機是最複雜的部分,原本用失蠟法精鑄而成,現在變成鐵板沖壓,就連扳機都變成一塊弧形鐵片。

  「現在軍械廠全力製造這些部件,特別是槍管,組裝的工作全都包給那些家庭主婦,組裝一把槍給十枚比索,這段日子已經製造了六千多把。」漢德得意地說道。

  「船呢?」拉佩更關心的是炮船,現在他對排槳船已經一點興趣都沒有。

  「已經有二十艘了,不是左、右兩個船體,中間又加了一個,炮位采菱形佈置,炮架可以旋轉,所以現在前方和後方的火力足夠了。因為船體當中有很大一塊空間,所以又插了兩根桅杆上去,現在遠航也不成問題。」漢德連忙報告。

  「二十艘不夠,讓他們超時加班。」拉佩毫不猶豫地說道,按照他的計畫,至少要有三十五艘炮船才行。

  漢德這才想起有事忘了說,道:「廠長提議,乾脆把炮艇也這樣改一下,中間塞三個船體進去,可讓浮力增加一點五倍,還可以加一根桅杆。」

  「那不成了筏子?」拉佩翻著白眼。

  不過轉念一想,拉佩又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他原本就沒打算玩正面戰,那些炮艇靈活性絕佳,用它們來騷擾,肯定沒有問題。

  「好吧,就這麼做。」拉佩點頭同意。

第十五集 預告

  拉佩使出大絕招攻打南方艦隊,接著趕回沙利爾執行狙擊計畫,可在這敏感之際,卻有一位斗篷客來找拉佩密談,來者是誰?密談的內容為何?

  拉佩在南方造成的一連串動盪震撼馬內高層,國王派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來向拉佩下達旨意,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暗示中,拉佩驚訝地發現國王的底牌!

  為了解開幸運金幣的詛咒,拉佩一行人冒險前往迪莫勒,他們會遭遇到什麼?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6-15 08:40 PM

第十五集

  【第七十一話】──從來沒有過的海戰
  【第七十二話】──狙殺
  【第七十三話】──車伕和廚子
  【第七十四話】──你們被騙了
  【第七十五話】──將來打算

【第七十一話】從來沒有過的海戰

  船在劇烈搖晃著,風帆被降到一半,但仍舊被吹得鼓脹,甲板上所有的人都必須抓牢一件東西才能夠站穩,頭頂上的天空烏雲席捲,狂風吹過海面,激起洶湧的波濤。

  這樣的天氣絕對不是出海的好時候,船上的每一個水兵都在暗自咒罵著他們的統帥,因為這是故意的,他們的統帥、這支艦隊的指揮官鮑爾少將特意挑選這麼一個惡劣的天氣出海。

  事實上,從決定出兵的那一天起,南方艦隊的預言師就一直在關注天氣,昨天晚上天氣開始變了,天空中出現預示著糟糕天氣即將來臨的厚密雲團,這樣的壞天氣至少要持續一個星期。

  此刻,鮑爾少將同樣也站在甲板上。

  並不是所有的貴族都腐朽、貪婪、無能和傲慢,至少還有鮑爾這樣的人,除此之外,弗格森少校也是其中的一個。

  鮑爾少將並不認為拉佩之前的勝利,僅僅是因為運氣和別人對他的輕視,為了打贏這一仗,他反覆研究了拉佩的每一場戰鬥。

  最後,鮑爾少將發現拉佩的一個致命弱點:拉佩的手裡沒有大船,全都是一些小船。

  就不說那些可笑的炮艇,就算是加強版的炮船也不適合遠航,唯一適合遠航的只有三艘排槳船。

  鮑爾少將已經得到情報,知道那三艘排槳船被改裝成輪槳船,於是他選擇一艘排槳船用同樣的方式加以改裝,結果發現那些輪槳很容易在戰鬥中損壞,而且大浪對於它們也是一種考驗,正因為如此,鮑爾少將才有了這樣一個想法,挑選糟糕的天氣和拉佩決戰。

  鮑爾少將沒有和其他軍官一起躲在船艙內,而是站在船頭,他心想這樣做,至少能夠稍微提振士氣。

  鮑爾少將拿著望遠鏡眺望著海面,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總有一股不踏實的感覺,總覺得好像遺忘了什麼。

  「讓値班的魔法師注意天空和水下。」鮑爾少將轉頭向副官吩咐道。

  塔倫之前那場海戰,拉佩就是從空中發起進攻,用數量眾多的縱火器點著進攻的船帆,使得艦隊變得一片混亂;至於從水下發起進攻,這也不是沒有先例,幾百年前就有人發明水雷,甚至還有人訓練海豚,讓牠們背著水雷發起自殺性的攻擊。

  副官帶著命令下去,等到他回來覆命的時候,還帶來間諜傳回的消息,天堂島派出艦隊前來攔截,幾乎全軍出動。

  「連炮艇都出海了?這怎麼可能?。」鮑爾少將以為自己聽錯了。

  「千眞萬確,天堂島上所有戰艦,包括四十二艘炮艇全部出動。」副官又複述了一遍。

  鮑爾少將感到茫然,有些難以置信。

  現在這樣糟糕的天氣,鮑爾少將乘坐的「詹姆斯三世」號是一級戰列艦,都被風浪顚得搖搖晃晃,而那些炮艇舷高不到一尺,一道浪頭就會被打進水裡,怎麼可能出海?

  副官猜到鮑爾少將的疑惑,不得不說他是個合格的副官,立刻想起一件事,連忙說道:「我記得之前有一份情報提到,塔倫在改裝炮艇,中間加了一副木架,使得整艘船身被抬高,而且底下的船體也增加到五個,而不是原來的左、右兩個,還安裝了兩根桅杆。」

  鮑爾少將仍舊眉頭緊皺,他聽不出這有什麼用?

  難道那小子狗急跳牆,打算和我拚命?這些筏子是用來進行自殺攻擊的?鮑爾少將想不明白,腦子亂哄哄的。

  時間一點點流逝,到了黃昏時分,艦隊已經進入班克納特群島的範圍內。

  鮑爾少將一直盯著海面,期待能夠看到前來迎戰的艦隊。

  可惜,海面上一艘船的影子都看不到。

  鮑爾少將心想:難道對方打算放棄?或者猜到我們不敢破壞天堂島,所以乾脆直接放棄,學海盜的做法,和我玩騒擾戰?

  「讓所有的水兵和海軍陸戰隊都登上甲板,做好戰鬥準備。」鮑爾少將再一次命令道。

  隨著這道命令,船上頓時熱鬧起來,軍官和士兵全都從船艙內跑出來,和上一次海戰不一樣,這一次從出海的一刻起。,船上的人就沒有鬆懈過,別說睡覺,就連武器都沒有離過手,隨時都在待命中,甚至連那些風帆都事先用水澆透,早已經做好防備拉佩縱火的準備。

  同時做好準備的還有那些魔法師,隨著這聲令下,各種偵測隱形和監視四周的魔法全都發動起來。

  「將軍,您其實用不著這麼緊張,我想不出他們有什麼辦法能夠應付眼前的局面。比船,他們不行;比炮,他們同樣不行;比魔法師的數量,他們更不行。再說,這一次咱們沒有絲毫的輕敵,根本不可能給對方任何可乘的機會。」一位身穿將軍制服的軍官低聲說道。

  「我也想不出有破局的可能,但是我的心裡始終不踏實,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沒有考慮到?」鮑爾少將低聲說出自己的顧慮。

  鮑爾少將的話剛說完,示警的紅燈突然亮了一下。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紅光嚇了一跳,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沒看到敵人的蹤影。

  下一秒鐘,鮑爾少將身上閃現出一片銀光,這是他身上的護身符被激發了。這道護身符顯然不夠力,鮑爾少將的左側眉毛上方、右側臉頰和腦袋同時血花飛濺,緊接著鮮血和腦漿從另外一側噴湧而出。

  「不!」鮑爾少將旁邊的那個軍官驚恐地喊道。

  喊叫聲驚醒了其他人。

  離鮑爾少將最近的一個醫療官立刻雙手合十,嘴裡唸誦著祈禱文,緊接著一道乳白色光芒落在鮑爾少將的身上。

  這是治療術的光芒,可惜根本不管用。

  鮑爾少將的頭部被穿透,腦漿都被打出來,怎麼可能救得活?就算是生命神殿的主祭,或者光明神殿的大主教施展復活術也沒用,這是無法修復的損傷。

  突然旁邊又有幾個軍官倒下去,其中也包括那個醫療官。

  預警的燈不停閃爍著,發出刺眼的紅光。

  船上的所有人都壓低身體,茫然地朝著四面八方巡視著,各種破除隱形的魔法接二連三地被釋放出來。

  又有軍官倒下,這一次倒下的是海軍陸戰隊的指揮官,緊接著是船長。

  「有神槍手!」突然一個人大聲喊道,他是從那些軍官死亡的狀態猜測出來的。

  還活著的軍官全都驚醒過來,所有目光都朝著遠處的海面掃視著。

  「在那裡。」一個軍官朝著船舷一側指去,下一秒鐘,他的額頭炸開,鮮血和腦漿噴湧而出。

  沒人敢朝船舷那側看,離艙門較近的軍官全都拚命地往艙門跑,既然知道狙擊手,躲到船艙內就安全了。

  而來不及逃的軍官要嘛躲到士兵中間,要嘛乾脆趴在甲板上。

  士兵也不敢站著,全都儘可能壓低身體。

  「開炮、開炮,趕快開炮!」一個逃進船艙的副官高聲喊道,他是炮兵指揮夏姆上校的副官;夏姆上校在第二輪狙擊中被一槍擊中胸口,現在躺在甲板上抽搐沒人救,因為醫療官已經死了。

  那些炮兵如夢方醒,隨著一陣手忙腳亂,一扇扇炮門被打開,一門門火炮被推到陣位上,此時一根根炮管伸了出來。

  發出開炮命令的副官站在舷窗後面,朝剛才被擊斃的軍官臨死時指著的方向看去,他看到星星點點的紅光,光芒非常微弱,就像滿月的夜晚的星光,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察覺不到。

  「看到那些紅光了嗎?在遠處的海面上,距離大概一公里左右,給我開炮!」

  副官大聲吼道。

  「轟!轟!轟!」炮聲響了,一連串的炮火和滾滾的濃煙讓這片海面眞正有了戰場的感覺。

  不過這個戰場有些另類和詭異,只看得到一方的艦隊,另外一方是茫茫無際的大海,炮彈砸在海裡,激起衝天水柱。

  指揮開炮的副官從一扇舷窗看著外面,神情充滿無奈,現在他知道什麼叫大炮打蚊子了。

  被當作目標的紅光有很多,星星點點到處都是,早已經把這支艦隊包圍,不過這些紅光分得很散,相隔數十尺遠,體積又小,任憑炮彈砸得水花四濺,也沒看到這些紅光有絲毫減少。

  「換開花彈!」副官大聲喝令。那些炮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選擇服從命令。

  炮彈很快換成開花彈,不過一切都沒有改變,頂多就是水花變得更大,水柱也變得更高、更粗,還多了一些爆炸聲,很明顯開花彈的效果也不怎麼樣。

  打單個士兵最好的還是葡萄彈,但是葡萄彈射五、六百尺倒沒問題,一公里外就太遠。

  副官知道有一種榴霰彈可以打到一公里外的距離,可惜只有陸軍配備榴霰彈,海軍沒有。

  「那些排槳船怎麼了?應該讓它們上!」旁邊一個軍官大聲抱怨道。

  這話倒也沒錯,現在這個時候只有讓那些排槳船散開,讓它們湊近過去攻擊。

  問題是,誰來發號施令?

  艦隊司令死了,原則上來說,應該由三位艦長、三艘艦隊的炮火指揮官和海軍陸戰隊指揮官協商推選出一位臨時總指揮。在緊急情況下,因為旗艦的地位最高,海軍陸戰隊指揮也在旗艦上,所以旗艦艦長、旗艦炮火指揮官、海軍陸戰隊指揮官也能確定一個緊急臨時總指揮——但是,這三個人都已經死了。

  更糟糕的是各級主官也死了一大堆,一切都已經失控了。

  沒有艦隊指揮、沒有作戰指揮,甚至沒有船長,別說指揮作戰,就連船往哪裡開都沒人知道。

  「那艘排槳船怎麼在打轉?」突然一個軍官喊道。

  眾人轉頭看去,這才發現離他們很近的一艘排槳船已經失去控制,正朝著艦隊撞過來。

  那是一艘大型排槳船,帶有重型撞角,被它撞一下可不好受。

  「不好,那艘船的舵手被殺死了。」還是負責指揮火炮的副官眼尖,他看到那艘排槳船的舵輪旁邊躺著一個人,那個人已經死了,但是手臂卻掛在舵輪上,導致整艘船往右偏轉。

  緊接著指揮火炮的副官想到一件事,惶恐地喊道:「這艘船是誰在掌舵?」聽到副官這麼一問,旁邊的那些軍官全都面如土色。

  舵輪在甲板平台上,以前從來沒人想到過會有這樣的海戰方式,其中一方既沒有船也沒有炮,就只有一群神槍手在一公里外的距離,射殺船上的重要人物。

  現在南方艦隊成了第一個這種海戰方式的犠牲品,沒人知道如何應對。

  副官的話音剛落,整艘船就猛地一晃。

  那些軍官愈發神色慌張,他們都猜到這是怎麼回事,這艘船操舵的人肯定也被幹掉了。

  「舵手旁邊難道沒有護衛?讓人拿著盾牌擋在那裡啊。」這位副官的腦子倒很清醒。

  辦法是有了,問題是誰去掌舵?

  那些軍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

  在水裡,拉佩半沉半浮,他的身體四周有一顆巨大的氣泡,此時他整個人半跪在氣泡中央,他的槍擱在氣泡上,槍管伸在外面。

  此刻,拉佩正不疾不徐地尋找著目標。

  拉佩的位置正對著那艘旗艦前進的方向,誰都知道正前方是最安全的位置,因為這個方向頂多只有兩門火炮。

  拉佩並不是一個人,在他身邊數十尺的地方還有四個人,其中一個人當然是那位柯林斯上尉,除此之外還有保羅,保羅原本就是神槍手,槍法甚至不在弗格森小隊的成員之下,學會弗格森戰法後,他一直在練槍,練習超遠距離射擊,剩下的兩個人,一個是從護衛隊挖過來的,原本也是神槍手,另外一個是平民,在一家商行擔任首席會計師,精於心算,平時又喜歡打獵,練了一手好槍法,被漢德介紹過來試了試,居然也能勝任。

  眞正的神槍手就只有拉佩這五個人,海面上那些星星點點的紅光其實都是假目標,他們藏在成千上萬的假目標裡面,簡直是安全到極點,別說那些炮彈根本打不中,就算一炮砸掉一個假目標,還沒輪到拉佩等人,炮彈恐怕已經打完了,不過前提是那些火炮承受得了。

  「沒想到還能這樣打仗。」柯林斯發出了感慨。

  雖然相隔幾十尺,不過柯林斯說的話卻傳到另外幾個人的耳中。

  事實上,所有這些氣泡都是相連的,可以隨意傳送。

  對於柯林斯的感慨,拉佩並不感到得意,他輕嘆一聲,說道:「因為這種戰法第一次出現,對方根本沒有防備,更沒有對策。」

  這樣的勝利只可能有一次,下一次對方就算仍舊想不出破解方法,至少會下令艦隊司令和各級主官穿上一身厚重的鎧甲,然後讓高階騎士手持大盾在他們旁邊負責警戒。

  「既然這樣,咱們就趁機多幹掉幾個傢伙。」柯林斯重新換上一個轉輪,然後再一次瞄準一個目標。

  下一秒鐘,一個站在舷窗後面的軍官倒了下去。

  柯林斯並不是想要炫耀自己的槍法,實在是因為甲板上已經沒有重要目標,連掌舵的人都換成苦命的水手,那水手的腦子倒是挺聰明,居然趴在甲板上,背上蓋著一面盾牌,只用一隻手抓住舵輪。

  就在這時,保羅喊道:「有人從船艙裡面出來了!」

  果然,船艙內一下子湧出來三個身穿重甲的騎士,每個人手持兩面盾牌,這三個人一出來,立刻背靠背站好,然後小心翼翼地往舵輪挪動。

  「他們總算想出對策了。」那個前護衛隊成員嘲諷道。

  「可惜我們的人太少。」柯林斯想起當初在弗格森少校麾下的情景。

  弗格森小隊名義上是小隊,實際上有六十幾個人,相當於一支中隊,可以輕而易舉地產生壓製作用,雖然拉佩這邊雖然用的槍更好,一輪五發,但是人數實在太少。

  「人會有的。」拉佩很有自信,他的自信來自於槍管上的瞄準鏡。

  弗格森小隊靠的是眞正的本事,所有成員都是百里挑一的神槍手,兩百尺距離百發百中,四百尺外也能夠達到三發必中,要知道四百尺的距離,人看上去就只有螞蟻那麼大。

  但是用上瞄準鏡就不同,很多人都能達到四百尺外三發必中的要求,十人中挑出一個射得最準的人專門訓練,很快就可以擁有一大批神槍手。

  突然拉佩的耳朵動了動,他的臉上露出微笑,道:「我們的援兵到了。」

  眾人聞言,頓時抬起頭。

  此刻天空被陰雲籠罩著,根本看不到上面有東西,保羅等人都有些失望,不過沒人懷疑拉佩的判斷。

  在雲層的上方,一顆巨大的氣球正在迅速靠近,那是一個長一百多尺、寬十幾尺,形狀像雪茄的龐然大物。

  當初拉佩用氣球偵查,事實證明這東西確實很好用,能夠飛到任何鳥類都無法達到的高度,這也讓拉佩想起傳說中的天空之城。

  從理論上來說,天空之城並不是無法辦到,只要製造一顆巨大無比的氣球,就可以讓幾萬人住在上面。

  天空之城的傳說源自於精靈一族,就算是最繁榮的時代,精靈一族的數量也從未超過百萬,幾萬個居民的聚居地對於他們來說,絕對屬於大城市。

  拉佩並不打算建造一座天空之城,他只需要一艘空中戰艦。

  這艘巨大的空中戰艦的到來,引起底下一片恐慌,雖然隔著厚密的雲層,底下的人同樣也看不到那巨大的身影,但是示警的紅燈不停閃爍著,而且頻率越來越快,讓所有人都知道情況不妙。

  在船艙內,一大群軍官擠在一間狹小的房間門口,那間房間四周透空,中間是一座巨大的魔法陣,正中央的一顆圓球上映照出的正是那艘空中戰艦。「這是什麼?」一個三十多歲的軍官問道,他是大副,軍銜是少校,此刻船上一群副官中以他的身份最高。

  「應該是一顆氣球,十之八九是一顆氫氣球。」一個年邁的魔法師滿臉憂愁地說道。

  氣球對於普通人來說是新奇的東西,但是對於魔法師來說並不稀奇。

  幾千年前就有人製造出熱氣球,古帝國時代的一位魔法師發現鐵和酸液會發生作用,產生一種很輕的氣體,他把這種氣體收集起來,製造出第一顆氫氣球。

  不過鐵和酸液都不是便宜的東西,想要大量制取氫氣非常困難。

  說來也巧,就在幾年前,一位馬提蘭的魔法師無意間發現水可以分解成氫氣和氧氣,如此一來製造氫氣變得容易許多;恰好也在這個時候,馬內的一對兄弟製造了一顆巨大的熱氣球,這顆熱氣球帶著他們升上高空,那是普通人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離開地面,在此之前飛行是魔法師的專利。

  有了這一連串前提,現在製造一顆巨大的氫氣球並不是什麼難題。

  「氣球?」一個軍官的臉色驟然變了。

  說話的軍官是馬內人,幾年前曾親眼看到那對兄弟乘坐熱氣球飛上天空,對於熱氣球的載重多少有些瞭解,腦中頓時想到一種可能,急忙問道:「這顆氣球如此巨大,應該可以托起很重的東西吧?」

  年邁的魔法師臉色頓時變了,旁邊的那些魔法師也一樣,有一位魔法師甚至拿過一張紙計算起來。

  「你的意思是,天空那顆氣球有可能載了一大堆炸藥桶?」大副的腦子轉得不慢,立刻明白軍官的意思。

  「載重量超過二十五噸。」魔法師已經算出答案。

  「快,把那顆氣球打掉!」大副尖叫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地盯在那些魔法師的身上。

  「外面有那麼多神槍手,我們怎麼出去?」為首的年邁魔法師當然不願意以身犯險。

  弓箭手、弩弓手和火槍手全都是魔法師的剋星,以前還好說,三者的攻擊距離和魔法相差不遠,說是剋星,其實是互相剋制;現在就不是如此,外面那幾個神槍手可以隔著一公里射殺目標,他們出去就是靶子。

  「身為高階魔法師,你們難道沒有保護自己的手段?」大副怒道。「那不是普通的神槍手,他們的子彈全都帶有破魔和穿甲的特性,可以穿透大多數護盾,只有幾道高等級的防護魔法能夠抵擋,但是我們沒辦法一邊飛,一邊施展這類魔法。」為首的老魔法師急了。

  其實老魔法師還有一個想法沒有說出來,他擔心的是子彈上不只破魔和穿甲兩種特性,可能還有別的特性,他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做實驗。

  就在魔法師和軍官兩邊為此爭吵不休的時候,眾人頭頂上的那顆圓球映照出的影像發生了變化,只見十幾個黑漆漆的東西從那顆巨大的氣球上掉落下來,那東西像是細長的梭子,又像壓扁的箭矢,前端尖銳,後端帶有弓箭一樣的尾翼,背部還有一對狹長的翅膀。

  這些東西原本是垂直下落,但是轉眼的工夫就變成滑翔,目標正是南方艦隊。

  「攔住它們。」

  「快,把那些東西打下來。」

  「你們快出手。」

  每一個軍官全都大聲怒吼起來。

  那些魔法師的眼中同樣露出惶恐之情,他們完全能夠猜到這是什麼,轉眼的工夫,他們就以傳心術的方式商量出一個結果。

  那幾個魔法師同時舉起雙手,腳下的魔法陣亮了起來,一道道神秘的符文憑空浮現。

  船上並不是只有這幾個魔法師,旗艦詹姆斯三世號上有二十幾個魔法師,另外兩艘戰列艦上也各有十幾個魔法師,那些排槳船上同樣也有魔法師坐鎭,少則一、兩個,多則五、六個。

  此刻四周不停有波光閃現,緊接著就有一個魔法師傳送過來,他們一過來,立刻擠進那座魔法陣裡面。

  魔法陣越來越亮,浮現的符文越來越多,五顏六色煞是好看,同時又讓人感覺到神秘和強大。

  軍官們全都下意識退開幾步,他們只知道這肯定是很厲害的魔法,至於厲害在什麼地方,他們就不得而知。

  突然,魔法陣變得異常耀眼的閃亮。

  所有人都被晃花眼,連忙閉上眼睛,甚至轉過頭,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他們重新睜開眼睛,魔法陣裡面早已經空空如也。

  「人呢?人怎麼沒了?」一個軍官茫然地問道。

  有幾個腦子聰明的軍官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臉色全都變得異常難看。還沒等軍官們想出應對的辦法,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尖嘯聲,聲音一開始細如蚊蚋,漸漸變得越來越響、越來越刺耳,然後尖嘯聲變成撞擊聲和木頭折斷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一顆巨大的火球從詹姆斯三世號的中央爆開,無數木片被炸得四散紛飛,被炸飛的還有一門門火炮和殘肢斷臂。

  還沒等木片和殘骸全都落下,旁邊又是一聲巨響,這一次是瑪麗女王號戰列艦發生爆炸,被擊中的是船尾的部位,整間船長室連同船尾的平台全都被炸飛。相隔一秒之後是第三聲爆炸,這一次最後那艘戰列艦也沒能倖免,它的情況和詹姆斯三世號一樣,炸彈砸在正中央的位置,整艘船被炸成碎片。

  這仍舊沒有結束,緊隨其後又是一連串爆炸,衝擊波使得這片海面看上去就像撒了一把石子的湖面,到處是漣漪,交織成細密的網格狀。

  等到爆炸過去,那三艘威風凜凜的戰列艦全都消失不見,甚至連稍微靠近一些的排槳船也都變成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堆木片。

  拉佩也消失了,他帶著四個手下潛入海底,海底有一扇魔法門,隨著白光一閃,魔法門啟動,下一瞬間他們已經來到一艘船上。

  「歡迎歸來……說實話,我覺得沒必要把兩個王牌全都翻出來,有一張就夠了,另外一張完全可以藏起來等以後再用。」傑克一見面就抱怨個不停。

  拉佩笑而不答,他如果能夠預知未來,能夠知道結果如此順利,肯定會這樣做;可惜,他對預言類的魔法沒有絲毫研究,只能全力以赴。

  「現在輪到你們了。」拉佩拍了拍漢德的肩膀。

  「您到一旁休息吧,接下來看我們的了。」漢德一點都不顯得興奮,一刻鐘之前,他的心裡還充滿緊張,以為這將是一場苦戰,至少比上一次攔截那群海盜更加艱苦,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現在他只是去收拾戰場。

  隨著一連串的命令,這支艦隊浩浩蕩蕩地朝著戰場駛去。

  艦隊就藏在南方二十公里處,恰好在地平線的下方,在敵方的視線之外。

  進攻的一方可以選擇發動進攻的時間,卻沒辦法選擇戰場;而防禦的一方恰好相反,他們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來攻打,卻可以擺好陣型等待對方的到來,更何況拉佩這邊還多了一個六臂娜迦,娜迦號稱海族,擁有的力量全都和大海有關,輕而易舉就確定南方艦隊的方位和航線。

  現在,輪到拉佩這邊反擊了。

  鮑爾少將的選擇並沒錯,可惜他不知道拉佩有一個六臂娜迦,而且是差一點觸摸到聖位的娜迦,要製造一個長數百尺、寬數十尺的無浪海域並不是什麼難事。

  此刻的風強得可怕,在這樣的天氣別說是升帆,根本就不應該出海,但是此時這裡的每一艘船都把帆張得滿滿的,在勁急狂風的吹拂下,這些船的速度超過了極限,二十公里的距離連一個小時都用不著。

  而,對面那支南方艦隊仍舊在慌亂中。

  從實力上來說,南方艦隊殘存的力量仍舊不小,此刻漂在海面上的大型排槳船就有十幾艘,中型排槳船更是接近三十艘。大型排槳船滿員是三百五十人,中型是兩百人,但是此刻從軍官到水手全都沒有絲毫鬥志,大部分船長甚至不敢回到甲板上,那麼多船全都在原地打轉,根本就不成數組,而且他們已經失去所有的魔法師,同樣也失去識破隱形的能力。

  兩邊的距離越來越近。

  拉佩的艦隊已經做好戰鬥準備,所有船帆全都被放下,火炮全都就位,一根根細長的炮管從楔形的炮甲板中伸出來,瞄準了對面的船隻。

  「火炮準備!」漢德大聲命令道,他是艦隊指揮。

  「慢。」拉佩突然開口道:「別急著開炮,靠近之後再打。」

  事到如今,拉佩已經贏了大半,他當然要追求效率,對面的南方艦隊亂成一團,大部分船隻斜對著拉佩他們,能夠打到敵艦的火炮很少,他當然要靠近一些再開火,同時這也是一種鍛鍊。

  距離越來越近,突然南方艦隊發出急促的警鐘聲,顯然有人看破拉佩這邊的偽裝,那些瞭望手不是瞎子,總有人能夠看出破綻。

  「要不要開炮?」漢德連忙問道,他有些緊張。

  「繼續逼近。」拉佩估算一下距離,此刻兩邊的距離還未接近兩公里,只需要五、六分鐘,就可以進入最佳的炮擊距離,到時對方根本就來不及調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距離變得愈發接近,南方艦隊仍舊處於混亂中,有些船在調頭,有些船突然轟的一聲朝拉佩的艦隊開炮。

  但,拉佩仍處於猶豫不決的狀態。

  「要不要還擊?」漢德又回頭看了拉佩一眼。「等。」拉佩乾脆閉上眼睛。

  南方艦隊的炮聲一陣緊似一陣,有一些船已經橫了過來,一側的火炮不停噴吐著火光和硝煙。

  「砰─」有一發炮彈打中拉佩的一艘船,炮彈砸在楔形的甲板上,甲板上包了鐵皮,所以只是被砸出一個凹坑。

  這樣的結果讓漢德鬆了一口氣,也讓其他人鬆了一口氣,眾人的忐忑心和恐懼一下子消失了。

  「準備還擊。」拉佩不再堅持。

  「開炮。」漢德等的就是這道命令。

  轉瞬間,拉佩的艦隊正面的火炮同時鳴響,整片海面瞬間被硝煙籠罩住。

  下一瞬間,南方艦隊傳來一連串的爆炸聲,爆炸的火光如同盛開的鮮花一簇接著一簇,破碎的木片和血肉四處亂飛。

  拉佩的艦隊炮火接連不斷,南方艦隊的爆炸聲也此起彼伏,那些水兵知道大勢已去,爭先恐後地跳進海裡,因為繼續戰鬥已經失去了意義。

  天氣變得愈發陰沉,風也越來越大,浪頭更是一陣高過一陣,那些掉進海裡的水手拚命抓著木頭,讓自己浮在海面上。

  已經看不到南方艦隊的船了,所有船全都沒入海底。

  「集合俘虜,讓他們去鐵火島。」拉佩吩咐道,然後朝著艙門走去,柯林斯、保羅和另外兩個神槍手緊跟在拉佩的身後。

  對於南方艦隊來說,戰鬥已經結束;但是對拉佩來說,戰鬥才剛剛開始。

  拉佩順著樓梯上了甲板,在甲板上,幾個水手正將一艘船放入海裡,那是一艘很扁、很長,樣子像扁梭的船,看質地像是皮的,很輕盈,浮在水面上就像一片樹葉。

  拉佩跳了上去,他在最前面的位置坐好,這艘船上的座位都有著長長的靠背,整個人是半坐半躺在上面,隨後保羅四人也跟了上來,等到他們也半坐半躺下後,一隻透明的罩子把整艘船罩了起來。

  緊接著那艘扁梭就動了起來,開始在水面上滑行,一開始速度並不快,但是始終在加速,半個小時後,這艘船簡直是在水面上飛行,速度快得超乎想像,甚至讓人有些提心吊膽。

  推動這艘船前進的是六臂娜迦的力量,之前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氣泡,以及將拉佩他們傳送到二十公里之外的船上,全都是她的手筆。

  這艘快船乘風破浪,也就半個多小時,陸地已經近在眼前。

  在岸邊不遠處有幾輛馬車等候在那裡,這些馬車全都是競賽馬車改裝而成,用兩匹馬拖拽,追求極致的速度─這正是為此行準備的交通工具。

  拉佩在趕時間,他知道那些魔法師全都逃脫了,必須在他們將南方艦隊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回去之前,趕到沙利爾。

  一下船,拉佩甚至都沒空打招呼,跳上一輛馬車趕著就走,柯林斯和保羅等人緊隨其後,他們只能兩個人共乘一輛馬車。

  那些看管馬車的人負責收尾的工作,他們把那一葉扁舟拖上岸,等一會兒會有馬車過來把看馬車的人接走,同時也把船弄回去,這是難得的魔法物品,可得小心照顧。

  大道上,三輛馬車排成一串,以極快的速度飛馳著。

  為了趕時間,拉佩根本就不顧惜馬力,一路上都是快馬加鞭。

  兩個多小時後,馬車進了沙利爾,此時也就下午三點左右。

  拉佩來過沙利爾,一進城,他趕著馬車往城東而去。

  沙利爾主要分東、西、南三個區,南區靠海,大部分被海軍佔據,成為南方艦隊的駐地,只有很小一塊作為民用,那裡是碼頭和倉庫,也是商業區;西區是富人區,市政廳、警察總部、郵政總署、各大神殿都在那裡。,東區是下等區,比較亂,特別是近來沙利爾的市民和海軍對立,局勢頗為緊張,通往東區的各座街道都有人站崗放哨。

  這三輛馬車匆匆而來,立刻引起一群民兵的警戒,不過還沒等他們攔住馬車詢問,一匹馬飛奔而至,騎在馬上的人正是西爾維婭。

  「你們來得眞早,看來那邊一切順利。」西爾維婭很驚訝,按照原來的推測,拉佩能在半夜之前過來就不錯了,十之八九可能要等到明天。

  拉佩並沒有回答,他在趕時間。「這邊安排好了嗎?」拉佩問道。

  西爾維婭打了聲招呼,站崗放哨的民兵立刻搬開路障,接著西爾維婭調轉馬頭在前面引路。

  沙利爾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市,歷史遠比塔倫要悠久得多,所以這裡的街道顯得狹小擁擠,很多街道簡直就是小巷,而東城區更是狹小髒亂,給人的感覺和漢德他們原來在塔倫的老巢所在的地方差不多,好在拉佩等人乘坐的馬車很輕便,倒也用不著擔心過不去。

  在這迷宮般的街巷中蜿蜒而行,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西爾維婭停在一間旅店的門口,這裡同樣有人看守。

  拉佩認得那幾個負責看守的人,當初都打過交道,其中有一人就是因為喜歡西爾維婭,為了救她,差一點被拉佩幹掉的青年。

  那個青年一看到拉佩,立刻轉過頭,那張臉就像刷了漿糊般面無表情。

  拉佩根本不在意,因為那個青年對他並不構成威脅,那個青年只是單相思,西爾維婭並不喜歡那個青年。

  西爾維婭進了一幢樓,那是一棟民宅,居然有五層,比周圍的房子都要高得多,她一直往上走,把拉佩等人帶到最頂樓那一層,上面居然有一座很小的陽台,站在上面往遠處眺望,正好可以看到南方艦隊的駐地,因為這幢房子比周圍的建築物都高,一眼望去沒有絲毫的阻擋。

  「很不錯。」拉佩點了點頭,這是一個極佳的觀察點。

  「什麼時候行動?」西爾維婭問道。

  「越快越好,那位司令恐怕還不知道他的艦隊已經全軍覆沒,還做著搶佔天堂島的美夢,此刻戒備相對鬆懈。一旦消息傳過來,那就不好說了。」拉佩立刻說道。

  「那麼我們現在就走。」西爾維婭從櫥櫃裡面取出一把槍,那是一把和拉佩用的一模一樣的槍。

  原本西爾維婭並不擅長槍法,不過身為劍客,對於身體的控制比常人強得多,想要成為神槍手也比普通人容易許多,這段日子她一直在苦練,成果相當明顯。

  西爾維婭隨手拉開旁邊的一扇門,那是一扇魔法門,門後面原本是雜物間,但是此刻卻變成一間破敗的廠房。

  這裡是廠房二樓的一片平台,地上很髒,堆了厚厚一層灰塵,前面的玻璃窗很多都破了,沒破的玻璃窗同樣積滿灰塵,看上去是黑的。

  拉佩走到窗前,透過破碎的玻璃可以到南方艦隊駐地的圍牆,圍牆離這邊只有一百多尺。

  「這裡原來是隸屬於海軍的製造廠,不過工廠早就關閉了。」西爾維婭低聲解釋道。

  拉佩轉頭看了看四周,這座廠房非常不錯,佔地差不多有五、六百畝,相當於拉佩在塔倫的造船廠、炮廠和煉鐵廠的總面積,這座廠房是複式結構,有上、下兩層,所有的立柱居然都是鋼的,牆壁也很厚實,當年建造這廠房肯定花了不少錢,可惜全都被浪費了。

  「這裡不錯。」柯林斯也從魔法門走了出來,他沒有太多的感慨,所謂的不錯是指狙擊的位置,從這裡可以覆蓋大半個海軍基地。

  柯林斯沒有任何廢話,他跑到一塊碎玻璃的後面,把槍架好,然後拿著一副高倍的望遠鏡朝著遠處眺望;因為體積的緣故,瞄準鏡的倍數不可能做得太高,想要尋找目標,仍舊得靠望遠鏡。

  其他人一個接著一個過來,然後各自挑了一個適合的位置。

  「看樣子他們還沒有得到消息。」保羅拿著一副望遠鏡朝著遠處眺望。

  「越晚越好。」拉佩喃喃自語著,緊接著他轉頭衝著西爾維婭問道:「目標在什麼地方?」

  「左面那幢大樓就是總部大樓,最高那層樓右側第二間房間就是司令官加斯帕爾侯爵中將的辦公室,第三間房間是軍務長官米爾納中將的辦公室;左面第一間房間是鮑爾少將的辦公室……」

  西爾維婭事先做了一番功課。

  「已經用不著再說鮑爾了。」拉佩連忙打斷西爾維婭的話。

  西爾維婭愣了一下,隨即就鎭定下來,繼續說道:「左面第二間房間是門德薩少將的辦公室。」

  「那幢大樓的防禦怎麼樣?」拉佩一邊問道,一邊觀察著大樓的牆角,那裡隱約可以看到光線的扭曲,這是力場迭加導致的結果。

  「很強的護盾,一般的子彈根本打不穿。」西爾維婭連忙說道,她親自測試之前民眾和海軍發生衝突的時候,西爾維婭趁亂用這把槍射了幾發子彈,沒用附魔的特殊子彈,用的是普通的箭彈,結果連玻璃都沒有打碎。

  「看來只有等機會了。」柯林斯嘆道,所謂的機會就是等那幾個有價値的目標離開大樓。

  這群人雖然以拉佩為首,但是涉及到具體行動,還是以柯林斯的意見為準。眾人再也不說什麼,全都站到各自的位置上,拿著望遠鏡眺望著遠處,耐心地等待機會的到來。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6-15 09:30 PM

【第七十二話】 狙殺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漸漸黯淡下來,然後燈亮了。

  海軍基地內始終靜悄悄的,大多數時間只有巡邏隊走來走去,偶爾才會看到一、兩個人跑出來,卻都不是什麼有價値的目標。

  拉佩、西維爾婭、柯林斯三人全很沉得住氣;保羅也還好,他的耐性沒得說,要不然,也不會坐了二十幾年的冷板凳;剩下的那兩個人卻有些不耐煩,在空曠的廠房裡面走來走去,好在這裡早已經被隔絕開,外面聽不到裡面的動靜。

  「南方艦隊戰敗的消息居然還沒傳回來。」柯林斯按捺不住心中的驚詫,不過驚詫的同時,心裡充滿了失落。

  身為一個曾經的軍官,而且是從底層一步步升上來的軍官,柯林斯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軍隊早就爛了,已經爛到骨子裡。」西爾維婭毫不留情地揭著瘡疤,身為一個前盜賊,哥哥還是被護衛隊害死,所以她對軍隊沒有一點好感。

  西爾維婭正說著話,遠處有燈光朝著這邊過來。

  「噓。」拉佩示意西爾維婭閉嘴。

  「沒事,只是例行巡邏。」西爾維婭連忙解釋道,這可不是她引來的。

  可惜,西爾維婭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狗叫。

  這下子西爾維婭的臉色有些變了,她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紕漏?

  好在,屋頂上隨即又響起一聲貓叫,緊接著一道黑影從房頂上躐出來,越過屋脊,朝著遠處而去。

  「該死的貓,嚇死我了。」西爾維婭拍了拍胸脯。

  拉佩看了西爾維婭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的定力不夠。」

  「你好像很了不起似的,要不是你會魔法,早早地就用了機械心智,你會這樣冷靜?」西爾維婭不肯服輸。

  拉佩又搖了搖頭,覺得必須好好收拾西爾維婭一頓,她做了頭領之後,開始有點得意忘形。

  拉佩正琢磨著應該給西爾維婭什麼樣的教訓,遠處的那幢大樓門口燈光一閃,有人出來了。

  拉佩沒心思再和西爾維婭爭論,他舉起望遠鏡。

  出來的人有五、六個,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禿頂,身上穿著將軍的制服。

  突然,拉佩看到那位將軍身邊的一個人轉過頭來,那個人似乎注意到拉佩等人,這可不簡單,拉佩等人的望遠鏡是特製的,上面刻著消除感應的法陣,更何況拉佩離將軍有八、九百尺遠。

  「小心,目標出現,旁邊還有一位大師,十之八九是個大騎士。」拉佩立刻警告道,他是從那個護衛的塊頭看出來時。

  「那個禿頂就是米爾納中將,南方艦隊第三號人物,屬於加斯帕爾侯爵的派系。」西爾維婭拿起望遠鏡看了一下,立刻分辨出目標的身份。

  一旁的柯林斯和保羅早已經舉起槍,瞄準米爾納中將等人。

  「不要急著開槍,等他們離大樓遠一些!」拉佩連忙喝道,與此同時他也舉起槍,迅速調整距離,然後鎖定住米爾納中將。

  「這個大騎士會不會感覺到威脅,讓中將回到大樓內?」保羅一邊瞄準,一邊問道。

  「如果你瞄準的是大騎士,他就會感覺到威脅,要不然他不會有感應。」拉佩道。

  「完全正確。」柯林斯說道,拉佩是準大師,自然知道這一點,而他卻是親身經歷過。

  「當然也不完全如此,像安德雷那種轉修精神魔法的大魔法師,或者大預言師、先知之類的人物,就能夠察覺到針對其他人的威脅。」拉佩又補充了一句。

  「我沒碰到過。」柯林斯實話實說,不過他馬上又道:「千萬別指著旁邊那幾個人,他們當中可能有高階的人物,當生命受到威脅時,他們也會生出警兆。」

  「我明白。」保羅道。

  「我不是說給你聽的。」柯林斯掃了另外兩個人一眼,又看了看西爾維婭,這三人是菜鳥,比較容易出紕漏。

  「那個人果然沒在意。」拉佩說道,望遠鏡之中那群人已經從門裡面走了出來,「他們可能以為我們只是在窺視。」

  「這段日子,天天有人盯著海軍基地,他們肯定已經習慣了。」西爾維婭解釋了一下那群人為什麼如此淡定。

  在另外一邊,米爾納中將在一群護衛的圍擁下朝著燈塔走去。到現在為止,他們仍舊沒有得到鮑爾少將返回的消息,這有些不正常,燈塔那邊還有一套聯絡體系,他想去問問那邊的情況。

  「有人在窺視我們。」一旁的那個大騎士低聲警告道。

  「這很正常,天天都有人窺視,再說今天是艦隊出發的日子,沒有窺視者的話,反而會讓人懷疑。」米爾納中將毫不在意,他之所以如此篤定,最根本的原因是這裡離圍牆很遠,至少有七百多尺,他不認為有人能夠威脅到他。

  「如果對方準備了火炮,應該可以攻擊到我們。」另外一個護衛說道。

  「這不可能,除非對方用實心炮彈,而且能百分之百命中我,要不然不管是用霰彈還是用開花彈,都是一打一大片,你們幾人肯定會有警兆。」米爾納中將很有自信地說道。

  「那倒也是。」

  「這話沒錯。」一旁的人紛紛點頭,好話人人愛聽,這番話顯然讓那些護衛感到溫馨。

  突然那個大騎士感覺空氣微微震動了一下,緊接著他發現有東西往這邊急速飛來,目標正是他保護的米爾納中將。

  大騎士下意識地拔出長劍,跨前一步擋在米爾納中將的前面。

  突然,大騎士的身上冒出紅光,同時他的腦子痛得像要裂開似的。

  這是協議的約束,是傳奇魔法師莫文的力量,當初簽署的協議上規定大師以上的人物全都不能插手,就意味著充當護衛都不行。

  六顆子彈瞬間打在這位大騎士的身上,大騎士很強,如果他能夠拔出劍、如果他能夠運用自己的力量,就算被子彈擊中也沒關係、就算子彈上有破魔和穿透的效果也沒用,可惜他的力量被剝奪了,此刻只能憑血肉之軀抵擋子彈。

  血肉之軀畢竟是血肉之軀,那六發子彈在這位大騎士的身上鑽出六個窟窿,然後帶著鮮血和碎肉從背後噴湧而出。。

  不過大騎士這一擋,給旁邊的人爭取了時間,其中一個人把米爾納中將拖到身後,另外兩個人一左、一右夾住米爾納中將。

  「王八蛋!」看到原本很有把握的一擊,居然徹底落空,拉佩不由得大聲咒罵,緊接著他轉頭朝著柯林斯和保羅喝道:「你們兩個人負責那位中將,其他人跟我一起把這個礙手礙腳的大騎士幹掉,既然他想插手,那麼就讓他插個痛快!」

  拉佩說話的工夫,他已經瞄準那個大騎士的腦袋扣動扳機,子彈飛出槍口,飛過八、九百尺的距離,射進那個大騎士的額頭。事實證明一位大師不能運用自己的力量,他也只不過是稍微強大的凡人,子彈從前額穿透進去,然後從右側的腦後飛出來。

  此刻又有一發子彈打中大騎士的腦袋,這一次命中的是左眼,同樣直接穿透過去,這一次開槍的是西爾維婭。

  那個大騎士倒在地上,他的身體不停抽搐著,腦部中槍絕對是瞬間死亡,但是他的身軀卻還沒有死去,那場面愈發顯得駭人。

  米爾納中將和一個軍官被嚇壞了,茫然不知所措;那三個護衛還算不錯,擋在前面的那個人用一面盾牌護住身體,旁邊的兩個人夾住米爾納中將,一點點地往大樓挪動。

  與此同時,海軍基地裡面響起一陣急促的警鐘聲,無數繁複的符文從大樓的外牆浮現出來,化作一座巨大的結界將整幢大樓罩在底下。

  巡邏隊也行動起來,士兵們牽著狗到處亂跑,不過他們並不是眞的打算抓捕刺客,只是做做樣子而已,都像沒頭蒼蠅般到處亂跑。

  「走吧。」拉佩輕嘆一聲,看現在的情形,已經不可能有所收穫了。

  其他人也明白這一點,全都收起槍,一人接著一人穿過魔法門。

  西爾維婭走在最後面,正打算穿過魔法門,突然拉佩拉住她。

  「你認不認識這邊報社的人?」拉佩低聲問道。

  「認識。」西爾維婭茫然地點了點頭。

  「把弗格森小隊的事告訴他們,讓他們刊登在報紙的頭條。」拉佩說出原因,這是他剛剛想到的。

  「為什麼要我出面?」西爾維婭疑惑不解地問道,她原本想說,拉佩不是更合適,還好話到嘴邊,她立刻意識到這是秘密,幸好旁邊已經沒人,要不然他們或許會猜到些什麼。

  拉佩的臉色有些變了,他愈發確定要狠狠收拾一下西爾維婭。

  西爾維婭感覺到拉佩的怒意,連忙裝傻道:「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不是自己暴露自己的秘密嗎?」

  「對於加斯帕爾侯爵這樣的人來說,根本不存在什麼秘密可言,他肯定能夠打聽到弗格森小隊的事,與其毫無必要地遮遮掩掩,還不如乾脆弄得人盡皆知,讓那些水兵人心惶惶。」拉佩甚至有些慶幸,居然意外地殺了一個大師。

  拉佩仔細想來,到了這個分上,他已經徹底贏了,多殺一個將軍,意義並不是很大,但是死了一個大師就不同,剩下的那些大師全都得仔細掂量,有沒有必要把自己的性命賠上?

  受到警告的不只是那些大師,對那些高階魔法師、騎士、戰士和劍客無疑是更加嚴厲的警告,拉佩連大師都能夠殺死,他們就更不用說。

  西爾維婭並非蠢人,稍微一想就明白拉佩的意圖。

  「我明天就去找他們。」西爾維婭立刻說道。

  「現在,馬上。」拉佩冷冷地道,說著他輕輕一推,推著西爾維婭穿過魔法門。拉佩並沒有跟進去,他在魔法門上輕輕按了一下,門頓時變成一隻巴掌大小的圓盤,噹啷一聲落在地上。

  拉佩撿起圓盤,從廠房的後面溜出去,轉眼間消失在夜色中。

  一大群士兵在廢棄的廠房中轉來轉去,十幾條狼狗繞著圈子不停嗅著,還有幾個軍官站在窗邊仔細地尋找著什麼。

  在遠處的大樓內,加斯帕爾侯爵和他的心腹手下聚集在頂樓的一間小客廳,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為這間房間沒有窗戶。

  「刺客潛伏在廢棄的火炮鏜孔車間的二樓,總共有六個人,從他們留下的腳印來看,應該是一個女的、五個男的。那個女的很高,有一尺八左右,體重差不多有六十五公斤,腳步沉穩,肌肉強勁有力,應該是一個中、高階的武者;那五個男的……

  「從那間廠房到槍擊現場有八百七十多尺,刺客用的很可能是南部式賓尼步槍,我們在窗檯上找到撐腳的痕跡,這些槍肯定經過改裝,被改成魔法物品,因為米爾納公爵遇刺的時候,沒人聽到槍聲,槍上十之八九被施加靜音咒,而且一般的南部式賓尼步槍射程也就六、七百尺,根本打不了這麼遠。」一個副官唸著調查報告。

  「一尺八左右的女人?」米爾納中將有些印象。

  「十之八九是索德․拉佩身邊的那個女保鏢,暗中投靠我們的賓尼派成員說過,領導這次暴亂的並不是那個從馬內來的特使,而是一個身材很高的女人。這個女人還有一批直屬手下,舉止很粗魯,很多人長相也頗為凶惡,不像是好人。」副官繼續報告道,這起案子並不難破,凶手的身份是明擺著的。

  「難道他們已經放棄了天堂島,打算把戰場放在這邊?」門德薩少將自言自語道。

  「不可能,那小子應該很清楚,我們幾人如果出事的話,就再也沒有轉圜餘地,鮑爾絕對會把天堂島夷為平地。」加斯帕爾侯爵立刻否定道。

  「除非……」

  米爾納中將在旁邊欲言又止,但小客廳內的人都知道米爾納中將想說什麼。「鮑爾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回過消息嗎?」加斯帕爾侯爵的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小客廳內一片沉默,大家都知道加斯帕爾侯爵並不是想要答案,米爾納中將之所以出去,就是想確定這一點。

  加斯帕爾侯爵目光閃爍,沉默良久,他終於下定決心,轉頭朝著副官命令道:「和鮑爾聯絡,不管進度如何,都必須給我一個回信。」

  副官答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這邊怎麼辦?要不要召集士兵,衝進城裡抓人?」門德薩少將低聲問道。加斯帕爾侯爵猶豫了一會兒,他倒是想這麼做,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擺了擺手,道:「上面已經警告過我,不允許我節外生枝。」

  事實上,加斯帕爾侯爵還有另外一個擔憂,他怕抓不到人,甚至還會造成傷亡慘重。

  這並非不可能,南方艦隊原本就不滿員,此刻一大半士兵全都讓鮑爾少將帶走,剩下的士兵也就一千人出頭,大部分還是輔助兵,數量還不如警察,而民兵卻有三、四千把槍,沒槍的暴民數量更多,可能有好幾萬名。

  此刻加斯帕爾侯爵唯一能夠依仗的只有那些職業傭兵,但是讓那些人擔任護衛還行,讓他們出去抓人,以他現在的威望,未必能夠差遣得動。

  「司令官大人,我如果是您,就會把地下室整理出來作為辦公室。」旁邊一位中年人說道,他是大劍客。

  「你覺得我應該躲起來?覺得這裡不夠安全?。」加斯帕爾侯爵心情不好,語氣自然有些強硬。

  實際上,加斯帕爾侯爵內心中對大劍客這個建議完全認可,他並不是一個很有勇氣的人,天知道對方還有什麼手段?這一次是超遠距離槍擊,下一次會不會換一門火炮?但是加斯帕爾侯爵身為貴族,又是一個軍人,更是堂堂的統帥,最講究的就是面子。

  「抱歉,我沒想到您這麼有勇氣。」提建議的大劍客神情瞬間變得冷漠,說完這話,他遠遠地退到門口旁邊,雙手環抱胸前靠牆站著,這無疑表明了一種態度,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會插手此事,只會冷眼旁觀。

  眾人一陣愕然,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僵住。

  過了片刻,又有一個人冷言說道:「唐尼死得眞慘,也死得眞不値得,沒想到那份協議連正常的保護行為都不允許。侯爵大人,很抱歉,我無法再履行護衛的職責。」說著,他也退到一旁。

  這人同樣也是大師,隸屬於南方艦隊的大師。

  之前拉佩的猜測完全正確,這時候殺死一位大師的意義遠比幹掉一位將軍大得多,直接的結果就是讓剩下的那些大師全都畏首畏尾。

  雖然沒有第三個人跟進,但是周圍那些大師級的人物全都露出一絲若即若離的神情,顯然此時此刻,他們全都做出同樣的選擇。

  加斯帕爾侯爵騎虎難下,現在說安撫的話也已經晚了,而且他很清楚,即便放低姿態也沒用,至少在這件事過去之前,那些大師絕對不會再插手。

  加斯帕爾侯爵也清楚,等到這件事過去後,他的南方艦隊司令的位子十之八九就沒了,那些大師更不會管他的死活。

  小客廳內的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打破了沉默。

  「進來。」加斯帕爾侯爵有氣無力地喊道。

  門開了,剛才出去的那個副官走了進來,臉上滿是惶恐。

  「出了什麼事?」加斯帕爾侯爵冷冷地問道。

  「征討艦隊全軍覆沒,只有魔法師倖存下來,其他人或是被俘、或是遇難,無一倖存。」副官忐忑不安地道。

  這個消息就像是當場扔了一顆炸雷,所有的人全都被震撼得不輕。

  「這怎麼可能?」加斯帕爾侯爵一下子站了起來,其他人的臉上也滿是難以置信和驚恐不安。

  副官知道大家不會相信,連忙說出他得到的詳細報告:「征討艦隊也遭遇到神槍手的伏擊,少說有幾千個神槍手埋伏在艦隊前進的航線上,他們在一公里外開槍,鮑爾少將、海軍陸戰隊指揮、十幾位船長,三艘戰列艦的火炮指揮官全都同時被射殺,征討艦隊瞬間失去控制;之後,對方又出動巨型氣球,在數千尺高空扔下十幾顆巨型炸彈,每一顆都重達兩、三噸,造成三艘戰列艦和十幾艘排槳船被炸燬,最後對方發起總攻,出動七十幾艘炮艇、四十二艘炮船,將我方剩餘戰艦包圍之後──擊沉。」

  小客廳內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傻了。

  「用火槍打海戰?」一位大師喃喃自語道,他感到很滑稽。

  不過其他人卻不感到滑稽。

  門德薩少將仰頭看著天花板,雙目無神地自語道:「什麼樣的火槍能夠射出一公里以上?這太可怕了—─」

  「卑劣的戰術,居然射殺對方的指揮官。」米爾納中將咬牙切齒,不過他手卻在發抖,畢竟這裡只有他享受到被狙擊的待遇。

  米爾納中將很害怕,而且怕極了。

  「這是弗格森戰法。」加斯帕爾侯爵按壓著太陽穴,他的消息面比其他人廣得多,之前就有人向他提起過這件事。

  提醒加斯帕爾侯爵的人是想警告他小心拉佩的暗槍,卻沒想過這種戰術能夠運用於海戰。

  「弗格森戰法?」米爾納中將疑惑不解地看著司令官加斯帕爾侯爵。

  「這是一位叫弗格森的少校提出的戰法,由神槍手和魔法師配合,在極遠的距離射殺對方的重要人物。他組建的弗格森小隊把蠻族的聖地守護者射殺大半,而那些聖地守護者全都擁有大師的實力。」加斯帕爾侯爵把他聽到的說了一遍。

  反應最強烈的是那些大師,有的勃然變色,有的神情驚詫;只有一位五十多歲的大魔法師還算正常,他咳嗽一聲,說道:「我聽說過那些聖地守護者,當初還間接和他們打過交道,他們並不是眞正的大師,平時只有高階的實力,但是能夠憑藉某種秘法在短時間內提升到大師的等級。」

  聽到這番話,那些大師總算鬆了一口氣,不過其他人卻不覺得安心。

  加斯帕爾侯爵呆愣半晌,最後搖頭說道:「弗格森小隊確實很強大,也很可怕,要不是遠征軍統帥安茹格爾元帥對這種戰法非常反感,下令解散弗格森小隊,那場戰爭的結果或許會完全不同。」

  「換成是我,也不會喜歡這種戰法。」米爾納中將弱弱地說道,他是最有感受的人,剛才他就在對方的槍口之下。

  「我們的陛下對此也異常忌憚,雖然他重建弗格森小隊,不過他並不是看中這支小隊的戰力,而是變相地控制他們。沒想到居然有漏網之魚,更沒想到會落到那個小子的手裡,還被他進一步完善,把攻擊距離從原本的四、五百尺提升到一公里以上,現在更用在實戰上。」加斯帕爾侯爵痛苦地閉上眼睛。

  加斯帕爾侯爵現在總算明白,拉佩為什麼會簽署那份協議,原來他的手裡有弗格森小隊這件大殺器。

  天亮了,五月的太陽早早地升了起來。

  沙利爾新的一天開始了,這是一個充滿生機的清晨。「看報、看報,快來看今天的報紙,征討艦隊遭遇海盜伏擊,全軍覆沒,無一人生還。」

  「大家都來看報,征討艦隊覆沒眞相,弗格森戰術令人喪膽。」

  「號外、號外,天才少校發明的戰法,莫尼坎戰爭原本應該是另外一個結果,無能統帥葬送勝利的契機。」

  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賣報孩童的吆喝聲,他們吆喝的標題非常吸引人,大部分路人都會停下來買上一份報紙,一邊走,一邊閱讀,因為這件事和他們息息相關。買報的不只是路人,那些巡邏的士兵也會買上一份,畢竟這和他們的關係更大。報紙的內容讓每一個看報的人都感到震驚,很快就在軍營內傳開了,征討艦隊全軍覆沒,幾萬名官兵生死不明,這讓每一個知道消息的士兵都感覺恐怖不安。

  沒人懷疑報紙上的內容,不為別的,就因為昨天晚上米爾納中將遭遇襲擊,雖然米爾納中將沒事,但是保護他的一位大騎士死了。

  整支南方艦隊也沒幾個大師級的人物,這樣的人一向被認為是超凡的存在,想要殺死一位大師,只有幾位大師連手。

  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沒人知道這是因為協議的緣故,大家只知道能夠在一公里外射殺一位大師,那麼射殺鮑爾少將和幾個指揮官就更不稀奇。

  在人們的心中,弗格森戰法的威力被無限制地放大,更不用說,除了弗格森的戰法之外,還有氣球和巨型炸彈。

  一時間,海軍基地內人心浮動,人人都在替自己考慮退路。

  很快的,水手、士兵和下級軍官們又發現了一件事,他們到處都看不到司令官加斯帕爾侯爵、軍務長官米爾納中將和另外幾個高級將領的身影。

  大家都在傳言,加斯帕爾侯爵和他這一系的將領已經逃了。

  到了中午,謠言開始四處傳播,先是在海軍基地內,很快就透過値班水兵的嘴散佈到外面。

  官兵們當然不知道,這些高級將領此刻全都已經搬到地下室,而他們為了自身的安全,理所當然命令知情者嚴加保密。

  一邊是四處散佈的謠言,一邊是沒人站出來闢謠,結果有人開始動心思了。

  在基地外的一條小巷內,一隊士兵正在巡邏,當他們巡邏到巷子的拐角,突然其他人圍攏住其中一個「士兵」,那個「士兵」迅速換下制服,改換上一身平民的裝束,外面又套了一件斗篷。

  過了片刻,那個穿著斗篷的人從小巷的另一頭鑽了出來。

  在巷子口停著一輛馬車,趕車的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

  那個穿斗篷的人閃身上了馬車,趕車的車伕什麼都沒問,趕著馬車就走。馬車從西面出了城,繞了一大圈,又從東面進城,然後在迷宮般的街道轉來轉去。

  沙利爾的街道確實像迷宮,不只是因為古老,當初設計這座城市的時候,就設想過在情況不利的時候,可以利用那些街道打巷戰,儘可能阻滯侵入者的行動,所以這裡有很多T字形的街道。

  一個多小時後,馬車停在一條小巷巷口,巷口蹲著一個年輕人。

  斗篷客從車窗探出頭,朝著那個年輕人說道:「我想見你們的頭領,南方艦隊副司令的特使想要和她見一面。」

  那個年輕人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斗篷客,然後懶洋洋地站起身,拿起一根木棍在牆角的下水管上敲了起來。

  敲擊聲順著下水管遠遠地傳出去,然後遠處也有人開始敲下水管,就這樣一站接著一站傳下去-這是一種隱秘的傳遞消息的辦法。

  自從在馬內的老巢遭到突襲,漢德和他的手下全數被俘,大家都得到深刻的教訓,從那之後,拉佩的手下不管做什麼事都力求隱秘。

  很快的,消息就傳到西爾維婭那裡。

  西爾維並沒有自作主張,而是立刻請示拉佩。

  拉佩站在頂樓的陽台上,雙手下垂、雙目緊閉,背後那十根觸手朝著四面八方。每一根觸手都有監視裝置,可以說這玩意既是手也是眼睛。

  此刻拉佩正在練習娜迦一族的秘法,眞正一心多用的秘法。

  大腦神秘莫測,擁有著不同的功能區,想要完成一件事,往往需要藉助不同的功能區,所以眞正的一心多用,必須將每一個功能區劃分成幾份,然後互相串聯,形成一個個獨立的「分腦」。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手術」,不過能不能成功,還要看拉佩自己。

  此刻,拉佩就在熟悉這種狀態。

  這一個月來,拉佩已經知道想要像娜迦一族那樣一心多用,恐怕有些不太可能,他只能養成一種本能的習慣,讓那些觸手按照本能做出反應,儘可能避免繁複的思索。

  拉佩就像當初在採石場旁邊的臭水溝練劍的時候一樣,此刻他的腳下踩著一塊臭肉,散發出的臭味引得蒼蠅嗡嗡亂飛。

  那些觸手輕微扭動著,它們的動作幅度都不大,不時會閃過一道綠光,每當綠光一閃,總會有一隻蒼蠅從半空中落下,沒有密集的劍刃、沒有漫天的劍光,卻沒有一隻蒼蠅能夠靠近,甚至連逼近到一尺之內都做不到。

  突然拉佩的耳朵抽動了兩下,樓梯口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他的修練。

  「有什麼事?」拉佩朝著樓梯下面問道。

  「卡利昂派了人過來,想要見我。」西爾維婭一邊上樓,一邊說道。

  拉佩聽說過卡利昂,卡利昂侯爵是南方艦隊的一號人物,軍銜是中將,職務是副司令。

  不管是職務還是軍銜,卡利昂都被加斯帕爾侯爵壓過氣勢,萬年老1一可不好受,正因為如此,這位副司令和司令一向不和。

  說起來卡利昂和拉佩還有一些同盟關係,之前加斯帕爾侯爵暗中召回人馬組建征討艦隊,卡利昂曾經偷偷向拉佩通風報信,南方艦隊出發的確切時間也是他透露的。

  「看樣子這位副司令已經憋不住了。」拉佩輕笑起來,他完全能夠猜到卡利昂的來意。

  「你要不要見他?。」西爾維婭問道。

  「他並不知道我在這裡,再說,來的只是一位使者,又指名道姓想要見你,我何必參與進去?」拉佩搖頭道。

  談判最重要的原則就是對等,對方只是一個特使,拉佩卻親自出馬,那實在太沒面子,很容易被別人看輕。

  「我怕傳錯話,耽誤了你的大事。」西爾維婭有些猶豫不決,讓她打打殺殺沒問題、讓她統領一路人馬也勉強能行,但是讓她擔任全權代表和別人談交易,那就有些勉為其難,她根本不是這塊料。。

  拉佩明白,他也確實認可,他手下的這些人中,西爾維婭的忠誠毋庸懷疑,實力也是有的,但是能力方面就欠缺一點,她絕對比不上漢德,好在西爾維婭有自知之明。

  拉佩正打算開口,突然他的耳朵掀動了兩下,聽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拉佩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緊接著他眼珠一轉,低聲問道:「你在這裡有沒有熟悉的餐廳?」

  「有一家。」西爾維婭連忙點頭,她也不多想拉佩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你去和店主商量,把餐廳借給你一天,然後你把那位特使帶去餐廳,我裝扮成老闆兼廚師。」拉佩說出自己的想法。

  餐廳是最好的聽話場所,不管是在塔倫,還是在馬內,很多重要的談判都是在餐桌前完成的。

  西爾維婭沒有多想,立刻跑下樓。

  半個小時後,西爾維婭一臉輕鬆地跑回來,大聲說道:「談妥了、談妥了,咱們立刻就可以過去,餐廳離這裡不遠。」

  確實不遠,餐廳就在隔壁那條街的拐角,兩邊相隔只有兩、三百尺。

  這裡是下等城區,店舖的情況可想而知,狹小的門面緊挨著馬路,裡面放著五張桌子,顯得很擁擠,後面是廚房,廚師絕對是一個懶人,灶台上厚厚一層油泥,一側的牆壁上掛著火腿、臘肉、香腸之類的東西,旁邊的面盆內放著一堆蔬菜,和前廳相通的地方有一個木架,上面擺放著新鮮的豬肉和羊肉,放在這裡顯然是為了讓人看清楚,吃得也放心,在底下的木板上放著一隻隻油紙包,裡面是正在熟成的牛肉。

  對於眼前這一切,拉佩並不陌生,一年前他還為佛勒工作,替佛勒準備一日三餐。

  趁著人還沒來,拉佩取下一隻火腿洗乾淨、切片、稍微煎一下,之後再加一顆雞蛋就可以上桌,簡單方便。

  緊接著拉佩又挑了一塊牛排,這家餐廳的主人遠沒有馬內的莫迪萊講究,牛排的選料就差得多,全都是些便宜貨色,拉佩勉強挑出一塊稍微好一點的牛排。拉佩剛整理完畢,西爾維婭和那個斗篷客就到了。

  斗篷客一進來,先是打量一下門面,又朝著廚房內看了一眼,一臉不爽地說道:「我覺得沒必要進去了,我的肚子不餓,咱們隨便找一個地方都可以。」

  「我覺得這裡就不錯。」西爾維婭毫不在意地走進去,不只是因為拉佩在裡面,這也是一種強勢的表現,現在是她佔據上風。

  「還是算了,這裡有其他人,說話不方便。」斗篷客看著廚房,滿臉不悅。「就因為他在,咱們的會談才能夠保證安全,不至於洩漏出去。」西爾維婭不為所動。

  斗篷客遲疑了片刻,最後勉為其難地走進餐廳,找了一個相對乾淨的座位坐下來。

  斗篷客一坐下,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很了不起,你們把加斯帕爾嚇得躲在地窖內不敢出來。」

  「那倒是一個安全的地方。」西爾維婭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事實上他們猜測過對方有可能採取的措施,最大的可能就是躲在地下室內。

  「鮑爾少將戰死、艦隊全軍覆沒的消息是不是眞的?」斗篷客低聲問道。

  這是一切合作的前提,雖然斗篷客可以肯定這些消息的眞實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但是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假的,他們就不敢輕易冒險。

  西爾維婭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應該如何證明。

  就在這時,啪的一聲,一塊銅片從廚房內飛出來,恰好落在斗篷客的面前,那是一塊殘片,一塊很大的銅牌的殘片,大致可以看得出上面有一道繁複的花紋,有點像紋章。

  西爾維婭不認得這是什麼,斗篷客的眼睛卻已經瞪得溜圓,他一把搶過殘片,仔細辨認起來。

  這塊殘片來自於「詹姆斯三世號」的銘牌,上面的花紋正是詹姆斯三世的徽章。

  「看來艦隊眞的全軍覆沒了。」斗篷客嘆息一聲,他不認為對方是僥倖得到這塊殘片,唯一的可能就是船已經毀了,釘著銘牌的木板漂在水面上,被對方撈起來當作戰利品。

  海軍都有這樣的習慣,海軍基地大樓內就有一座陳列室,裡面放的全都是類似的東西。

  「鮑爾少將帶走了南方艦隊大部分人馬,他的全軍覆沒,整支南方艦隊差不多已經名存實亡,此刻基地內頂多也就兩千人其中士兵一千兩百名,各級軍官兩百多人,剩下的是特殊人員,比如魔法師、牧師、騎士和劍客。」斗篷客實際上是在洩漏基地的底細。

  西爾維婭眨著眼睛,她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響應。

  「告訴他,他們的意思我已經明白,無非是讓我們主動進攻,衝進營地,直闖那幢大樓,把加斯帕爾侯爵找出來殺掉。」拉佩用傳心的方式對坐在外面的西爾維婭說道。

  「你們的意思我已經明白,想讓我們採取主動,闖入海軍基地,殺掉加斯帕爾侯爵?」西爾維婭複述了一遍。

  廚房內發出嗤嗤的聲響,那是牛排被放在燒紅的鐵板上。「怎麼?你們害怕了?」斗篷客問道。

  拉佩看透了斗篷客的陰謀,繼續用傳心術對西爾維婭說話。

  西爾維婭照著拉佩的意思說道:「公然襲擊軍隊的駐地,這是造反,可惜我們還不打算那麼做,一直以來我們都是被迫還手,從來沒有主動發起進攻。」

  斗篷客對這番套話嗤之以鼻,但是他沒辦法反駁,雖然對方殺了海軍那麼多人,卻沒踏進過基地半步,而且每一次行動全都有足夠的理由,也就是所謂的「被迫還手」。

  斗篷客很頭痛,加斯帕爾侯爵不死,他的靠山卡利昂侯爵就只能是二當家,如果等上面的命令下來,加斯帕爾侯爵肯定會被撤職查辦,但是南方艦隊恐怕也保不住了,十之八九會被撤銷番號,卡利昂侯爵仍舊什麼都別想得到。

  斗篷客故作冷笑,低聲說道:「這樣的話,『戰爭』就永遠不會結束,就像當初加斯帕爾侯爵把你們逼上絕路一樣,現在你們也把他逼上了絕路,他肯定會一直糾纏下去,今天派一個刺客去你們那裡殺兩個人,明天派一支僱傭兵過去燒幾間房子,相信我,他肯定會這麼做的。」

  西爾維婭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等待著拉佩的指示。

  可惜,西爾維婭等了半天也沒任何動靜。

  此刻,拉佩在廚房內沉思。

  一開始,拉佩把斗篷客的話當作是恫嚇,但是仔細一想,他不得不承認,這是加斯帕爾侯爵唯一的選擇。

  拉佩敢和南方艦隊對幹,除了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最重要的原因是國民會議馬上要召開,到了那個時候,馬內那邊肯定沒有心思管南方艦隊的事。

  反過來對加斯帕爾侯爵也一樣,現在局勢對他們不妙,一旦戰事了結,上面肯定會將他們撤職查辦,唯一的辦法就只有拖延,拖到會議召開。

  想到這裡,拉佩也沒心思故作高深了。

  「結束『戰爭』不一定要這麼多人,只要去兩個人就夠了。」拉佩繫著圍裙,端著盤子從廚房內走出來。

  斗篷客看到拉佩,先是一愣,緊接著一臉難以置信,因為他看過拉佩的畫像。「既然你們的副司令想談判,為什麼不過來和我見一面?」拉佩淡淡地說道。「將軍他……」斗篷客正打算解釋。

  拉佩擺了擺手,直接打斷斗篷客的話,冷冷地說道:「我的時間很緊迫,沒興趣和你廢話。在我的計畫裡面,原本沒有你們的位置,也就是說你們可有可無,現在你們想從中撈些好處,我並不介意,但是又要撈好處,又要擺架子,那就沒意思了。」

  「閣下說話可眞不客氣,您別忘了基地內雖然只剩下一千多名士兵,卻還有不少魔法師、騎士和劍客,其中高階職業傭兵不在少數。」斗篷客不甘示弱,冷笑道。

  「我很清楚這一點,你卻不清楚我手裡有什麼牌。」拉佩一臉不屑,突然他變得不耐煩起來,道:「如果你不想通知副司令,那就算了,反正在原來的計畫裡面他也在陣亡名單上。」

  「不,不要這樣。」斗篷客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道:「給我點時間。」

  「給你十分鐘。」拉佩掏出了懷錶。

  「這點時間根本不夠,至少要一個小時。」斗篷客連連搖頭道。

  拉佩看著斗篷客,頗有些玩味地道:「其實不見你們副司令也沒關係,我可以和你的車伕談,我相信他的地位不比副司令低。」

  斗篷客的臉上滿是驚詫,他不知道拉佩是怎麼看出來的?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6-16 07:59 PM

【第七十三話】──車伕和廚子

  一間簡陋的餐廳內,一個車伕和一個廚子面對面坐著。

  沒人能夠想到南方艦隊副司令會打扮成車伕,也沒人能夠想到拉佩會扮成廚子,同樣更沒人能夠想到決定南方艦隊命運的談判,會在這樣一間破餐廳內進行。

  「牛排還熱著,正是味道最好的時候,配菜是火腿佐蘆筍煎雞蛋,閣下應該不反對吧?」拉佩問道。

  卡利昂既不挑剔,也不客氣,拿起刀叉就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問道:「你剛才說,只需要兩個人進去就可以結束這場『戰爭』?這不是開玩笑?」

  卡利昂走過來的時候,他的手下已經告訴他一切。

  「我知道你不相信,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手裡有什麼牌。」拉佩笑了笑,道:「不只是你,加斯帕爾侯爵也一樣,甚至再往上,海軍大臣魯克希德公爵和我們尊敬的陛下也對此一無所知,所以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我。」

  拉佩顯得很自信,他的自信一半是詐唬,一半是實情。

  當拉佩知道傳奇魔法師莫文站在他這一邊,甚至幫他一起搞鬼,他對於獲勝就再也沒有絲毫懷疑,他現在考慮的是怎麼得到更多的好處。

  「你的人打算什麼時候進去?別的忙我幫不上,讓他們進入大樓絕對沒問題。」卡利昂以為拉佩打算讓手下帶著炸雷之類的東西進攻。

  「在談妥條件之後。」拉佩看著卡利昂。

  和卡利昂的談判並不在計畫之中,不過既然對方找上門,拉佩不狠狠宰上一刀,也太說不過去。

  「你想得到什麼?」卡利昂低聲問道。

  實際上卡利昂的心裡有一份清單,他想看看拉佩開的價錢和他預計的有多少出入。

  「南方艦隊名下所有的船廠、軍械廠和製造廠全都歸我。」拉佩是在看到那間廢棄的廠房後產生的念頭,那些廠房明顯已經廢棄很久,工人肯定已經自謀生路,不過南方艦隊的手裡必然有一份名單,那些工人仍舊隸屬於南方艦隊管轄,只要一道徵召令,他們就必須回來報到。

  拉佩的手頭一向缺人,特別是缺少聽話的技師和熟練的工人,就算有尤特人幫忙、就算費德里克從馬內又招募了不少人,他仍舊感覺不夠用。

  拉佩要建造的不是幾間工廠,而是一整套的工業體系,比如有了造船廠,就必須有炮廠與之配套;炮廠造好後,拉佩又發現必須為其配一間煉鐵廠和一間火藥廠,而煉鐵廠造好後,他立刻發現接下來要建造一間焦炭廠。

  這還只是重型工廠,原本拉佩還打算建造軍服廠,以及營帳、被縟廠。有了天堂島後,為瞭解決食物的問題,拉佩又盯上醃臘和乾菜,而且他在琢磨如何讓食物儲存得更久,這肯定又要建造一連串的工廠。

  反正拉佩缺人,各方面都缺。

  「這沒問題。」卡利昂答應得非常爽快,反正是慷公家之慨,到時候翻出名冊,然後發一道徵召令,把人召集起來就行,不需要花錢,也不需要費力氣。

  「第二個條件是我要一滴『生命女神的憐憫』。」拉佩看著卡利昂的臉色。卡利昂的臉色終於變了,他愣了一下,連連搖頭道:「這是救命的聖物,有錢都沒地方買。」

  拉佩輕笑一聲,如果他不清楚其中的奧妙,或許會相信這番話,可惜他已經打聽得明明白白。

  「別回絕得這麼快,再神聖的東西都有其價格,據我所知,如果私人提出購買,最低的價格是四百二十萬比紹,以政府的名義購買,價格就會便宜很多,而以軍隊的名義購買,價格最便宜,只需要兩、三百萬比紹,最重要的是軍隊買這東西,一般都是為了救人,因此生命神殿不敢推托。」拉佩說道。

  這就是拉佩打聽到的,他索要「生命女神的憐憫」,為的是六臂娜迦,雖然幫她治傷並不一定要用這種辦法,但是這種辦法最容易,也最方便,唯一的缺點就是花錢。

  卡利昂苦笑道:「兩、三百萬比紹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就算我當上了南方艦隊總司令,也未必拿得出這麼多錢,更何況我現在還不是,我可沒那麼富有。」如果局勢沒有惡化,南方艦隊總司令的位子或許値這個價錢,幹個三五年,本錢就回來了;可惜現在局勢不妙,六月之後,國王能不能保住腦袋都不一定。

  「閣下的目光難道如此短淺?」拉佩冷笑了一聲。

  「這話怎麼解釋?」卡利昂微微一愣,他覺得拉佩話裡有話。

  「如果局勢不這麼糟糕,南方艦隊總司令的職位恐怕還不如總部的一個處長,除撈錢容易一些,沒有太大的好處。唯獨現在,這個身份才有價値。」拉佩故作高深地說道,緊接著他又加了一句:「一旦局勢大亂,手裡掌握軍權,活動的餘地就大得多。」

  這是拉佩的眞話,也是心裡話。

  拉佩回南方後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圍繞著軍事進行,他在組建自己的軍隊、建造自己的軍工廠,班克納特群島是他選擇的軍事基地。

  卡利昂沉思起來,這個道理他不是不懂,問題是南方艦隊已經完了,原本還有一個空殼子,但隨著鮑爾少將的失敗,三艘戰列艦、近百艘排槳船葬身大海,南方艦隊已經失去最後的武力,同樣也失去原有的價値。

  拉佩看出卡利昂的心思,轉念一想,他也覺得自己開價太高了。

  反正拉佩對錢從來就不在乎,立刻道:「我沒打算白要,我準備了兩百六十萬比紹,不算多,也不算少,最近這兩年生命神殿並沒有出售過『女神的憐憫』,畢竟這方面的需求實在太少。」

  「女神的憐憫」是最好的治療藥劑,受再嚴重的傷,只要沒有徹底死亡都能被救回來,甚至腦袋被砍下來,也能用它接回去。問題是它只能治傷,不能治病,也無法延長壽命,對於貴族階層來說,用處確實很小。

  卡利昂頓時心動了,不過他還有些貪心不足,忍不住問道:「如果錢不夠呢?」「我的勛爵頭銜是用六十萬比紹買來的,南方艦隊總司令的頭銜至少也値幾十萬吧?」拉佩朝著卡利昂笑了笑,心底卻充滿了鄙夷。

  卡利昂並不感到意外,事實上他也只是試探一下,既然拉佩說這樣的話,就意味著他如果有本事把價錢砍下來,多餘的錢就歸他了。

  對於卡利昂來說,幾十萬比紹也不是小數目,由不得他不心動。

  「還有什麼要求?」卡利昂等著拉佩提那些排槳船。

  「就只有這兩個。」

  可拉佩的回答卻出乎卡利昂的預料,他微微一愣,然後吧嗒一下嘴唇,感覺很失落,他以為是最寶貴的財產,拉佩卻不屑一顧,這眞沒辦法比,想起來都覺得丟臉,同時又暗自慶幸,雖然拉佩看不上眼,但他對那些排槳船卻很看重,一旦局勢不妙,他的人馬如果仍舊留在沙利爾,不是受到暴民的煽動而造反,就是被暴民幹掉,所以他和拉佩一樣,把目光轉向蒼茫無際的大海。

  並不是只有班克納特群島可以作為基地,擁有淡水資源的島嶼有不少,這類島嶼平時沒有什麼價値,誰都沒興趣去佔領,但是在局勢混亂的時候,卻是很好的落腳點。

  想要在海上立足,就必須有一支艦隊,卡利昂和拉佩不同,他不擔心人員的問題,只擔心船不夠。

  「成交。」卡利昂點頭答應,在這一點上他比塔倫的那些官員要爽快得多,或許是因為他是軍人的緣故。

  卡利昂另一個比那些官員高明的地方就是,他不打算袖手旁觀,既然決定造反,他就琢磨著也一起動手,這樣至少可以讓成功機率增加幾個百分點。

  「你別急著動手,我去準備一下,留在基地內的人有不少聽命於我,他們會對你的行動有所幫助。」

  讓卡利昂感到意外的是,拉佩又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你幫不上忙,你的人最好離得越遠越好,以免受到波及。」

  但,拉佩只是隨口嚇唬一下。

  「你打算用那種炸彈?」卡利昂卻信以為眞,身為南方艦隊的二號人物,他同樣從那些倖存的魔法師口中得知艦隊全軍覆沒的眞相。

  拉佩連連搖頭道:「如果我這麼做的話,和直接帶人衝進基地有什麼兩樣?」緊接著拉佩看了看四周,故作神秘地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事後那幢大樓連一塊玻璃都不會損壞。」

  卡利昂相信了,現在拉佩說什麼他都相信。

  「那你們最好快點動手,有人替加斯帕爾出了一個主意,他乾脆搬到船上,離港口五、六公里,你的槍肯定射不了那麼遠,你的船隊和氣球也不可能過來,那樣就安全了。」卡利昂給拉佩一個情報。

  「如果這樣的話,可實在太好了。」拉佩突然笑了起來,然後朝著旁邊的西爾維婭打了一個手勢。

  西爾維婭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卡利昂疑惑不解地看著拉佩。

  拉佩卻自顧自地吃著東西,也不解釋。

  卡利昂只得耐心等待,他確實想看看拉佩手裡還有什麼底牌,為了證明自己的鎭定,他也吃起東西來。

  拉佩的廚藝還算不錯,不過卡利昂畢竟不是佛勒,身為南方艦隊副司令,又是堂堂的侯爵,吃的東西一向都是最好的,對於眼前的食物根本不感興趣,每樣嘗了一口,以示誠意,他就再也不動刀叉。

  過了大概五、六分鐘,拉佩用手裡的餐叉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

  卡利昂轉頭看去,只見遠處一幢房子的房頂被掀開,從裡面伸出一根又細又長的炮管,讓他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因為從口徑來看,那是一門三磅鷹炮,但是這門炮的炮管比普通的鷹炮至少長了一倍。

  拉佩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解說道:「這門炮是把兩根炮管接在一起,最遠射程十一點五公里。」

  拉佩掏出一副望遠鏡遞到卡利昂的手裡,道:「你選一個目標,儘可能遠一些,不過最好明顯一點,比如桅杆什麼的。」

  卡利昂倒也不客氣,拿著望遠鏡一陣張望,最後說道:「就選港灣口那艘排槳船的第二根桅杆吧。」

  卡利昂確實想看看效果。

  拉佩隨手在半空中劃了幾下,顯然是用某種辦法通知操縱火炮的人。

  過了五、六分鐘,只聽那邊傳來咚的一聲,聲音不像炮聲,更像敲鼓,也沒見火光和濃煙。

  卡利昂卻被嚇了一跳,因為他看到那面風帆上多了一個窟窿,窟窿離桅杆的距離頂多一尺。

  又過了大概十幾秒鐘,仍舊是咚的一聲輕響,這一次換成另外一側多了一個窟窿,比剛才的距離要近得多,幾乎擦著桅杆過去。

  又是十幾秒鐘,同樣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這一次那根桅杆從中間斷開。

  卡利昂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這一幕讓他心驚肉跳,他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同時也感受到從來未曾有過的威脅。

  在來之前,卡利昂還有幾分算計的念頭,可此刻,他一點念頭都不敢有了。

  「我立刻讓人前往生命神殿,不過有一件事我必須問清楚,錢怎麼支付?我先墊著?」卡利昂問道,此刻他有意賣拉佩一個人情,不為別的,就為了那種炮彈別落在自己頭上,這可比一公里外要人性命的火槍恐怖多了。

  「閣下不是和肥佬哈克很熟嗎?您直接找他就行了。」拉佩毫不在意地說道。卡利昂的心跳頓時加快許多,他是被嚇的。

  拉佩提到的肥佬哈克是一個尤特人,是這裡最大的地下錢莊的擁有者之一,也是這裡最大的高利貸商,而卡利昂正是那個尤特人的後台。

  自己罩著的小弟居然是別人的手下,卡利昂的心情可想而知。

  更何況卡利昂對肥佬哈克的底細知道得一清二楚,肥佬哈克可不是老實人,手底下養著一大群亡命之徒,和強盜、海盜、走私販子也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連繫,別看肥佬哈克平時對卡利昂俯首帖耳,卻不是卡利昂能夠隨意擺弄的。

  單單哈克這個小卒子就足夠讓卡利昂忌憚三分,更不用說拉佩本人。

  卡利昂走後,西爾維婭走過來,問道:「『生命女神的憐憫』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這麼貴?」

  西爾維婭純粹是好奇,女人這種生物和貓差不多。

  「一種能夠讓我的實力提升一大截的好東西。」拉佩隨口說道,這確實是眞話,卻又充滿歧義。

  娜迦一旦痊癒,十之八九會恢復到傳奇境界,對於拉佩來說,實力確實大大提升了,不過這個實力是指整個勢力的實力,並非他個人的實力。

  西爾維婭顯然誤會了,她以為這是一種秘藥,能夠提升境界。

  西爾維婭的眼睛頓時亮了,不過緊接著她又一陣黯然。就算知道有這樣好東西也沒用,個人購買要四百萬比紹以上,軍隊購買也要兩、三百萬比紹,她可沒那麼多錢。

  拉佩知道西爾維婭情緒低落的原因,但他沒辦法安慰,只能轉移話題,道:「你做得不錯,看樣子那傢伙被唬住了。」

  因為剛剛那門火炮根本就是展示品。

  普通的三磅鷹炮就重達六百多公斤,如果眞的把兩門火炮接在一起,重量超過一點二噸,樓板又不是炮甲板,怎麼可能承受得住?就算勉強能行,開炮時巨大的後座力也會讓那幢樓瞬間坍塌。

  那門火炮只是一根鑄鐵管子,往裡面扔一枚炮仗進去,炮仗爆炸的聲音經過管子傳出來,就是咚的一聲輕響,而炮仗的爆炸力有限,自然沒有什麼火光和硝煙。至於十一點五公里還能夠擊中桅杆,更是唬人到極點。

  雖然選擇目標的權力在卡利昂手裡,實際上拉佩事先製造了一個語言陷阱。

  拉佩說了一連串條件,距離要遠、要容易分辨,還有效果要明顯,最後他又提到桅杆,因此卡利昂下意識地就把目標定在桅杆上。

  第一次發射足足用了五分鐘,這五分鐘就是為了讓一隻小精靈飛到那裡,並且在上面安裝好炸藥。

  要不是為了顯得逼眞,拉佩甚至可以讓那門「火炮」第一發就命中目標。

  拉佩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因為卡利昂會相信,他已經被弗格森戰法和巨型炸彈弄得神經過敏,不管看到什麼,都會下意識地相信。

  卡利昂肯定會向上面報告,然後海軍大臣、國王也會知道,他們會感到恐慌,因為十一點五公里意味著一匹馬跑半個小時的距離,意味著橫穿整個塔倫、意味著從任何一個鬧市區都可以打到王宮、意味著沒有一個藏身處是安全的。

  曾經的沙島早已經消失無蹤,只剩下一片黃褐色的滿是渾濁沙礫的海水。

  一條粗長的身體在海水中扭動著,感覺好像異常痛苦的模樣。

  「生命女神的憐憫」效果非常強大,不過有一個缺點,就是伴隨著劇烈的痛苦,在一般情況下,用藥的人事先要被麻醉,然後在沉睡中完成治療。拉佩也曾經提議過,但被娜迦拒絕,不知道是因為她太過自信,還是擔心他暗中做手腳?或許兩者兼而有之。

  拉佩看著海面,心中不由得驚嘆,這就是傳奇的實力,那已經不屬於人的力量。

  當初拉佩和賈克卜全力一擊,震死了幾十個無辜的路人,震碎了方圓幾公里的玻璃,場面堪稱恐怖,但是和眼前一比,就什麼都算不上,如果換成這個「女人」全力一擊,恐怕碎的就不只是玻璃,而是整座塔倫。

  拉佩正在胡思亂想,就看到前方的海面出現一道巨大的漩渦,然後一道長大的身影從漩渦中冒出來。

  這個「女人」滿臉疲憊的從水裡出來,她的臉已經恢復正常,三條新的手臂也已經長出來,只不過顏色比另外三條手臂淡一些,唯獨後半截的蛇身仍舊在海裡,所以看不到斷掉的部分是否已經長回來。

  拉佩以前一直不敢正視這個「女人」的臉,就是因為那半邊臉非常恐怖,現在終於能夠正眼瞧一下,沒有想像中那麼驚豔,畢竟是不同的種族,審美觀念並不相同。

  雌性娜迦的前額有些低矮,嘴唇偏厚,顴骨也稍微高一些,面容整體還過得去,不過那青綠的膚色、細密的鱗片,還有如食指粗細的頭髮,總讓人感覺不舒服,特別是頭髮,怪不得總是傳說娜迦長著一頭蛇髮,那頭髮確實像蛇般差不多粗細,還不停地扭動著。

  「恭喜你,傷勢癒合,也恢復了原來的實力。」拉佩彎腰行禮。

  「傷勢是癒合了,不過恢復實力卻談不上。」娜迦揮舞了一下手臂。

  突然,娜迦的手掌全都併攏成刀,緊接著六條手臂連續揮動起來,剎那間一道風刃朝著前方狂飆而出。

  風刃是最基礎的魔法之一,一般都是一尺多長的一道青色弧光,速度和箭矢差不多,但是娜迦發出風刃完全不同,長度和手掌邊緣差不多,但是速度極快,更恐怖的是距離。

  拉佩沒看到那一道道風刃是怎麼消失的,也就是說,這些風刃的攻擊距離已經超出肉眼能夠觀察的範圍。

  下一秒鐘,娜迦長嘯一聲,一片海水驟然飛起,在半空中化為六把長劍,只見她接劍在手,緊接著就連環劈出。

  這一次出手的是六道劍氣,每一道都長十幾尺,速度同樣快得驚人,距離卻要短得多,飛出五、六公里後消失不見——這樣的距離已經夠遠了。

  在拉佩看來,娜迦完全可以單挑一支軍隊,哪怕那支軍隊裝備了最新火炮也沒用,她一劍下去,就可以掃清一支中隊,頂多一刻鐘就可以把那支軍隊清理乾淨。

  拉佩不是沒看過傳奇強者出手,但幸運金幣裡面的那些傳奇強者絕對沒有這樣的實力,當然那個製造了恐怖的瘟疫,差一點毀掉整個世界的黑魔法師不算,兩者沒有辦法模擬。

  「這就是你的實力?」拉佩驚詫地說道。

  「很失望吧?只是風刃和普通的劍氣,比起你身邊的那幾個人差多了。」娜迦自嘲般說道。

  不管是傑克的相移,還是安德雷的魔法數組,全都是很高等的運用,前者涉及的是空間法則,後者涉及魔法本質。

  拉佩當然不會信以為眞,他思索了好半天,然後若有所悟地問道:「越是高等的法則,越是難以掌握?所以與其將精力放在高等的法則上,不如更現實一些,選擇那些等級比較低的法則?」

  「你很有悟性,不過稍微有些偏差。」娜迦心情不錯,不由得多指點了幾句:「想想看你們人族有多少神?再想想哪些神強大?哪些神弱小?」

  「神?」拉佩一陣茫然。

  神的數量很多,其中最強大的恐怕就是光明之神,不過直覺告訴拉佩,娜迦並不是這個意思。

  光明之神的強大和歷史有關,畢竟光明神殿在很長一段時間佔據統治地位。

  撇開光明之神,在古往今來的諸多神明中,有一些神總是比較強大,比如天神、海神、死神、太陽神、毀滅神,然後是第二個等級的神,比如戰神、雷神、火神、風神、智慧神、生命神、月亮神。

  至於極高等的空間和時間,一般都沒有代表它們的神,就算有,也是不入流的小角色。

  「你掌握的是風的法則?」拉佩問道。

  「嗯哼。」娜迦點了點頭。

  「風的法則相對簡單,風的力量無處不在,借用起來也容易,所以威力才那麼大?」拉佩試探著問道。

  「你自己去領悟,我不會告訴你的。」娜迦不再進一步指點了,她也沒辦法再進一步,因為再往下都是只能自己領悟的東西。

  聽到這番話,拉佩知道自己猜對了。

  拉佩不由得心中一動,他也可以走這條路,他曾接受過風神的祝福,只不過得到的是速度上的提升。

  「用風的力景提升速度是否可行?」拉佩立刻問道。

  「速度?」娜迦輕笑道:「如果走這條路,你最後會發現實質化的身體是最大的障礙,想要達到極致的速度,你的身體必須變成虛無的狀態,而且速度不是低級的法則,它同時和時間、空間有關,是兩者共同的分支。」

  「眞可惜,只能放棄了。」拉佩聳了聳肩,他不是一個勇於挑戰的人,沒興趣在這種極高等的法則浪費時間。

  「你慢慢想吧,雖然你們人類的壽命很短,不過你的時間卻還長著呢。」娜迦提到壽命時,話語中充滿優越感。

  緊接著娜迦又道:「現在該我實現承諾了,你幫我治好了傷,我為你效勞,不過身為傳奇強者,我有我的尊嚴,每年我會幫你做一件事,比如現在,你如果需要我出手的話,接下來的一年裡,你就不能再來麻煩我了。」

  「如果一年內我沒有任何要求呢?能不能積累到下一年?」拉佩連忙問道,需要動用傳奇強者的情況畢竟不多。

  「不行。」娜迦搖了搖頭。

  拉佩很失望,不過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在某個方向給我一些指點,這應該不算是要求吧?就像之前和剛才那兩次。」拉佩開始討價還價。

  娜迦猶豫了一會兒,她倒很想這樣,不過最終還是輕嘆一聲,說道:「好吧,這不算。」

  「成交。」拉佩很高興,需要用到傳奇力量的機會絕對不會很多,一年一次已經足夠。

  拉佩上上下下打量著娜迦,猶豫了一會兒才問道:「你能不能變成人的模樣?」

  「我又不是施法者。」娜迦道。

  拉佩並不意外,這也在他的預料中,事實上就算是施法者,也未必都會變形術,就比如他。

  「你能用捲軸嗎?」拉佩又問道。

  並不是大師以上都能夠使用捲軸,傑克是盜賊,能夠用捲軸並不稀奇,賈克卜、孔塔這樣的大騎士就沒這樣的本事,不過拉佩覺得娜迦應該可以,畢竟她能夠運用風力。

  「沒問題。」娜迦接過拉佩遞過來的東西看了幾眼,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拉佩拿出來的不是捲軸,而是一枚形態變換術戒指,不過只能變人。

  人的形態和虎、豹之類相同,都屬於大型生物的範疇,必須是高級形態變換術才能變化;不過這枚戒指是專門訂做的,只能變人,而娜迦和人類的形體差不多,所以難度降低一級,以這個娜迦的實力,勉強能用。

  「我還要幾把劍。」娜迦提出了要求。

  「你還要劍?我看你空手就夠厲害了。」拉佩難以理解。

  「不要那麼吝嗇嘛,刀、劍對於我們娜迦一族來說,就如同珠寶對於人類的女性一樣。」娜迦很輕佻地拍了拍拉佩的臉頰,在他身旁繞了幾圈,有意無意地把拉佩纏起來後說道:「我要最好的。」

  拉佩連忙捂住腰間上的十字劍,道:「這可不能給你。」

  「這把我也用不了,這種劍沒有眞正的劍身,沒辦法使出劍氣。」娜迦的眼睛盯著拉佩手臂上的環圈,道:「你不是有一把不用的劍嗎?」

  拉佩知道六臂娜迦想要的是什麼,那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送給拉佩的禮物,他實在不想把這東西送給另外一個人,特別是一個「女人」。

  拉佩低頭看了腳下一眼,看起來娜迦纏得不緊,但是想要掙脫絕對不可能,最後拉佩無可奈何地取下環圈,隨手一抖變成一把長劍。

  「就要這種等級的。」娜迦一點都不客氣,接過長劍後隨手一抖,那把劍在半空中改變形狀,轉眼的工夫就變成一把長達一尺五,卻只有尾指粗細的刺劍。

  這樣的劍對於一般人來說太長,不過娜迦用正合適,娜迦的身體原本就長,顯得並不突兀。

  「你別開玩笑,這是借你的。」拉佩板著臉說道,他沒提借多久,但是歸屬權仍舊是他的,這一點絕對不能搞錯。

  「小氣。」娜迦甩了一個白眼,然後鬆開拉佩。

  當拉佩回到沙利爾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看上去三十多歲,身材很高,接近兩尺。

  拉佩很後悔讓娜迦帶著他走海路,雖然這樣確實很快,但是上岸之後就麻煩了,每一個看到她的人全都愣在那裡。

  這倒不是因為驚豔,娜迦就算變成女人的模樣,也只能算中等偏上,之所以會被人圍觀是因為她的裝束太奇特,先不說那需要仰頭去看的身高,她的身上還很突兀地帶著三把劍(
左側插一把長劍,右側插兩把劍)。

  右側那兩把劍都是拉佩從馬內回來的路上,在那座小鎭得到的戰利品,一把叫密語者,屬於闊劍,這把劍砍在鎧甲上能夠產生一道震波,直接穿透鎧甲造成嚴重內傷,光明正大的外表,實則隱藏著陰損狠辣的內在,另外一把叫斬首刃,是雙手大劍,特點是鋒利,再加上劍身又重又長,可以輕易地一劍斷首,左側那把劍叫風之嘆息,是不久之前從背叛拉佩的海盜法老雷恩手裡繳獲的戰利品,這把劍的特徵是輕,幾乎沒有重量,雷恩出手的速度才會那麼快。

  一個人帶兩把劍還算正常,帶三把劍就不正常了。

  拉佩硬著頭皮把娜迦帶回據點,他立刻叫來西爾維婭,一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把你的劍借來用用。」

  「借給她?」西爾維婭仰頭看著娜迦,她很清楚拉佩不會用她的劍,道:「她不是已經有三把劍了嗎?」

  「是五把,我的那把水之劍也給她了,還有漢德的那桿標槍也暫時給她用。」

  拉佩一邊說道,一邊翻白眼。

  拉佩很懷疑這一次過去,有多少機會動用武力,以娜迦的實力,徒手就可以搞定,卻偏偏要配上這麼多武器。

  「有五件武器還不夠?難道她有六條手臂?」西爾維婭難以置信地道。「你眞聰明,居然猜對了。」拉佩親了西爾維婭一下。

  突然拉佩想起什麼似的,他轉身朝著身後的娜迦問道:「別人也就算了,她是我的女人,你多少要給點好處吧?」

  「你需要我怎麼做?」娜迦看了西爾維婭一眼,沒有立刻拒絕。

  「反正你閒著沒事,順便指點她一下怎麼樣?她要親手為哥哥報仇,偏偏她的仇家是個大師。」拉佩當然要替自己的女人謀點福利。

  娜迦「猶豫」了一下。

  西爾維婭瞪大眼睛,她和拉佩相處這麼久,對於拉佩的習慣瞭如指掌,拉佩說這番話,意思很明顯,眼前這個女人絕對比賈克卜要厲害得多。

  「她也是一位大師?」西爾維婭低聲問道。

  「不是。」拉佩搖了搖頭。

  西爾維婭一陣黯然。

  還沒等拉佩解釋,娜迦開口了:「讓我看看她的劍。」

  西爾維婭茫然地拔出劍,遞了過去。

  這把劍絕對沒有密語者和風之嘆息好,勉強和斬首劍相當,不過這把劍最大的妙用是內氣外放。

  「很不錯,正是我喜歡的。」

  娜迦看上眼了,這把劍並不強大,但最適合她。

  娜迦心裡高興,自然也就變得大方起來,她轉頭朝著西爾維婭說道:「我就指點你一下吧,看得出你走的路子和我差不多。」

  「聽到了嗎?好好學。」拉佩拍了拍西爾維婭的肩膀,道:「我可以給你最高明的功法,但是教不了你,傑克也一樣;但是她就不同,半步劍聖,傳奇境界無敵,你只要學到百分之一,就能殺掉賈克卜,幫你哥哥報仇。」

  「劍聖!」西爾維婭嚇了一跳,身為劍客,她當然明白劍聖的意義,不過她一直以為那是傳說中的境界。

  就在這時,拉佩轉頭向娜迦問道:「對了,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我的名字用你們人族的語言是沒辦法念的。」娜迦不屑地說道,這是身為娜迦一族的驕傲,不過她還是思索了一下,然後說道:「你可以叫我瑟琳娜。」

  「人族?」西爾維婭捕捉到了這個字眼。

  拉佩噓了一聲,然後告訴西爾維婭實情:「別告訴其他人,瑟琳娜是海族,也就是娜迦,而且是六臂娜迦,是娜迦一族中最強的戰士。」

  西爾維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緊接著她又開始擔憂,道:「可是……我只有兩條手臂,能練成娜迦一族的劍法嗎?」

  拉佩聞言,轉頭看向瑟琳娜。

  瑟琳娜繞著西爾維婭轉了兩圏,若有所思地說道:「你雖然只有兩條手臂,但是你比眞正的我還多了兩條腿,你可以試試手腳並用。我曾經在遙遠的東方遇上一個僧侶,即便是全盛時的我也未必能夠勝得了那個僧侶,他就是什麼東西都不用,徒手和人戰鬥。」

  西爾維婭沒什麼反應,拉佩卻被嚇了一跳,道:「人族還有這麼厲害的?」

  「那當然,如果沒有強大的武力作為後盾,人族怎麼可能成為陸地上的主宰?我們海族和你們沒有太多紛爭,畢竟我們屬於海洋。但陸地上還有其他種族,精靈和矮人還好說,他們的數量畢竟太少,而且和你們人類有協議,互不侵犯,獸人和黑暗生物就不同了,充滿進攻性,怎麼可能心甘情願蟄伏?」瑟琳娜說道。

  「你的意思是……有一群超越凡俗的強者在暗中保衛人族?」拉佩若有所思,他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從那枚幸運金幣的記憶裡面,他隱約猜到這種可能,除此之外,前一段時間他一直在研究光明神殿。

  光明神殿最輝煌的時候,完全有實力將其他神殿滅掉,但他們卻沒這麼做,只是拚命壓縮對方的生存空間,逼迫對方的信徒改變信仰。

  拉佩還發現所謂的異端,要嘛是無神論者,比如魔法師,要嘛是信仰動搖的人;而眞正其他神靈的信徒,光明神殿反倒不敢下手。

  這很不正常,拉佩現在總算明白了。

  「別問我,我不會告訴你更多的事情,等你自己成為傳奇,自然會有人告訴你一切。」瑟琳娜加重了那個「人」字。

  拉佩明白,他不再多想,這一切離他還遠呢。

  突然拉佩看了瑟琳娜一眼,非常嚴肅地用傳心之法問道:「你教她僧侶的徒手格鬥術,不會是為了佔有那把劍吧?」

  「你把我看成什麼了?」瑟琳娜怒道,不過她說話的時候看上去很心虛。」

  「眞的?」拉佩愈發不相信。

  「你沒看到我之前發的風刃嗎?那就是我和那僧侶打過一場後得到的感悟,放心,我不會把你的小情人教廢的。」瑟琳娜此刻的語氣總算多了一點誠意。

  拉佩不再囉嗦,他很清楚一件事,一個富豪隨便掏出點東西,就算不是傳家寶,是沒用的「破爛」,也足夠一個乞丐享用一生。同樣一個曾經衝擊聖級的傳奇巔峰,給予像西爾維婭這樣的劍客一些指點,也足夠她受用一輩子。

  瑟琳娜心裡有鬼,怕拉佩繼續在這件事上糾纏不休,忙不迭地喊道:「好了,我的劍也有了,咱們該幹活了!」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6-16 08:37 PM

【第七十四話】你們被騙了

  海軍基地內靜悄悄的,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站崗放哨的士兵靠在門口打著瞌睡,腳邊的狗也在睡覺。

  雖然巡邏照常進行,不過負責巡邏的士兵也只是應付差事,只在駐地四周閒晃,絕對不到遠處,甚至還沒到夜晚,很多士兵卻已經進了營房,甚至連燈都熄了,軍官們則躲進那幾幢大樓內,那些空出來的辦公室成了臨時的軍官宿舍。

  原本整座海軍原本都在魔法師的監視下,但是現在外圍只剩下一道最低級的警戒結界,所有的魔法師全都被拉去加強總部大樓的防禦。

  說起來,這也和拉佩的那三炮有關。

  此刻南方艦隊的軍官全都成了驚弓之鳥,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把他們嚇得神經過敏,一艘船的桅杆突然折斷,他們不可能不派人過去查看,看到斷口,再抬頭看到旁邊帆布上的兩個窟窿,白痴都能猜到這是怎麼回事。

  當天巡邏的士兵中恰好有人聽到那三聲像敲鼓一樣的聲音,從他們口中得知聲音傳來的方向,大致可以確定開炮的位置在西城區,到港灣出口的距離在六公里以上。

  得到這個結論後,負責詢問的軍官差一點被嚇尿,米爾納中將更是一晚上沒睡好,只要一閉眼,就會看到替他而死的大騎士倒在血泊中的慘狀。

  當一個人害怕到極點的時候,往往有兩種反應,一種是被嚇得發瘋,看到誰砍誰,另一種是變成鴕鳥,加斯帕爾侯爵和他的手下顯然是後者。

  此時拉佩和瑟琳娜直接從那道警報結界穿過去,暢通無阻地走到主樓門口。

  主樓的大門敞開著,那些軍官雖然心虛,但是並不認為有人敢直接殺進來,再加上總有人需要進出,大門開開關關太麻煩,乾脆一直敞開著。不過門口有一隊人馬守衛在那裡,這群人同樣不認為有人會亂闖,他們守在這裡只不過是擺個樣子,讓上面的人看。

  當拉佩和瑟琳娜站在門口的時候,這群守衛全都大感意外。

  「站住!」一個看上去像隊長的人衝著拉佩喝道,突然他想起自己離門口太近,連忙朝著外面看了一眼,立刻發現自己站的位置好像有點危險,連忙往裡面退了幾步,然後朝著拉佩厲聲吼道:「不許再靠近一步!」

  「我是來拜訪加斯帕爾侯爵的,你去通報一聲。」拉佩懶得搭理這樣的小嘍囉,直接說出此行的目地。

  「憑你也配見司令官閣下?」隊長冷哼一聲。

  隊長的話音剛落,拉佩的右側綠光一閃,緊接著一道火光,還夾帶著啵的一聲輕響。

  隊長為他的口出不遜付出了代價,他的額頭正中多了一個洞眼,後腦杓噴湧出鮮血和腦漿。

  「你敢殺人!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旁邊一個人大聲喝道,顯然也是一個軍官。

  這個軍官雖然嘴很硬,不過他顯然被嚇到,一邊說話,一邊往後退縮。

  「如果你們的司令知道有人來拜訪他,卻被一個白痴阻止了,我想他肯定會把這個白痴拉出去槍斃,反正都是死,死在我手裡,或許還更好一些。」拉佩微笑道,看他輕鬆的樣子,好像剛才不是殺了一個人,而是捻死一隻臭蟲。

  對面那群守衛全都神色慌張、手足無措。

  「去通報吧。」拉佩雙手環抱胸前。

  那個軍官使了一個眼色,立刻有人飛也似的跑了。「這樣才對嘛。」拉佩讚許道。

  那個軍官鬆了一口氣,然後換上一副笑臉,朝著拉佩說道:「既然閣下是來談判的,那麼能不能請您的護衛取下身上的武器,省得大家誤會。」

  「你自己和她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個女人有武器收集癖,那些兵刃每一件都不一般,全都是她心愛的收藏品,你讓她放下這些東西,小心她要了你的命。」

  拉佩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非常平和,就彷彿是在話家常。

  「收藏品?」那個軍官這才注意到瑟琳娜身上攜帶著四把劍,果然每一件都不一般,全都或多或少帶著一些魔法波動。

  軍官不敢再囉嗦了,因為他知道拉佩兩人眞的敢殺人,更知道自己死了也是白死,沒人會替他報仇。

  軍官只能閉口不言,和拉佩面對面站著。

  門口在對峙,而那個報信的人直奔地下室,不過他沒資格進去,地下室門口戒備森嚴,一扇沉重的鐵門隔絕內外,他只能隔著門報告。

  門內同樣戒備森嚴,為首的是一個副官,他得到報告,立刻跑去見加斯帕爾侯爵。

  此刻加斯帕爾侯爵早已經睡下,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從床上爬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來談判的是什麼人?」

  「來了兩個人,為首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金色短髮,灰眼珠,個子不高,身材偏痩,腰上掛著一個黑色十字架,雙手戴著許多戒指,似乎都是魔法物品;另一個是女人,身材高大,身上掛著四把長劍,年紀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相貌普通,舉止粗俗。」報信的副官早已經問得一清二楚。

  就在這時,米爾納中將和門德薩少將也走了進來。

  米爾納中將穿著睡衣,得到消息後,他連衣服都來不及換,急匆匆地就跑過來,走到門口的時候恰好聽到副官的報告。

  「是他……」米爾納中將臉色微變,脫口驚呼道。

  十五、六歲,金髮、灰眼,能夠變成刺劍的黑色十字架,雙手戴著許多魔法戒指,這一連串特徵實在太明顯,眾人都知道有一個人就是這副模樣。

  「會不會是其他人變成他的樣子?」門德薩少將還算冷靜,不像米爾納中將的腦子裡面除了慌亂,還是慌亂。

  「有這個可能。」米爾納中將一下子跳起來,他曾被暗殺過,早已經成了驚弓之鳥。

  「他們已經贏了,徹底贏了,還需要玩這招嗎?」加斯帕爾侯爵滿臉落寞地問道。

  米爾納中將和門德薩少將說不出話來了。

  「他想得到什麼?居然冒如此大的風險跑來這裡。」加斯帕爾侯爵喃喃自語起來,因為如果只是謀求和解,顯然不需要這麼做,隨便派一個特使過來就行;想要談判的話,兩邊可以互派特使,既放心又安全。這樣直闖敵營,實在讓人莫名其妙。

  「或許他是個瘋子。」門德薩少將聳了聳肩膀。

  加斯帕爾侯爵和米爾納中將想笑,卻笑不出來。…

  對於這個評價,加斯帕爾侯爵和米爾納中將頗為認可,如果不是瘋子,絕對不會做出如此肆無忌憚的事。

  可惜,此刻加斯帕爾侯爵等人得考慮如何面對這個瘋子。

  對方親自前來,無疑將了加斯帕爾侯爵等人一軍,如果他們避而不見,先不說氣勢上弱了許多,更可慮的是士兵們一旦知道對方前來談判,他們卻因為害怕避而不見,肯定會對司令加斯帕爾大為失望,此刻卡利昂再一煽動,十之八九會倒到那邊去。

  不只是加斯帕爾侯爵想到這一點,米爾納中將和門德薩少將也想到,他們都懷疑這或許就是對方的目的。

  「要不然,我們也找三個人裝扮成我們的樣子?」米爾納中將提議道,他眞的被嚇破膽,早已經沒了軍人的尊嚴。

  「幻術很容易被破解。」加斯帕爾侯爵搖了搖頭。

  「不用幻術也行,不會被人看破的變形魔法有很多種。」這段日子,米爾納中將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

  「時間來不及。」加斯帕爾侯爵同樣想過,不過他一直有顧慮,怕弄假成眞,最後被替身取代他,這可不是玩笑,各國王室都發生過類似的事。

  「找個人安排那兩位去吃飯,讓他們等一、兩個小時總可以吧?。」米爾納中將急了,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冒險。

  加斯帕爾侯爵和門德薩少將只能默然,他們對米爾納中將的膽小已經說不話來。

  「用不著那麼麻煩,由我出面就可以,用不著三個人一起見他。」加斯帕爾侯爵不想再爭論下去,他總算還有幾分擔當。

  「那就辛苦你了。」米爾納中將毫不猶豫地說道。

  說著,米爾納中將站起身,朝著旁邊的一扇小門走去,那是一扇魔法門,通往另外一間地下室,只要把那邊的魔法門關閉,他就絕對安全。

  門德薩少將卻沒有離開,他淡淡地說道:「我想見識一下這個傳說中的小郵差。」

  「你其實用不著……」加斯帕爾侯爵想勸門德薩少將。

  「您不必說了,我甚至有些羨慕鮑爾,身為一個軍人,原本就應該死在戰場上。」門德薩少將輕嘆一聲。

  加斯帕爾侯爵看了門德薩少將一眼,腰板也多少挺直一些,剛才他是硬著頭皮做出這個決定,多少有些後悔,現在他不後悔了。

  「去把拉佩勛爵請到這裡來。」加斯帕爾侯爵穿好制服,朝著副官下令道。

  幾分鐘後,拉佩進入地下室,瑟琳娜也跟了進來,門口的守衛甚至沒有沒收她身上的四把長劍。

  這間地下室原本就不大,被劃分成三間臥室和一間辦公室後愈發顯得狹小,此刻更給人擁擠的感覺,因為裡面不只加斯帕爾侯爵和門德薩少將,旁邊還站著一圈人,最顯眼的就是六位大師,不過他們全都靠邊站著,顯然沒有出手的意思;剩下的全是高階強者,差不多有一百來人,其中有十幾個人是魔法師,還有差不多數量的牧師,其餘全都是武者,以騎士和重裝戰士為主,小部分是劍客或者輕戰士,還有十幾個身材纖瘦、眼神遊移不定的人,不是刺客就是盜賊或者斥候。

  拉佩看著那一百多人,雙眼放著亮光。

  拉佩如此冒險,甚至不惜用掉一年一次的機會請瑟琳娜幫忙,為的就是這些人。這才是南方艦隊眞正的財富。

  看到拉佩進來,加斯帕爾侯爵仍大剌刺地坐著,表現得異常傲慢。

  加斯帕爾侯爵掃了拉佩一眼,淡淡地問道:「我想知道閣下為何而來?是想談判?還是來下最後通牒?」

  與加斯帕爾侯爵相反,拉佩卻顯得漫不經心,他甚至看都不看加斯帕爾侯爵一眼,目光始終在那些高階強者身上掃來掃去,目光中也沒有一絲警戒,相反像是在挑選貨物。

  好半天拉佩才轉過頭,不屑一顧地衝著加斯帕爾侯爵說道:「我和你沒什麼可談的。」

  拉佩信步走到加斯帕爾侯爵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加斯帕爾侯爵,這是用傲慢來對付傲慢。

  「幾天前,我已經和你的副司令卡利昂談妥,甚至連訂金都收了,我會幹掉你,還有你們一系的人,如果需要的話,我還會幹掉你背後的那些人,再把南方艦隊司令的位置給卡利昂,而卡利昂會把南方艦隊名下的造船廠、軍械廠之類的附屬產業全都送給我。」拉佩悠然說道。

  加斯帕爾侯爵驚詫地看著拉佩,他之所以驚詫,並不是因為拉佩和卡利昂聯手,他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可能,驚詫的是因為拉佩居然敢過來。

  「你要嘛是瘋了,要嘛就是個替身。」加斯帕爾侯爵冷笑一聲,說道,他並不擔心自己會受到傷害,因為此刻他坐著的椅子是一件魔導器,不但可以幫他承受一次攻擊,還會在瞬間把他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我沒瘋,相信我,此刻我的腦子清醒得很。」拉佩連連搖頭,緊接著道:「我也不是替身,如此重要的事怎麼可能交給替身去做?」

  「你還說沒瘋?」加斯帕爾侯爵朝著周圍一指,道:「看看這裡有多少人,就算幾位大師不能出手,有這麼多人保護我,你能做些什麼?」

  「反倒是你要死在這裡。」門德薩少將冷冷地說道,此刻的他有些躍躍欲試,如果眼前這個人眞是拉佩,要是能夠把拉佩殺死在這裡,那麼他們將反敗為勝。

  說起來,他已經決定動武了。

  「不,我說過我沒瘋,我現在變個戲法給你們看。」拉佩用左手拔出十字劍,道:「千萬別眨眼。」

  看到拉佩拔劍,加斯帕爾侯爵的身上頓時閃過一道白光,緊接著一隻光罩將他連人帶椅子都籠罩起來,旁邊的那些人也全都刀、劍出鞘,那些魔法師也拔出魔杖,隨時準備出手。

  「別緊張,我沒打算動武。」拉佩樂呵呵地說道,然後將十字劍交到右手。下一瞬間,拉佩整個人變了,變得犀利無比,就如同一把出鞘的長劍,同時身體四周籠罩著一圈金紅色聖光,聖潔中帶著一絲血腥,在他的身後一道朦朧的聖像或隱或現,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感覺到恐怖的威壓。

  房間內頓時響起一連串的粗重喘息聲,那些騎士、劍客、殺手、盜賊全都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魔法師更是滿臉青筋、嘴角流血,突如其來的精神威壓造成魔力反噬,好在他們的魔法只是準備好,並沒有釋放出去,以致反噬造成的傷害還能夠承受,只有那幾個大師沒什麼問題,不過他們也都神情凝重,擺出防禦的。

  「很抱歉,這麼長時間有些事一直瞞著你們。」拉佩一臉歉意的模樣,雙手捧心,很無辜地說道:「我玩了一點手段,一點小小的手段,一個很不起眼的文字遊戲,使得你們從一開始就輸了。」

  房間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地看著拉佩,全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覺得拉佩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此刻正滿嘴瘋話。

  「你儘管放心,我不打算抓你當人質,因為這根本不需要。」拉佩彎下腰,貼近看著加斯帕爾侯爵,這無疑是一個危險的舉動,對加斯帕爾侯爵危險,對他也一樣。

  「你……你……」加斯帕爾侯爵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現在讓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索德․拉佩,塔倫港的一個普通郵差,眾所周知我還是秘密警察的外圍,隸屬於比格․威爾勛爵麾下。不過沒多少人知道,我也是一個虔誠的信徒,是宗教裁判所的成員,同時我更是佩拉得․沃斯,賓尼派的特使,一個稍微有點才華的畫家。」拉佩一口氣說出自己的諸多身份,這裡面有些是眞的,有些是假的,但是此刻沒人會去分辨眞假。

  地下室內鴉雀無聲,從那兩位將軍到諸位大師全都傻了,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人可以擁有如此眾多的身份,每個身份竟都有驚人的成就。

  「你是大師,你不可能出手的!」突然有人大叫起來。

  不等拉佩回答,那六位大師中的一人,一位年邁的大魔法師搶先開口:「不,那份協議約束不了他。協議裡面有漏洞,他不是眞正的大師,只是憑藉那把劍,在短時間內擁有大師的實力,所以不在協議的約束之列,想必這就是他剛才說的文字遊戲。」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

  加斯帕爾侯爵比其他人想得更深,他神色慌張地看著拉佩,結結巴巴地說道:「只憑你一個人,這個陰謀不可能得逞……這份協議是傳奇魔法師莫文提供的,難道……難道……」

  聽到這番話,眾人全都渾身冰涼。

  「你很聰明,要不是貪婪矇蔽你的眼睛,你原本應該可以有一番作為。」拉佩故作讚賞,此刻他已經把握住了節奏。

  「怪不得你有恃無恐,原來背後有一位傳奇強者撐腰。」加斯帕爾侯爵搖頭苦笑,他現在覺得自己輸得不冤。

  「你暴露了這麼多秘密,想必沒打算讓我們活著出去吧?或者你已經準備一份異常苛刻的契約,打算逼迫我們成為你的奴隸?」那位老魔法師從一開始就感到蹊蹺,此刻他終於猜到拉佩的意圖。

  「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拉佩默認。

  「這不可能,我們畢竟有六個人,為了自由,我們絕對會豁出性命,我們六個人連手,一擊之下絕對可以重創你。」

  老魔法師朝著另外五位大師使了一個眼色,五個大師頓時分散開來,擺出一副夾擊的姿態,大師們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拉佩故意裝得很輕佻,突然他的神色一變,轉頭朝著瑟琳娜笑了笑,道:「您準備好了嗎?輪到您變戲法了。」

  「你很無聊。」瑟琳娜不喜歡這樣。

  下一瞬間,一股強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籠罩住整間地下室。

  六位大師的反應最強烈,他們已經觸及到法則,此刻感受到的也是法則上的壓制,那遠超過精神威壓。「傳奇……」

  「這怎麼可能?兩位傳奇。」

  六個大師全都單膝跪地,猝不及防之下被法則的力量重創,雖然看不出任何傷勢,卻讓他們無法動彈分毫。

  其他人也不好受,他們感受到的是純粹的威壓,比剛才拉佩驟然爆發出的威壓更加恐怖。

  「這就是協議裡面的第二個漏洞,或者說這根本就不算漏洞。任何一項協議想要讓它生效,首先要有制約的力量,如果協議一方超越了這股制約力量,協議就成了單方面的約束。」拉佩笑嘻嘻地走到加斯帕爾侯爵的面前,輕輕撫摸著他的脖頸,不疾不徐地說道:「這不是一份協議,而是一條絞索,從一開始就已經套在你的脖頸上。」

  地下室一片寂靜,加斯帕爾侯爵滿臉死灰,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就連那幾位大師也沒有了往日的從容。

  「現在輪到你們做出選擇了,死?還是放棄自由?」拉佩從口袋裡面翻出厚厚的一迭羊皮紙,那全都是契約,上面散發著恐怖的魔力波動。

  「我死也不願意成為別人的奴隸。」一個神情冷漠的中年人輕哼一聲,下一瞬間他猛地抽出長劍,整個人化作一道劍光朝著拉佩砍去。

  不過另外一道光更快,瑟琳娜出手了,她的動作看上去很慢,緩緩地拔出密語者,緩緩地一劍刺出,但是她的劍卻搶先一步擋住那個大騎士的劍。

  刺眼的劍光一下子就被擊碎,緊接著那個大騎士直挺挺地倒下去。

  沒人看清楚大騎士是怎麼死的,一位大師就在瞬息間被殺,這就是傳奇的力量!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比這更加恐怖,也更令人絕望。

  拉佩飛撲上去,從衣服內掏出一把怪異的小刀,那把刀顏色碧綠,刀身纖細,其薄如紙,刀柄像是什麼東西的指骨,那骨頭有些年頭,已經變得發黑、發黃,但是仔細看卻會發現上面佈滿細密的血紋。

  拉佩舉起那把詭異的小刀,一刀插入那個大騎士的心臟,鮮血噴湧而出,但噴出的血卻是烏黑色,而且瞬間就蒸發,變成黑色煙霧。

  屍體迅速地乾癟下去,轉眼間變成皮包骨。

  拉佩又從衣袋內掏出一隻怪異的瓶子,那隻瓶子通體漆黑,看上去很古老,上面有一個銀質的塞子,一拔掉塞子,裡面就傳出陣陣淒厲的哀號聲,彷彿那小小的瓶子裡面裝著幾千個活人,全都在承受痛苦的煎熬。

  一滴黑紫色藥水從瓶口滴下來,正滴在心口的刀痕上。

  藥水瞬間鑽進刀痕內,幾秒鐘後,屍體劇烈地抖動起來,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最後變成抽搐,原本就算不上光滑的皮膚開始鼓起一個個膿包,然後膿包變成疙瘩,原本乾癟的屍身開始鼓脹起來,制服被撕裂了,露出像癩蛤蟆一樣黑黑綠綠、佈滿疙瘩和膿腫的皮膚,臉也變得醜陋不堪,但是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卻強大得令人窒息。

  「屍傀儡——」還是那位老魔法師見多識廣,認出拉佩在做什麼。

  「我更願意稱為肉身魔偶。」拉佩連忙糾正道,他的嘴裡在說話,手裡卻一刻不停,飛快地在那具屍體上刻劃魔紋。

  拉佩為了練習這招,這一個多月來,他天天晚上都伴隨著屍體度過。

  拉佩並不是煉金術士,也不可能成為煉金術士,他沒有那種對煉金術的痴迷,但是他可以成為最完美的煉金工匠。

  拉佩不需要去研究煉金術,只需要牢牢記住那些現成的配方,他有超乎尋常的感知,對身體的控制也比其他魔法師強得多,至於耐力、速度、反應的能力更是不用說;而煉金術有一點讓人非常喜歡,只要步驟正確,結果肯定能夠成功。

  隨著一道怪異的怒嚎聲,這個怪物睜開了眼睛。

  這個怪物已經完全變了樣,魁梧的身體變得愈發魁梧,甚至給人一種嚴重畸形的感覺,滿身的疙瘩像極一隻癩蛤蟆,卻又比癩蛤蟆多了許多五顏六色的黯麗花紋。

  這個怪物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它的雙腿岔開,身體佝僂,半彎著腰,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朝著四周掃視著,眼神中充滿怨毒和殺意。

  「看來還算成功,可惜沒辦法百分之百保留原來的實力,居然跌出了大師的境界,只能勉強算是一個準大師。」拉佩自言自語道。

  拉佩轉頭朝著剩下的五位大師笑了笑,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們的想法是不是和他一樣?都覺得情願去死,也不願意效命於我?」

  說著,拉佩拍了拍胸前的口袋,小刀和瓶子就是從那裡拿出來的,道:「還好,我的準備夠充分,再製造五具肉身魔偶也沒問題,準大師就準大師吧,雖然可惜了一些,但總比什麼都撈不到要好得多。」

  拉佩的目光來回掃視著眾人,還舔了舔嘴唇,那模樣有種說不出來的恐怖和瘋狂。

  那些人全都感到毛骨悚然,沒人認為這是假的,因為已經有一個例子,再說拉佩的黑魔法師身份眾所皆知,而黑魔法師的名聲一向很糟糕,再配上宗教裁判所出身的身份,更讓人恐懼和絕望,因為宗教裁判所的名聲比黑魔法師更惡,兩者相加絕對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樣簡單。

  「我簽。」那位老魔法師臉色慘白,身為魔法師,他沒有那種堅忍不拔的意志,像他這樣的人一般都能活到一百五十歲,而越是命長,越是害怕死亡。

  拉佩隨手一甩,一份契約飄到那位老魔法師的手裡,然後他轉頭朝著剩下的四人笑了笑,道:「你們想得怎麼樣了?」

  「願意為您效勞。」其中一個看上去像是大劍客的大師首先彎腰行禮。

  另外三個大師則低下頭,顯然他們也放棄了抵抗。

  拉佩這才轉過頭,他看了加斯帕爾侯爵一眼,悠然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我會把你交給漢德,前一個落到他手裡的人是市長貝爾福特子爵,已經活了一個多月,到現在還沒死,可見漢德的技術越來越好,你又是個武官,相信可以支撐得更久。」

  聽到這番話,加斯帕爾侯爵立刻昏過去,他被嚇昏了。

  這幾天馬內很熱鬧,那些上層人物整天都在談論南邊的「戰事」。

  弗格森戰法、射程超過一公里的火槍、七公里外能夠準確命中桅杆的火炮、一顆就能夠炸沉一級戰列艦的超級炸彈,還有能夠攜帶十幾顆如此巨大的炸彈的巨型氣球……所有這一切成了馬內上層人物們私底下談論得最多的話題。

  沒人再管日益惡化的財政狀況,也沒人再在乎隱約可見的造反苗頭,出現在南方的這些東西更讓上層人物們感到恐懼。

  在很多貴族看來,財政危機並不可怕,反正波及不到他們身上,甚至他們還可以藉此發財。造反也不可怕,很多貴族非常樂觀,覺得他們會贏,因為在這個國家,還沒有平民階層造反成功的先例。

  但是南方的這場小規模衝突暴露出來的東西對貴族的影響就太大,這種危險不僅僅存在於戰場,還時時刻刻威脅著他們的生命。

  身為貴族,誰會沒有一群想要幹掉他們的人,有的是因為仇恨,有的是因為利益,貴族的生活永遠不缺的就是暗殺,以前他們最需要擔心的是拌在食物和飮料裡面的毒藥,或者來自暗中的一把匕首,但現在頭號威脅變成了一公里外的槍管和幾公里外的火炮,這簡直讓人絕望,特別是後者,更是讓人絕望到極點。

  「弗格森小隊,又是弗格森小隊!現在變得更可怕了,射程一公里以上的火槍,還有射程超過十一公里的火炮!十一公里,誰能夠告訴我,那裡還有安全的地方?」王宮中傳出一陣歇斯底里的怒吼聲。

  此刻大廳內站著一堆人,除了警察總監勒芒、負責秘密警察的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之外,還有海軍大臣魯克希德公爵和一位年邁的老者。

  這位老者曾經地位顯赫,他是安茹公爵,昔日的帝國元帥,也是輸掉莫尼坎戰爭的統帥。

  因為這場戰爭的緣故,安茹公爵被人唾棄、被人咒罵,被解除一切職務後趕回領地,現在他再一次回到宮廷,無疑代表著風向變了。

  在外面的傳聞中,那門火炮的射程都是六公里以上,但國王卻知道眞實的最遠射程是十一點五公里,這個消息來自於南方艦隊副司令卡利昂侯爵,此刻卡利昂已經成為代司令,他把這個重要消息報告上來,顯然是為了獲得上面的認可。

  「當初我寧願輸掉那場戰爭,也要解散弗格森小隊,並且秘密地幹掉那位少校,現在大家想必能夠理解我的苦衷吧?」安茹公爵語氣平和地問道,他曾經懊惱過、怨憤過,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在乎了。

  安茹公爵的目光轉向窗外,兩眼無神地說道:「弗格森小隊的成員大多是普通人,他們只需要一個低級魔法師的配合,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射殺遠比他們強大的職業傭兵,甚至包括那些准大師。你們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

  可惜沒人回答,勒芒、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和魯克希德都在裝傻,國王則還沒想出答案。

  「一個標誌。」安茹公爵滿臉掙獰地說道:「對於普通人來說,魔法師、騎士、劍客再也不是不可戰勝的,更可怕的是這個標誌會被進一步引申開來。」

  這下子國王明白了,繼續引申開來,範圍就會是貴族階層。

  事實上,最初的貴族就是由魔法師、騎士這類擁有強大實力的人構成的。

  最初的騎士不只是一種職業,也是一種封號,擁有強大戰鬥力的武者向某位領主宣誓效忠,領主賜予武者土地,這就是騎士的來源;而那些不願宣誓效忠,喜歡自由自在的武者則被稱為戰士。

  一直到薩瓦大帝時代,騎士和戰士才成為兩種不同的職業,不過騎士仍舊是一種封號。

  正是數量龐大的騎士構成貴族的根基,騎士們擁有強大的武力,向各自的領主效忠,而那些領主在騎士們的幫助下統治各自的臣民,這就是人類社會延續千年的架構。

  甚至比這更早,這套體系就已經存在,只不過那時候不叫騎士,但現在這套體系崩潰了。「陛下,您的祖父當初進行改革,削弱領主的權力、設置大量的虛銜、讓騎士頭銜大幅貶値,最根本的目的就是為了強化這套體系。」安茹公爵開始說教。

  勒芒三人不由得看了安茹公爵一眼,因為莫尼坎戰爭的失敗,他在人們的口中是愚蠢、白痴的代名詞,但是現在看來他的腦子絕對不差。

  對於安茹公爵所說的一切,勒芒三人當然能夠理解。

  那些曾經顯赫一時的帝國最終都免不了滅亡的命運,根本的原因就是這套體系的崩潰。

  新的強者總會不斷湧現,但土地是有限的,貴族的數量不可能一直增加下去,所以最後貴族的身份全都變成血脈傳承,如此一來,上層是穩定了,但是底下卻失去晉身的機會。

  失去了新鮮血液,曾經強盛的王朝都會漸漸腐朽,最終要嘛因為內部紛爭而崩潰重組,導致一個新的王朝誕生,要嘛因為內耗而被外來的敵人攻陷。

  新生的政權或者正在擴張的王國全都充滿活力,有的是土地和貴族頭銜可以封奉,吸引數不清的強者歸附,不過這只是一場新的輪迴罷了。

  當今國王的祖父顯然看到這一點,他打算改變這一切,讓貴族頭銜大幅度眨値,同時收回領地,這就意味著他想封多少貴族都行,如此一來,新的強者總能夠得到相應的地位。

  前任陛下的變革確實很成功,給這個國家注入新的活力,使得國家一度強大到令周圍的鄰國都感到不安的程度。

  但現在這個延續幾千年的體系遭遇了挑戰,普通人也能夠挑戰職業傭兵。

  「或許可以像以前對付盜賊、弩弓手那樣,把他們也吸收進職業傭兵的行列。」勒芒提了一個建議。

  國王和海軍大臣魯克希德公爵都點點頭,沒想到安茹公爵毫不遲疑地說道:「不可能,盜賊的進階並不比騎士和劍客容易,對天賦的要求也很高。弩弓手倒是沒有任何限制,不過他們的實力要差得多,面對弓箭手和魔法師都沒優勢,地位也低,只比一般的普通士兵地位高那麼一點。」

  「弗格森小隊就不同,雖然也需要天賦,卻沒有那麼嚴格,訓練起來也容易,只要火藥和子彈足夠,每天射幾十發,一、兩年下來差不多就行了,一個這樣的士兵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高階強者,就算把他們吸收進職業傭兵,要怎麼幫他們定位?」

  安茹公爵顯然早就想過這個問題。

  勒芒頓時說不出話來。

  安茹公爵顯然不打算放過勒芒,繼續說道:「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幾千年前就有刀、劍、弓、弩這類武器,到現在也沒多少改變,火槍就不同了,出現才幾個世紀,卻已經大變樣,更可怕的是火槍的性能提升變得越來越快。我年輕的時候,火槍射一百尺外的東西都全憑運氣,但五年前弗格森小隊已經可以做到四百尺外精確射殺,現在距離更是拉到一公里以上,這套戰法還運用到火炮上。再往後呢?」

  這下子不只是勒芒回答不上來,國王和魯克希德公爵也臉色僵硬,他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現在這麼一想,不由得滿頭冷汗。

  「這怎麼辦?」國王焦急地問道。

  「不知道。」安茹公爵只能搖頭道:「我原本以為解散弗格森小隊,殺掉發明這套戰法的人,一切都解決了。沒想到弗格森小隊會被重建,還加以改進,讓它變得更加可怕,更麻煩的是現在消息已經傳開,知道弗格森戰法的人越來越多,想阻止都做不到。」

  還是勒芒的腦子轉得比較快,腦筋一動立刻說道:「現在想阻止,恐怕已經很難,唯一的辦法就是限制普通人持有火槍,特別是取締那些射擊俱樂部。」

  國王猶豫了一下,他原本不想在國民會議召開之前大動干戈,但是現在沒辦法,道:「先取締射擊俱樂部。」

  「陛下,我眞正擔心的是數量眾多的賓尼步槍。」勒芒的目標並不是射擊倶樂部。

  「賓尼步槍?」國王第一次聽到這東西。

  「就是當初我向您報告的那種重槍管步槍。」勒芒趁機說道,他的目標原本就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

  「我想起來了,好像重達十幾公斤。」國王有點印象,因為那完全就是個大笑話。

  「陛下,射程達到一點五公里的就是這把槍。」勒芒輕聲說道。

  國王的笑容僵在臉上,他也不笨,立刻就明白十之八九是被拉佩耍了,他只注意那可笑的重量,卻沒有發現這把槍的射程有多麼可怕。

  「給我說說這把槍,它到底怎麼樣?」國王冷著臉問道。

  「這把槍有兩種樣式,一種是賓尼派生產的,鑄鐵的槍管,裡面刻有來福線,非常笨重,但是射程很遠,最遠可以打一公里以外的目標,不過精準度很差,距離縮短到四百尺,就連小孩和女人都只需要幾個星期的訓練,就可以準確地命中目標,一個合格的士兵可以在六百尺的距離射殺敵人,更可怕的是採用轉輪設計,一次可以連續射出五發子彈,轉輪事先裝塡好,用的時候裝上去,可以很方便的連續射擊,五把這樣的槍就可以讓我們一支小隊的士兵全軍覆沒。」

  「另外一種稱為南部式賓尼步槍,用鍛鐵打造的槍管,非常輕便,比一般的槍更輕,雖然是滑膛槍,但發射的是一種特殊的子彈,就像一枝箭矢,射程更遠,精準度更高;射殺鮑爾少將的十之八九就是這種槍。」

  勒芒有備而來,他還故意誇大這兩把槍的性能。

  國王的臉色陰沉似水,知道自己被騙,這讓他異常憤怒。

  「侯爵夫人,拉佩勛爵原本是您的手下,您不打算說些什麼嗎?」勒芒在一旁捩風點火。

  國王看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顯然是在逼她開口。

  見躲不過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淡淡地說道:「馬內現在沒有幾把重槍管火槍,因為我們到處散佈謠言,說那種槍太笨重、沒用,我們的眼線也趁機起鬨,導致很多人跟風,最終賓尼派高層不得不收回這種火槍,並且承諾更換新槍,火槍收回後全都回爐了,連模子都已經毀掉,勒芒大人對此不可能一無所知吧?」國王轉頭看向勒芒。

  「好像有這麼回事。」勒芒不敢撒謊,也沒辦法裝傻,不過他隨即又道:「這種狀態不會持續太久,我的線人得到消息,有一批南部式賓尼步槍很快就會運到馬內。」

  國王的目光再一次轉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為所動,不疾不徐地說道:「這筆交易完成的時間是在沙利爾之亂發生之前。」

  國王一開始還沒明白,稍微一想,臉上頓時露出尷尬的神情。

  那時候國王等人無視拉佩的功勞,想奪取天堂島的控制權,強行選派一個鎭長過去——原來根源在這裡。

  當然,國王不可能承認自己的錯誤,冷著臉斥責道:「他是秘密警察的成員,你必須為他的行為負責。」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並不打算辯解,這完全在她的預料中。

  「你跑一趟塔倫,告訴他,這次的事讓我非常憤怒,看在他以往的貢獻上,我暫時不追究。你叫他收斂一些,那些火槍和那門火炮必須銷毀,所有的神槍手都編入南方艦隊,如果他做得讓我滿意,我會考慮任命他為那座小鎭的鎭長。」

  「遵命,陛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微微躬身。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態度異常誠懇,不過內心中根本就不在意,到了塔倫見到拉佩後,她只會把這一切當作笑話來講。

  此刻整個南方已經沒有第二股力量能夠和拉佩抗衡,整座班克納特群島都可以視為他的領地,至於鎭長的頭銜確實是個笑話。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樂得在這個時候離開馬內,哪怕半個月也好。

  勒芒一陣愕然,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可惜已經沒辦法阻止。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6-16 10:30 PM

【第七十五話】 為將來打算

  對於國王的命令,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絕對不敢有絲毫怠慢,當天下午她就匆匆忙忙地離開馬內。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只帶了兩個隨從和一個護衛,坐著馬車就出發,一路上幾乎沒有停歇,只花了四天就到了塔倫。

  早在出發之前,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就向拉佩發了個消息,所以有一艘船停在碼頭上,等候她的到來。

  傍晚時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就登上了要塞島。

  「歡迎您的到來。」拉佩等候在升降梯的旁邊。

  「眞是一個安靜的地方。」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看了四週一眼。

  要塞島上沒什麼人,原本駐紮在這裡的一隊士兵已經調走,此刻整座島上就只有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

  「這不是很好嗎?」拉佩輕笑道:「沒有人能打擾到我們。」

  說著,拉佩湊近過來,左手順勢搭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腰上,說道:「這裡的環境怎麼樣?」

  「倒是挺浪漫的,我覺得這裡更像是天堂。」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可不是說恭維話,沒人能夠想到要塞島的頂部是一片平整的草坪,草皮長得異常整齊,遠遠看去就像一塊綠色的地毯,唯一的建築物就是正中央的玻璃暖棚,這座暖棚和馬內那座看上去一模一樣,裡面也種滿奇花異草,彷彿傳說中的精靈王國,不過體積要比馬內那座大得多。

  「我會帶你去眞正的天堂。」拉佩一把抄起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腿彎,把她橫抱起來,往暖棚走去。

  在暖棚的正中央,已經用竹條和火紅色薔薇搭起一座皇冠形狀的花架,底下放著一張很大的床,上面鋪著雪白的絲綢床單,無數紅色玫瑰花瓣隨意地灑在上面。

  「喜歡嗎?」拉佩問道。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笑而不答,她很清楚拉佩這個小男人在討好女人方面很有一套,西爾維婭一心報仇,他就送功法和武技;莎爾娜喜歡藝術,他就送親手畫的肖像。

  「先放我下來,讓我先轉達國王的旨意。」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掙扎了兩下,這當然不是眞的,只是欲擒故縱的手段。

  拉佩坐了下來,就坐在床沿邊,並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在他的腿上坐好,說道:「你現在可以轉達國王的旨意了,我洗耳恭聽。」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咯咯地笑起來,拉佩根本不把這件事當眞,她也一樣。突然笑聲變成嗯嚀,她輕皺著眉頭,微微咬緊嘴唇,神情既像是痛苦不堪,又像是歡喜不盡。

  「說啊,我聽著呢!」拉佩輕咬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側的耳垂,一隻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肢,另一隻手托住她的腿彎,讓她的身體上下起落。

  「他命令你銷毀所有的火槍,還有那門火炮,還命令你把神槍手送往南方艦隊等候收編。如果你做得好,他或許會考慮把鎭長的位置給你。」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微閉著眼睛,一邊輕輕扭動著身體,一邊說道。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並不把國王的旨意當一回事,不過國王的旨意必須原封不動地轉達,要不然她回去沒辦法交代。

  「陛下的話實在太深奧,以我的智慧實在沒辦法理解。」拉佩敷衍道。

  其實拉佩很想破口大罵,但是這會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難做,回去之後,國王肯定會詢問他是如何回覆的,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可能幫拉佩隱瞞,也隱瞞不了。

  蜜絲瑞爾緊了緊身體,問道:「你不打算銷毀火槍和火炮?」

  在猝不及防之下,拉佩差一點丟盔棄甲敗下陣來,他咬緊牙關挺住,好半天才說道:「我只有六把火槍,全都送給陛下好了。至於那門火炮……根本就不存在,我只是嚇唬他們,他們信以為眞了,至於那幾個神槍手,我肯定不可能交出去,其中一人就是我,另外一人是我的女人,還有一人是我的會計;至於鎭長的職位,原來那個人做得不錯。」

  拉佩說的全都是眞話,就算用預言術檢査,結論也只會是眞的。

  但是拉佩可以肯定國王不會相信,只會以為這又是「眞實的謊言」。

  國王的旨意已經轉達,拉佩的回答也有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再也不多說什麼,她不再被動承受,而是反客為主。

  一時之間,暖棚中春意濃濃,呻吟聲、喘息聲不絕於耳,不過更多的是啪啪的撞擊聲。

  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越來越瘋狂,場面已經無法用瘋狂來形容。

  月亮升起又落下,當太陽升到頭頂上方的時候,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終於停了下來。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軟綿綿地躺著,她渾身濕透了,就彷彿剛從水裡撈起來,濕漉漉的頭髮緊貼著額頭,但是她卻沒力氣把頭髮撥開。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已經沒有力氣了,而且全身的每根骨頭都彷彿鬆開般,她感覺到極度的疲憊,不過疲憊的同時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暢。

  只有和拉佩在一起的時候,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才能得到眞正的滿足,甚至都有些「吃」撐了。

  就像現在,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已經不想再「吃」了,卻仍舊被硬塞進去,撐得她兩眼直翻。

  「喜歡嗎?」拉佩輕聲問道,他也很累,不過越累越要堅持,直覺告訴他,想要徹底征服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就必須再加把勁。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嗯了一聲,她既沒有力氣點頭,也沒有力氣說話。

  「那就別再回去了,馬內的局勢越來越不妙。」拉佩又叼住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耳垂。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強忍著一陣陣的暈眩,喘著粗氣說道:「這不可能,我有我的職責。」

  「狗屁職責,連勒芒、都雷德那樣的人都不在乎這個國家的死活,你一個女人瞎操什麼心?」拉佩抬手就是一巴掌。

  那柔軟滑膩的手感確實不錯,拉佩不由得又打一巴掌。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輕叫了起來,好半天才咬著嘴唇說道:「你不明白,我和他們不一樣,我的家族和王室之間有契約,我們家族的成員世世代代都是王室的守護者。」

  「國王對你可不見得有多麼信任。」拉佩冷笑一聲。

  「沒辦法,契約就是契約,我沒辦法違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神情失落地

  「你打算替王室陪葬?」拉佩皺起眉頭。

  「我也不想……」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聲音低沉又輕細。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確實不想,要不然她也不會轉移財產,並且替自己準備後路,不過想要逃脫可不容易,那份契約限制得很嚴格。

  拉佩的腦子快速地轉動起來,對於自己的女人,他一向都很負責,西爾維婭發誓要替她哥哥報仇,他就千方百計幫她提升實力,替她找來一位准劍聖老師。「誓約要求你們家族守護的是國王?還是王室正統?」拉佩低聲問道。

  「你打算在繼承人上做文章?」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猜到了拉佩的意思。

  「我並不看好此刻坐在國王寶座上的那個人,那純粹就是一頭豬,或許豬都可以比他做得更好。」拉佩毫不掩飾對國王的輕視。

  現在拉佩可以破口大罵了,因為這和國王的旨意無關,國王不會問起,就算詢問,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可以隱瞞不說。

  「你有把握將年幼的王子弄出來?他的母親對他看得很緊,寸步都不讓他離開,而我們的王后實在算不上是有理智的人,她不會讓你把她的孩子帶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打過王子的主意。

  「放心,到時候她自身難保。」拉佩輕哼一聲,道:「別忘了,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拉佩很清楚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限於契約,很多手段不能使用,他卻沒有這樣的限制,把他逼急了,乾脆就弄死王后,然後帶走王子。

  拉佩能夠想到的,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同樣也能想到,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夠掌控秘密警察組織,絕對不可能是政治白痴,也絕對不可能是心慈手軟的女人。

  對於王室,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談不上有感情,完全是因為那份源自於血脈的契約,才不得不為國王效忠,而如果拉佩眞的能夠救出王子,按照那份契約的約束條件,在王朝遭遇重大危機,國王陷入必死的境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確實可以將效忠的對象轉到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身上。

  「肯定有人會時刻盯著這些王室成員,甚至在他們身上打下魔法印記,想把王子弄出來恐怕不容易。」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開始考慮具體實現的方法。

  「對付魔法印記很簡單,可以藉助強大的力量加以壓制。」拉佩有絕對的信心,他可以請傳奇魔法師莫文幫忙。

  拉佩完全可以猜到那兩位傳奇強者的立場,一旦局勢發生變化,那兩位傳奇強者肯定會選擇中立,不過中立並不代表不偏不倚,幫個小忙應該沒什麼問題,而且內心中他們肯定更靠向王室一些,畢竟他們受王室供養這麼多年,難免有些情意。

  拉佩一想到國王那樣對待他,他卻要想辦法拯救國王的兒子,心中驟然升起一團怒火,一時之間腦中生出很多想法。

  拉佩不能白白幫這個忙,肯定要利用王子得到什麼。

  拉佩腦子在胡思亂想,身上不由自主地散發出一絲惡意。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感覺到這絲惡意,連忙警告道:「你這段日子最好安靜一些,這次國王眞的感覺到了威脅,千萬別成為他的首要敵人,反正他的寶座也坐不了多久,你儘可能忍一下。」

  「把我當成首要敵人?」拉佩感到不可思議。

  「別打斷我,聽我說下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突然變得異常嚴肅起來,說道:「我在半路上的時候,聽說陛下專門撥了一筆錢給南方艦隊,還派了一批人過來,這批人名義上是幫卡利昂重建南方艦隊,實際上是專門針對你的。」

  「我才不在乎呢。」拉佩冷笑一聲,此刻他的手底下有八位大師,加上他是九位,高階的數量也不少。

  「別說傻話。」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並不清楚拉佩的底細,不過就算知道,她也不敢掉以輕心,道:「連傳奇強者對王室都要表現出足夠的尊重,你難道沒有想過其中的原因嗎?」

  拉佩頓時愣住了,從瑟琳娜那裡,他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不簡單,隱藏著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沒想到王室也不簡單。

  不過這也讓拉佩感到奇怪,道:「國王的情況很不妙,如果他的背後眞有這麼強大的實力,怎麼可能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

  拉佩必須知道答案,這涉及到他如何下注。

  「他們和我一樣,全都受到契約的約束,不得不聽命於王室。不過他們和我不同,限制沒那麼大,不需要和王室共存亡,而且他們針對的是職業傭兵,保護王室免受職業傭兵的傷害,但是他們不能對普通人下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敢說得太多,只能透露這些。

  不過這已經夠了,至少拉佩已經明白為什麼國王對弗格森小隊如此忌憚,很顯然弗格森小隊被定義成普通人,而不是職業傭兵。「聽起來像是和神殿有關。」拉佩隨口說道。

  讓拉佩意想不到的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居然嗯了一聲。

  「眞和神殿有關?」拉佩大吃一驚。

  「我不能說。」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仰頭看著天空,目光注視著太陽。

  拉佩抬起頭,也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太陽,若有所思地問道:「是不是光明神殿?」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閉上眼睛,不過底下用力收緊了一下,這是她和拉佩做遊戲的時候約定的暗號。

  「我已經上了黑名單?」拉佩有些擔心起來。

  「應該還沒有,畢竟在這次事件中,國王並不佔理;不過這也難說,那幫傢伙從來就不講什麼道理。」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太肯定。

  「好吧,我聽你的,在國民會議召開之前,什麼事都不做。」拉佩一口答應下來,他原本就需要時間消化那些剛剛呑下去的東西。

  緊接著拉佩翻了一個身,抱住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腰肢,喊道:「不過作為補償,這段日子你得一直陪著我。」

  對於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來說,拉佩是唯一能夠讓她滿足的男人,反過來也一樣,別看拉佩的女人不少,能夠讓他滿足的只有蜜絲瑞爾侯爵夫人。

  相比之下,拉佩不管是和莎爾娜,還是和瑪格麗特在一起的時候,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唯恐用力太猛,把她們「弄壞」。和西爾維婭在一起,稍微可以放肆一些,不過也得隨時注意,他不至於把西爾維婭「弄壞」,卻有可能「弄傷」。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是拉佩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個,氣質也最好。

  當然,拉佩也不只是為了滿足私慾,同樣也是一片好心,此刻的馬內可不是一個好地方,如果能夠逃離,最好逃得越遠越好。

  可惜,拉佩的想法注定不可能實現。

  「我頂多在這裡待一個星期,之後就必須回去覆命。」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一臉無奈。

  一個星期再加上路上的八天,就是足足半個月,從馬內到塔倫來回半個月勉強說得過去,時間再長就不可能了。

  聽到這番話,拉佩有幾分失落,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起來。

  好半天,還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打破了沉默,道:「你不是想找一個精通密碼破譯的人嗎?你想要破譯什麼?」

  「你擅長這個?」拉佩有些驚訝。

  「看不起我?難道你以為我只會這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底下又用力收緊了一下。

  「這太好了,我原本還在擔心保密的問題。」拉佩笑了起來,他很興奮。

  絲綢的床單滑落到地面,已經髒得像抹布,玫瑰花瓣全都乾枯了,暖棚內不再迴蕩著那令人神往的聲音。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走了,像來的時候一樣,她匆匆忙忙地走了,走的時候她看上去很慵懶,滿是疲憊之色,甚至還有那麼一絲痛苦,走路的姿態也有些奇怪。

  拉佩也是一臉疲色,不時打個呵欠,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你居然沒有變成乾屍,實在難以想像。」比格․威爾調侃道。

  「這傢伙不但沒事,實力還提升了不少。」傑克的眼光不是比格․威爾能比的,他早就注意到拉佩雖然呵欠連天,但是舉手投足之間力量顯得沉穩、內斂。

  「這就是黑魔法師的好處,一旦和魔王締約,只要能夠取悅魔王,就可以得到回饋,暴食能夠提升耐力和體力,憤怒能夠提升力量、速度和爆發力,淫慾能夠提升耐力和控制力。」安德雷是魔法師,看出來的東西更多。

  「好了,不要再說這些了,咱們有活要幹。」拉佩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走過來,手裡拿著一本小冊子。

  這一個星期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根本沒分開過,大部分時間都黏在一起,這本筆記裡面用密碼寫的東西,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趁著休息的時候幫他破

  「法老雷恩在迪莫勒有一個秘密據點。」拉佩說道。「你怎麼會對這傢伙的東西感興趣?那麼古老的傳承有什麼意思?你很想把自己變成木乃伊嗎?」傑克上上下下打量著拉佩。

  「如果有必要的話。」

  拉佩的回答顯然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傑克和安德雷沒把這話當眞,那種虛假的永生對於遠古之時的人來說,或許充滿了誘惑,但是對現在的人來說,一點價値都沒有。

  只有比格․威爾明白拉佩的心思,正是比格․威爾無意中解脫幸運金幣的詛咒,解脫的關鍵就是必須先死一次,一旦死亡,幸運金幣的詛咒自然就消失,死了之後還能活過來的話,那就是自由身。

  比格․威爾變成了守護靈,能夠在別人的面前顯現,還可以附在專門製作的魔偶身上,不過這畢竟算不上完美,沒有肉體、沒有感覺,純粹只是「活著」。

  太陽帝國別的東西不怎麼樣,唯獨對死亡和復活特別有研究,木乃伊只是其中的一種,還有神聖木乃伊、死亡侍僧這樣的高級貨色。

  「這邊怎麼辦?」傑克也聽到一些傳聞,國王派人過來並不是秘密,名義上是重建南方艦隊,但是白痴都能猜到眞正的目的。

  「之前我一個星期沒有露面,不也一切正常嗎?。」拉佩顯得很輕鬆,他一向認為身為上位者,最重要的就是挑選正確的手下,讓手下去做他們能夠勝任的活。

  以前人手不夠,拉佩不得不到處奔忙,現在呑並了南方艦隊名下的一大批產業,他得到的不只是一堆工廠,還有那幾位將軍擁有的商行,拉佩沒有獨呑,而是和卡利昂一人一半,不過他的分法有些特別,不動產、貨物和__全留給卡利昂,他則抽光資金和所有的人員,所以現在他不缺人。

  「你不在的時候,萬一上面派人下來直接佔領這裡怎麼辦?你別指望投降過來的那五個大師會拚命。」傑克提醒道。

  「他才不擔心呢。」比格․威爾代替拉佩回答了。

  「為什麼?」傑克難以理解。

  「想想看,他為什麼搞出那門炮?」比格․威爾給了一個提示。

  傑克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以前那幫人敢無視拉佩的利益,就是因為他們覺得拉佩只能逆來順受,沒辦法反抗,但是現在有了這麼一門火炮,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你剛才提到那些大師,我突然想起來了,被佛勒老頭拿去的那個玩具怎麼樣了?」拉佩問道,這一個星期他一直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待在一起,過著荒淫無度的日子,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拉佩所說的那個玩具,就是不想成為奴隸,結果被他煉成肉身傀儡的那個大騎士。

  「老瘋子幫它固化了銅皮鐵骨,再加上它變異的皮膚,防禦力強得嚇人,老瘋子還把它原來的意識和身軀直接融合,讓它擁有類似本能反應的能力,實力相當恐怖,對付一、兩個普通的大騎士絕對沒有問題。」傑克回答得倒也仔細,他知道拉佩的想法。

  這次行動充滿了未知的危險,可能遇到各種意外,最好有一個強力的肉盾擋在前面。

  現在肉盾有了,不過拉佩充滿疑惑,道:「不是說只剩下准大師的實力嗎?」

  「只要掌握某種法則,就是大師;像你這樣沒有掌握法則,但是能夠借用,就被稱為準大師。你是靠外力,還有一些人在高階巔峰被困了很久,已經觸及到某種法則,卻始終無法踏出最後一步,這樣的准大師最多,當然也有從大師境界跌落下來的准大師,大師代表的是境界,並不代表具體的實力。

  「那個傢伙變成肉身傀儡後,只能憑本能運用法則的力量,大師算不上,只能算準大師,不過力量、速度、體力、防禦力和反應能力都提升到了變態的程度。」傑克解釋道。

  「這可太好了,把它帶回來之後,咱們就出發。」拉佩說道。

  「最好準備得充分一些,比如幫它打造一件重甲。」傑克提議道。

  「你發明的那種護甲?」拉佩聽傑克說過,那種護甲不光是為盜賊準備的,騎士、重甲戰士也能用。

  「我一直想找一個大塊頭當試驗品,可惜一直沒能如願。」傑克不加掩飾地說道。

  「沒問題。」拉佩說道。

  五天後,一輛馬車進入了迪莫勒。

  迪莫勒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城市,不過並不靠海,沒人會想到一個海盜會把藏身處設在並不靠海的地方。

  馬車停在郊外的一座莊園門口,這是一座很大的莊園,佔地相當於兩座街區,四周有一圏高聳的鐵欄杆圍攏著,裡面是一片平整的草地,正中央有一幢後古典風格的房子,上、下兩層樓,通體用白石頭砌成,屋頂是平的,有一圏欄杆,顯然被當作陽台使用。

  拉佩坐在馬車窗口邊上,他看了門牌號碼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你確定是這裡?」傑克疑惑地問道。

  那座莊園完全不像是海盜的據點,裡面有人居住,而且很熱鬧,莊園的一側有一座很大的雨棚,裡面停著五輛馬車和三輛大車。

  這是一個人丁興旺的家族,從馬車的樣式和新舊來看,這家人算不上特別富有,但是日子過得還不錯,甚至還可能是個小貴族。

  「地址沒錯。」拉佩取出那本筆記,再一次確認了一遍。

  「或許這就是雷恩的家人。」傑克猜測道。

  「有可能。」說話的是比格․威爾,他也跟著來了,說道:「我們最好到處問問,或許可以找到些線索。」

  「去哪裡問?」傑克看了看四周。

  「剛才來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座教堂。」比格․威爾一直在留意四周的情況。眾人轉頭看著拉佩,這群人裡面就數拉佩最適合和那些牧師打交道。

  馬車立刻掉頭,順著來的路倒回去,幾分鐘後,馬車停在一座教堂的門口。這是一座非常簡樸的教堂,門口只有一口很小的鐘,有點像警鐘的樣式,而所謂的教堂只是一排長屋,旁邊還有一間屋子,顯然是牧師住的地方,在屋簷底下掛著長長的一串玉米還有兩塊臘肉。

  「有可能是一個眞正虔誠的信徒,也有可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你最好小心點。」比格․威爾看著那串玉米和那兩塊臘肉,輕聲警告道。

  拉佩點了點頭,他從馬車上下來,轉動了一下戒指,瞬間變成佩拉得的模樣。

  拉佩沒有忘記摘掉其他戒指,那些東西太顯眼了。

  「最好把鞋子也脫了,裝成苦修士。」比格․威爾建議道。

  「為什麼?。」拉佩感到奇怪,覺得就算要裝,也沒必要裝成苦修士吧?

  「獵魔人大多是苦修士。」比格․威爾說道。

  拉佩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他把鞋子和襪子都脫下來,光著兩隻腳。

  「這雙腳太乾淨了,會不會引起懷疑?」安德雷問道。

  「那倒用不著在意,很多苦修士是普通牧師轉的,特別是那些聖禮派牧師,一向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比格․威爾說道。

  「幫我確認一下有沒有破綻?」拉佩在原地轉了一圏。

  「很不錯。」比格․威爾沒看出什麼破綻。

  拉佩有了信心,他朝著教堂旁邊的那幢房子走去。

  牧師就在房間內,他正坐在窗口的書桌前寫信,突然看到有人往這邊走,而且來的人一副苦修士打扮,他立刻放下手裡的筆,快步走到門口,打開房門,異常興奮地說道:「總算來人了,我還打算再催一下呢?」

  拉佩很意外,連忙問道:「怎麼了?」

  「羅訥爾多主教派你來的時候,沒告訴你這裡發生的事?」牧師微微一愣。

  拉佩立刻知道這裡肯定有問題,連忙說道:「上面只是讓我過來看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羅訥爾多主教的意思,他們什麼都沒告訴我。」

  「怎麼會這樣?」牧師胡塗了。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拉佩問道。

  牧師一把將拉佩拉進去,他關上門,取下十字架掛在門上,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三天前,有一個人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在此之前,一直有貓和狗無緣無故地失蹤。」

  「這沒什麼了不起的,那個人可能出遠門了,只是忘了告訴其他人。」拉佩故意說道。

  「不不不。」牧師連連搖頭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裡以前就出過吸血鬼,那段日子天天有人失蹤,然後過了幾天屍體才被發現,全都變得骨瘦如柴,渾身上下一滴血都沒有。那時候我還不是這裡的牧師,前任牧師聽說就是被吸血鬼殺死的,不過後來那個吸血鬼消失了,這麼多年過去,一直很太平,直到一個月前有人發現貓、狗接連失蹤,隔幾天就會發現被吸乾的屍體。」

  「那個失蹤的人是怎麼回事?」拉佩問道。

  「失蹤的人叫約翰․博萊爾,失蹤的那天晚上,他看上去一切正常,晚餐後和家人聊天到九點,然後各自回房睡覺。第二天一早,別人都起來了,唯獨他沒起床,他的房門反鎖著,窗戶也關著,等到博萊爾家的人撞開房門,才發現他已經失蹤了。」牧師膽顫心驚地說道。

  「在自己家還要鎖門?」拉佩感到奇怪。

  「這裡都是大家族,連主人和僕人,往往有十幾口人,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牧師聳了聳肩。

  拉佩確實沒想到大家族還有這樣的問題,在自己家裡,睡覺居然還要鎖門。

  「有沒有可能是某個高明的盜賊做的案子?我聽說那些高明的盜賊能夠讓窗戶和門反鎖上,製造沒人進入過的假象。」拉佩又問道。

  牧師連連搖頭道:「警察已經來看過,絕對沒有外人闖入的痕跡。」

  聽到這番話,拉佩大致已經可以確認,但他仍還要確認幾件事,道:「前任牧師是什麼時候遇害的?」

  「差不多十五年前。」牧師連忙說道。

  「十五年前?」拉佩喃喃自語道,這和筆記上的紀錄大致能夠對上,發現那片古代墓葬的時候是在十七年前,前後相差兩年。

  拉佩調查過雷恩,雷恩成為海盜的時間也是十幾年前。

  「失蹤的這個人住在哪裡?」拉佩問道。

  「我可以帶您過去。」牧師巴不得有人幫他搞定這件事。

  拉佩想了想,倒也沒拒絕。

  出了門,牧師看到路旁的馬車,一陣愕然後問道:「您不是一個人過來的?」

  「上車之後,不要亂說廢話,車上全都是獵魔人。上面把我們召集起來,卻什麼事都沒告訴我們,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但是另外兩個人遇到過,他們說這次的事可能很麻煩,弄得不好會死很多人。」拉佩說得很玄。

  牧師被嚇得渾身發抖,等到他上了車,看到車上居然還坐著一個滿臉疙瘩、身體怪異、雙眼無神的怪物,更被嚇得魂不附體。

  不過牧師沒懷疑拉佩,因為拉佩事先說過,車上全都是獵魔人。

  獵魔人這個職業很特殊,很多被光明神殿控制的異教徒、魔法師,甚至一些非人類也會成為獵魔人。

  「沿著那條大道往前走,看到一幢紅磚紅瓦的莊園就停下。」牧師強打著精神,朝車伕喊道。

  車伕是臨時找的,原本是西爾維婭的手下,實力馬馬虎虎,但去過的地方倒是不少,對於南方的大多數城市都頗為瞭解。

  隨後,馬車沿著之前的路跑了一趟。

  幾分鐘後,這輛馬車再一次在之前停過的地方停下來。

  那個牧師所指的莊園,就在拉佩等人之前看到的那幢白色後古典風格的宅邸的旁邊。

  「約翰․博萊爾是他們家的長子,他就住在三樓左側的房間。」牧師用手指著一扇窗戶。

  車上的人全都看了看那扇窗戶,又看了看旁邊的白色莊園,那扇窗戶正對著莊園。

  「旁邊的這座莊園是誰家的?」拉佩毫不掩飾地問道。「那是莫菲一家,他們家曾經是這裡的望族,不過現在已經沒落了。」牧師連忙回答,然後看著拉佩問道:「您覺得莫菲一家有問題?」

  拉佩並不回答,而是繼續問道:「我如果想知道這家人的情況,需要從什麼地方下手?」

  「莫菲家族的歷史不算太長,開始發跡也就最近一個世紀的事,最初是經營店舖起家,後來開始跑船經商,由此開始發家,現在他們家擁有六條商船……十七年前確實出過一件事,老莫菲和他的二兒子從東方採購一批香料,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風暴,結果一船只有三個人活了下來,其中兩人是水手,另外一人就是莫菲家的二兒子,不過沒過多久他就死了……」

  「有人說,他們遭遇的風暴是某個魔物暗中興風作浪,那三個逃回來的人雖然暫時保住一條性命,實際上被下了詛咒,在之後的幾年,這三個人先後死亡,死的時候全都沒有絲毫徵兆……」

  一個老警察一邊翻閱著一本厚厚的冊子,一邊說個不停,他在這裡當了三十多年警察,管的就是這一帶,對這裡的一切瞭如指掌。

  「十五年前這裡出現吸血鬼,莫菲家有沒有死人?」拉佩問道。

  「沒有。」老警察迅速地翻到其中的一頁,上面有一份清單,全都是姓名,道:「總共死了十二個人,沒有莫菲家的成員。」

  「你能幫我做一下標記嗎?」拉佩將一張紙遞過去,上面是他隨手畫的這片區域的俯視圖,他放了一個小精靈出去,從空中往下看,然後畫了下來。

  老警察取過圖,戴上眼鏡,驚詫地說道:「畫得不錯。」

  老警察拿起筆,一邊對照清單上的名字,一邊在那張圖上做著標記。

  就在這時,傑克、安德雷和牧師走了進來,他們和拉佩兵分兩路。

  「有兩座墳墓是空的。」傑克說道,他們負責檢查莫菲家那三個人的墳墓。「哪兩座?」拉佩問道。

  「阿諾門․莫菲和拉里․馬西姆。」傑克說道。

  阿諾門․莫菲是莫菲家那個二兒子,拉里․馬西姆是回來後不久就死去的水手,另外一人活得稍微長一些的水手叫維尼․托斯塔拉。

  「這兩個人就是吸血鬼?」老警察低聲問道。

  「未必是吸血鬼,或許是更可怕的東西。」拉佩嘆息一聲。

  拉佩已經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那艘船確實遭遇到風暴,不過船隻並沒有在風暴中沉沒,而是把他們帶到那座神秘陵寢所在的地方。他們進入了陵寢,發現一些可怕的東西,大部分人當場死亡,只有三個人逃出來,不過其中兩個人可能已經變成怪物,他們的死其實是一種假死,之後又從墳墓裡面爬出來。

  拉佩也可以肯定雷恩確實復活了,吸血可能是復活的需要,也可能是某種儀式,從當初的死亡人數來看,此刻的他還在恢復期。

  拉佩看了老警察畫的那些標記一眼,那些標記並不是以莫菲莊園為中心,這就有些奇怪了。

  「要不要過去勘察一下?」傑克提議道。

  拉佩看了看天色,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搖頭說道:「還是等明天吧。」

  「那東西又不是吸血鬼,未必怕陽光。」傑克說道,在他看來,什麼時候都一樣。

  木乃伊雖然也是亡靈,卻沒有那麼畏懼陽光。

  「那也要準備一下。」拉佩轉頭朝著牧師問道:「城裡最大的光明神殿是什麼等級?」

  「有兩座大型的光明神殿。」牧師連忙說道。

  「我需要大量的聖水和聖油,最好是金色質量,禁魔用的鎖鍊要二十條、銀十字架二十副、驅魔捲軸一百張。」說著,拉佩掏出一隻錢袋,從裡面拿出兩張金元券。

  自從離開馬內後,拉佩一直沒機會用金元券,在別的地方用它遠不如匯票方便,而各大神殿是認可金元券的,神殿也有自己的匯票,不過各座神殿的匯票並不通用。

  牧師拿著那兩張金元券離開了。

  拉佩從警察署出來,卻沒有回旅店的意思,低聲說道:「咱們到處去轉轉。」這一次,拉佩沒打算坐馬車。

  安德雷放了一個群體隱身術,他們頓時消失不見。「你們覺得那傢伙有可能在什麼地方?。」拉佩低聲問道。

  傑克指了指腳下。

  「和我的猜測一樣。」拉佩說道。

  木乃伊雖然不怕太陽,卻也不喜歡太陽,和其他死靈一樣,它們更喜歡陰森黑暗的地方,而且它們擅長挖洞。

  「你能發現地下的空穴嗎?」拉佩轉頭向安德雷問道。

  「如果淺一些還好說,深了就不行,我擅長的是精神魔法,而不是操縱元素。」安德雷一臉抱歉。

  「你也別問我。」傑克搶先說道,盜賊對地下室、密道之類的東西確實挺敏感,不過太深的話,他們也沒辦法。

  「早知道這樣,應該帶一位預言家過來。」拉佩有些後悔,他現在手裡有幾個預言家,全都是從南方艦隊弄來的,但因為擔心此行會有危險,所以沒帶來。

  「恐怕用處不大。」比格․威爾搖頭,見拉佩三人不明白,解釋道:「十五年前這裡發生的事肯定驚動很多人,不說各大神殿的反應,如果有魔法師聽到這個消息,肯定也會跑過來,結果大家都一無所獲,說明雷恩藏身的地方不但能夠干擾預言類的能力,而且很難被探測到,如果在地下的話,也是在很深的深度。」

  聽到比格․威爾這樣一分析,拉佩三人不得不點頭贊成。

  「搞不好這裡隱藏著一頭神聖木乃伊。」安德雷隨意猜測起來。

  「那不算什麼,總比死亡侍僧好。」拉佩聳了聳肩膀。

  遠古之時的等級體系和現在不同,沒辦法進行模擬,不過可以找一個近似的東西加以對照。

  神聖木乃伊是一種很變態的東西,相當於重騎士加黑魔法師,力大無窮、防御驚人,擅長死靈召喚、精神攻擊和各種詛咒,非常難纏,不過神聖木乃伊動作遲緩,而且不擅長隱形,打不過還可以避開。

  死亡侍僧就不同了,那才是眞正的恐怖,它們相當於劍客、刺客加黑暗術士,力量或許比神聖木乃伊差些,卻也是碾壓等級的,只有大騎士可以和它們比力氣,更可怕的是它們的速度、靈活和技巧。它們的身體近乎於虛無,物理類型的攻擊全都無效,卻又不是靈體,並不害怕火焰和陽光,會的魔法不多,也大多是詛咒,不過天生能夠隱形,還能夠在泥土和岩石中穿行。

  反正拉佩情願面對一群神聖木乃伊,也不想碰到一個死亡侍僧。

  不過既然來了,不可能白跑一趟,拉佩一邊走,一邊將一根根纖細的金屬長針插入地裡,這是煉金術士用來探測地下是否有礦的魔法,能夠深入地下數十尺,不但能夠發現金屬礦藏,還能探測水源,在古帝國時代就已經出現,之後的兩千年一直在不停改進,現在的靈敏度和準確度已經比以前強得多。

  和拉佩相比,安德雷顯得異常輕鬆,他只是將精神力聚集成一束在地下來回掃著,他的精神力能夠遠達數十公里,同樣也可以深入地下百尺。

  至於傑克,他則是靠腳步在地下的回彈,來確認有沒有空穴。

  轉了半天,拉佩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向傑克和安德雷。

  「我也沒什麼發現。」傑克嘆道,這原本就在他的預料中,不過仍舊感到很失望。

  「我發現了一條地下水脈、幾座墓穴,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沒有隱蔽所,也沒有可疑的地方。」安德雷的回答也差不多。

  第二天,拉佩早早地起來,他走到窗檯邊上。

  窗檯旁邊放著一張桌子,桌上有一隻很大的玻璃盤,上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根根閃爍著微弱光芒的「銀釘」。

  這些全都是子彈─箭形彈,因為用聖水浸泡一個晚上,看上去銀光閃閃,經過這樣的處理,每一發子彈都具有聖光特性,對於死靈來說,這東西堪比毒藥。整整兩壺聖水最終換來這一百多發箭形彈,這就是拉佩最大的依仗。

  拉佩拿起幾枚箭彈小心翼翼地檢查起來,確認附著在上面的銀色塗層完全乾透,才開始安裝彈托和子筒。

  這些都是很煩人的工作,在塔倫的時候,拉佩可以讓手底下的人去做,在這裡就只能靠自己。

  _彈托由兩瓣組成,每一瓣都是裡、外兩層,裡面是軟木,外面是皮革,這比起當初用皮革捲成的彈托要精巧許多,做成的子彈命中率也要高得多。

  子彈一枚接著一枚被裝配完成,所有子彈全都塞進一隻小盒子內,當拉佩裝配完最後一發子彈,外面的天已經亮了。

  拉佩出了房門然後下樓,他看到傑克已經坐在餐廳,正慢條斯理地吃著東西。那個醜陋可怕的鐵甲怪物傻呆呆地站在角落。

  「安德雷呢?他還在睡覺?」拉佩走到傑克面前問道。

  「他出去散步了。」傑克說道。

  傑克指了指餐盤,道:「這裡的蛋塔不錯,你不來點?」

  拉佩搖了搖頭,在外面的時候他一向小心。

  拉佩往嘴裡塞了五、六顆藥丸,這藥丸一顆就足夠讓一個壯漢一整天不需要吃東西。

  安德雷不在,拉佩也只能等待,反正就算要出發,時間也太早,現在的陽光可沒什麼力道。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當太陽升到樹梢的時候,安德雷回來了。

  一進門,安德雷就低聲說道:「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

  「很有趣的事?你又去現場踏勘地形了?」傑克問道。

  「我昨晚沒有睡好,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突然想起你們說過,當初在馬內的時候,為了掩人耳目,你們弄了一條水下通道。」

  「水道?」拉佩和傑克對視了一眼。

  安德雷攤開拉佩畫的那張圖,上面除了老警察做的標記,現在又多了一些東西。安德雷指著他畫的標記,說道:「我檢査了一下,發現沒有死人的那些房子有一個共同特點,它們的排水溝都不相連,有的直接排入河裡,有的自己弄了一座污水池,而死了人的房子,排水溝全都是同一條。我又去問了一下那個老警察,他告訴我一個非常出乎預料的答案。」

  說到這裡,安德雷停頓了一下。

  「快說。」傑克催促道。

  「排水溝是在阿諾門․莫菲和拉里․馬西姆死後第二年建造的,提議者正是維尼․托斯塔拉。」安德雷笑了起來:「我還發現一個大家都疏忽的地方,我們全都下意識認為阿諾門․莫菲就是雷恩,雷恩留下的那本筆記證明他接受過高等教育,而這三個人中只有阿諾門․莫菲有條件上學。」

  「那個老警察卻給了我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阿諾門․莫菲為人粗魯莽撞,不喜歡唸書,為此老莫菲曾經很頭痛。反倒是維尼․托斯塔拉為人機靈,能寫會算,而且有傳言他其實是老莫菲的私生子。」安德雷說出自己的發現。

  「有意思。」拉佩點了點頭,緊接著他問道:「那條水溝通往哪裡?」「通往七公里外的一條小河。」

  安德雷這麼晚回來,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這更有意思了。」拉佩頓時想到很多東西,道:「排水溝排出的是污水,免不了會有血水或者腐爛發臭的東西,正好能夠掩蓋鮮血的味道。」

  「我記得莫拉一家在河邊有座磨坊。」傑克補充道,他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昨天恰好看過莫菲一家的產業。

  「那還等什麼?」拉佩站起身。

  半個小時後,拉佩等人站在那座磨坊前,這是一座水力磨坊,現在已不用,水車被鎖了起來。

  「按照我的經驗,這種地方如果有密道,入口十之八九在水車底下。」傑克說著經驗談。

  拉佩朝著水車看了一眼,頓時覺得這話有道理,把入口設在水車底下,既可以防止別人誤入,又可以消除進出的痕跡,可以說是一舉多得。

  拉佩轉頭朝著鐵甲怪物喝道:「下水,把洞口找出來!」

  鐵甲怪物原本無神的雙眼突然閃現出刺眼的紅光,它往前一滾,撲通一聲跳進河裡。

  安德雷隨手掏出一面水晶鏡片,鏡片中映照出鐵甲怪物看到的一切。

  水車底下的光線很暗,而且水非常渾濁,旁邊的石壁上長滿水藻,不過仔細看,隱約可以看到那裡確實有一個洞。

  鐵甲怪物一下子鑽進去,別看它的身體魁梧,還穿著厚重的鐵甲,卻出人預料的靈活,那件鐵甲也很特別,雖然厚重,但是分成好幾個部分,之間用鉸鍊相連,對活動一點都沒有妨礙,鐵甲怪物幾下就鑽了過去。

  洞內一片漆黑,安德雷在鏡片上劃了兩下,這下子又能夠看到東西。

  水道轉而向下,就如同一口深井。

  鐵甲怪物身軀龐大,又是一身鐵甲,下沉的速度很快,轉眼的工夫就到了底部。

  「至少有兩百尺深。」安德雷說出他的估計。

  「等一會兒我們怎麼下去?」拉佩問道,他可不想走那條水道。

  「很簡單,一且確定位置,咱們直接打一個洞下去,我也沒興趣在那個『下水道』裡面繞來繞去。」傑克道。

  說話的工夫,鐵甲怪物已經鑽過另外一條平行的水道,接下來又是豎立的水井,這一次是往上,只有十幾尺,頂上是一扇鐵門。

  「打開門。」拉佩隔著鏡子下達命令。

  那扇鐵門有一個舵輪般的門把,鐵甲怪物抓住後,用力轉動起來。

  「居然連魔法門都不知道佈置,這個叫雷恩的傢伙看上去並不聰明,至少不懂得學習。」安德雷鬆了一口氣。

  身為魔法師,首先要有腦子,其次要謹愼,然後才是實力。

  門開了,水先在巨大的壓力下往上漲,但是很快又被壓下去,似乎有股無形的力量把水擋在那扇門的下面。

  鐵甲怪物從水裡出來,上面是一條圓形的隧道,直徑有兩尺左右。

  「我們打洞下去?」拉佩問道,他問的是傑克。

  此刻拉佩等人在做的事就相當於闖入別人的家,對於這種事,傑克最在行。「你還是先放一些小精靈下去吧,我懷疑底下是一座迷宮。」傑克的神情異常凝重。

  「如果是半人工、半天然的還好理解,可這明顯不是。雷恩也不是海盜王,他的手底下也就百來人,怎麼可能在如此深的地底建造一座龐大的迷宮?」拉佩覺得難以想像。

  「你忘了?太陽帝國最有名的並不是『死而復生』,而是巨型建築的建造。」安德雷提醒道:「他們能夠建造數百尺高的金字塔,也能夠在山裡開鑿出數十公里長的地下陵寢。」

  「有東西出來了。」傑克打斷安德雷和拉佩的討論。

  鐵甲怪物頓時擺出警戒的姿態,它的面罩瞬間落下,把整張臉遮擋起來。隨著一陣錚錚輕響,身上的鐵甲彈出一根根利刺,這些利刺有長有短,長的達一尺,短的在五、六寸之間,根部都有茶杯口般粗細,尖銳又結實。

  鐵甲怪物剛才是個鐵塊,現在變成一隻鐵刺蝟。

  遠處果然有東西走了過來,那是一隻蜘蛛,一隻比大象還龐大,渾身毛茸茸,八字眼睛通紅似血的巨型蜘蛛。

  「這就是挖掘出迷宮的東西?」傑克感到頭皮發麻,不由得想到如果是自己在如此狹小的空間遇到這個怪物,應該怎麼辦?

  傑克想了半天,得到的結論是只能避開。

  問題是,底下只有這麼一隻蜘蛛嗎?

  「這恐怕只是警衛,建造這座迷宮的傢伙肯定比這更大,也更恐怖。」安德雷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原本以為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冒險,沒想到一上來就碰到這麼大隻的傢伙。

  「我覺得很奇怪,雷恩是怎麼把它們帶到這裡來的?我記得老莫菲遇難時乘坐的是一艘中型商船。」拉佩很清楚一艘中型商船的船艙有多大,裝下這只蜘蛛都有些勉強。

  「這正是我擔心的問題。」安德雷的神情看上去異常凝重,道:「我曾經在一部古老的文獻中看到,在托勒密時代,也就是太陽帝國最後的幾個世紀,死而復生的技術達到了巔峰,他們解決了復活後無法成長的難題。」

  「能夠成長的木乃伊?」傑克嚇了一跳。

  反倒是拉佩頗為淡定,並不怎麼在意地說道:「如果光長身軀,可算不上眞正的成長,他們的研究離成功恐怕還有很長的距離。」

  拉佩是魔法師,但是幫他啟蒙的卻是佛勒這個煉金術士,所以他首先學習的不是如何釋放魔法,而是識別各種材料和瞭解生物的構成,正因為如此,拉佩知道每一種生物都有最適合的尺寸,太大和太小都不是好事。

  拉佩的話音剛落,那邊已經打了起來。

  那隻蜘蛛猛撲上來,鐵甲怪物也不甘示弱地衝上去。

  鏡子上的影像猛地一震,緊接著影像飛速遠離,顯然鐵甲怪物被打飛出去。

  「光長身軀,或許算不上眞正的成長,但是你不得不承認,個頭大了,力量也會變大,量變最終會化為質變。」傑克輕嘆一聲,他已經打定主意決定不與這種怪物交手。

  「恐怕不只是力量變大的問題,蜘蛛不是甲蟲,沒有特別強化過甲殼,隨著體積變大,甲殼會顯得越來越脆弱,而節肢是骨骼在外,肌肉在裡,這種構造並不適合承受劇烈衝撞。但是現在看來,這蜘蛛不但甲殼被強化過,而且裡面像是塡滿了岩石或者鐵塊。」安德雷的手指在鏡片上快速滑動著,鏡片上自動顯現出一連串數據和公式,還有結構剖面。

  「鋼筋鐵骨?銅皮鐵膚?鋼岩堅體?」拉佩的腦子裡面一下子冒出來好幾種魔法。

  就在這時,那隻蜘蛛突然間沉入土裡,就彷彿那不是土,而是水。

  「岩間行走?這東西是魔法生物?」拉佩倒抽一口涼氣。

  「我猜是生物體改造。」安德雷的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即便對於現在來說,生物體改造也是一項很大的課題,沒想到幾千年前的祖先就已經有了成果。

  不過安德雷轉念一想,心思又冷了下來。

  曾經出現過這樣的技術,結果卻消失了,而且整個帝國也都隨之消失,一個時代就此結束,其中肯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如果貿然重複,恐怕會重蹈覆轍。

《劍的旋律》第16集 預告

  循著法老雷恩留下的線索,拉佩追蹤到一座地下迷宮,並發現裡面的毒蛛和恐怖的紅鱗巨蛇似乎在守護著什麼秘密,難道是傳說中太陽帝國的「永生之法」?

  拉佩返回加姆沙爾,除了察覺此地的對外聯絡全被切斷,還有賓尼派的高層竟在高調追求莎爾娜,甚至有大師級刺客準備對他家人不利,這一連串沖著拉佩來的陰謀,幕後的操控者是否跟賓尼派有關?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1 12:27 PM

第十六集

  【第七十六話】 不死之蛇
  【第七十七話】 殺蛇
  【第七十八話】 感情●危機
  【第七十九話】 安排和部署
  【第 八十話】 如何運用法則?

第七十六話 不死之蛇

  泥漿不停噴湧而出,一隻像老鼠的東西正不停往地下深處挖掘,這是從佛勒那裡借來的,用來挖洞比什麼都方便,結構又很簡單,就只有一正、一反兩個鑽頭,就算壞了也容易修,唯一的缺點就是洞太小,只有拳頭那麼大。

  在底下兩、三百尺深的地方,鐵甲傀儡正在和一大群蜘蛛幹架,那隻大蜘蛛居然會召喚幫手,這是誰都沒有料到的。

  蜘蛛的幫手當然也是蜘蛛,幸好沒有一隻像那隻大蜘蛛一樣體型龐大,召喚來的蜘蛛全都小一號,有些大小如同鍋蓋,有些仿若磨盤,種類也很雜,有的通體碧綠,背部佈滿豔麗的花紋,一看就知道劇毒無比,有的銀光閃閃,像是用金屬打造而成,纖細的長腿鋒利如劍,如同一個劍客,還有一種蜘蛛像是虛體,能夠躲藏在陰影中。

  不過這些蜘蛛對於渾身鐵甲又硬如鋼鐵的鐵甲傀儡來說,並不是難以對付的東西,真正討厭的是滿地的蛛網。

  此刻隧道內佈滿蛛網,有的五彩斑斕,有的暗若陰影,有的像鋼絲編織而成,不過有一點全都相同,這些蛛網都堅韌異常。

  雖然鐵甲傀儡力大無窮,但是拿這些蛛網也沒辦法,它被層層迭迭的蛛網包裹起來,已經動彈不得。

  正因為如此,地面上的拉佩等人才不得不打洞下去,為的是救鐵甲傀儡出來。

  「這怎麼回事?太陽帝國的特產不是聖甲蟲嗎?怎麼變成蜘蛛?」拉佩看著鏡子裡面的投影,一邊關注著打洞的情況。

  大魔法師安德雷齜了齜牙,皺眉道:「我懷疑這不是那三個人從陵寢裡面帶出來的,而是一窩本地蜘蛛因為某種原因變成現在這樣。」

  「還會傳染?像瘟疫那樣?」拉佩的臉色變了。

  就在這時,底下傳來咚的一聲輕響,噴湧的泥漿也瞬間消失,那個挖洞的東西已經挖通隧道,一下子掉了下去。

  「流沙。」安德雷朝著洞口一指,他專精的領域是精神魔法,而不是元素魔法,不過簡單的元素魔法也可以瞬發。

  如果沒有這個洞,流沙術只會製造出一個直徑幾尺的流沙坑,現在就不同,剛剛變成的流沙立刻沿著洞滑落下去,那個洞變得越來越大,從一開始的若拳頭大小變成像碗口大小,然後變成似面盆大小,最後變得如同水缸一樣大。

  拉佩三人並沒有急著往下跳,那是找死,大師也是人,一旦被陷住,同樣也會被幹掉,更何況他們都不適合硬碰硬的戰鬥,在這種狹小擁擠、沒有足夠活動空間的地方,三人的戰鬥力甚至比不上那具鐵甲傀儡。

  「聚光。」安德雷舉起雙手,魔法師有魔法師的戰鬥方式。

  頓時周圍方圓幾公里的天空全都為之一暗,所有光都匯聚成一道光柱朝著地洞落下去。

  底下的隧道內原本漆黑一片,光柱一落下,隧道頓時被照得異常明亮,亮度足以刺瞎大多數人的眼睛。

  一連串的尖叫聲從底下傳上來,證明地底生物怕光的特性,雖然那點光亮並不足以威脅到這些蜘蛛,這些蜘蛛仍舊飛快地逃開。

  但,拉佩三人仍舊不急著往下跳。

  拉佩隨手放出十幾個小精靈,這些小東西一鑽進隧道,立刻緊貼著天花板往兩側飛,因為只有天花板上沒有被蜘蛛網籠罩,不過它們不敢飛得太快。

  突然啪的一聲輕響,一個小精靈失去聯絡,不過在它被毀之前的瞬間,上面的拉佩三人全都已經看到凶手的真面目,那是一隻蜘蛛,只有鍋蓋大小,而且行動的方式非常詭異,不是爬行,而是一閃一閃,有點像相移。

  「好東西,等一會兒你們幫我一個忙,一定要抓住這東西。」傑克兩眼放光,他有種感覺,如果能夠抓到那東西,或許可以領悟出這種詭異的移動方式。

  「怎麼抓?空間類的生物根本就沒辦法抓,即便抓到,你拿什麼把牠關起來?」安德雷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有辦法。」傑克說道,不過他隨即又一臉失落。

  辦法確實有,一種是用束縛空間的魔法物品,另一種是用具有法則特性的物品,前者可以是籠子、盒子,也可以是繩索、鐐銬,甚至請那些專精空間魔法的魔法師打一道魔法印記也行,後者必須是盒子,因為法則有互相排斥的特性,不管是相移還是傳送,又或是空間跳躍,全都需要借助於空間法則,因為法則的互相排斥,空間法則會被排斥在盒子的外面。

  辦法雖然有,而且不只一種,但是傑克都做不到。

  傑克正琢磨著,哪裡能夠弄到這樣的東西,突然他的心頭一陣狂跳,瞬間湧現強烈的警兆。

  不只是傑克,此時拉佩和安德雷也感覺到,於是三人同時閃身躲避。

  安德雷最簡單,他直接飛起來,拉佩沒本事瞬發飛行術,形態變換術同樣需要時間,根本來不及,好在他的反應不慢,背後彈開一對滑翔翼,瞬間平飛出去數十尺遠,傑克則腳尖一踮,身體一下子射出去,轉眼工夫已經逃到數百尺外。

  拉佩三人剛逃開,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立刻隆起一座土丘,土丘的形狀看上去就像是一隻蜘蛛,而且是那隻巨型蜘蛛。

  突然,土丘朝著傑克追過去,與此同時,另外幾隻蜘蛛也從土裡冒出來,此刻的景象異常詭異,就彷彿是從水裡鑽出來一樣,等牠們出來後,泥土自動合攏,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無盡迴廊。」安德雷不知道什麼時候掏出法杖,他凌空而立,法杖的頂端直指著那群蜘蛛。

  此時方圓百尺的空間頓時波動起來,就像一片水波蕩過,不過這詭異的一幕一閃即逝,樹木仍舊是原來的樹木,青草依舊是原來的青草,石塊和泥土也沒有絲毫改變,只有那些蜘蛛全都消失了。

  「那隻一閃一閃的蜘蛛呢?」傑克抬起頭,向安德雷大聲問道。

  「你現在還有心情管這個?那些蜘蛛還沒被消滅,我只是把牠們困住而已,這道魔法只能維持五分鐘!」安德雷怒道。

  「好吧、好吧。」傑克舉手投降。

  「五分鐘絕對夠了。」拉佩落回原來的地方,卸下身後的背包,從裡面抖開十幾條鏈子。

  這些鏈子看上去很細,就像掛在脖子上的金項鏈,但這可不是普通的鏈子,而是禁魔鎖鍊,光明神殿的特產,當年光明神殿就是用禁魔鎖鍊抓捕魔法師,然後把他們綁在火刑柱上燒死。

  拉佩的動作很快,所有鏈子被迅速鋪開,連成一個六芒星的圖案,六個頂點各插了一根銀十字架。

  「大叔,接著。」拉佩將五、六根銀十字架扔過去,然後拔出十字劍交在右手,瞬間化作最強大的狀態,同時大吼一聲:「你也給我出來幹活!」

  拉佩吼的當然是比格•威爾。

  隨著金光一閃,比格•威爾憑空冒出來,比格•威爾顯然也知道自己要上戰場,早已經裹好那條聖物披風,披風的下襬上下飛舞著,看上去就像一對翅膀,再配上四周的金色光芒,說他是天使降臨也肯定有人相信。

  此時拉佩扔了五、六根銀十字架過去,比格•威爾一把接住,銀十字架類似於捲軸,不過比捲軸好用。

  做完所有的準備,拉佩退開幾步,開始吟唱起來:「至高無上的主,讚美您的仁慈,您虔誠的僕人在此向您祈禱,懇求您的恩賜……」

  隨著一聲聲吟唱,拉佩身上的聖光變得越來越濃郁,突然他雙手擺動起來,一道接著一道的神術加持施到每一個人的身上——這是開打之前最後的準備。

  「放蜘蛛!」拉佩大吼一聲。

  安德雷瞬間收起法杖。

  頓時,安德雷指著的那片空間再一次劇烈波動起來,就和剛才一模一樣。

  下一秒鐘,所有的蜘蛛全都回來了。

  剎那間,四周響起一片詠唱聲,聲音彷彿來自天際,又好似無所不在。

  隨著詠唱響起,所有的禁魔鎖鍊都動了起來,至少有十幾條鎖錬同時纏上那隻巨型蜘蛛。

  巨型蜘蛛顯然感覺到情況不妙,剛從無盡迴廊中出來,立刻就鑽入土裡,可惜這對禁魔鎖鍊沒用,這些鏈子不知道用什麼材料打造,居然毫不在乎地面的阻擋,直接把蜘蛛纏得死死的。

  「以主之名,賜予你解脫!」拉佩大喝一聲,抬手放出大片聖光。

  和以往的聖光落下不同,這一次聖光勾動那根從天而降的光柱,光柱往旁邊偏了偏,正照在巨型蜘蛛身上。

  地面劇烈地翻滾起來,一會兒拱起一座土丘,一會兒深陷成凹坑,這一擊對巨型蜘蛛來說顯然不輕,不只是肉體上的傷害,更多的是靈魂上的打擊。

  在來之前,拉佩等人就已經預料到可能會遭遇神聖木乃伊之類的東西,當然要事先準備一番。

  幾千年漫長的歲月,人類並不是白白度過的,總會有點長進,對於神聖木乃伊這類東西的優點和缺點,包括如何幹掉它們,人們早已經研究透澈,甚至有一個固定的套路,那就是聖光、超度、淨化三大組合。

  太陽帝國時代的死靈不怎麼害怕聖光,所以聖光的作用並不是殺死它們,而是限制它們的行動;真正的殺招是超度,這招直接針對靈魂、意識、自我意志,而淨化則是和超度配合使用,超度讓靈魂脫離肉體,讓意識離開軀殼,讓自我意志徹底暴露,淨化則把這一切化為虛無。

  一旁的傑克和比格•威爾也沒閒著,他們將手中的銀十字架對準那些蜘蛛,射出一道道聖光,樣子看上去就像射箭——這叫聖光擊。

  光明神殿是第一個將超自然力量簡化並且普及的勢力,聖光擊就是他們研究出來的成果,正是憑藉這些成果,讓光明神殿只花了短短的幾個世紀,就超越其他教派,主宰大半個世界,可當他們站立在權力的巔峰,卻開始拚命提高門檻,不允許普通人掌握超自然的力量,更不准其他勢力搞這類東西。

  不管光明神殿的做法是否令人不齒,但他們搞出來的東西還是很管用。

  地面不再隆起和塌陷,巨型蜘蛛漸漸不動了,只剩下一副軀殼,意識已經消散。被消滅的不只是巨型蜘蛛,其他蜘蛛也早已經被搞定。

  那隻顏色碧綠的劇毒蜘蛛被燒成一堆灰燼,影蜘蛛更連灰燼都沒能留下,至於傑克看中的那只會空間跳躍的蜘蛛也沒抵擋住聖光的攻擊,只留下一堆四分五裂的屍體,只有那隻銀光閃閃、八隻長腿如同鋒利寶劍的蜘蛛完好無損地保留下來,但和巨型蜘蛛一樣,意識也徹底消散。

  「總算幹掉了。」安德雷鬆了一口氣,他揮了揮手,光柱再一次挪回原地,射入隧道中。

  緊接著安德雷轉動一下法杖,頓時隧道內出現幾面巨大的銀鏡,光柱被這些鏡子反射,沿著隧道展開。

  確定沒有危險,拉佩飛身跳下去,落到底下後,用十字劍割開那些密密麻麻的蛛網。

  這些讓鐵甲傀儡動彈不得的蛛網,被十字劍輕而易舉地劃開。

  嘶啦一聲,鐵甲傀儡強行掙脫出來,外層的蛛網已經被劃開,所以它出來了。

  「原地待命。」拉佩命令道。

  此刻的拉佩操縱著那些小精靈四處游弋,這不只是一條地下隧道,同時也是一座龐大的迷宮,他需要那些小精靈探路。

  在地面上,安德雷正小心地跟蹤著那些小精靈,他能夠隔著兩、三百尺的土層感知到那些小精靈的走向,在他的手裡有一張紙,那些小精靈飛過的地方全都被標記出來。

  那確實是一座迷宮,通道縱橫交錯、四通八達,不過隱約可以看出這些通道是由輻射狀的直線和呈同心圓的環形組成,也就是說,這座迷宮有一個中心點。

  安德雷的目光緊盯著其中一個小精靈,因為那個小精靈就是朝著中心點而去。

  突然,那個小精靈消失了。

  安德雷隨手一劃,面前頓時出現一面巨大的鏡盤,鏡盤映射出那個小精靈被毀掉之前看到的影像,影像很模糊。

  「你來看看這是什麼?」安德雷把傑克叫過來。

  傑克身為盜賊,眼睛當然比安德雷銳利,影像雖然模糊,別說細節,連輪廓都看不清,但是他仍舊看出一些名堂。

  「這好像是一條蛇。」傑克在鏡盤上指了指,道:「這是蛇頭,後面是蛇身,這條蛇好像挺粗的。」

  安德雷的神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道:「這根本不是迷宮,而是一條蛇道。」

  「再派一個小精靈過去!」傑克朝著洞口喊道。

  「我有更好的東西!」拉佩在底下喊道,他從口袋內掏出幾顆核桃大小的鋼珠,隨手往外面一撒。

  這些鋼珠落在地上,劈里啪啦地四處亂彈、亂撞,然後彈跳著滾向已經探開的方向前進。

  這些鋼珠也是小精靈,不過它們只會滾,速度也慢一些,好處是異常堅固,再加上個頭小,想打到它們很不容易,就算被打中,它們也只會被打飛出去,想要對它們造成損壞可沒那麼簡單——唯一需要擔心的就只有蛛網,不過它們不會被蛛網黏住,因為這些鋼珠的表面附著一層油膜,還帶有偏轉力場。

  偏轉力場就是拉佩從馬內的黑魔法師市場買到的那件護甲上附著的魔法,佛勒一直在進行這方面的研究,卻沒能破解多重魔法陣迭加而互不干擾的奧妙,只是提取出其中的一部分,然後用在這些鋼珠上。

  拉佩沒讓所有鋼珠都走同一條路,既然知道那裡就是迷宮的中央,所以他讓鋼珠散開,從不同的方向聚攏過去。

  在地面上,傑克和安德雷也全神貫注地看著。

  距離越來越近,那座迷宮的中央也同時出現在拉佩三人的眼前。

  這是一個如同大廳的地方,四週一圏全是洞口,顯然所有通道都通往這裡,就在這座大廳的正中央盤著一條蛇。

  果然是一條體型龐大無比的巨蛇,渾身通紅,層層迭迭的鱗片隱約排列成一朵朵花的樣子,所以盤成一圏的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花壇。

  突然這條蛇的上半身揚起來,胸口卻瞬間癟下去,兩側展開。

  「這不是眼鏡蛇嗎?」傑克叫了起來,這裡可沒有眼鏡蛇,絕對不屬於本地物種。

  「這恐怕才是那三個人從陵墓裡面帶出來的東西。」安德雷輕嘆一聲。

  「這麼大的塊頭,那三個人怎麼把它帶過來的?普通的貨船根本就塞不下。」

  傑克疑惑地問道。

  「這才是最麻煩的地方,還記得那些蜘蛛嗎?那些蜘蛛肯定是受到它的影響,才會變得如此巨大,蛇可能也在長大,剛剛被帶過來的時候或許只有普通眼鏡蛇的大小。」安德雷輕輕按壓著太陽穴,他沒想過會碰上這樣的東西。

  就在這時,那條眼鏡蛇看了過來。

  眼鏡蛇當然不可能感知到地面上方的情況,它盯著的是一顆滾珠。

  下一秒鐘,鏡子映照出的影像在飛速變換著,顯然那顆滾珠被打飛出去。

  安德雷立刻切換到另外一顆滾珠,他看到一團暗紅色影子,那條蛇的動作實在太快,快得超過人工眼能夠捕捉的速度。

  「又是這樣。」傑克自言自語道,這條蛇的動作讓他想起法老雷恩,雷恩的動作就是這樣快,完全違反自然規律。

  一般來說,越笨重且體型越龐大的個體,動作就會越遲緩,看上去也越慢,考慮到體積的龐大,這種東西跨出一步,往往相當於其他東西跨出很多步,所以絕對速度並不慢。

  如果體型異常龐大,速度卻又極快,就有些超乎想像。

  這樣一頭怪物,根本用不著有什麼異能,就已經天下無敵,即便弄一條龍來也絕對不是對手。

  這其中的道理很簡單,炮彈的速度和子彈差不多,但是威力卻不能相提並論。

  同樣三十磅的炮彈和三磅的炮彈也一樣不能比,前者一炮可以重創一艘戰列艦,後者就算把戰列艦打成馬蜂窩也未必會令其沉沒。

  重量一般都和體型成正比,這樣一頭龐然大物,重量肯定非常驚人,再加上如此可怕的速度,攻擊力肯定強得讓人難以想像,搞不好尾巴一甩,一座山就沒了。

  「你打算怎麼殺?」傑克問道。

  「殺它?」安德雷連連搖了搖頭,道:「還是想辦法把它困住算了,等到我們把這邊的事做完,就讓那個牧師把這裡的一切都報告上去,最後讓各大神殿的人搞定這東西。」

  「你不怕它跑出來?」傑克連忙問道,他不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但是那玩意如果跑出來,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遭殃?

  安德雷知道傑克在顧慮什麼,連忙安慰道:「剛才那些蜘蛛都能在土裡穿行,這條蛇搞不好也有這樣的本事,十幾年過去,牠們一直都在這裡,也沒聽說有人看過什麼巨型怪物,可見這東西不喜歡亂跑。」

  「但願你說得對。」傑克不再爭辯,轉身衝著洞口喊道:「你這小子可以上來了!」

  「我還沒找到法老雷恩。」從底下傳來拉佩的聲音。

  這才是拉佩等人此行真正的目的,既不是來殺蜘蛛,也不是來捕蛇,目標是法老雷恩。

  「對啊!這才是我們的目的。」傑克一拍腦袋。

  「雷恩呢?他總不可能就是那條蛇吧?」安德雷不停切換著影像,剩下的滾珠已經把這座大廳裡裡外外搜索一遍,絕對沒發現任何類似人、孩子和嬰兒,或者類似胚胎的東西,也沒有用於轉生的魔法陣。

  「我的小精靈也已經把這個地方掃瞄得差不多,除了這條蛇,就只有一開始遇到的那些蜘蛛,沒看到半道人影,也沒任何值得懷疑的東西。」拉佩的聲音從底下傳出來。

  「說不定他躲起來了,剛才的動靜可不小。」傑克說道。

  就在這時,一直沒說過什麼話的比格•威爾插嘴問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照理說法老雷恩應該是一個非常謹慎和小心的人物,他怎麼會肆無忌憚地抓人,然後吸成乾屍?」

  傑克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問題,立刻道:「或許他有行動的限制,不能跑太遠。」

  「這裡離那片住宅區有兩公里,以兩公里為半徑,附近有不少人家,為什麼其他地方都沒有死人?」比格•威爾點出其他人全都疏忽的問題。

  傑克還沒明白過來,安德雷卻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這裡可能是一個據點,是他藏那條蛇的地方,他之所以要挖掘下水道,就是為了聯絡方便,或者隨時能夠照顧那條蛇,而不是死而復生後跑這麼遠的路吸左鄰右舍的血。」比格•威爾說出他的分析結果。

  「這樣說來,咱們一直是徒勞無功,他仍舊在那座莊園?」傑克張大了嘴巴。

  「很有可能。」安德雷點頭說道。

  「那還等什麼?讓拉佩和鐵甲傀儡上來,咱們回去!」傑克喊道。

  安德雷兩人立刻行動起來,片刻的工夫,拉佩從底下上來,此時他已經知道比格•威爾的猜測。

  「那個東西怎麼辦?」拉佩指了指巨型蜘蛛的屍體。

  拉佩等人辛辛苦苦打了半天,總不可能就這樣扔著戰利品不管。

  「我去弄一輛馬車,你把蜘蛛肢解。」安德雷身為魔法師,同樣也沒有浪費材料的習慣,這只巨型蜘蛛很有研究價值,那身硬殼又是絕好的材料。

  安德雷之所以去找馬車,是因為他必須改造馬車,要不然一般的馬車根本塞不下這麼大的東西。

  拉佩對於這樣的安排完全認可,他走到巨型蜘蛛的屍體旁邊,揮起手中的長劍,朝著一條細蛛腿砍下去。

  下一秒鐘,拉佩完全愣住,一向被認為是無堅不摧的十字劍第一次碰到對手,那條蜘蛛腿被砍出一條很深的裂縫,卻沒有被完全斬斷。

  「這怎麼可能?」拉佩喃喃自語道。

  「你不會順著關節的縫隙下手嗎?」傑克在一旁直搖頭,他並沒有想得太深。

  被傑克一打岔,拉佩也就不再多想,他的情緒有些低落,原來十字劍也不是無可抵擋,也有砍不開的東西。

  拉佩改「砍」為「刺」,而且這一次他對準的是關節。

  「刺」的威力果然比「砍」強得多,一下子就刺個對穿,拉佩順勢回抽,劍刃順著關節縫隙拖了一下,一條蜘蛛腿頓時落在地上。

  有了經驗,拉佩做起「屠夫」的工作,八根又粗又長、最佔地方的蜘蛛腿被切下來,猙獰的腦袋也被切下來,這是為了保險起見,巨大的背甲也被剖下來,這是最硬也最厚的部位,腹部相對要差得多,應該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不過他仍舊保留下來,最後就是一堆神經和臟器,他另外用一隻袋子裝起來。

  轉眼的工夫,巨型蜘蛛就被解剖成一堆材料。

  拿著那條被砍過一劍的蜘蛛腿,拉佩輕嘆一聲,說道:「有了這東西,那個牧師應該可以請動這裡的主教過來吧?」

  留在蜘蛛腿上的劈砍痕跡倒很像經歷過一番苦戰的樣子。

  拉佩和傑克一樣,他也擔心底下那條蛇若跑出來,會死很多人,但是以他們的實力,想要收拾那條蛇很有些吃力,除非等上一年,然後再一次請娜迦出手,所以這個爛攤子只能交給光明神殿搞定。

  拉佩三人再一次回到原來的地方,那座莊園的門口。

  拉佩看了腳下一眼,猛的一跺腳。

  猛然間大地顫抖一下,緊接著路邊的地面整整齊齊陷下去很長一條,那正是排水溝所在的位置,長達兩、三百尺的一段此刻全部坍塌。

  拉佩還嫌不保險,他掏出水壺,將半壺聖水倒在坍塌的水溝內。

  想要和那條蛇聯絡,除了藉助聲音,最大的可能是藉鬼魂之類的東西報信,這些聖水會攔下一切不乾淨的東西。

  做完這一切,拉佩推開鐵柵欄門,朝著那座白色的莊園走去。

  這時,一群人從莊園內走了出來。

  住在這裡的人早就感覺到情況不對,昨天拉佩一行坐著馬車停在莊園的門口,那時候就有人注意到他們,之後馬車調頭離開,更引起莊園內一些人的猜疑,等到馬車載著牧師過來,莊園內的人幾乎已經肯定這和吸血鬼事件有關。

  身為這裡的地頭蛇,莊園內的人很容易就打聽到拉佩一行的舉動。

  拉佩去找老警察瞭解情況,傑克跟著牧師去墓地,還挖開三座墳墓,這些消息並沒有刻意去保密,很快就傳遍這片區域。

  此刻,住在莊園內的人全都人心惶惶,而且不只這座莊園的人跑出來,附近幾幢房子內的人也都注意著這邊,一扇扇窗戶後面不知道藏著多少雙眼睛。

  最緊張的當然莫過於莫菲一家,朝著拉佩迎上來的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他是莫菲家現任的家主,是老莫菲的大兒子,阿諾門莫菲的哥哥,十五年前他還年輕,只有三十六歲,現在卻已經是老人,緊跟在後面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那是老莫菲的三兒子,當年只有二十歲出頭,現在啤酒肚也有了,頭頂也禿了,已經是中年大叔,比起他的哥哥顯然要謹慎許多,手裡拎著一把火槍。

  「願主與你們同在。」拉佩像神棍似的劃了一道十字。

  「您是牧師?」那個中年人看著拉佩問道,他下意識地將槍口指向地面,面對神職人員,他多少還是有點敬畏。

  「如果你認為牧師是主的僕人,那麼我就是,如果你認為牧師是宣揚主的意志、散播主的榮光的那群人,那麼我應該算是主的戰士,你可以稱我為獵魔人。」

  拉佩和所有的神職人員一樣用神神叨叨的語調說著高深莫測的話。

  果然,莊園內那群人的神情「和睦」許多。

  「您是為了吸血鬼來的?」中年人急忙問道。

  拉佩很清楚應該如何扮演一個神棍,他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地說道:「不是吸血鬼,吸血鬼和那東西比起來,簡直是無害的小孽畜。」

  這番話毫無疑問讓那群人渾身發冷,在他們眼裡吸血鬼已經很可怕,所以想像不出比吸血鬼更可怕的東西是什麼樣子。

  中年人鼓足勇氣繼續問道:「我們聽說您的手下挖出我二哥和另外兩位倖存水手的棺材,結果發現其中兩口棺材內什麼都沒有,您認為那個吸血……魔物就是我二哥和那個水手變的?」

  拉佩知道中年人為什麼這樣問,也知道對方擔心的是什麼。

  拉佩非常溫和地道:「你二哥和那個水手並沒有變成魔物,而是被魔物寄生,成了魔物復活的養分。」

  拉佩現在這樣說,等於是替莫菲家族開脫。

  「原來是這樣。」那群人明顯鬆了一口氣。

  自從墓地的看墳人把傑克和牧師挖開墳墓的事說出來,莫菲一家就感覺到巨大的壓力,這種壓力來自周圍的那些人家,特別是當年有親人遇害的那些人家,更是用盯著凶手的目光看著他們。

  中年人之所以拿著火槍,一上來對拉佩頗有敵意,根本原因就在於此。

  拉佩看到自己的話起了效果,打鐵趁熱地道:「我建議你們暫時離開這裡。

  我剛剛去過你們家的磨坊,在水車底下發現一條秘密通道,是通往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宮,而那裡已經成為魔物的巢穴。

  現在我過來,一方面是例行檢查,另外一方面是為了查明真相。你們家的那艘船絕對不是遭遇海難,我懷疑當年那艘船運送的貨物有問題。」

  這一次拉佩說得很嚴厲。

  果然,那群人全都滿臉震驚和駭然。

  「這怎麼可能?」中年人握緊火槍,道:「我們家的磨坊從來沒有出過事,連牲口都沒有少過一頭。」

  拉佩懶得多說,他從背後掏出一隻皮袋,從裡面倒出一隻蜘蛛,正是那隻劍蜘蛛。

  這劍蜘蛛是拉佩的戰利品,原本被縮成一團硬塞進皮袋內,現在一放出來,單單軀體就有磨盤大小,如果把像八條劍一樣細長鋒利的節肢全都攤開,會比一輛馬車還大。

  空口白話當然不容易相信,但是當證據擺在眼前,那群人全都被嚇得魂不附體,那個中年人更是哆哆嗦嗦地舉起火槍對準那隻蜘蛛。

  「用不著擔心,這只蜘蛛已經死了。」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這只的個頭還不算大,我讓這裡的牧師去城裡搬救兵,他帶去另外一條蜘蛛腿,那條蜘蛛腿比兩個人的身高還要長,身體如同一幢房子那麼大,那座洞裡面有不少這樣的蜘蛛,裡面還有一條蛇,身軀更加恐怖,長度超過百尺,毒牙就比人還長,我甚至不敢驚動它。」

  這番話如果剛才說出來,那群人未必會相信,但是現在一隻比馬車還大的死細蛛就躺在眼前,那群人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莫菲家兩兄弟再也不敢阻攔,而且他們立刻吩咐家裡的人從從莊園內出來。

  拉佩並沒有急著進屋,他和安德雷用禁魔鎖鍊繞著房子拉一圏,順便還弄一座隔絕法陣,同時他還讓安德雷搞一些小把戲,比如之前安德雷用過的聚光之法就很唬人。

  看到四周突然暗下來,緊接著一道光柱照在莊園上,再看到房子四周浮現出一座繁複又巨大的魔法陣,那群人的腿都軟了,很多人連忙退到莊園外面。

  做戲就要做全套,完成這一連串準備工作,拉佩朝著中年人招了招手,說道:「你跟我一起進去。」

  「為什麼是我?」中年人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一秒鐘前,中年人還在擔心拉佩等人手腳會不會不乾淨?會不會偷走東西?

  會不會以邪物的名義拿走珍貴的收藏品?甚至還在琢磨要不要在旁邊盯著?但現在卻在想為什麼會找上他?

  這就是人性,也是拉佩故意這樣做的原因。

  「我需要知道你二哥當年住的房間在什麼地方,還有他的那些遺物在哪裡?

  對了,我記得兩個水手中的一人也曾住在這裡,雖然他的屍體並沒有消失,被魔物寄生的可能性不大,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査一下為好。」拉佩給了一個非常充分的理由。

  「不,我和二哥一點也不熟。」中年人連連擺手,突然他轉身指向遠處一個老頭,道:「拉爾文,你是二哥的貼身僕人,你對二哥最熟悉,還有那個……」那中年人顯然已經想不起另外一個死了的水手的名字,畢竟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幾年。

  被點到名的那個老僕人渾身發抖,差一點昏厥過去。

  「那好,你跟我來!」拉佩朝著老僕人喊道。

  老僕人哆哆嗦嗦,就是不肯動彈。

  「去啊,你快點去啊!」中年人走過去就是一陣推搡。

  老僕人渾身顫抖,僵硬著身子走到拉佩的面前。

  「只要心中默念主的聖名,主就會與你同在,賜予你勇氣和力量,保佑你平安。」拉佩很像神棍似的念叨著,最後替老僕人加持一道「熱血沸騰」。

  老僕人頓時不再哆嗦,臉上的懼色也消散大半。

  「我們進去吧。」拉佩說道。

  走在最前面的當然是鐵甲傀儡,老僕人縮在鐵甲傀儡的身後,鐵甲傀儡的面罩已經放下來,雖然隔著面罩的縫隙,隱約可以看出那張臉有些醜陋,但衝擊感沒有那麼強烈,反而那魁梧的身材和一身厚重的鎧甲讓人很有安全感。

  老僕人心中的恐懼又消散一些,他已經可以正常說話。

  「二老爺住在樓上左邊第三間房間,自從他死了之後,一直沒人敢住,雖然大家不知道魔物的事,但是幾年內三個人都死了,大家都覺得他們是受到詛咒,所以他們的房間都空著。二老爺的房間被保存得很好,不過維尼的房間就沒那麼好,那裡成了雜物間。」老僕人囉囉嗦嗦地說一大堆,顯然是在用這種辦法幫自己壯膽。

  「先去維尼•托斯塔拉的房間。」拉佩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就在這裡。」老僕人指了指旁邊那扇門,他囉嗦半天,其實就是不敢開門。

  「熱血沸騰」能夠消除恐懼,卻沒辦法讓一個膽小鬼變成勇士。

  拉佩並沒有急著進去,他在門口和牆邊各掛一條禁魔項鏈,然後替鐵甲傀儡加持一連串的神術,最後拔出長劍,做好一切準備,這才衝著鐵甲傀儡喝道:「去把門打開!」

  只聽到喀嚓一聲脆響,整扇門一下子從門框上脫開,鐵甲傀儡直接衝了進去,這並不是莽撞,更不是弱智,而是拉佩用傳心術下達的命令。

  鐵甲傀儡一沖進去,裡面就傳出吱吱的聲響,聲音就像是老鼠發出的,不過要響亮得多。

  只見一道不大的黑影在房間內來回亂躕,速度快得驚人。

  拉佩的動作也不慢,一抬手,大片聖光充斥整間房間,緊接著房間內響起一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而來的詠唱聲。

  吱吱的尖叫聲此時變成淒慘的哀號,那道黑影亂衝亂撞,帶起一股旋風,在狹小的房間內肆虐,把東西捲得四處亂飛。

  聖光越來越亮,聚集在房頂上的那道光柱也詭異地穿透層層樓板,照進這間房間。

  站在門口的老僕人早已經轉過頭,他的眼睛被刺得睜不開。

  突然,狂風消失了。

  房間內一片凌亂,裡面的東西大多已經損毀,靠牆散落一地,正中央除了鐵甲傀儡站在那裡,還多了一具屍體,這是一具很小的屍體,看上去像扒了皮的猴子,又像營養不良的嬰兒。

  老僕人聽到動靜,他慢慢地轉過頭,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滿臉驚詫地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那具屍體應該就是維尼•托斯塔拉,他也被魔物寄生,真是可憐的傢伙。」拉佩裝模作樣地在胸前劃了一道十字。

  「可憐的傢伙。」老僕人也跟著劃了一道十字。

  拉佩緩步走進房間,開始四下搜索起來,這裡肯定藏著什麼東西,正是這個東西復活了維尼。

  突然,拉佩看到牆角有一個地方特別乾淨,他彎下腰,用手摸了摸。

  一塊磚動了一下,拉佩改摸為樞,只聽到吧嗒一聲輕響,那塊磚掉下來,露出一個不大的空隙。

  拉佩心中暗喜,不過他倒也沒得意忘形,伸手進去前先釋放一道「偵測邪惡」。

  拉佩並沒有發現什麼邪惡的東西,不過他仍舊沒有伸手進去,而是撿起一根可能是椅子腿的木棍,用那根木棍在裡面來回撥了撥,其中果然有東西。

  拉佩這才伸手進去,當他的手收回來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隻很小的盒子。

  盒子只比拳頭大一圈,通體用象牙雕成,上面鑲嵌著許多五顏六色的寶石,從樣式來看,正是屬於太陽帝國時代晚期。

  拉佩猶豫一會兒,最終好奇心佔據上風,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

  突然,從盒子內傅出一聲刺耳的尖嘯,聲音異常響亮,而且有著令人難以想像的穿透力。

  好在尖嘯聲稍縱即逝,之後什麼事都沒發生。

  盒子內放著一隻手鐲,那是太陽帝國時代獨有的螺旋形手鐲,外形正是一條眼鏡蛇,和拉佩之前在地下迷宮看到的那條蛇一樣,也擁有血紅色身體,仔細看,還能隱約看到蛇身上反射出的光芒中蘊含著許多閃爍的星屑,恰好和那條蛇身上的鱗片形成的花狀斑紋相似。

  雖然只是一件死物,但拉佩卻感覺到一陣心悸,好像這條蛇隨時都會活過來一樣。

  「這是共生憑依的咒印。」突然,拉佩的耳邊傳來安德雷的聲音。

  此刻安德雷並不在拉佩身邊,不過他們三個人事先做了點準備,拉佩能夠看到的東西,另外兩個人同樣也能看到,也隨時都可以和拉佩通話。

  「共生憑依?是和那條蛇?」拉佩大致也能猜到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太陽帝國時代曾經盛行一時的一種永生之法,一個人和一隻特殊的生物結成共生關係,兩者中只要有一方活著,就可以藉助這種憑依關係讓另一方復活。蛇、烏龜、蜥蜴是最普通的選擇,因為牠們有一定的智力,卻又不是聰明絕頂,不像老鼠、猴子之類的東西那樣活潑,也不會沒事找死,再加上牠們能夠冬眠,壽命可以變得很長。」安德雷解釋道。

  「真的能夠永生?」拉佩問道,他覺得不太可能。

  「只是複製一些記憶,對於那個時代的人來說,這就相當於永生。」安德雷給了一個否定的回答,緊接著又道:「雖然我討厭光明神殿,但不可否認他們對靈魂和自我的研究還是不錯,至少讓人們意識到生命只有一次,記憶的延續只是一種傳承,而不是另一個生命歷程。」

  「不過作為假死的手段倒挺不錯,唯一的問題是爬蟲類的大腦容量太小,根本記不住什麼東西,除非找一條龍來。」比格•威爾在一旁插嘴。

  安德雷不太明白比格•威爾為什麼說這番話,但拉佩卻知道,比格•威爾想要告訴他,這種假死方式用處不大。

  事實上,拉佩擁有幸運金幣,根本用不著藉助其他辦法轉移記憶,幸運金幣是最好的容器——真正的難點在於復活。

  就在這個時候,拉佩腳底傳來一陣微微的顫動。

  拉佩從進門開始就始終保持警戒,一感到震顫,他立刻撞破窗戶玻璃,從房間內跳到房子外面。

  還沒等拉佩落地,轟的一聲,地板就塌陷,一顆巨大又猙獰的蛇頭從地板底下伸出來,這正是拉佩等人剛才看到的那條巨蛇,它一出來就朝著四周噴吐黑煙。

  這股黑煙不知道是什麼,可所到之處,不管是牆壁還是地板,也不管是金屬還是石頭,全都以肉眼看得見的方式飛開。

  最倒霉的就是站在門口的那個老僕人,他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噴了一口,然後身體飛開,從頭到尾連驚呼聲都來不及發出。

  唯一巍然不動的,就只有那具鐵甲傀儡。

  當四周的一切,包括那間房間全都飛開後,鐵甲傀儡就變得異常顯眼,身上隱約散發出一層淡淡的光芒,正是這層淡淡的光芒抵禦住黑煙的侵觸——那是法則的力量。

  鐵甲傀儡身為曾經的大騎士,掌握的法則必然和防禦有關,被煉化成為肉身傀儡後,已經沒辦法主動運用法則,只有在遭遇攻擊的時候,才會本能地覺醒法則的力量。

  不過有失必然有得,這種無意識的運用方式使得法則的運用達到極致,所以鐵甲傀儡抵禦住黑煙的侵蝕。

  但抵禦住侵蝕並不意味著擋住進攻,下一瞬間,鐵甲傀儡被打飛出去,那條蛇巨大的身材和奇快無比的速度幾乎意味著無敵。

  天花板塌陷下來,整幢莊園轟然坍塌,黑煙腐蝕掉房樑和地基。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呈現在眾人眼前,房子一邊坍塌,一邊飛散,居然連一塊瓦礫都沒有砸到那條蛇的身上。

  眨眼的工夫,偌大的一座莊園就變成一片廢墟。

  下一瞬間,一道紅影從漫天飛揚的煙塵中閃出來,它的目標是拉佩。

  拉佩一直保持著警戒,一逃出來,立刻展開背後的滑翔翼,轉眼間就飛出數十尺。

  拉佩也知道那條蛇速度快得可怕,之前他和雷恩交過手,對於那種速度印象深刻。

  拉佩知道逃跑沒用,他一邊逃,一邊幫自己加持一連串神術,大多和守護、強化有關,同時左手攥著一把禁魔鎖鍊。

  拉佩的對策無疑是正確的,那條蛇瞬間一頓,沒有直衝過來,顯然有什麼東西讓它感到忌憚,下一瞬間改沖為抽。

  拉佩根本就躲不開,和鐵甲傀儡一樣,他被遠遠地打飛出去。

  還好拉佩向傑克學過防禦的技巧,特別精通卸力和閃避,身上又穿著三件護甲,這三件護甲都屬於不同方面最頂尖的那種,其中一件護甲更把那股巨力卸除大部分,所以他保住一條命。

  不過拉佩傷得絕對不輕,人還在半空中就鮮血狂噴,一落到地上更差一點趴下,這一擊至少打斷他的一條臂骨和兩、三根肋骨。

  連續遭受兩次攻擊,拉佩再傻也已經明白,肯定和他手裡的那隻盒子有關,於是他遠遠地把盒子扔出去。

  讓拉佩意想不到的是,那條蛇像認準他似的,又朝著他衝來。

  拉佩一咬牙,全力發動十字劍,朝著那條巨蛇發動「突刺」。

  就像當初拉佩斬殺血魔一樣,一道聖光衝天而起,聖光的頂端是一把鋭利無比的長劍,筆直地朝著那條巨蛇刺去,既然躲不開、擋不住,就只能拚命。

  那條巨蛇的速度極快,拉佩的突刺也同樣快到極點,毫無疑問拉佩賭對了。

  那條蛇筆直地衝過去,身體被聖光衝開,化作瀰漫的黑煙。

  這蛇怪擁有龐大的身軀、恐怖的巨力,但是身體卻像一盤散沙,很容易被擊散,不過散開的黑煙絕對恐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比那身怪力更加可怕。

  地面迅速被腐蝕出一個個深坑,旁邊的鐵柵欄更是不堪腐蝕,黑煙還沒靠近,它們就已經自動鏽蝕,然後坍塌下來。

  不只是這座莊園,旁邊和對面總共三座莊園全都受到牽連,莫菲一家更是首當其衝,全都瞬間被黑煙籠罩,來不及發出慘叫就散開。

  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陷入恐慌,然後所有人都從房子內衝出來,有些人撒腿就逃,還有一些人去趕馬車,完全是一副末日來臨的景象。

  此時瀰散的黑煙漸漸收攏,試圖凝聚成蛇的模樣,旁邊一直沒有機會插手的傑克和安德雷,當然不會讓它如願以償。

  安德雷手持法杖,但施展的卻是最簡單的「心靈震爆」。

  旁觀者清,安德雷已經看明白,這玩意根本就殺不死,對付這種殺不死的東西,「心靈震爆」最基礎也最簡單,直接攻擊意識的魔法反倒最為有效。

  每當「心靈震爆」被釋放,就會看到黑煙被瞬間炸散,原本已經有些像蛇的樣子,又重新散開。

  傑克沒有安德雷的本事,這就是盜賊的侷限性,遠沒有魔法師的適應性那麼好,他的相移飛刀對付這樣的敵人一向沒轍,反倒要擔心飛刀受到腐蝕,不過他也沒閒著,在一旁不要錢似的亂扔銀十字架和禁魔鎖鍊。

  銀十字架在黑煙中爆炸,凝聚其上的聖光瞬間爆發,對那條蛇的傷害更大,甚至可以看到有些黑煙在閃光中消失,可惜的是對於四周無窮無盡的黑煙效果並不明顯,消失的只是九牛一毛,至於之前非常好用的禁魔鎖鍊,這一次反倒沒什麼效果。

  黑煙的腐蝕是法則,而不是魔法,禁魔鎖錬根本沒用,因為鎖鍊也會被腐蝕,只是比其他東西腐蝕得慢一些,唯一的好處就是有禁魔鎖錬干擾,那條蛇恢復的速度似乎越來越慢。

  拉佩在拚命地逃跑,此刻他很不好受,右手粉碎性骨折,頭髮、眉毛全都掉光,裸露的皮膚遭到侵蝕,血肉模糊,看上去異常嚇人。

  拉佩能夠保住性命全靠那三件護甲,不過兩件護甲遭到腐蝕,只有秘銀軟甲仍舊完好,他現在就是靠這件軟甲硬撐著。

  「走!」拉佩大吼一聲,聲音異常沙啞,因為他的喉嚨也被腐蝕得不輕。

  這條蛇不是拉佩等人能夠幹掉的,和境界無關,也和實力無關,完全是因為他們缺乏克制的手段。

  這條蛇和死亡侍僧差不多,隨散隨聚,根本沒辦法徹底殺死,速度又快,唯一的不同是它的體積龐大,難免不夠靈活;若換成死亡侍僧,剛才拉佩的那下突剌肯定會被閃避過去。

  不過拉佩情願面對死亡侍僧,畢竟死亡侍僧已經被人們研究透澈,每:柿能力都有相應反擊的對策;而這條巨蛇卻是第一次被發現的怪物,對死亡侍僧有效的殺招,對這條巨蛇沒用,而且那腐蝕一切的特性也很討厭。

  「這邊的人怎麼辦?」安德雷問道。

  「我們儘可能引開這東西。」拉佩只能這麼做,讓他豁出性命去保護這些素不相識的人,他還沒有如此高尚。

  安德雷和傑克完全同意,如果能救人,他們絕對不會無動於衷,但是要賠上性命,他們就沒興趣。

  「你逃不過那條蛇的。」傑克說著洩氣的話,不過這是事實。

  「還記得我在跑狗場怎麼做的嗎?」拉佩已經有了想法。

  「跑狗場?」傑克先是一愣,他不知道拉佩為什麼提這件事,緊接著就恍然大悟,道:「你是說幻術?」

  在跑狗場就是用幻術製造出一隻兔子,讓它作為誘餌,引得那些賽犬在後面追趕。

  「想騙過那東西恐怕不容易,不能是普通的幻術,還必須有溫度、呼吸、血液!跑動的時候最好還有震動……」拉佩一邊逃,一邊喊道。

  「這些都很簡單,一切感知說穿了就是一些精神波。」安德雷不需要拉佩解釋得那麼詳細,他早已經明白應該怎麼做。

  安德雷緊接著大喝一聲:「你趕快隱形!」

  拉佩強忍著身上的劇痛,強行發動手中的隱形戒指,他的身體頓時消失,下一瞬間又出現在原來的地方。

  不過那只是一道幻象,是安德雷製造的幻象,不但有著和拉佩一模一樣的外表,甚至還有溫度,血液之類的東西。

  這道幻像一出現,立刻朝著旁邊的一條小路跑下去。

  那條巨蛇尖叫一聲,連蛇的形狀都不繼續凝聚,朝著幻象便追下去。

  看著滾滾的黑煙消失在小路的盡頭,一陣光影波動,拉佩的身影冒了出來,他一屁股坐下來,大口喘著粗氣說道:「那傢伙為什麼追著我不放?雷恩又不是我一個人殺的。如果說是那隻盒子的緣故,我已經把盒子丟還給那傢伙了啊!」

  「可能是那傢伙想讓你取代雷恩的位置,你不是對太陽帝國時代的死而復生之法感興趣嗎?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傑克哈哈笑道。

  傑克只是開玩笑,拉佩卻心頭一動:或許真是這個原因也說不定。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1 01:30 PM

【第七十七話】 殺蛇

  滾滾黑煙遮天蔽日,而且以極快的速度移動,所過之處樹木枯萎,房屋倒塌,最慘的就是那些牲口,活生生被分解。

  一路上安德雷儘可能避開有人的地方,但是他沒辦法連牲口都顧及到。

  突然一道聖光落下,聖光並沒有攻擊那鋪天蓋地的黑煙,而是一下子把安德雷製造出的幻象打沒。

  失去目標,那團黑煙瘋狂旋轉著,黑煙中一條蛇的影子隱約可見。

  隨著一陣「咣噹」「咣噹」的聲響,一個身穿厚重鎧甲,身上籠罩著濃郁聖光,雙手持一把大劍的騎士從樹林內走出來。

  「小心,這條蛇有古怪。」緊跟在騎士身後的是一個身披紅色披肩、穿著白色長袍的老者,顯然是一位主教。

  「沒什麼了不起的,連這麼一道簡單的幻象都識破不了,應該只是一條普通的魔化眼鏡蛇。」騎士非常有自信地說道,從他說話的聲音就聽得出來,他的年紀應該很輕,不會超過一十五歲。

  騎士平端著手中的大劍,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在劍身上輕輕抹過,大劍的劍身上刻著密密麻麻的銘文,隨著手指劃過,這些銘文一道接著一道亮起來,轉眼間浮現在大劍的表面。

  此時黑煙已經完全收攏,凝聚成蛇的模樣,一開始還是黑的,轉瞬間變成紅色,每一片鱗片都殷紅如血。

  看到這條蛇的真面目,騎士並不在意,但是後面的老主教卻滿臉駭然,道:「玫瑰之蛇,這怎麼可能?玫瑰之蛇不是被徹底摧毀了嗎?」

  老主教顯然知道蛇的來歷,正因為知道,所以反應也就顯得格外激烈,猛的扯下掛在脖頸上的十字架,朝著擋在前面的騎士一指。

  頓時一道朦朧的虛影籠罩在騎士的身上,虛影呈人形,不過比人大一圈,背後兩片光翼徐徐掮動。

  騎士身穿重甲,身上籠罩著聖光,原本就金光閃耀、氣度不凡,現在又多一對光翼,更如同天使下凡。

  不過這還沒完,老主教大聲吼道:「其他人全都詠唱神聖禮讚第二章!」

  牧師帶著一條蜘蛛腿去城裡討救兵,城裡的主神殿當然不可能只派一個守護騎士和一位主教過來,一起來的有三十幾個人,其中有七個高階守護騎士、十二個高階牧師。

  蛇當然不會等老主教的人準備好,此時筆直地衝過來。

  老主教既然知道蛇的來歷,當然早就提防著突襲。

  只見金光一閃,守護騎士瞬間擋在前面,鎧甲的外面幻化出一道晶瑩剔透的金色光障,與此同時,腳下的地面也變成金色,整個人和地面彷彿是澆鑄在一起的黃金塑像。

  對付蛇唯一的辦法就只有硬拚,而硬拚的關鍵就是站穩,絕對不能被打飛。

  守護騎士和拉佩一樣,用的是突刺,力量集中於一點,也是對付蛇的關鍵。

  蛇再一次化為席捲的黑煙,又被打散。

  和拉佩相比,守護騎士的情況要好得多,他的雙腳穩穩地踩在地上,沒有被打飛,身上的鎧甲也沒有遭到腐蝕,再加上雙手持劍,手臂沒有像拉佩那樣粉碎性骨折,只是承受衝擊的右手脫臼,稍微扳一下就又歸位。

  「沖上去,不要讓它有機會重新凝聚!」老主教大聲喝道。

  守護騎士猛的一掮背後的光翼,整個人頓時化作一道金光,徑直闖入那片黑煙,他大吼一聲,手中的長劍噴吐出十尺長劍芒,接著猛的一揮,金色劍芒橫掃而過,所到之處黑煙紛紛消失。

  「驅散邪惡。」老主教也沒閒著,高高舉起手中的十字架。

  就像安德雷施展的聚光術,四周的陽光頓時變得黯淡,所有光都聚集在這裡,不過這道神術的效果和聚光術完全不同,聚光術只是單純的聚攏陽光,而這種神術是將陽光轉化成聖光,黑煙被聖光照到就立刻消散,速度就像六月的冰雪轉瞬消融。

  不過老主教沒有絲毫興奮,釋放完「驅散邪惡」,他又掏出一張捲軸隨手撕碎,只見又一道聖光打在年輕的守護騎士身上。

  原本守護騎士就如同天使降臨,隨著這道聖光落下,更瞬間從天使升格成熾天使,渾身散發著逼人的烈焰。

  巨蛇似乎感覺到情況不妙,頓時將一部分黑煙強行凝聚成形,緊接著紅光一閃,朝著如同熾天使般的守護騎士衝過去。

  不過這一次巨蛇學乖了,沒有傻乎乎地筆直衝攛,而是狂噴毒霧,然後瞬間繞到守護騎士的背後。

  可惜,巨蛇的花招注定不會成功。神殿的騎士和普通騎士不同,他們注重的不是力量,而是感知,守護騎士和拉佩一樣,憑藉身上穿的鎧甲和手中的大劍,實力已經達到大騎士的層次,擁有著超凡的視力、聽力、觸覺和直覺,巨蛇還沒繞到背後,就已經猜到巨蛇的意圖,所以大劍回身橫掃。

  巨蛇的速度確實很快,可惜不夠靈活,一旦動起來就煞不住,再一次被打散。

  不過這一次和剛才不同,巨蛇瞬間重新聚攏,不過很明顯這對巨蛇是一種傷害,重新聚攏的巨蛇比剛才明顯小一截。

  又是一道紅影,巨蛇張開血盆大口,朝著守護騎士咬去,巨蛇已經知道不可能將敵人打飛,乾脆使出最凶狠的一招——蛇最凶的永遠是毒牙。

  守護騎士一劍直劈,巨蛇從中間被一劈為二,不過這一次沒有散開,而是繼續咬下去,金色火焰瞬間被穿透,堅硬的鎧甲也被洞穿,毒牙刺進守護騎士的肩膀,傷口的部位立刻受到腐蝕,半邊身體頓時就沒了。

  這絕對出乎守護騎士的預料,不過他的反應也很快,立刻知道自己沒有活下來的可能,他瘋狂地將大劍插入巨蛇的身體,緊接著整個人化作一團熊熊燃燒的金色火焰,緊貼在巨蛇的身上。

  巨蛇發出聲嘶力竭的嘶鳴,顯然這種金色火焰對巨蛇有著極大的傷害。

  巨蛇再一次化作黑煙,不過這一次黑煙中包裹著無數金色火星,兩者死死地糾纏在一起,根本無法鬆開。

  老主教離得很遠,他早已經意識到會是這個結果。

  事實上,老主教以實力受損作為代價,讓守護騎士化身天使,然後又捨棄一張珍貴的捲軸,再讓守護騎士進一步化身為熾天使,他做的這一切都沒安好心。

  一個人突然間獲得不屬於自己的力量,還是異常強大的力量,很容易失去理智,所以守護騎士死了,並在臨死之前,用他的生命作為代價給那條蛇一下重創。

  老主教當然不會放過如此難得的機會,他將手中的十字架朝著其他手下一指。

  隨著一道道聖光落下,七個高階守護騎士的背後瞬間多了一對光翼,他們也全都如同天使降臨般。

  「去,消滅邪惡。」老主教朝著滾滾的黑煙一指。

  七個高階守護騎士互相對視一眼,最後全都一咬牙,嘴裡吟誦著驅散邪惡的祈禱文,手中揮舞著長劍朝著黑煙殺去。

  「如果你們不想進去廝殺,就使出所有力氣驅散邪惡。」老主教轉頭看了他帶來的牧師們一眼。

  那些牧師臉色蒼白,下一秒鐘他們全都明白過來,發瘋般不停釋放著「驅散邪惡」。

  在遠處,有三個人正拿著望遠鏡偷偷地觀察。

  「原來對付這東西最有效的手段是驅散邪惡。」拉佩一邊喃喃自語道,一邊取出所有的銀十字架。

  銀十字架的效果相當於捲軸,不過它畢竟不是捲軸,用起來要方便得多,能夠化作二十幾種神術,可以隨時調整。

  原本那些銀十字架上全是聖光擊,這是最常用的攻擊神術,射出的光矢相當於輕十字弓射出的箭矢,殺傷力不弱,對死靈、黑暗生物有著額外的殺傷效果,還附帶精神攻擊。不過既然知道「驅散邪惡」更加好用,拉佩當然毫不猶豫地全都改成「驅散邪惡」。

  拉佩做完這一切,將十字架分發給傑克、安德雷和比格•威爾。

  就在這時,拉佩的耳邊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不管你是哪個教派或是隸屬於哪個部門,我需要你幫忙。」

  說話的人顯然是老主教。

  「去你媽的。」拉佩毫不猶豫地回道。

  「你……你居然敢……難道你是北方教派的?」

  拉佩的耳邊再一次響起那蒼老的聲音,這次老主教的語氣中多了一絲憤怒。

  還沒等拉佩回答,一旁的安德雷隨手發了一道精神震盪,直接打斷老主教和拉佩的連繫。

  拉佩等人在這邊冷眼旁觀,早就知道老主教不是好東西,最擅長的就是拿別人的性命去拚。

  「我們已經被發現,老傢伙肯定會想辦法把蛇引過來,咱們得趕快離開。」

  安德雷重重地嘆息一聲,他可以肯定那個老主教絕對做得出這樣的鳥事。

  「這條蛇畢竟是我們放出來的,不能不管。」傑克並不認同,此刻抽身就走,他們倒安全了,但這裡的人絕對會遭殃。

  「不如這樣,咱們回那座地洞,蛇受傷後,一般來說,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逃回窩裡。」拉佩提議道。

  拉佩這樣說,並不是因為責任感,而是因為他被鎖定,不解決掉這條蛇,他很可能會有大麻煩。

  「萬一不是呢?萬一它覺得逃跑更安全呢?」安德雷不想冒險。

  拉佩沒辦法強求,畢竟這件事和安德雷沒什麼關係,他幫忙是人情,不幫忙是本分。

  地洞內,安德雷正忙著佈置魔法陣,他最後還是加入。

  此刻安德雷正在佈置的魔法陣只有一個效果,就是讓能量散失,這正好和聚光術相反。

  拉佩則坐在一旁擺弄著象牙盒子和裡面的蛇形手鐲,不知道為什麼,拉佩下意識就想把手鐲戴在手上,他有種感覺,這會給他帶來巨大的好處,會讓他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但是同時他又有另外一種感覺,手鐲非常邪惡,也非常危險,一旦戴上,將面臨萬劫不復的下場。

  拉佩在猶豫不決時,突然頭頂上方傳來一陣隆隆的巨響,緊接著是刺耳的撕鳴。

  「那東西來了。」拉佩看了頭頂一眼。

  此時安德雷不再管那座魔法陣,反正這樣已經可以使用,於是他飛快地逃開,傑克和比格•威爾的動作更快,早就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只有鐵甲傀儡還傻愣愣地站著。

  拉佩隨手把象牙盒子扔在大廳中央,輪到手鐲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好在最後還是抵住誘惑,把手鐲扔出去。

  可以肯定巨蛇對象牙盒子和蛇形手鐲有著某種特殊的感應,它之所以跑回來,除了蛇類的本能,恐怕也因為感應到這兩件東西在這裡。

  東西一離手,拉佩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拉佩一把拉住鐵甲傀儡,他也連忙閃人。

  此刻中央大廳內早已經佈滿陷阱,地上密密麻麻全是禁魔鎖鍊,頭頂上也有,拉佩還撿了一些蛛網鋪在這裡,不過所有這一切都被一張偽裝網遮蓋起來。

  之所以用偽裝網,是因為禁魔鎖鍊的存在,任何魔法對它們都無效,其中也包括隱形術。

  拉佩剛藏好,外面就傳來撲通一聲巨響,似乎有東西跳進河裡。

  「那條蛇下來了。」拉佩輕聲說道,他並不擔心說話聲會被聽見,因為這裡和外界徹底隔絕。

  此刻拉佩等人藏身的地方是一間很狹小的密室,就在入口旁邊,頭頂上就是那條河,一面鏡盤豎立在前面的牆壁上,透過鏡盤可以看到大廳內的情況。

  「那條蛇不是能夠在土裡移動嗎?它為什麼還要走地道?而且以它的個頭,應該沒辦法通過水車底下的那根管子吧?」傑克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可能是習慣的問題,難道你回家難道破牆而入?」安德雷看了傑克一眼,緊接著又道:「至於進出就更不是問題,那條蛇並不是真正的生靈,真正的它只是一股黑煙,想變得多細都行。」

  拉佩沒有插嘴,此刻的他正努力地將一件全身鎧甲穿到身上。

  這件鎧甲是拉佩順手牽羊,從附近的一戶人家「借」來的,對付巨蛇,這種全身覆蓋的重型防具才最有用。

  這副盔甲油光埕亮,表面閃爍著聖潔的光芒,當然不是鎧甲本來的模樣,而是在表面塗抹的聖油的效果。

  鏡盤上突然紅光一閃,巨蛇回來了。

  原本拉佩還有些緊張,但當他看清楚巨蛇的模樣後,立刻沒有那麼緊張了。

  巨蛇仍舊又粗又長,不過和一開始相比,已經縮水很多。

  一開始巨蛇的身長絕對超過百尺,最粗的地方接近兩尺,肯定是一條龐然大物,但現在它的身長已經不足五十尺,要知道瑟琳娜復原後,體長就超過二十尺。

  按照生物學上的分類,蛇、蟒蛇、娜迦、東方龍族,長度在二十尺到五十尺之間屬於中型個體,五十尺到一百尺之間屬於大型個體,超過一百尺屬於巨型個體。

  此時這條蛇已經從巨型跌落到中型,體積相當於從大象變成野豬。

  突然,隧道的石壁上顯現出一道道符文,緊接著符文覆蓋的那片洞壁迅速隆起,然後化作人形。

  這些由岩石和泥土構成的人形看上去像傀儡,卻沒有關節和骨骼,完全就是一整坨石頭或者泥巴。

  拉佩、傑克、安德雷躲在暗處看得明明白白,此刻這座地下迷宮每一個角落都有他們的窺視裝置。

  「大地神殿也出動了。」

  拉佩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恐怕出動的不只大地神殿,其他神殿的人恐怕也都來了。

  這些由泥土和石塊組成的人形緩緩地朝著中央大廳走去,就如同一隊隊的重裝戰士。

  「嘶嘶——」蛇發現了外面的動靜,它的身體盤起來,異常警戒地盯著一個此時泥土魔像和岩石魔像已經走出來,它們結成方陣,一步一步地朝著蛇逼近。

  突然蛇發出刺耳的撕鳴聲,緊接著地面變得異常柔軟,還有無數觸手冒出來,迅速纏住那些魔像的雙腿,讓它們進退不得。

  「乖乖。」傑克拍了拍胸膛,道:「沒想到還有這招,還好我們夠小心……你們說,那些觸手是什麼東西?」

  拉佩回答不上來。

  安德雷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說道:「或許是某種苔蘚變異的結果。」

  「那條蛇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能夠導致別的生物變異,而且變成這樣稀奇古怪的玩意?」傑克突然來了興趣。

  「不清楚。」安德雷也只能搖頭,道:「太陽帝國離現在太過久遠,而且最後突然終結,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很多都成了永遠的謎團。」

  「又有東西出來了!」拉佩在一旁叫道。

  那同樣是一具魔像,不過這一次出現的是金屬魔像。

  「這東西是從我們挖開的那條通道進來的。」安德雷快速地切換著影像。

  果然不停有魔像從上面下來,不只是金屬魔像,還有由冰組成的魔像,以及由無數籐條組成的魔像;它們全都有著同樣的特徵,都屬於笨重的類型。

  一具由冰組成的魔像走在最前面,它好像不停在融化,水從它的腳下蔓延,不過詭異的是這些水很快又凝結起來,結成堅硬的冰塊。

  此時,軟泥般的觸手全都被凍結起來,其他魔偶踩著堅硬的凍土前進。

  「可以收網了,要不然那些魔像也會遭到波及。」拉佩說道。

  安德雷點了點頭,他晃動一下手中的法杖,剎那間一排鎖鍊從地上騰空而起,頭頂上也有一排鎖鍊瞬間落下,鎖鍊的內層還包裹著細密的蛛網。

  此時蛇一下子被裹進去,鎖鍊迅速纏緊,蛛網也隨之收緊,蛇在裡面掙扎和扭動著,然後砰的一聲化作瀰漫的黑煙。

  這招確實有效,那些蛛絲瞬間就被腐蝕掉大半。

  不過蛇也感覺到不妙,因為它發現身體正在迅速消散,而且速度非常驚人。

  此時蛇怕了,它有智力,已經知道自己的巢穴並不安全,毫不猶豫地選擇逃離。

  可惜現在這樣做已經晚了,圍攏在周圍的那些魔像全都衝上來,它們的身上都套著一道道光環,瀰漫的黑煙只要一靠近,就立刻被驅散。

  此刻黑煙變得越來越稀薄,突然所有黑煙消失,蛇又變回蛇形,它又縮水很多,下一瞬間它化作一道紅色血影。

  瞬間一具魔像被洞穿,它的胸口有一個大洞,而且這個洞周圍的部分在迅速消軸。

  一具具魔像倒下去,狹小的地下迷宮到處是紅色淡影。

  憑藉著超快的速度,採用一對一的戰鬥方式把敵人一個個幹掉,這是最笨拙、最不聰明的選擇,卻是最正確的做法——蛇終於顯露出它真正可怕的地方。

  各座神殿的人終於看不下去,隨著一陣輕響,又有援軍下來,這一次下來的是人,是守護騎士,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年邁的守護騎士,他的氣勢看上去最弱,甚至像一個普通人。

  不過拉佩卻不會這麼認為,直覺告訴他,這個老騎士很強,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強,恐怕已經觸摸到傳奇的邊緣。

  果然,一進入大廳,老騎士的身上就噴發出金色火焰,身後更浮現出兩對光翼,一上來就化身熾天使。

  老騎士用的是兩把劍,兩把雙手大劍,比普通的雙手大劍都要長。

  拉佩頓時睜大眼睛,大師中用雙劍的人不多,更何況是這樣特殊的雙劍,絕對值得他借鑑。

  老騎士沒讓拉佩失望,他的劍法大開大闔,第一眼看上去只覺得非常粗糙,但是仔細琢磨卻會發現其中奧妙無窮,明明是一劍,卻有著無窮變化,更恐怖的是他根本就不防守,但是連續不斷的進攻卻比任何防守都更加嚴密。

  「傑克,看看人家,這才叫真正的防禦大師。」安德雷說道。

  「『寓守於攻』說起來簡單,但是真正能夠做到的又有幾個?」傑刻苦笑一聲,嘆道,老騎士的劍法讓他感嘆不已,畢竟曾經的他走的也是類似的路,只是沒有繼續走下去。

  和老騎士相比,其他守護騎士就沒那麼拚命,他們全都圍繞著蛇遠遠地出招,一劍命中,立刻後撤。不過這群人的實力也非常厲害,每一次出手都如同霹靂閃爍、流星破空,不但精準,而且威力奇大。

  此時滿空亂舞的血影被遏制住,而且不時會被擊散。

  不過蛇的凶悍不減,每一次被擊散,立刻又會凝聚成形,而且防禦力不減反增。

  「這東西也在成長。」安德雷首先看出其中的名堂。

  「之前和我們戰鬥的它只能算是嬰兒。」傑克唏噓不已,他不敢想像讓這條蛇成長下去,最後會變得多麼可怕。

  突然,蛇一下子沒入土裡。

  老騎士大喝一聲,左手的大劍瞬間插入土中,幾乎同時,無窮無盡的聖光從天而降。

  大地開始發亮,每一顆石子、每一塊土壤都在放光,蛇不但沒有逃跑成功,還被硬生生地困住。

  這就是蛇一直沒有從地底逃跑的原因,直覺告訴它,這樣做有危險。

  老騎士拚命地將大劍插入土裡,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此刻他已經豁出老命,圍攏在四周的守護騎士也開始拚命,也紛紛將手中的兵刃插入土裡,地面上各座神殿的神職人員同樣也在拚命,身上散發出的聖光越來越濃厚,祈禱的聲音也越來越響亮。

  所有人都很清楚一旦讓蛇逃了,將會發生何等恐怖的事。

  此時蛇變得更小,不過身體卻愈發凝練,掙脫的力量也越來越大,最後漸漸沉入地下。

  「仁慈的主,我願意奉獻出生命,請賜予我毀滅這個邪物的力量!」老騎士仰天高呼,下一瞬間他手中的長劍砰然崩碎,整個人化作熊熊燃燒的火炬,火焰順著長劍刺出來的痕跡灌進去。

  大地應聲裂開,金色火焰從裂開的縫隙中噴湧而出。

  突然一團巨大的火球包裹著一條赤紅色的蛇從地底升起來,此時蛇只剩下三尺多長,但是軀體卻變得晶瑩剔透,如同紅寶石雕琢而成。

  「擊碎它!」

  所有人的耳邊響起同樣的呼喊,呼喊聲全都來自地面上的祭司們或者主教們。

  一個守護騎士猛然間醒悟過來,他揮舞著戰錘沖上去,戰錘被金色聖光包裹著,彷彿純金所鑄。

  「嘻——」地底響起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一道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盪開,場面不比當初拉佩和賈克卜的全力一擊差多少。

  所有人都期待著蛇被砸碎,可惜碎的是戰錘,飛濺的碎片有一塊打在守護騎士的身上,頓時打出一個透明窟窿。

  碎片像雨點班朝著四面八方飛去,那些守護騎士有的揮劍格擋,有的側身閃避。

  蛇趁機猛的一掙,包裹住它的火焰被強行頂開。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憑空出現,所有聖光和聖火都瞬間凝聚在他的身上,也凝聚在他手中的長劍上,長劍變得如同燒紅的鐵條般,散發著刺眼的光芒。

  突刺,簡簡單單的突刺正刺在蛇頭上。

  蛇頭被洞穿,蛇被再一次擊散,化作一篷黑煙,緊接著黑煙被包裹住它的火焰吞噬。

  蛇死了,它被徹底摧毀。

  幾里外的一個河灣處,河水被瞬間分開,四個人從河裡跑出來,他們神色匆匆。

  河邊停著一輛馬車,四個人異常迅速地上了馬車,車伕早已經等急,馬鞭一甩,趕著馬車順著大道飛馳而去。

  拉佩一上馬車,整個人就如同虛脫般,剛才那一劍不但用盡他全部的力量,同時也借用了不屬於他的力量,那股力量非常強大,強大到恐怖的程度,他根本就駕馭不住。

  不過拉佩也很興奮,因為他戴上了蛇形手鐲,此刻它已經沒有危險的感覺,當巨蛇被摧毀的瞬間,這種感覺就徹底消失。

  除了興奮,拉佩還有一點頭暈,巨量的知識一下子灌進他的腦中,其中涉及最多的就是那種共生之法。

  正如安德雷所說的,這種共生之法其實是一種記憶保存的秘法,所謂的永生只不過是一種錯覺、一種精神暗示,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種自我催眠。

  維尼•托斯塔拉,也就是改名叫雷恩的傢伙顯然就被催眠,以為自己是太陽帝國托勒密王朝第五位國王達拉第斯二世的轉世,這應該就是雷恩的外號來源,他肯定經常自稱是法老轉世。

  拉佩當然不會被催眠,他對這種記憶傳承實在太熟悉,至少在這方面幸運金幣要先進得多,也完善得多。

  依靠共生之法,能夠傳遞的只有知識,而幸運金幣內不但有知識,還有感悟。

  不過蛇形手鐲有一個地方比幸運金幣強,裡面隱藏著一道法則,而這道法則就是「腐蝕」。

  拉佩閉上眼睛,這是他從幸運金幣那裡得到的習慣,這樣也確實有助於思考和感悟。

  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中,拉佩小心翼翼地接觸著這道法則,沒有想像中的危險,法則瞬間融入他的意識中。

  拉佩感覺就和他用戴著十字戒指的手握著十字劍的時候一樣,唯一的差別就是他握著十字劍的時候,只知道如何運用其中的法則,卻不清楚法則的本質。

  而手鐲內蘊含的這道法則,表現出來的是腐蝕,本質其實是崩解。

  一切物體都是由原子組成,原子聚集成分子,分子聚集成物質,各種不同的物質組成這個世界,而崩解就是讓所有物質最終回到基礎形態,也就是單個原子的形態。

  突然,拉佩生出一絲熟悉的感覺,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十字劍蘊含的法則到底是什麼,原本他猜測可能和鋒利有關,當然也有可能是「切開」或者「斬斷」,但是此刻他卻有一個猜測——或許那也是一種崩解,局部的崩解。

  「怎麼了?」

  傑克一聲輕喝,讓拉佩醒過來。

  「我還好,只是有些虛脫。」拉佩連忙掩飾過去。

  「這倒很正常,那一擊相當於大師等級的巔峰,甚至有點絕對掌控的味道,也就是說一小半已經屬於傳奇領域,以你的實力當然承受不住,好在老騎士在危急關頭幫了你一把。」傑克異常感嘆地說道。

  大師巔峰,半步傳奇,傑克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可能也到達那樣的境界。

  「他幫了我?他不是死了嗎?」拉佩頗為驚奇。

  「他確實死了,不過他的意識卻沒有消失,你沒看到那些聖火全都受到他的操控嗎?」傑克解釋道。

  「那個時候他其實已經踏入傳奇,所以能夠掌控法則,把那條蛇逼出來。不過他已經死了,失去了肉體,只剩下意識,沒辦法摧毀那條蛇,偏偏最先出手的那個騎士實力太差,根本沒有觸及到法則,結果就便宜了你。」安德雷比傑克說得更清楚。

  「便宜了我?」拉佩有些茫然,不過他很快又明白過來,想起刺出那一劍時的感覺,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好像世間萬物都在拉佩的掌控下。

  「明白了?」傑克問道。

  「還沒明白……」拉佩搖了搖頭,他仍舊很茫然,不過這一次茫然的是其中的涵義。

  拉佩不知道那種奇怪的感覺意味著什麼,說不出來,也無法形容,更沒辦法描述。

  「慢慢琢磨吧,等你琢磨透了,離傳奇也就不遠。」傑克一臉羨慕,這種機會可遇而不可求。

  突然,傑克坐直身體,臉上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一旁的安德雷也一樣。

  拉佩一開始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過很快他就聽到頭頂上方忡來擬動翅膀的聲音,便從窗口伸出頭來,朝著天空中張望。

  天上有一個人,第一眼看上去還以為是天使,因為那個人的背後有一對翅膀。

  那個人顯然衝著拉佩等人來的,他在前面百尺的距離落下來,然後站在路中央。

  此時,馬車不得不停下來。

  「為什麼擋住我的去路?」拉佩看著那個人厲聲質問道。

  「下車,檢査。」那個人道,他的語氣也異常冷漠,還帶著一絲高傲的味道。

  這是一位騎士,光明神殿的守護騎士,二十多歲,卻已經達到高階,他確實有高傲的本錢。

  不過拉佩卻不會在乎,他哈了一聲,誇張地揮著手說道:「我不清楚光明神殿什麼時候又有這麼大的權勢,可以隨便攔截貴族的馬車。」

  「你們剛才待的地方發現了魔物,我有權力懷疑你們受到魔物的控制,需要對你們檢查一番。」守護騎士的手已經握住劍柄上,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劍相向。

  拉佩可不會被嚇到,他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指著守護騎士罵道:「你不覺得這個招式已經老掉牙了嗎?四十年前或許還有用,現在誰還會理踩你們這樣的廢話?滾開,如果不滾開,我的人就動手了!」

  拉佩確實有這麼說的自信,因為四十年前曾召開萬方會議,會議的議題就是限制神殿的權力。

  實際上,萬方會議就是針對光明神殿召開的,其他神殿看上去是陪綁,被無辜波及,其實那些神殿根本就是幕後推手,大家合夥來坑光明神殿。

  從那之後,雖然神職人員仍舊被稱作第一階層,地位崇高、身份尊貴,實際上已經被王權和貴族壓過去。

  守護騎士遲疑了半晌,不過最終也沒有挪開。

  突然,守護騎士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出手的是傑克,他的相移飛刀隔著車廂飛出去,毫不留情地割斷守護騎士的手筋和腳筋。

  「壓過去。」拉佩不動聲色地下令。

  趕車的車伕非常聽話,一甩鞭子,拉車的馬飛跑起來,直直地從守護騎士的身上壓過去。

  「他不會死吧?」安德雷有些擔心。

  「放心,這樣一個鐵皮罐子,想死也難,再說,很快就會有人趕過來。」傑克毫不在意地道。

  「萬一他們以這個為藉口,找我們的麻煩怎麼辦?」安德雷覺得拉佩和傑克有些太過衝動,做事也太肆無忌憚。

  「不能退縮,一旦退縮,那幫傢伙就會得寸進尺。」拉佩代替傑克回答,他可以肯定守護騎士就是老主教派來的。

  老主教肯定知道拉佩等人的存在,去搬救兵的牧師一定會提到他們,那個老主教就算一開始沒猜到他們的身份,此刻也應該明白。

  拉佩甚至懷疑,之前老主教命令他出手,同樣也是一種試探,所以他直截了當地罵回去。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安德雷重複了一遍。

  「我不擔心他們敢這麼做,別的神殿都看著呢,一旦我們和光明神殿起了衝突,你認為其他神殿會幫誰?」拉佩笑道。

  別看都是神殿,其他神殿和光明神殿全都是敵對關係,只要有機會,肯定聯手踩光明神殿。

  「而且那個白痴騎士說錯話。」傑克也在一旁說道。

  拉佩立刻接下去道:「那個白痴不該亂扣帽子,這很容易讓人想起光明神殿當年的行徑。」

  「換成是你,會怎麼做?」安德雷問道。

  「我會站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等著馬車從我的身上輾過去。」拉佩道:「主不是說過,如果有人在你的左臉上打了一記耳光,你就應該把右臉也湊上去,讓對方再打一記耳光。」

  傑克和安德雷頓時笑了起來。

  「那也沒用。」比格•威爾說道:「我會立刻從馬車上下來,然後步行前進,那傢伙能夠攔住馬車,難道還能攔住人?」

  「沒錯。」安德雷拍了一下手,突然他想起什麼,滿臉古怪地說道:「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要逃?」

  「你不覺得光明神殿的那個主教很噁心嗎?你想和他打交道?」比格•威爾看了安德雷一眼。

  安德雷想了想,立刻搖了搖頭,那個主教確實噁心,雖然他並沒有道德上的潔癖,對於算計和利用也不是很排斥,但是那主教實在讓他受不了,對方算計人的方式是在關鍵時刻落井下石,逼得別人不得不拚命,給人的感覺就像放高利貸的。

  事實上,安德雷、比格•威爾、傑克和拉佩都是擅長算計的人。

  如果安德雷處在那種情況下,也會讓別人去拚命,自己躲在儘可能安全的地方施法,但是他不會那麼冷血,會儘可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需要拚命的人,然後說出他的計畫。

  換成拉佩,或許還會許諾一堆好處。

  換成傑克,在關鍵時刻肯定會沖上去幫別人擋刀。

  換成比格•威爾,他根本就不會讓大家遭遇這樣的危險。

  這就是拉佩等人能夠處在一起,卻沒人願意和那個主教打交道的原因。

  安德雷還在思索,傑克卻已經關心起拉佩,他看著拉佩戴在手上的手鐲,皺著眉頭問道:「對了,你怎麼戴上它?不怕出問題嗎?」

  拉佩晃了晃戴著手鐲的手腕,面帶微笑地解釋道:「那條蛇沒死之前,戴上這東西確實有危險,誰戴著它,那條蛇就會把他變成像法老雷恩那樣,可它死了之後就沒危險了。」

  「裡面有些什麼?」傑克的好奇心頓時被引上來。

  不只傑克,安德雷也轉過頭,他也感到好奇。

  「主要是一些知識,太陽帝國時代的魔法體系確實和現在大不相同,除此之外還有一道法則。」拉佩沒有絲毫掩飾,他很清楚不管是安德雷還是傑克都不會對那道法則感興趣,因為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法則。

  一個人可以領悟幾種法則,不過大家一般只會選擇相近的法則,比如水和冰、生命和繁衍;要不然就是選擇相反的法則,比如水和火、生命和死亡,對於毫不相干的法則,一般沒什麼興趣。

  傑克掌握的是相移法則,屬於空間類法則,和崩解沒有一點關係。

  拉佩不知道安德雷掌握的法則是什麼,不過安德雷專精的是精神類魔法,和物質完全無關,更不用說崩解。

  而且,傑克和安德雷就算得到也沒用。

  「這倒對你挺合適的,比那把劍上蘊含的法則合適多了。」安德雷果然毫不在意。

  「不過他選擇這道法則的話,就只能沿著詛咒法師的路子走下去了。」傑克並不看好,因為他知道拉佩更擅長用劍解決問題,而不是像真正的黑魔法師躲在背後下黑手。

  拉佩笑了笑,沒說什麼,他又閉上眼睛,繼續研究那道法則。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1 02:15 PM

【第七十八話】 感情●危機

  加姆沙爾,一個風景迷人,非常適合度假的好地方。

  拉佩趕著馬車行走在和沙灘平行的大道上,因為涉及到自己父母的行蹤,因此不敢讓車伕跟過來,只能自己趕馬車。

  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那兩幢相鄰的別墅,拉佩放慢馬車的速度,最終讓馬車在門口停下來。

  拉佩跳下馬車,走到一幢別墅的門前,然後敲了敲門。

  門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媽子站在門口,她看到拉佩微微一愣。

  此刻的拉佩已經變成佩拉德的模樣,而老媽子是梅儂家的女僕,當然認得他。

  「原來是您。」老媽子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不過笑容明顯有些虛假。

  「莎爾娜呢?」拉佩問道。

  「小姐去參加這裡的藝術沙龍,很快就回來。」老媽子讓開一條路,打算讓拉佩進來。

  聽到莎爾娜不在,拉佩也就沒有進去的意思,他指了指旁邊的別墅,道:「我先去隔壁看看,我和這裡的鄰居關係不錯,很久沒有拜訪他們家了。」

  「要不要我去通知小姐?」老媽子連忙問道,她的眼珠子亂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拉佩搖了搖頭,轉身朝著隔壁走去。

  隔壁的大門早就開了,拉佩的父母有些激動地站在那裡,不過他們什麼話都沒說。

  「你們過得還好嗎?」拉佩上前問候,順便拉著父母進去。

  門一關,拉佩的母親就嗚嗚地哭泣起來:「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我聽說塔倫兩次遭到海盜的洗劫,有沒有這回事?你是不是上了戰場?」

  「好了,這裡是門廊,不合適說話,我們還是進去再談。」拉佩的父親在一旁勸道。

  拉佩暗自慶幸自己一進門就立刻隔絕內外,要不然肯定會被老媽子聽到什麼,因為老媽子給他的感覺非常糟糕,渾身都是一股被人收買的味道。

  「對了,妹妹呢?」拉佩注意到少了一個人。

  「你的未婚妻帶著她一起去藝術沙龍了。」拉佩的父親突然間變得興奮起來,道:「我們家可能會再出一個藝術家,你妹妹在這方面很有天賦。」

  「那太好了。」拉佩對於這個藝術家的身份還是挺看中的,雖然有作弊的嫌疑,但是和他的劍法、魔法相比,他在藝術方面的成就更多是靠自己。

  「兒子,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你最好看緊一些你的未婚妻,有人在向她獻慇勤。」拉佩的母親憂心忡忡地說道。

  拉佩並不在乎,他甚至還挺了挺胸,非常得意地道:「這說明莎爾娜的魅力出眾,不過我對自己有信心。」

  「你還是小心一些為好,正在追求你未婚妻的那個人是這裡的名流,有身份、有地位,還很有錢。」拉佩的父親警告道。

  拉佩的父母對於拉佩所知有限,只知道拉佩為秘密警察工作,有一群不三不四的手下,在馬內經營著一座跑狗場,屬於賭博的性質,好像賺了不少錢,但最讓他們得意的當然是拉佩擁有勛爵頭銜,兩人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秘密警察的福利。

  「噢?說一下這個人給我聽,他也是藝術家?」拉佩稍微有了點興趣。

  「他不是藝術家,不過對藝術倒挺感興趣的。對了,他在這裡的賓尼派分部很有影響力,他的父親是主席,而他是執行委員。」拉佩的父親最擔憂的就是這一點。

  「有意思。」拉佩的臉頰肌肉抽動了兩下。

  拉佩和賓尼派的關係非常微妙,曾幾何時,他和賓尼派是仇敵,因為調査刺殺事件的真相,他成了賓尼派欲除之而後快的敵人;之後為了查案子,他加入賓尼派,沒想到居然得到賓尼派三巨頭的友誼,而且在賓尼派高層佔了個位置,影響力還不小。

  但是現在,隨著國民會議召開時間的臨近,拉佩又開始和賓尼派疏遠,特別是當他得知自己離開後,當初搞的那些東西全都被徹底推翻,這愈發讓他感到失望。

  拉佩不相信加姆沙爾的賓尼派分部不知道莎爾娜的身份,不清楚莎爾娜是他的未婚妻,居然有人打他未婚妻的主意,這就有些耐人尋味。

  「你讓妹妹跟去沙龍,不會是想幫我看著莎爾娜吧?」拉佩突然想起這個可能。

  拉佩的妹妹才十一歲,就算對藝術有興趣,參加沙龍也太早,因為很多東西根本就聽不明白,也看不懂。

  拉佩的父親沒有回答,不過那尷尬的表情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拉佩走過去,和父親擁抱了一下,安慰道:「你們用不著擔心什麼,這一次我回來是為了接你們走。」

  拉佩完全是臨時起意,原本他只想回來看看,馬上又會離開。

  「接我們?回塔倫?」拉佩的父親有些不太情願,對於他來說,塔倫並沒有什麼太好的回憶。

  「不,我們去班克納特群島。」拉佩道。

  「這怎麼可能?那是海盜的地盤。」身為塔倫人,拉佩的父親很清楚班克納特群島代表著什麼。

  「那裡已經被我佔領,島上的海盜要嘛被我殺掉,要嘛早投降於我,我現在已經是那裡的總督。」拉佩毫不猶豫地替自己封了這麼個頭銜。

  「總督?」拉佩的父母同時叫了起來。

  拉佩的父母當然知道這個頭銜的份量,那些傳奇小說中的平民主角一般有兩種結局,一種是迎娶公主成為國王,另外一種就是成為某個地方的總督,這可以說是平民階層的最高榮譽。

  當今國王的祖父,上上任國王當初改革貴族體制,取消了很多頭銜,弱化了貴族的地位,但對總督這個頭銜卻沒有動過,因此總督頭銜的含金量還是很足,一些大的海外領地總督地位和公爵相當,而班克納特群島的總面積不小,至少也是伯爵等級。

  「你真的成為了總督?」拉佩的父親有些難以置信。

  「就算莎爾娜沒有告訴你最近的事,報紙上總會有一些消息吧?」拉佩感到奇怪,最近這段日子至少有兩個消息肯定會被各家報紙刊登,一個消息就是他佔領了班克納特群島,另外一個消息就是他打敗南方艦隊。

  「沒有,絕對沒有和你有關的消息。」拉佩的父親連連搖頭,他怕拉佩不信,連忙又道:「我訂了好幾份報紙,這裡的報紙除了提到國民會議就要召開,再也沒有什麼大的新聞,全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看報是拉佩父親在郵政署就養成的習慣,來到加姆沙爾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訂一堆報紙,從早上一直看到晌午,半天的時間就這樣打發了。

  拉佩摸了摸下巴,愈發感覺有意思,他原本以為有人喜歡上莎爾娜只是一件小事,但是現在不這樣認為了;另外居然能夠把整個加姆沙爾都蒙在鼓裡,讓這裡的人絲毫不知道外面的情況,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且這樣做肯定有某種意圖。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馬蹄聲和車輪輾壓的聲音,不過除了這些之外,居然還有嚶嚶嚀嚀的哭泣聲。

  「是你妹妹回來了。」拉佩的父親說道。

  拉佩三人連忙走出去,此時拉佩的母親打開門。

  一開門就看到莎爾娜和拉佩的妹妹蘇珊站在門口,蘇珊的臉上滿是眼淚,不過她看到拉佩後,立刻大吃一驚,緊接著就停止哭泣,一下子撲到拉佩的身上。

  「這是怎麼了?」拉佩摸著蘇珊的頭髮,看著莎爾娜問道。

  「蘇珊又和克莉斯汀娜吵起來了?」拉佩的父親顯然明白其中的原因。

  「誰是克莉斯汀娜?」拉佩問道。

  拉佩的父親正打算開口,沒想到莎爾娜搶著說道:「是一個和蘇珊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兩個人是冤家,一見面就吵架。」

  「她說我是鄉巴佬、是下賤的人,根本沒資格參加那樣的沙龍。」蘇珊異常委屈地說道。

  「誰是克莉斯汀娜?」拉佩板著臉,轉頭向父親問道。

  「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人的妹妹。」拉佩的父親輕嘆一聲。

  「你就任由她侮辱我的妹妹?」拉佩轉頭衝著莎爾娜質問道。

  「我沒有,所以我回來了。」莎爾娜很委屈。

  「這應該不是第一次了吧?」拉佩冷笑一聲,問道。

  「她們一見面就吵架,每一次都是以這樣的結果收場,所以我原本不打算帶蘇珊去,但是她堅持要和我同行。」莎爾娜愈發感到委屈,覺得責任不在她身上。

  拉佩皺了皺眉頭,他已經有了些猜測,道:「蘇珊說了她是我的妹妹?」

  「不,克莉斯汀娜只知道她是我鄰居的女兒,並不知道你們一家的真實身份,那個女孩只是有些高傲罷了……」莎爾娜還想解釋。

  拉佩直接打斷莎爾娜的話,道:「這件事很難說,可能你的態度讓他們懷疑到什麼。」

  頓了頓,拉佩似乎想起什麼,緊接著問道:「告訴我,她們是一開始就這樣吵架,還是一個月前的某一天突然變成這樣?」

  莎爾娜沉默下來,蘇珊也在一旁思索。

  拉佩如果不這麼問,莎爾娜和蘇珊不會往這方面想,只以為是蘇珊和克莉斯汀娜天性不和,但是拉佩一提,她們立刻想到了些事情。

  首先開口的是蘇珊,她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好像是一個月之前,不,是一個半月之前,她開始和我吵架的。之前我們的關係雖然也很糟糕,但是那時候的她只是不理我,還沒後來那樣惡劣。」

  「看來我猜得沒錯,我們一家的身份已經暴露,差不多也就在一個半月之前,馬克西米開始懷疑我和佩拉德是同一個人。」拉佩輕嘆一聲,這件事說起來是他的疏忽。

  拉佩並不在乎身份暴露,卻忘了先安排好家人。

  「不對啊,既然他已經知道你父母的身份,為什麼不透露給你的仇人?」莎爾娜並不完全相信。

  「那是因為他沒這個膽子。」拉佩冷笑一聲,道:「如果我的家人受到傷害,我絕對會報復,別忘了我既是秘密警察,又是黑魔法師,對於我來說,殺人並不需要理由。」

  「這只是你的猜測。」莎爾娜連連搖頭,拉佩的這兩個身份正是她最反感的地方。

  「那麼我就給你證據,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拜訪那家人,想要知道實情,辦法多的是……」拉佩淡淡地說道。

  「你不要這樣野蠻好嗎?」莎爾娜的臉上顯露出一絲慍怒。

  「這不是野蠻,有些事我必須弄清楚,比如他們一家是屬於哪個派系的?這樣對我妹妹,到底是上面的意思,還是那個女孩的想法,又或是她哥哥讓她這麼做的?」說到最後,拉佩看著莎爾娜的眼神越來越冷。

  拉佩很清楚自從莎爾娜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後,就和他有隔閡,這段日子不見,莎爾娜和他愈發疏遠,但是他仍舊很珍視這段感情。

  但是此刻,拉佩有些動搖了。

  「用你從秘密警察那裡學來的嚴刑拷打?」莎爾娜冷然相對。

  「不需要,那只是兩個普通人,對付他們的手段有的是,一道簡單的精神暗示或者催眠術就行。」拉佩退了一步。

  拉佩靜靜地等待著,如果莎爾娜繼續質疑,特別是懷疑他從中做手腳,那麼這段感情就徹底完結,連最起碼的信任感都沒有,還談什麼感情?

  莎爾娜沉默片刻,她並沒有意識到這是最後的紅線,只是下意識地不想再爭吵下去,於是她轉移話題,道:「你和賓尼派上層出了什麼問題?」

  拉佩暗自鬆了一口氣,他輕嘆一聲,拉著眾人回到客廳,這才說道:「是賓尼派出了問題,馬克西米、讓和喬治開始各立山頭,一旦會議結束,兩邊分出勝負,他們就會分道揚鑣,到時候賓尼派就會『啪』的一聲。」說著,拉佩做了一個四分五裂的手勢。

  「你誰都不想得罪,所以最終被徹底排斥?」莎爾娜對拉佩還是很瞭解的。「不只是這樣。」拉佩搖了搖頭,道:「有一件事我和你叔叔多明尼哥先生都錯了,我們都認為讓、喬治、馬克西米是高尚的人,結果我發現並非如此。讓或許還好一些,雖然我一直認為他太過理想化,但喬治和馬克西米就是徹頭徹尾的功利主義者。以前我覺得喬治更功利,但是現在我發現馬克西米更加功利,甚至有點沒下限的味道。」

  「不至於吧?」莎爾娜驚訝得張大嘴巴,三巨頭和她叔叔的關係一向不錯,是她頗為尊敬的長輩。

  但莎爾娜並不認為拉佩是在誹謗,或許拉佩做事的手段有些陰暗,卻很少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

  「還記得約瑟夫嗎?」拉佩問道。

  「記得。」莎爾娜點了點頭。

  「是不是覺得他很豪爽、性情粗俗,但是平易近人?」拉佩又問道,臉上滿是嘲諷。

  莎爾娜又點了點頭,約瑟夫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所以人緣才這麼好。

  「我離開馬內後,他就擠走馬薩德和西文思,接管了軍械場和射擊倶樂部。」

  拉佩嘿嘿一笑,嘲諷的意思就更濃。

  莎爾娜搗住嘴巴,有些難以置信,因為她同樣瞭解馬薩德和西文思,馬薩德是一個功利的人物,精於算計,卻又沒有擔當,約瑟夫把他擠走還情有可原;但是西文思就不同,他是一個老好人,為人誠懇,沒有野心。

  「還有更嚴重的,約瑟夫為了消除我的影響力,對我設計的那種重槍管火槍吹毛求疵,極力誇大缺點,還找人四處煽動,要求更換火槍。最終他成功了,射擊倶樂部宣佈回收那些重槍管火槍,一萬多把火槍被收回來,全都被回爐熔掉,他還命令軍械場的人把模子也毀了。」說到這裡,拉佩的臉色異常陰沉。

  莎爾娜捂著嘴、瞪大眼睛,當初組建軍隊、建立射擊倶樂部,以及搞重槍管火槍,她都全程參與,而且多明尼哥也出了不少力,那把槍從定型到生產她全都親眼所見,非常清楚大家在這上面花了多少心思,也知道前前後後用了多少時間,投入多少人力和物力。

  那麼多心血就這麼毀了,為的只是爭權奪利,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主導此事的約瑟夫,和站在他身後的馬克西米根本就是兩個人渣,是一對偽君子。

  莎爾娜不認為拉佩在騙她,她只要和家裡聯絡一下,問一下多明尼哥,立刻就能夠得到證實。

  拉佩並沒有停止,繼續說道:「那頭豬以為造槍非常簡單,弄根鐵管敲敲打打就行,結果弄了一個多月,新槍沒搞出來,那些把槍交上去的人卻都後悔了,要求拿回他們的槍,而離國民會議召開只有兩個多月。一個半月前馬克西米派西文思過來,想要從塔倫購買槍枝,那時候我就發現他對我的身份已經起了疑心。」

  「約瑟夫呢?」莎爾娜皺起眉頭,她也出身於政治世家,多明尼哥也是一個黨派的魁首,自然明白拉佩沒有說出來的意思。

  「馬克西米派西文思過來購買槍枝,就是為了替約瑟夫擦屁股,為了保住那傢伙的位子;只要他保住約瑟夫,約瑟夫就會利用自己的人脈和在民眾中的影響力為他服務,這就是交換。」拉佩把剛才沒說的全都說了出來。

  此時莎爾娜的神情變得異常陰沉,她一直都知道政治是醜陋的,但是以前她始終帶著一絲天真的想法,覺得此刻正在進行的這場變革是正義的、是光明的,參與其中的人裡面或許有像她叔叔這樣的功利者,但是領導這場變革的人卻是無可挑別的革命者。

  但是現在,莎爾娜的信心動搖了,這件事往小處說,是對拉佩的不公正對待;往大處說,是徹頭徹尾的不負責任,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背叛行為,一且國民會議以破局收場,難道讓民眾赤手空拳地面對國王的屠刀?

  「你有什麼打算?」莎爾娜收起委屈和惱怒,她已經徹底冷靜下來。

  拉佩不答反問道:「你知不知道我最近這段日子做了些什麼?」

  莎爾娜茫然地搖了搖頭,她不知道拉佩指的是什麼?

  「難道你沒聽說海盜進攻塔倫的事?」拉佩問道。

  「有啊!」莎爾娜點頭道。

  「那麼你有沒有聽說過主導這場戰役的就是我?有沒有聽說過我乘勝反擊,把海盜的老巢——班克納特群島佔領下來?有沒有聽說過國王居然想要搶佔我的成果,派了一個鎭長來接收群島,還讓南方艦隊配合那個傢伙?有沒有聽說過我殲滅了南方艦隊,除了副司令之外,所有將領全都被我擊斃,五位大師級人物向我投降,一位大師級人物被我擊殺,並且被我煉成肉身傀儡?」拉佩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同時也把最近這段日子他做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莎爾娜難以置信地看著拉佩,她的神情說明了一切。

  「我的那些信呢?我的信裡好像提到過一些事。」拉佩問道。

  「沒有信,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收到你的信了。」莎爾娜茫然地搖著頭,她已經意識到出問題。

  「你的叔叔多明尼哥先生難道也沒和你聯絡過?」拉佩又問道。

  「沒有。」莎爾娜愈發茫然。

  就在這時,拉佩的母親在一旁拉了拉拉佩的衣袖,急不可耐地問道:「你不是說,國王封你做班克納特群島的總督嗎?」

  拉佩有些頭痛,他不得不再一次撒謊:「沒錯,國王不得不屈服,他為之前的魯莽向我表達歉意,總督的頭銜就是這麼來的。實際上就算他不承認,我也是班克納特群島實際上的掌控者,甚至整個南方都沒有第二股勢力可以和我抗衡。」

  說到這裡,拉佩裝出一副得意的模樣。

  拉佩的父母和莎爾娜全都說不出話,這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認知。

  莎爾娜還好,她早就知道拉佩非常厲害,背後還有一股隱藏的勢力,她甚至懷疑那就是對國王不滿的前秘密警察們。

  拉佩的父母則完全傻了,以前他們知道拉佩是秘密警察的時候,已經覺得拉佩很了不得,和市長都能說得上話,連警察廳廳長都需要和顏悅色,但是這和此匆聽到的根本對不上。

  「那你豈不是比市長還厲害?」拉佩的母親不由得問道,在她眼裡,市長就是最大的官。

  「他早就死了,全家都被我殺掉,這傢伙居然站在國王那一邊算計我,充當先鋒的角色,那個鎭長就是他幫忙物色的。」拉佩的臉上露出一絲冷酷和猙獰。

  拉佩的父母心頭一顫,剛才拉佩說什麼南方艦隊、副司令全都離他們太過遙遠,但市長卻是實實在在的,這樣一位大人物居然死在自己兒子的手裡……這實在太恐怖了。

  夜漸漸深了,拉佩放下畫筆,他起身看了窗外的夜色一眼,轉頭說道:「你可以準備起來了。」

  「我可沒有適合夜晚行動的衣服。」莎爾娜有些發愁。

  「用不著穿什麼特別的衣服,只要適合活動就行。」拉佩有著足夠的自信,憑他和傑克以及安德雷的實力,還有那具鐵甲傀儡,至少在加姆沙爾沒人是他們的對手。

  聽拉佩這麼一說,莎爾娜回到自己的房間,過了一刻鐘,她穿著一身獵裝走出來。

  「很漂亮。」拉佩讚賞道,穿上獵裝的莎爾娜別有一番風味,少了幾許溫柔,卻多了幾分帥氣。

  「謝謝你的恭維。」莎爾娜笑了笑。

  「這可不是恭維話,而是我的真心話。」拉佩試圖活躍一下氣氛,因為他和莎爾娜之間有些僵。

  莎爾娜也感覺到了,笑著問道:「你確定這樣真的不要緊?我可不會翻牆。」

  「咱們從正門進去。」從一開始拉佩就沒打算偷偷摸摸的潛入。

  拉佩彎起胳膊,莎爾娜則伸出手放在拉佩的臂彎上,她知道白天的事讓拉佩有了想法,此刻兩人看似親密,實際上已比當初要疏遠得多。

  如果沒有之後的那番話,莎爾娜會以為拉佩在藉題發揮,但是此刻她卻不這麼想,就在剛才的幾個小時,她已經證實拉佩說的一些事,包括他佔領班克納特群島以及殲滅南方艦隊。

  想要證實這些事很容易,隨便找一座神殿問一下就行,各座神殿都有自己的聯絡管道。

  莎爾娜願意相信人世間的美好,所以她崇尚藝術,喜歡繪畫、詩歌、音樂和舞蹈,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天真。

  馬車早已經等候在門口,坐在車伕座位上的是鐵甲傀儡。

  「你留在這裡,別讓任何人傷害我的父母。」拉佩朝著鐵甲傀儡命令道,然後他攙扶著莎爾娜上馬車。

  車廂內已經有人,傑克很沒形象地躺在座位上,安德雷閉目養神。

  莎爾娜認得傑克和安德雷,也知道他們是大師級的人物,一向都不敢無禮,看著躺在座位上的傑克,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去趕馬車。」傑克嘆了一口氣,他爬起來然後從窗口飛身躕出去。

  「謝夫特里爾家在半山區波登南路二十五號。」拉佩倒也不客氣,隨口說出要去的地方。

  拉佩要找的那個人全名叫特羅德伊克爾謝夫特里爾,他們家位於半山區,那裡和海灘邊一樣,也屬於上等區,不同的是住在海邊的大多是外地人,是來度假的,而住在半山區的則是本地人,是當地的名流。

  「算我倒霉,原本以為今天可以休息一晚,沒想到只要和你一起出來,總有事要做。」傑克坐在車伕座位上,低聲嘟囔道。

  「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也巴不得能夠休息一下,但是有人不肯給我安寧。」

  拉佩嘆息一聲,他也很無奈,除此之外心頭還充斥著憤怒和殺意。

  「等一會兒怎麼動手?」傑克問道。

  「咱們直接進去,然後問他幾個問題,如果他配合的話,就什麼事都沒有;如果不配合,安德雷,就要請你幫忙了。」拉佩沒有絲毫的掩飾。

  拉佩也沒興趣搞得太複雜,之前在比格•威爾的案子上,他得到很多教訓,如果一上來就把安東尼普拉米奧抓起來嚴刑拷問,撬出主事者哈密爾休夫,再抓住哈密爾休夫,接著再逼出巴爾奧安格洛納,然後去馬內一趟……這樣會少很多事。

  所以這一次拉佩打算直接一些、粗暴一些,也簡單一些。

  一刻鐘後,馬車停在一幢豪宅的門口。

  那是一幢頗為氣派的豪宅,甚至有一股貴族的味道,不過拉佩可以肯定這家人從來不是貴族,甚至連親戚裡也沒有貴族。

  「怪不得我父親讓我小心,這果然是一個非常強而有力的競爭對手。」拉佩充滿嘲諷地說道。

  莎爾娜瞪了拉佩一眼,她當然聽得出話中嘲諷的意味。

  如果是在前往馬內之前,拉佩說這番話或許有幾分真實的味道,但是從馬內回來之後,他的身份就已經不是特羅德所能比得上,單單一個繪畫大師、一個全新風格開創者的身份,就足以甩開特羅德幾條街,更不用說現在。

  莎爾娜想到這裡,突然感覺茫然,心想:為什麼以前沒有注意到這些?

  莎爾娜再看謝夫特里爾家的豪宅一眼,愈發感到不可思議,明明不是貴族,卻拚命追求貴族風格,以前她不是最討厭這樣的人嗎?

  最後,莎爾娜只能歸咎於自己昏了頭。

  突然傑克勒住馬,安德雷也變得沉默下來,拉佩微微一愣,緊接著他感覺到身上的汗毛全都立起來,一道凌厲的精神波動從他的身上掃過去。

  「居然有大師。」拉佩一下子坐直身體。

  「而且不只一人。」傑克補充道。

  「我不相信這個連貴族也不是的家族,會有大師等級的人物坐鎭。」安德雷看著那幢豪宅,有些不屑地說道。

  就像沒人喜歡暴發戶,也沒人喜歡偽貴族,貴族對這種冒充者肯定看不上眼,而平民階層則認為他們是背叛者。

  「但願不是衝著我的家人來的。」拉佩的語調愈發冷了。

  莎爾娜頓時緊張起來,這已經出乎她的預料,她不認為這是誤會。

  「我現在後悔了,應該多帶一些人來。」拉佩輕嘆一聲。

  「應該說你的運氣不錯,如果你晚幾天來,說不定後悔都來不及。」傑克朝著旁邊一指,只見莊園的一角停著一輛馬車,那輛馬車上釘著車牌,是馬內的車牌。

  「是從馬內過來的?」拉佩沉思起來。

  過了片刻,拉佩自言自語道:「我答應國王不再賣槍給賓尼派,國王的特使是一個星期前走的,如果那位特使日夜兼程,四天前就可以到達馬內,賓尼派得到消息後派人過來的話,時間上倒很吻合。」

  這只是猜測,不過從眼前的情況來看,這是最貼近事實的猜測。

  「只是為了幾把槍就翻臉?」傑克感到奇怪。

  「我不清楚,這裡面應該另有蹊蹺。賓尼派內派系林立,做事的人不多,拆台的人倒不少。」拉佩曾在總部幹過,感受最深的就是這一點。

  有時候最初的想法並非如此,但因為很多人試圖插手、因為各個利益集團的博弈,最後一件事變得面目全非。

  賓尼派兩次組建軍隊失敗,軍械場也搞成現在這副模樣,就是最好的證明。

  「咱們怎麼辦?」傑克問道,現在情況變了,不知道計畫需不需要有所改變。

  「直接進去吧!我們沒想到這裡有大師,他們肯定也沒想到我們會來拜訪,等一會兒你和安德雷幫我保護一下莎爾娜。」拉佩將十字劍換到右側,隨時都可以摘下來。

  「要不然我回去……」莎爾娜現在很後悔。

  莎爾娜執意要跟過來,是因為擔心拉佩吃醋,採取過分的手段,現在她發現是自己看走眼,特羅德並不是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而是虛偽的小人。

  拉佩猶豫一會兒,最後說道:「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萬一半路上出點事,我後悔都來不及。」

  「你父母和妹妹怎麼辦?特羅德在這裡還是很有地位的。」莎爾娜為拉佩的家人擔憂起來。

  「放心,有鐵甲傀儡守著,它就是我之前說過,被我幹掉,最終被改造成肉身傀儡的大騎士,一般的大師根本就不是它的對手。」拉佩一邊說道,一邊朝大門走去。

  謝夫特里爾家的大門開著,顯然是為了迎接從遠方而來的貴客,當然這個貴客並不是指拉佩一行。

  謝夫特里爾家族處處都在模仿貴族,大門口不但站著僕人,居然還有兩個侍衛,不過這些人全都傻愣愣地站著,因為他們全都被安德雷控制住,看不見也聽不見,腦子也是一片空白。

  一進門就是長長的走廊,地上鋪著猩紅色地毯,走廊兩邊每隔幾步就站著一個僕人,同樣是一副貴族模樣。

  走廊的盡頭是一間客廳,裡面有很多人,不過大多數人對於拉佩來說都彷彿不存在似的,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兩個人身上。

  其中一個人看上去四十歲左右,長得很英俊,很有男人味道,頭上戴著一頂銀色假髮,一身筆挺的禮服上插著幾枝紅色的玫瑰花,另外一個人上了點年紀,看上去五十多歲,穿著倒是挺樸素的,頭髮花白,滿臉皺紋。

  那兩個人也正看著門口,剛才傑克和安德雷感受到他們的存在,同樣的他們也察覺到傑克和安德雷的到來。

  整間大廳內靜悄悄的,甚至整棟房子內都沒什麼聲音,只有拉佩等人走路的腳步聲。

  傑克的一聲冷哼打破沉默:「原來是你?」

  「看來確實有人沒安好心。」安德雷冷冷地說道。

  「傑克、安德雷,原來是你們。我就猜可能不是什麼大劍客,而是傑克你這個小偷。」那個頭戴銀色假髮的中年人朝著拉佩這邊打招呼,賓尼派給他的情報是拉佩身邊有個大劍客,特徵是懶散,能趴著就絕對不坐著,當時他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看來你們認得,這個傢伙是誰?」拉佩問道。

  「他叫達科•瓊斯,大刺客,和你一樣擅長使用雙劍,不過他用的是一對短劍。一般來說,大師等級的人人品都還過得去,因為若人品太過糟糕,或性格方面有問題,大多走不到這一步,但是這個傢伙絕對屬於特例。」傑克介紹道,很顯然這不能算好話。

  「你是在說自己嗎?你這個偷竊癖、受虐狂……我至少沒有到處吃霸王餐,然後等著別人來揍我。」達科•瓊斯揭著傑克的瘡疤。

  「這個傢伙有什麼問題?」拉佩問道。

  「他是個色情狂。」安德雷代為回答:「他曾經有過對僱主下手的先例,甚至連小女孩和老太婆都不放過,派他過來的人不是喪心病狂,就是沒安好心。」

  拉佩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下來,他明白安德雷的意思。

  派達科•瓊斯過來的人根本就不是想和拉佩談判,或者想要威脅他,而是為了讓他傷心欲絕,甚至徹底瘋狂,要知道拉佩身邊有三個女人,莎爾娜就不說,拉佩的母親和妹妹也絕對稱得上是美女。

  「嘿,別把我說得像瘋狗似的,我下手至少也要看人,不管怎麼說我和比格•威爾也算有點交情。」達科•瓊斯套著交情。

  「你敢發誓管得住自己?」傑克指了指心口。

  「好吧,我承認確實有那麼點心動。」達科•瓊斯看著莎爾娜,居然舔了舔嘴唇。

  此刻的莎爾娜早已經氣得臉色發青,她無法想像,如果拉佩不是恰好這時候過來,她會落到何等淒慘的地步?政治是醜陋的,但她無論如何想不到居然醜陋到這種地步,簡直沒有人性。

  「是誰派你來的?」拉佩問道。

  「你自己猜。」達科•瓊斯掃了拉佩一眼,目光又盯在莎爾娜的身上。

  拉佩沉思起來,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會是三巨頭中任何一個人的意思,那三人知道他的能力,也知道他的報復心有多重,更知道他其實也是沒有底限的人。

  拉佩甩了甩手,不再多想,反正從現在開始,賓尼派再一次成為他的敵人,既然是敵人,乾脆連根剷除。

  不過拉佩會選擇暫時隱忍,現在的賓尼派正處於最風光的時刻,甚至連國王都不得不向其低頭。

  拉佩沒想過採取暗殺的手段,他現在已經隱約知道一些事情,大師並不能為所欲為,甚至他們受到的約束比一般人更多。

  「對了,我們可不是來敘舊的。」拉佩突然想起此行的來意,轉頭朝著莎爾娜問道:「哪一個人是特羅德?」

  拉佩是故意這樣問,他想看看莎爾娜的反應。

  「就是那個穿絳紅色絲絨外套的人。」此刻莎爾娜對這些人充滿厭惡,只要想到自己有可能遭遇到的厄運,她就忍不住想殺人。

  原本莎爾娜對拉佩的陰暗手段有些反感,但是和賓尼派的安排一比,拉佩就顯得光明正大多了。

  「嘿嘿嘿,就算你那邊有傑克和安德雷,但是別忘了我們這邊也有兩個人。」達科•瓊斯笑道。

  下一秒鐘,達科•瓊斯的臉色大變,因為拉佩一步跨過他們之間的距離,手中的劍已經直刺過來,速度快得讓他差一點反應不及。

  達科•瓊斯是大刺客,速度和反應能力當然都是一流,他的手中瞬間多了一對短劍,左手短劍架住拉佩的刺劍,右手短劍打算反擊;但是下一秒鐘他飛身後撤,一下子退開十幾步,因為拉佩的身上閃過幾道碧綠光芒,他本能地感覺到這些綠光非常危險。

  就在這時,一道聖光籠罩在達科•瓊斯的身上,他頓時感覺熱血沸騰,渾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不過達科•瓊斯身為大刺客,當然不可能這麼容易上當,直覺告訴他情況不妙,於是他急忙截斷血脈的流轉,強行把那道聖光逼在外面。

  與此同時,旁邊一道人影飛竄過來,把達科•瓊斯擋在身後。

  出手的是另外一位大師,這位老人顯然是重裝戰士,不過此刻他既沒有穿鎧甲也沒帶盾,顯然非常吃虧,他雙手擋在胸前,掌心朝著拉佩,半空中居然出現一道半圓形的氣罩。

  達科•瓊斯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很快就知道,只聽到四周傳來一陣嗤嗤的聲響,大理石的地板冒起輕煙,有不少人直挺挺地倒下去,離他們最近的幾個人甚至一邊倒下,一邊飛散。

  「劍術、神術、黑魔法三門同修的大師,不……是准大師。」達科•瓊斯只感覺頭皮發麻,連忙再一次飛身後撤。

  老人也不硬拚,救下同伴後,也連忙閃身後退,重裝戰士最需要裝備,沒有護甲,他的實力就損失一大半。

  拉佩並沒打算殺達科•瓊斯兩人,他也沒實力這麼做,別看達科•瓊斯被他逼得如此狼狽,只不過是因為他打了達科•瓊斯措手不及。

  拉佩猛的一閃身,瞬間來到特羅德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脖頸拖著就走。

  「放開我哥哥!」一個女孩尖叫著從人群中跑出來。

  「放開我兒子!」另外一個五十多歲,戴著假髮,穿著一身華服的老人也大聲喊道。

  拉佩理都沒理老人,這老人肯定就是此地賓尼派分部的主席,此時他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道:「你就是那個一直欺負我妹妹的小妞?」

  下一秒鐘,女孩的身上冒起黑煙,她的臉在迅速腐蝕,不過被腐蝕的地方並沒有潰爛,而是變成膿包和黑斑,被嚇到尖叫著摀住臉。

  「你應該慶幸我不殺女人,不過你替我妹妹帶來不少傷害,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就讓你的臉變得像心靈一樣醜陋。」拉佩說話的語氣異常冷酷。

  「你不應該損壞這樣一張漂亮的面孔,你知不知道沒什麼比這更讓我痛恨的。」達科•瓊斯隨手舞了招劍花,他已經回過神來。

  「你想怎麼樣?再打一架?」拉佩斜眼看著達科•瓊斯。

  「別擺出一副囂張的樣子,准大師和大師之間有著天大的差距,我剛才只是沒有準備,所以吃了點虧,而且我們的實力並不差。你實在不應該帶著你的女人一起過來,她是個累贅,傑克和安德雷想要保護她的安全,就必須全神貫注,這樣一來就幫不上你的忙。」達科•瓊斯原本就不是正人君子,也沒有什麼大師的尊嚴。

  「你還想打?」拉佩看著達科•瓊斯,把特羅德推到一旁,道:「我奉陪到底。」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1 02:41 PM

【第七十九話】 安排和部署

  隨著一聲輕響,謝夫特里爾家的這幢豪宅的煙囪滑落下來,煙囪被斜著砍斷,切口異常平整。

  這樣的場面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這幢豪宅東側的翼樓已經坍塌,是被腐蝕的,二樓的一排房子上全都是細密的窟窿,密密麻麻讓人毛骨悚然——這就是大師等級的戰鬥。

  不管是拉佩,還是達科•瓊斯,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拆掉這幢房子,他們以這裡作為戰場,結果自然是眼前這樣的景象。

  說實話,拉佩和達科•瓊斯的打法其實很相似,兩個人並不是一上來就開打。

  拉佩首先發動的是隱身術,然後是加速、風行、無聲移動,之後不知道躲在哪裡幫自己施了一連串神術,然後放出所有幽靈,接下來劍交左手,退出准大師的狀態,開始守株待兔。

  達科•瓊斯也差不多,同樣也沒有大師的風度,一上來也是隱形,然後就躲起來,是在等拉佩的准大師狀態退去。

  身為大刺客,達科•瓊斯非常有耐心,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然後才出去找拉佩麻煩。

  可惜,達科•瓊斯遇到的是拉佩,一個不在乎錢的人,他不知道觸動什麼機關,一下子就暴露出位置,原本還打算趁機把拉佩引出來,卻沒想到拉佩把他和整座翼樓一起腐蝕,差一點要了他的命。

  至於那些窟窿則是達科•瓊斯的傑作,身為大刺客,肯定擅長暗器,他的暗器比拉佩用的釘子要厲害許多,一出手就是無數星光,每一點星光都可以洞穿牆壁,讓人躲無可躲,防無可防。

  達科•瓊斯用暗器扳回一局,不過拉佩也沒死,只是受了點傷。

  之後拉佩和達科•瓊斯就一邊隱形,一邊開打。

  拉佩怕拉開距離後,達科•瓊斯再發射暗器,而達科•瓊斯也頭痛拉佩的黑魔法,所以兩人乾脆拚起劍術。

  只比劍法的話,拉佩有絕對的自信,幸運金幣裡面有一個人的劍法和達科•瓊斯很像,偏偏在來這裡的路上,他還硏究過這套劍法。

  拉佩研究這套劍法是為了對老守護騎士的劍法加以印證,老騎士的劍法,核心就是「寓守於攻」,以攻對攻,不守自守,與之有關的法則可能是「預判」或者「軌跡」。

  拉佩對法則不感興趣,他已經選擇「崩解」,感興趣的是劍法本身,所以在來的路上,他一直在研究類似的劍法,其中也包括這一種。

  又有一片房頂被切掉,拉佩的控制明顯有問題。

  達科•瓊斯看出了問題,但是他找不到出手的機會,拉佩手裡的那把十字劍威力實在太大,無堅不摧,他剛才格擋過一下,劍差一點被削斷,然後就再也不敢格擋,更令他感到難受的是拉佩的劍越來越快。

  此刻的拉佩已經將十字劍交到左手,右手食指彈出稍微短一些的刺劍,此刻他是靠自己的實力和達科•瓊斯交手。

  拉佩能夠做到這一點,除了達科•瓊斯忌憚他的劍、除了他對達科•瓊斯劍法的熟悉、除了互相看不見導致的過分小心,最關鍵的還是他此刻施展的劍法。

  這套劍法稱為蜂鳥秘劍——拉佩從幸運金幣裡面找到的劍法中,就數這種最接近老守護騎士所展現出來的劍法,同樣只攻不守、同樣週而復始,循環不斷;所不同的是老守護騎士的劍法重拙、粗獷,卻又蘊含無窮變化,蜂鳥秘劍的特徵卻是快,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快劍。

  拉佩以前一直沒注意這種劍法,因為施展這套劍法的條件太苛刻,首先要兩把很輕的劍,連秘銀劍都嫌太重,最好是竹劍或者木劍,而且這套劍法一開始並不凌厲,也談不上強悍,給人的感覺是被動、保守,出招只用三分力,收招卻用七分力。

  拉佩以往的風格是沒有準備,絕不出手,一旦出手,就要見勝負,而這種劍法是用來纏鬥的,顯然不對他的胃口。

  這一次卻不同,對手是大刺客,不可能速戰速決,所以拉佩選擇這套劍法。

  事實證明,拉佩的選擇是正確的。

  一側的牆壁上又留下一排劍痕,然後整面牆滑落坍塌。

  拉佩感覺到手中的兩把劍越來越不受控制,此刻他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儘可能不傷到自己。

  到了這時候,蜂鳥秘劍的威力顯現出來,拉佩手中的兩把劍已經快得不可思議,速度絕對超過子彈,但是仍舊在加快。

  連拉佩自己都有些害怕,可惜此刻他想停下來都做不到,如果強行停下來,他會氣血逆流、身體僵硬,以達科•瓊斯的實力,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如果拉佩想要停下來,只有擊敗達科•瓊斯。

  所謂的擊敗,當然不可能是殺了達科•瓊斯,拉佩還有自知之明,他現在的實力肯定做不到,他頂多逼對方退出戰鬥——這就是他的目的。

  進攻、進攻,再進攻,沒有防守,也用不著防守,拉佩看不到達科•瓊斯,但是能夠感覺到大致的方位,也知道達科•瓊斯同樣看不到他,此刻拉佩不但處於隱形狀態,同時還用了幻影、朦朧、暗影遁形,外加幻聽和幻視,他們等於是在盲鬥。

  突然,拉佩一陣心悸,他感覺到危機。

  如果換成以前,拉佩首先想到的是閃避,但此刻他別無選擇,只能將手中的雙劍舞成一片。

  一連串閃光憑空出現,拉佩對這些閃光實在太熟悉,這就是達科•瓊斯的暗器,剛才他就挨了幾下,要不是沒被打中要害,他恐怕已經沒命。

  半空中爆起一片火花,大部分閃光沒能穿透拉佩的劍幕,小部分被他身後的W十根觸手擋下來,此刻每一根觸手的前段都多了一面盾牌,這些盾牌幾乎遮擋住他大半身體。

  擋是擋住了,不過十字劍卻飛出去,那些閃光速度極快,有時候速度也代表力量,這些閃光蘊含的力量絕對恐怖。

  當初拉佩和賈克卜對拚一劍,連人帶劍被打飛出去,但這一次只是劍飛出去。

  拉佩右手的劍倒沒飛出去,不過手指卻脫臼,那道劍刃是從右手食指尖彈出來的,那根手指就相當於劍柄。

  手指脫臼的劇痛,差一點讓拉佩叫出聲。

  不過拉佩手中的劍勢仍舊沒斷,一旦施展蜂鳥秘劍,就沒那麼容易停下來,下一瞬間,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劃開。

  還沒等拉佩興奮,他又感覺到一陣心悸。

  又是一連串閃光,不過這一次閃光集中成一簇,朝著拉佩射來。

  拉佩下意識將雙手擋在前面,瞬間激發力場護盾。

  下一瞬間,拉佩的手變得血肉橫飛,不過那些閃光也同時消失。

  死裡逃生,拉佩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然後狂笑起來。

  在生死關頭,拉佩居然領悟了蛇形手鐲上蘊含的法則,「崩解」的法則不但能夠用於進攻,同樣也可以用於防守,那些暗器全都被他崩解。

  突然,拉佩看到地上掉落半枚硬幣,他絕對沒有看錯,就是硬幣,而且是最便宜的銅幣。

  「原來是這樣。」拉佩恍然大悟地道:「你掌握的法則是『速度』,或許和『力量』也有些關係。」

  「了不起,怪不得有人千方百計想要對付你,你確實是一個必須鄭重對付的對手。」對面傳來達科•瓊斯的聲音。

  「你應該也傷得不輕吧?」拉佩隨手給自己施展一道治療術。

  如果換成以往,拉佩絕對不會用神術治療,但是此刻卻顧不得,保命要緊。

  「你的戰法可夠陰毒的。」對面再一次傳來達科•瓊斯的聲音,他的聲音有些發悶,似乎在忍耐什麼。

  「別再硬撐了,投降吧!」拉佩喊道。

  「做夢!」達科•瓊斯怒道。

  「算平手怎麼樣?」拉佩降低要求,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對面沉默了半晌,最後達科•瓊斯的身影顯露出來,只見他的肩膀上有一個地方已經被腐蝕大半,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頭。

  「要不要我幫你?」拉佩問道。

  拉佩其實是好奇,說實話,他絕對沒有想到這一劍上居然帶有「腐觸」的效果。

  一路上,拉佩一直在研究怎麼將這兩種法則融合為一,但是始終沒有結果,沒想到居然在無意間成功。

  「你會這麼好心?」達科•瓊斯並不打算接受拉佩的好意。

  白痴才會讓敵對的魔法師幫忙治傷,更不用說還是黑魔法師,或許傷是被治好,但是人卻變成傀儡或者其他什麼東西。

  「當然是有條件的,只要你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拉佩提了一個達科•瓊斯能夠相信的條件。

  達科•瓊斯聽到這番話,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原本以為拉佩想暗算他,現在倒不擔心了,不過他猶豫一會兒,最後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根有塞子的試管,用嘴拔掉塞子,把裡面看上去像血漿的液體全都喝下去。

  轉眼的工夫,不停蔓延的腐蝕被遏制住,緊接著裸露的白骨上蒙上一層血膜,緊接著長筋腱和肌肉。

  「你可真闊氣,這一口十幾萬比紹就沒了,其實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小小的問題,完全可以省下這一筆錢,還可以省下一瓶保命的靈藥。」拉佩裝出一副很遺憾的模樣,他其實並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

  「十幾萬比紹?我花了三十七萬比紹買的!」達科•瓊斯啐了一口。

  「你被騙了。」拉佩一臉幸災樂禍。

  達科•瓊斯的臉色變得像便秘似的難看,因為他相信了拉佩的話。

  達科•瓊斯在來之前肯定要瞭解此行的目標,而拉佩身邊有一個頗為高明的煉金術士並不是秘密。

  「你以為誰都像你那樣幸運?」達科•瓊斯不由得罵道。

  「聽傑克大叔說起你的人品,可不像是一個忠誠守信的人,你居然情願喝掉價值三十幾萬比紹的保命秘藥,卻不肯吐露派你來的人。我能夠想到的理由只有兩種,一種是對方掌握著很恐怖的實力,你敢亂說,就會被滅口。」拉佩看著達科•瓊斯的反應,達科•瓊斯的眼神中滿是不屑,這讓他已經得到答案:「看來不是這個原因,那麼就是第二種可能……你根本就回答不上來。」

  果然拉佩這話一說出口,達科•瓊斯頓時一臉尷尬。

  拉佩退開幾步,朝著傑克和安德雷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去查吧,把這件事查清楚,我不需要什麼證據,只要你能夠證明自己說的是真話就行,你告訴我那個背後搞鬼的傢伙,我就給你三十萬比紹,如果你要藥劑的話也行,不過我仍舊是敵對關係,我可不會做出資敵的傻事。」

  緊接著拉佩又加了一句:「你覺得我很缺錢嗎?」

  達科•瓊斯被此話說得挺鬱悶,特別是後面那句話,他瞭解拉佩,當然知道拉佩最有名的不是別的,而是會賺錢和不在乎錢。

  拉佩已經走到傑克和安德雷的身旁,他暗自鬆了一口氣,因為剛才他一直在虛張聲勢。

  「現在該做正事了,我不是來打架的。」拉佩把特羅德從地上拎起來,提到安德雷面前,道:「幫忙讀一下他的記憶,我想知道誰安排這一切,或許他能給我答案。」

  原本安德雷不打算做這種事,但是此刻也沒辦法,他很不情願地將手放在特羅德的頭頂上,過了片刻,他的臉上露出怪異的神情。

  「怎麼了?」拉佩問道。

  「他也不知道,前前後後聯絡過他的人實在太多,給他的命令也前後矛盾。」

  安德雷之所以滿臉怪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沒想到賓尼派這麼亂。

  「讓●保爾、喬治●雅克、馬克西米●弗朗索瓦他們三人呢?」拉佩比較在意的是這個。

  「沒有,他們三人沒有下達任何命令。」安德雷搖了搖頭。

  拉佩點了點頭,這和他猜測的差不多。

  「這傢伙屬於哪個派系的?」拉佩又問道。

  安德雷再一次將手掌放在特羅德的頭頂上,過了片刻,他長嘆一聲,道:「他不屬於任何派系,這個人腦子有問題,他認為賓尼派應該由他來領導。」

  「這裡的分部?」拉佩問道。

  「是馬內的總部。」安德雷笑了笑。

  拉佩微微一愣,緊接著大笑起來,他居然把這樣一個人當作情敵,特羅德根本就是個白痴,自大到令人感覺可悲的白痴。

  拉佩轉頭看莎爾娜一眼,想看看她是什麼反應。

  莎爾娜的臉上流露出錯愕的神情,緊接著變成失望,然後是厭惡,最後是尷尬,她突然感覺到自己也很傻,不但看錯,還錯得這麼離譜。

  「放了他吧。」拉佩說道,他並不是好心,被強行搜索記憶的人,智力方面肯定會出現一些障礙,更何況拉佩還會讓漢德盯著特羅德一家人,不時替他們製造一些麻煩,如果他們有所動作就更好,就讓漢德去解決他們——對於漢德的手段,拉佩絕對一清二楚。

  「很抱歉,打斷你們的聚會,請繼續,我們走了。」拉佩轉頭朝著眾人打招呼,然後帶著莎爾娜朝向馬車走去。

  「那就是我們的新家。」拉佩指著遠處的天堂島。

  拉佩乘坐的遊艇正在漸漸靠岸,這艘遊艇的樣式和那些炮船差不多,只不過上面沒有火炮,兩側的船體也更加纖細,流線形的線條更加優美,桅杆更粗也更高,風帆也更大,速度自然也更快,從加姆沙爾過來只花了一天。

  此刻,一大群人等候在碼頭上,有漢德、保羅、西爾維婭這樣的「舊人」,也有瓦蒙、弗雷多、柯林斯這樣的「新人」。

  船靠岸了,拉佩第一個從船上下來,他搶先問道:「馬內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還在加姆沙爾的時候,拉佩就聯絡了天堂島,讓這邊的人打聽馬內的情況。

  賓尼派給拉佩來了這麼一手,不可能沒有原因。

  「有一個消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被解職了,現在負責秘密警察的是一個叫……」漢德連忙說道。

  拉佩擺了擺手,道:「管他叫什麼,我現在對秘密警察不感興趣。」

  拉佩幹掉南方艦隊,他和國王已經撕破臉,不管誰接管秘密警察,對他的態度都不會好到哪裡。

  不過現在的秘密警察只剩下一層老虎皮,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來的時候,甚至帶了一份名單給拉佩,名單上的人倒是不少,但是很多名字都有黑圈,表示調遣不動,剩下還有不少是紅圏,表示可靠性不高,可能已經被其他勢力收買,真正能夠調遣的,全都是些嘍囉。

  「賓尼派那邊有消息嗎?」拉佩真正關心的是這件事。

  「沒有。」漢德搖了搖頭。

  「你幫我盯緊加姆沙爾的分部,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控制他們。」拉佩命令道拉佩確實和賓尼派再一次翻臉,不過他並不打算放棄賓尼派這面大旗,不管怎麼說他也算總部高層中的一員,他的目標是牢牢控制住塔倫和沙利爾這兩座城市的分部。

  「西爾維婭,沙利爾那邊就拜託你了。」拉佩並不擔心莎爾娜會吃醋,遮遮掩掩反倒有麻煩。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整齊又密集的槍聲,顯然是有人在打靶,不過次數聽起來有些誇張。

  「你們把水警二隊弄過來了?」拉佩連忙問道。

  拉佩手底下只有三支直屬武裝,人數最多的就是水警二隊,有三千人,其次是警察部隊,有三百人,人數最少的就是西爾維婭的那些手下,才幾十個人。剛才的槍聲密如爆豆,像上千人在射擊,只有水警二隊有這樣的規模。

  「是護廠隊。」回答的是弗雷多。

  弗雷多連忙跑到拉佩近前,微微彎著腰回稟道:「現在外面的局勢越來越糟糕,各種流言蜚語讓人防不勝防再加上原本隸屬於南方艦隊的工人和技師已經到了,這幫人對我們頗有怨言。為了更好地控制他們,我把他們的家屬全都接到島上,加起來有兩萬多人,其中十四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子就有將近一萬人,讓這幫人閒著實在太可惜,還會惹出麻煩,正好剛剛造好一批火槍,我就組建了這支護廠隊。」

  拉佩稍微想了想,立刻表示認可,道:「這個想法不錯。」

  事實上,拉佩從這番話中受到了啟發,甚至想得更深。

  現在局勢越來越亂,稍微有點錢的人肯定會買一把槍防身,但是沒錢的人畢竟佔大多數,就像拉佩家以前那樣,父子倆的工資只夠一家人填飽肚子,偶爾吃頓好的,穿著方面勉強還過得去,但想要買槍就有些拮據。

  如果以組建護衛隊的名義,用提供槍枝作為誘餌,吸引那些沒錢的人,或許是一個迅速擴充實力的辦法。

  以前的拉佩絕對沒有這樣的打算,他原來的想法是穩紮穩打,不想一下子將勢力變得很大,那樣只是虛有其表,就如胖子看上去塊頭很大,實際上全都是贅肉,打起架來反倒不如漢德這樣的瘦皮猴。

  但是現在拉佩的想法變了,有時候塊頭大還是很唬人的,如果當初拉佩的手底下有幾萬人馬,加斯帕爾侯爵就算想謀奪班克納特群島,也不至於那樣直接,賓尼派恐怕也要考慮有沒有必要招惹他。

  「軍械廠現在怎麼樣了?一個月能夠打造多少把火槍?」拉佩連忙又問道,想擴軍,首先武器得供應得上。

  「接近一萬五千把。」弗雷多連忙說道,神情看上去頗為得意。

  「怎麼可能?」拉佩有些難以置信。

  弗雷多怕拉佩以為他撒謊,連忙解釋道:「我暫時停掉炮廠,只有造船廠仍舊維持運轉,不過十二座船台減少到三座,主要的工作也不是造船,而是按照您的要求試制新船。多餘的工人全都送去軍械廠那邊,超時加班製造火槍。」

  拉佩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很懷疑這是弗格森戰法太過成功導致的惡果,火槍的威力被過分誇大。

  拉佩倒有心糾正過來,但是轉念一想又放棄,現在火炮夠用,短時間內沒必要增加,而且在想出如何對付弗格森戰法之前,應該沒人會進攻天堂島。

  反倒是火槍的缺口很大。接下來還有一個月,國民會議就要召開,按照拉佩的估計,會議結束後兩邊就要開打,他手裡至少要有三萬把火槍才夠用,這還只是底限,根本就沒有上限,火槍的數量肯定越多越好。

  「你很不錯,我打算再組建一支軍隊,和水警二隊一樣,全都由你的同胞組成。」拉佩拍著弗雷多的肩膀。

  拉佩既然決定擴充軍隊,乾脆再賣個人情給尤特人,畢竟南方艦隊來襲的時候,那些尤特人並不知道他手裡有王牌,卻仍舊站在他這邊,這分忠誠應該得到回報,再說尤特人沒有大師等級的強者,連高階都沒有很多,容易操縱。

  「太感謝了。」弗雷多激動不已。

  弗雷多組建護廠隊其實就藏了不少私心,護廠隊的領隊幾乎都是尤特人,他還往裡面塞了不少尤特人。

  「對了,維恩呢?」拉佩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

  「他在忙您的事呢。」弗雷多連忙說道,回答得很隱晦。

  拉佩確實給了維恩一項使命——囤積物資。

  首先是糧食,現在拉佩手底下有好幾萬人,如果再加上塔倫就是幾十萬人,每天需要消耗大量的糧食,如果不早做打算,將來會有大麻煩。

  其次是鐵和煤,製造槍、炮需要這兩樣東西,製造艦船同樣離不開它們,還有盔甲、車輛、農具,機械……用到它們的地方很多,一且開戰,鐵和煤絕對會成為戰略物資。

  事實上,拉佩早就在為即將到來的亂局做準備,此刻島上已經囤積大量糧食,足夠六十萬人吃半年,不過他仍舊覺得不夠,才讓維恩專門負責此事。

  塔倫是港口,港口有港口的優勢,需要的物資不只可以從國內購買,還可以從國外購買,反正拉佩不在乎錢,就算買多也沒關係。

  「老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您不是讓我做好遷廠的準備嗎?您讓我往哪裡遷啊?這裡根本就沒地方了。」弗雷多苦著臉問道。

  天堂島不算很大,長也就十幾公里,一大半還被那座山佔據,只有山腳到海邊能夠住人,中間還有一座湖泊,不僅作為最重要的淡水資源,還要防備有人下毒,因此湖泊周圍幾公里全都被圍起來,那裡戒備森嚴,什麼人都不能靠近,剩下的空地就更少,其中大部分濕地被劃為商業區,用來建造旅店、酒館、賭場和妓院,原本北側還有一塊空地,現在被用來安置弗雷多弄上島的那兩萬多名工人家屬,實在沒有多餘的地方建造廠房。

  「我沒想過把工廠遷到這裡。」拉佩搖了搖頭,道:「有一個更好的地方,那裡離要塞島六公里,整座島由珊瑚礁構成,比這裡要平坦得多,正好用來建造工廠。你可以先拉一批人上島,讓他們準備平整土地、打好地基,最好連廠房也造好,這樣到時候只要把機械運過來就行。」

  拉佩的心裡早有規劃,在他看來,塔倫並不安全,不只有可能遭遇進攻,還得小心有人蠱惑煽動。

  對於賓尼派蠱惑人心的本事,拉佩比誰都清楚,那個粗枝大葉、什麼事都做不好的約瑟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弗雷多微微一愣,他在來見拉佩之前曾經做過功課,知道這裡所有適合居住的島嶼,但是在他的記憶中,要塞島附近沒有島嶼能夠讓人居住。

  「那座島上有淡水嗎?」弗雷多忍不住問道。

  「沒有,不過沒關係,從要塞島運就行,不只是淡水,也包括食物。」

  拉佩原本就打算利用水和食物來控制那些工人,如果有人受到蠱惑,想要造反的話,他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封鎖那座島,停止食物和淡水的供應,用不了幾天,島上的工人們就得投降。

  看到弗雷多又要開口,拉佩連忙阻止,道:「我得先安排家人住宿,你先回塔倫,明天我會過去視察。」

  弗雷多嚇了一跳,他得盡快趕回去做準備。

  天堂島的半山腰仍舊和以前一樣,看上去非常破落,就只有一排矮平房。

  「我們以後就住在這裡?」蘇珊傻傻地看著那些房子,她覺得還不如以前在塔倫的家。

  「不能只看外表,重要的是內在。」拉佩一語雙關。

  一旁的莎爾娜怒瞪拉佩一眼,不過沒有反駁。

  拉佩不再開玩笑,他推開最左邊那間房間的門,裡面是一間很小的房間。

  拉佩走進去推了一下最裡面的牆壁,牆壁居然是活動的,相當於一扇隱秘的門。

  門後面是一座大廳,很大的大廳,開舞會都沒問題,大廳的盡頭放著一張長桌,可以當作餐桌使用,同樣也可以當作會議室的長桌。

  在大廳的一側還有一扇門,拉佩走過去打開門,就看到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一側是一扇扇小門。

  「從今以後,這裡就是咱們的家。」拉佩說道:「爸爸、媽媽你們兩人一間,我和莎爾娜一間,蘇珊的房間在最裡面,你有權獨自佔據一間,直到嫁出去為止。」

  「這太好了。」蘇珊一下子拉開自己房間的門衝進去。

  拉佩朝著父母打了聲招呼,拉著莎爾娜走進他們的房間。

  房間不大,甚至有些低矮,這是拉佩故意安排的,這裡的一切很像他在馬內時住的地方,就是那棟位於河面上,原本是倉庫的房子。

  莎爾娜走到窗口,透過窗口看到的是熟悉的河、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廣場,所有這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你喜歡嗎?」拉佩問道。

  「不生氣了?」莎爾娜坐在窗口看著拉佩。

  「最初是我騙了你。」拉佩輕嘆一聲,他已經想明白,吃醋說明他在乎。

  「這次的事是我錯了,我看人一向有問題。」莎爾娜同樣一語雙關。

  拉佩笑了笑,走過去摟住莎爾娜的腰,輕聲說道:「沒關係,我看人還是很準的。」

  莎爾娜的身體輕輕顫動一下,她又找回以前的感覺。

  不過,還沒等莎爾娜品味那一絲溫馨,拉佩已經放開她,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道:「這裡很安全。」

  「看得出來。」莎爾娜點了點頭。

  「我為你的父母和多明尼哥先生也準備了房間。」拉佩又道。

  莎爾娜一愣,緊接著她就明白過來,神色慌張地問道:「他們應該不會有事吧?」

  「很難說。」拉佩搖了搖頭,道:「這次你也看到,那些人根本就沒底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莎爾娜頓時說不出話,不久之前發生的那件事讓她至今都難以平靜。

  「這還只是開始,亂世還沒有真正到來,今後你還會看到更殘忍、更醜陋的一幕。」拉佩嘆息一聲。

  「我要你發誓,至少不要變成這樣。」莎爾娜咬牙說道,她感到很害怕。

  拉佩沉默不語,好半天他才搖頭說道:「我沒辦法保證,我只能告訴你,我不會主動這麼做,但是別人這樣對我,我肯定會以牙還牙,這個世界上太善良也是一種罪惡,因為這會讓你和你的家人受到傷害。」

  拉佩有自己的原則,絕對不會被道德束縛住手腳。

  「或許我們應該離開這個越來越瘋狂、越來越黑暗的國家。」莎爾娜感到失望,在船上的時候她就在思考這個問題。

  「什麼地方都一樣,看看那些尤特人,在世人的眼裡,他們是貪婪的象徵,是吝嗇的代名詞、是出了名的剝皮精和吸血鬼。可我和他們相處那麼久,卻發現他們只是一群失去自己國家的可憐蟲。」拉佩越說越激動,突然他停頓下來,過了片刻,用異常低沉的語調說道:「我不想像他們那樣。」

  莎爾娜低下頭,開始思索起來。

  和瑪格麗特、西爾維婭都不一樣,莎爾娜有自己的想法,好半天她終於抬起頭,顯然已經想明白,道:「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有。」拉佩點了點頭,道:「寫信給你叔叔,告訴他加姆沙爾發生的一切,讓他千萬小心,隨時做好撤離的準備;還有讓你的父母先一步來這裡,實在不行,至少讓你的母親過來。」

  「我母親不會離開父親獨行的。」莎爾娜對自己的父母非常瞭解。

  「那你就想辦法說服她。」拉佩用命令的口吻道:「你可以明確地告訴她,如果她選擇留下,那就是自私,就是不顧你父親和叔叔的死活。如果只有他們在的話,就算遇到什麼事,我也有八成的把握救他們脫險,但如果再加上她,逃脫的機率不到一成。」

  「你在嚇唬人?」莎爾娜覺得拉佩在誇大其詞。

  「我喜歡你有自己的想法。」拉佩捋了捋莎爾娜的鬢角溫柔地說道,突然他的語氣一轉,變得生硬而冰冷:「但是你喜歡懷疑的性格讓人討厭,你忘了之前在特羅德家的事?」

  「對不起。」莎爾娜低下頭,一起去特羅德家是她的要求,所持的理由現在看來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用不著對我說這樣的話,如果你沒辦法說服你的母親,最後感到後悔、感到痛苦的只會是你,我頂多表示一下遺憾。」

  拉佩顯得有些冷漠,不過這也是事實,他已經做出警告,對方執意不聽,最後不管遭遇什麼樣的不幸,他都不會同情,表示一下遺憾已經是出於禮貌。

  突然拉佩又想到一點,連忙道:「如果你的母親決定過來,讓她先向我打聲招呼,我會派人過去接應,要不然我擔心會有悲劇發生。」

  這可不是嚇唬,現在拉佩對賓尼派高層某些人的人品沒有絲毫把握。

  「你讓我越來越感覺到這個世界是一片黑暗。」莎爾娜苦笑起來。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一片黑暗,以前的你一直生活在充滿光明的房間裡面,看不到黑暗罷了,你的父母也一樣。你的叔叔多明尼哥先生稍微好點,他知道真實的世界是什麼樣,所以他拚命為你們構築一座城堡,可惜他對黑暗的程度缺乏真正的瞭解,在我看來,他構築的那座城堡根本就是用沙子堆的,稍微一推就會倒塌。」拉佩侃侃而談。

  莎爾娜歪著頭盯著拉佩,過了片刻說道:「我現在才看出來,你很自負。」

  「這不是自負,而是實情。」拉佩立刻否認,說道:「因為我出身底層,和秘密警察、宗教裁判所都有瓜葛,這兩個地方毫無疑問是這個世界上最黑暗的所在。」

  「再加上你還是一個黑魔法師?」莎爾娜用調笑的口吻說道,顯然她對拉佩的態度又有了轉變,以前她最不願意提到的就是拉佩的這些身份。

  莎爾娜能夠開玩笑,證明她已經信了。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在這片島嶼上自立為王?」莎爾娜問道。

  「這裡是一個不錯的避風港,躲在這裡,等待風暴的過去,然後再做其他選擇。」拉佩只有一個大致的計畫,並不打算多說。

  「你也打算從政?又或是成為國王?」莎爾娜想知道拉佩的目標是什麼。

  「我沒這個興趣。」拉佩連連搖頭,他並不是沒興趣,而是不敢這麼做。

  隨著拉佩的實力越來越強,勢力也越來越大,他手裡的那枚幸運金幣就成了隨時有可能爆炸的火藥桶。

  最近這一個星期,拉佩先是從巨蛇的口中死裡逃生,之後又差點被打成馬蜂窩,以前雖然也經歷不少危險,但是沒有這樣頻繁和恐怖。

  「我甚至打算把權力分散下去,漢德管一塊,西爾維婭管一塊,瓦蒙管一塊,柯林斯管一塊,工場今後全都要交給弗雷多;我之所以希望你叔叔過來,就是想把行政這一塊交給他管。」拉佩正色道。

  「你怎麼會想到分權?」莎爾娜有些難以置信。

  「你已經看到我的實力,我已經站在大師的邊緣,我的劍術、神術、黑魔法都已經到了准大師的等級,但大師之上還有傳奇,那才是我的目標。我還有繪畫才能,而大師之上還有宗師,所有這一切都是相通的。和這些相比,身份、地位、權勢又算得了什麼?」此時的拉佩渾身上下都洋溢著一種狂熱的情緒。

  莎爾娜傻愣愣地看著拉佩,突然間感覺到自己又回到過去,回到第一次看到拉佩的時候。

  突然,莎爾娜精神一振,眼神中多了一絲狐疑,被欺騙過一次,她已經變得非常多疑。

  「這是真的?」莎爾娜冷冷地問道。

  「當然是騙你的。」拉佩不再演戲,道:「我的目標暫時是大師,我已經領悟了法目,離大師只有咫尺的距離,一旦成為大師,我就多了幾分自保的實力。」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1 03:32 PM

【第八十話】 如何運用法則?

  拉佩從床上起來,攤開手掌,幸運金幣緊貼在掌心上。

  對於現在的拉佩來說,幸運金幣的用處已經不大,因為金幣裡面的東西只是借鑑,現在他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套東西,不過每天晚上把幸運金幣枕在後腦構睡覺,已經成了拉佩的習慣,閱讀那些記憶也成了他少有的愛好之一。

  此時,拉佩把幸運金幣放進內衣口袋,倒不是怕幸運金幣丟了,幸運金幣想丟都丟不掉,因為離開一定的距離它就會自己回來,他只是不想讓別人看見。

  拉佩幫莎爾娜蓋好被子,在她的臉頰上親吻一下,就拿起衣服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片刻後,拉佩變成一隻燕子,在夜空中繞著天堂島盤旋,一個多月沒管天堂島,這裡已經變得有些認不得。

  又多了很多人,也多了很多房子。人多力量大,開發速度也一下子加快許多,富人區已經快要完工,原本連圍牆都沒有造好的貴族區,現在不但有圍牆,還鋪好街道,甚至連中心花園都有,第一間豪華旅店的底樓也已經完工,上層還在建造中,底樓卻已經開始裝修,一個月後應該可以迎接第一批客人的到來。

  那時候國民會議也已經召開,拉佩期待著看到貴族大批出逃的景象。

  拉佩轉了幾圈,對島上的一切大致有些瞭解,他調轉方向朝著塔倫飛去。

  如果乘坐遊艇,最快也要五個小時,換成那艘獨一無二,依靠魔力驅動的扁舟也要一個半小時;變成燕子卻只用半個小時就能到,果然在旅行方面,鳥類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眼看著塔倫就要到,拉佩立刻變回人的模樣,身後的滑翔翼瞬間彈開,朝著塔倫飛去。

  滑翔翼的速度其實挺快的,只不過飛行距離有所欠缺,而且飛得越遠,高度越低,當拉佩飛到塔倫上方的時候,離地面只有十幾尺。

  拉佩一收滑翔翼,人瞬間落下來。

  拉佩正落在工場區,此刻子夜剛過,塔倫夜色正濃,只有工場區仍舊燈火通明,到處可以看到人影晃動,那是夜班的工人。

  拉佩剛一落到地上,就感覺到一股精神波動朝著這邊掃來,是負責值班的魔法師。

  拉佩並不在意,任由精神波動掃過,他相信那個魔法師能夠認出他。

  果然過了片刻,弗雷多睡眼朦矓地帶著一群人迎出來,那群人也精神萎靡,全都是強打著精神來的,正常人此刻都在熟睡,他們是被強行叫起來的。

  最痛苦的就是弗雷多,他昨天得知拉佩要回來,立刻坐了六個小時的快船去天堂島,結果拉佩說今天要來塔倫視察,他連忙又坐快船回來,兩個小時前剛上岸,半個小時前剛睡著,結果又被人叫醒。

  「很不錯。」拉佩掏出一塊懷錶看了一眼,他對於這個結果很滿意。

  接著拉佩隨手釋放一道「清醒術」,頓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一股涼意從頭頂流淌到腳底,昏昏欲睡的感覺剎那間消失不見。

  「舒服些了嗎?」拉佩問道。

  「好多了、好多了。」

  「謝謝老闆。」

  所有人都在點頭哈腰。

  拉佩看著眾人的表演,心裡頗為滿足,當初他還是一個郵差的時候,每到新年就有一大堆賀卡要送,還必須在天亮之前送到,他總是凌晨時分才能回家睡覺,那時候他就發誓,有朝一日也要讓自己的手下經常嘗嘗熬夜的滋味——這感覺果然不錯。

  「其他人去工作吧,弗雷多留下。」拉佩揮了揮手。

  有了老闆的命令,眾人紛紛散去,只剩下弗雷多在旁邊跟隨。

  「我想了整個晚上,結果睡不著就跑來,你做得不錯,現在槍枝確實比火炮重要得多。」拉佩先來一陣讚揚。

  弗雷多臉上滿是微笑,心裡卻充滿鬱悶,被認可是好事,但是為此深更半夜把他從床上拎起來,就有些讓人受不了,更讓人感到絕望的是他已經聽人說過,拉佩每天只要睡三個小時就夠,以前倒霉的是漢德的手下,專門有一群人輪流值夜班,現在恐怕要輪到他們這樣做。

  「還有一個月國民會議就要召開,在此之前我需要五萬把火槍。」拉佩自顧自地說道,他之所以得出這樣一個數字是因為他有兩塊地盤,一塊是塔倫,另外一塊是沙利爾。

  事實上,拉佩對沙利爾的掌控甚至還在塔倫之上,塔倫這個地方勢力龐雜,而且很多勢力和他關係密切,就比如警察、郵政系統和財政部門,他沒辦法太過強硬,除此之外護衛隊的存在也讓他不能夠隨心所欲。

  沙利爾就不同,那裡以前是軍港,一切都是海軍基地說了算,當地政府一點權力都沒有,現在南方艦隊被拉佩打趴,其他人更是不敢亂說、亂動,西爾維婭手底下的那些強盜可不是吃素的,更何況南方艦隊雖然被打敗,但畢竟還在,各個黨派仍舊需要它的保護。

  拉佩對於沙利爾也頗為看重,理由很簡單,那是一座軍港,住在那裡的人有的和軍隊有關,有的是為那些附屬工廠工作,當年沙利爾有著一套完整的工業體系,從造船到紡織應有盡有,有的是海軍家屬,這些人是潛在的兵源,早年沙利爾曾有對平民進行軍事訓練的傳統,也就最近五、六年漸漸荒廢,不過即便如此,那裡的十歲小孩也都會射擊,連賣菜的老太婆也都懂得操縱火炮,掃街的老頭也都會駕船。

  「五萬把火槍?」弗雷多的臉一下子垮下來,這根本就是開玩笑,火槍可不是用泥巴捏的。

  「我知道這不可能,也知道難度在哪裡,不就是槍管嗎?」拉佩輕描淡寫地道。

  「您能夠解決槍管的問題?」弗雷多鬆了一口氣,如果真是這樣,確實沒什麼問題。

  不過暗地裡弗雷多仍舊表示懷疑,他知道魔法神奇奧妙,可以做到很多事,但是魔法必須遵循等價交換的原則,並不能無中生有。

  那個叫佛勒的煉金術士就試過好幾種辦法,他用一種藥劑讓熟鐵變得如同泥巴般柔軟,使得製造槍管確實容易,但那種藥劑太過昂貴,每根槍管的製造成本太高;他還試過改良的鏡像複製術,就是複製後再想辦法強化槍管,讓它不至於到時間就損毀,成本還能接受,是普通槍管的四倍左右,但是工序繁瑣,效率也不見得高多少。

  「你這裡有夠粗的熟鐵條嗎?要和槍管一樣粗。」拉佩問道。

  「我立刻去拿。」弗雷多轉身就走,他當然不會親自去拿,只是站在門口吩咐一聲,很快就有一個工人拎著一根熟鐵棒進來。

  拉佩接過熟鐵棒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來,然後伸出右手食指頂在熟鐵棒的一段,嗤的一聲輕響,熟鐵棒的另一頭鐵屑飛濺,正中央多了一道很細的縫隙。

  那枚十字戒指就戴在拉佩的這根手指上,剛才就是劍刃從指尖彈出,留下這道劍痕。十字戒指彈出的劍刃無堅不摧,而且很窄,比通常使用的鉛彈半徑要小。

  拉佩轉動著手指,無形的劍刃同樣也在轉動,越來越多鐵屑落下,一個窟窿被硬生生地挖出來。

  弗雷多和那個拿熟鐵棒進來的工人見狀,全都驚訝地合不攏嘴。

  拉佩手托著槍管,掉過來轉過去看了半天,因為是第一次動手,沒有經驗,所以另一頭挖得歪了一些,居然不是同心圓。

  這個問題倒容易解決,不過還有一個問題。

  拉佩看了手中的戒指一眼,不管是十字劍,還是十字戒指彈出的劍刃,都需要消耗魔力,如果只是維持劍刃的存在,消耗的魔力非常有限,但是用它們來切割東西,消耗就大了。

  以前拉佩沒有關注過魔力的消耗,只是和別人對砍,消耗也很有限,不值得在意。但是這一次硬生生挖出一根槍管,消耗的魔力就有些多。

  不過這還不是最多的一次。拉佩想起不久前砍的那條蜘蛛腿,居然一劍沒有砍斷,連砍三次才砍下來,當時沒注意魔力的消耗,現在他突然想起來,那三劍就耗去儲存在十字劍上的大半魔力。

  這很不正常,拉佩不由得思索起來。

  拉佩有些懷疑那隻蜘蛛也掌握了一部分崩解的法則,不是物質崩解,而是能量崩解,讓能量無效化,不過這種崩解顯然對聖光、精神衝擊無效,對火好像也不怎麼有效。

  拉佩正在思索,卻聽到旁邊的工人嘟囔道:「其實用不著把中間全都挖空,把中間保留下來多好?要不然那些鐵屑還得回爐,挺麻煩的。」

  「別亂說話。」弗雷多瞪了工人一眼。

  「他說得沒錯。」拉佩看了桌上那一堆鐵屑一眼,這東西雖然能夠回爐,不過重新煉成熟鐵後,頂多剩下三分之二,如果他把鐵棒剖成一根管子和一根稍微細一些的鐵棒,後者用不著回爐,加熱後敲打一下,就又可以派用場。

  有了想法,一切就好辦,想要剖出一根鐵棒倒也不難,有一招低級魔法叫「力場塑形」,可以用力場構築出任何形狀。

  「力場塑形」是很多魔法的基礎,比如「凌空踏步」和「踏波而行」就是用力場構築出一條空中步道,「力場護盾」和「球形護罩」則是構築出一道力場屛障。

  「再去拿一根熟鐵棒過來。」拉佩吩咐道。

  用不著弗雷多下令,工人飛跑出去,過了片刻,他推了一輛小車進來,車上堆滿一根根熟鐵棒。

  「你倒是會做事。」拉佩頗為滿意,工人怕他不夠,居然推了一車過來。

  拉佩又拿起一根熟鐵棒,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用手指頂住熟鐵棒的一頭,而是拇指和食指扣成一道圓環,套在熟鐵棒上,順著鐵棒一抹。

  噹啷一陣輕響,一根細一圏的熟鐵棒滑出來掉落到地上,一起滑落出來的還有少許鐵屑。

  「您成功了!」弗雷多大喜,他這樣說,一方面是為了拍馬屁,另一方面是真的感到興奮。

  製造火槍最大的問題就是槍管,打造槍管是專業技術,一般的人做不了,以致無法量產。

  打造熟鐵條就不同,這是靠力氣,先不說拉佩手底下有那麼多鐵匠,就算鐵匠不夠,還有水力鍛床,隨便找個人在旁邊看著,半個小時就能打造出一根這樣的熟鐵條,如果採取三班制,人休息,火爐和鍛床不休息,一天就是四十八根,一個月就是一千四百四十根,五萬把槍管也只不過是三十五個鍛造小組或者三十五座水力鍛床,這根本不算什麼。

  拉佩卻沒在意這些,此刻他正閉著眼睛,回憶著剛才的感覺。

  拉佩沒想到居然成功了,蛇形手鐲具有的「腐蝕」特性和十字劍具有的「無堅不摧」特性果然是一體兩面,實質是一樣的。

  腐蝕是先滲透,然後破壞原子之間的束縛,讓物質崩解,而十字劍是瞬間崩解,不過只侷限於劍刃接觸到的物質。

  「腐蝕」和「無堅不摧」各有所長,前者威力更大,也更難以提防,不過消耗也大,以拉佩的魔力根本就用不了幾下。

  和拉佩相比,法老雷恩的魔力更少。

  拉佩和法老雷恩交手的時候,法老雷恩從頭到尾用的都是劍術,只不過劍刃上帶一點腐蝕的效果,還很不明顯,當時拉佩居然沒有發現,只以為法老雷恩的劍上塗抹毒藥。

  巨蛇也一樣,它肆無忌憚地運用腐蝕特性,是在它沒有受傷、體型異常龐大的時候,當它的體型縮小後,特別是縮成十幾尺長後,幾乎沒這麼做過,反而更多的是用毒牙,以毒液注入的方式讓腐蝕的特性發揮作用,這樣做的效率明顯高得多,雖然消耗小得多,但是威力有限。

  想到此處,拉佩已經有了方向,他沒必要像巨蛇一樣亂噴黑煙,這根本是浪費,而且不容易控制,不過滲透性和蔓延特徵仍舊要有,只需要像十字劍那樣集中在一個方向上就行,而且要儘可能在威力和消耗方面達到一個平衡。

  不過這一切還只是空想,拉佩需要一點點摸索、需要大量的練習、需要反覆的調整,而這些熟鐵棒無疑是最好的練手工具。

  叮呤噹啷一連串輕響,一根圓鐵棒和四根三角形的鐵條掉落到地上,光噹一聲,一根鐵管被扔進旁邊的籮筐,裡面已經裝滿管子。

  一群工人小心翼翼地走進來,他們推來一輛小車,車上放著一隻籮筐,裡面裝滿鐵條。

  確實是鐵條,方形的鐵條,不是圓形的鐵棒,反正拉佩輕輕一抹就可以切出一根鐵管,多切四個角也沒什麼差別,但是對那些工人來說差別就大了,方形的鐵條打成圓形的鐵棒要花不少工夫。

  把鐵條放下,將裝滿鐵管的籮筐抬到車上,然後再把滿地的鐵棒和三角鐵條撿走,那群工人又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拉佩並沒有伸手去拿下一根熟鐵棒,而是雙目緊閉盤腿而坐。

  這一個多月來,拉佩天天重複著這種枯燥乏味的工作,每十秒鐘製造一根熟鐵管,一個小時三百六十根,每天三千根,他就像機器一樣精準。

  當拉佩製造出最初的一萬根鐵管的時候,他能夠感覺到鐵管內部的紋理和結構,每一根鐵管看上去一模一樣,實際上完全不同,這些熟鐵棒是用不同的熟鐵條燒紅後反覆折打成為一根,整個過程就像揉麵團一樣,雖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過切開來看,絕對可以看到扭絞在一起如同大理石般的紋路,有時候還能看到縫隙和雜質。

  當拉佩完成兩萬五千根鐵管後,他看到的東西完全不同,看到的不再是紋路,而是細碎的像鐵砂的東西,它們雜亂無章,卻又有序地混合在一起,反倒是那些雜質的內部結構更有規則,有些像玻璃一樣光滑平整,有些像珊瑚礁一樣疏鬆多孔。

  當五萬根鐵管從拉佩的手中完成,他看到的已經不是這些東西,看到的是一個像宇宙一樣廣闊無邊的世界,而他卻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可以毀掉任何一片星域。

  拉佩很期待下一次的變化,可惜六萬根、七萬根,直到八萬根鐵管被製造出來,他仍舊一無所獲,直到剛才才似乎捕捉到了什麼。

  整個世界都在晃動,這一次不是熟鐵棒裡面的世界,而是外面這個世界,這個讓拉佩感到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拉佩明明閉著眼睛,卻能夠感知到外面的一切,他能夠感知到風、感知到水、感知到螞蟻的爬行、感知到血液的流淌、感知到外面熊熊燃燒的爐火、感知到熱氣和冷氣的交換。

  突然拉佩轉過頭來,發現一件讓人意外的東西。

  在旁邊的桌上放著一堆戒指,操作的時候戴著戒指不方便,所以拉佩取下來放在旁邊,其中一枚就是比格•威爾棲身的戒指,上面有一道絲線和他相連。

  這倒不奇怪,拉佩和比格•威爾之間有著某種特殊的連繫,但是還有一條絲線連向很遠的地方——那是馬內的方向。

  拉佩心頭一動,他一直都感到奇怪,為什麼傳奇魔法師莫文會知道他身上發生的事情,現在他終於有了答案。

  原來拉佩的身上早就被做了手腳,不過這個手腳做得非常隱秘,居然是透過比格•威爾。

  拉佩隨手一指,指尖瞬間彈出一道劍刃,一下子斬在那條絲線。

  絲線斷了,絲絲縷縷化散,但是很快又重新恢復原狀。

  當絲線斷開的一剎那,在千里之外,在馬內的一角,一個正在做實驗的老人突然停手,他微微瞇著眼睛,彷彿在眺望遠方,好半天才自言自語道:「居然這麼快,只用了一年時間就走到這一步。」

  老人伸出手,輕輕捻著那實際上根本看不見的絲線,神情看上去有些凝重。

  「能夠切斷因果的連繫,哪怕只是暫時切斷,也足以讓人感到驚詫,是藉助那把聖劍的力量?好像又有點不像,如果是那把聖劍,切斷因果連繫的同時,肯定會追溯到我的身上,對方絕對沒有那麼容易打發。」老者自言自語道。

  就在這時候,旁邊憑空浮現出一道虛影,那是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老者。

  「我警告你,你在玩火。」那道虛影搖頭嘆道。

  「沒辦法,我已經沒時間了。」老者仰頭看天,一臉哀然地道:「造物主在創造出我們,賦予我們旺盛好奇心和絕頂創造力的同時,為什麼只給我們這麼短的壽命?為什麼那些好逸惡勞的精靈、墨守陳規的矮人以及目光短淺的娜迦,卻可以擁有幾倍於我們的時光?」

  「你說反了。」虛影淡淡地說道:「正是因為你們的壽命短暫,才會那樣富於變化,或者說那麼渴望有所改變,這才導致你們擁有旺盛的想像力和創造力,同時也擁有無法想像的貪婪和慾望。」

  老者冷笑一聲,說道:「別把其他種族形容得好像很高尚似的,只要擁有生命,就有進食的需要,還有繁衍後代的想法,就免不了會有慾望,至於貪婪,那是一個形容詞,表明慾望的程度,就算沒有生命的你們,不也有著各自的執著?」

  「我很抱歉說錯了話。」虛影並不打算爭執,這對它沒有任何意義,道:「不過我仍舊要警告你,那小子已經發現你動的手腳,他肯定對你起了疑心,他的成長速度太快,很可能就會脫離你的掌控,再說他的身邊還有一頭娜迦,雖然她同其他娜迦一樣膚淺,但是不可否認,她們的實力確實很強,你絕對打不過她。」

  老者哈哈大笑起來:「如果一個魔法師要正面和敵人交手,那就太失敗,我不會讓那頭娜迦有機會出手!」

  「但願你是對的,你如果成功的話,對我們也有著莫大的好處。」虛影順勢說道。

  「如果他成功的話,對你們同樣也有好處,不是嗎?」老者有些不以為然。

  「不,他進行了複數的締約,把好好的交易變成一回買賣,他死了之後,靈魂會被分攤,各家得到的好處都一樣。」虛影連連搖頭。

  「或許這是他最聰明的地方。」老者的臉上露出一絲羨慕,如果當初他知道有這樣的好處,肯定也會瘋狂一下。

  不就是有可能神經分裂嗎?老者不會在乎的,至少比現在要好得多。

  「你來這裡,不會只為了這件事吧?」老者不想繼續多說什麼。

  虛影先是沉默一下,然後變得嚴肅而且冷漠,道:「時機已經成熟,收割的時刻馬上就要到了,我想你不會忘記我們之間的協議吧?」

  「放心,一切都已經安排好,只要按照計畫進行就行。」老者有些不耐煩。

  「那好,我就耐心等待。」虛影漸漸淡去。

  看到虛影消失,老者放下手中的試管,他知道這個實驗已經進行不下去。

  老者輕輕一擺手,所有東西連同實驗桌全都消失,下一秒鐘,老者也消失在原地,已經出現在一座陽台上,陽台的外面是一片廣場,此刻廣場上人山人海,還有更多人正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我們要團結起來,讓國王和貴族聽到我們的呼聲,他們不能再這樣為所欲為……」

  「民眾應該站起來,我們應該擁有相應的權力,而不是成為貴族階層的附庸……」

  「大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但國王和貴族卻不知道這一點,他們仍舊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

  「想要改變現狀,就必須改變現有的權力架構,不能一切都由國王和貴族說了算……」

  廣場上到處是標語和口號,以及用竹竿挑著的橫幅,還有很多人的胸前和背後掛著牌子,所有人都顯得異常亢奮。

  老者的身影瞬間消失,下一秒鐘又出現在另外一座陽台上,外面也是一片廣場,這裡屬於郊區,和剛才那片廣場隔著大半個馬內,但是這裡的情況和那裡一樣,一眼望去也是亢奮的人群、鋪天蓋地的標語,還有站在高處慷慨激昂的演說者。

  老者的身影不停閃現著,每一次都出現在不同的地方,彷彿整個馬內全都有他布設魔法門似的。

  「很好,非常好,好極了,一切都在按計畫進行。」老者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緊接著他的身影再一次消失。

  當老者重新出現的時候,身處於一間辦公室內。

  那是一間非常簡樸的辦公室,而且顯得有些凌亂,兩面牆壁被帶鎖的鐵皮櫃子佔據,靠窗放著一張辦公桌,桌上全都是文件和信函,桌子的正前方放著一塊金屬銘牌,上面刻著「馬克西米•弗朗索瓦」——這是賓尼派總部,三巨頭之一馬克西米的辦公室。

  賓尼派總部二十四小時都有魔法師值班,甚至有大魔法師坐鎮,但是這一切對於老者來說形同虛設。

  門開了,馬克西米夾著厚厚一迭文件走進來,他看到裡面有人,頓時嚇一跳,等到看清楚老者的身份,才鬆了一口氣,道:「原來是您。」

  「你做得很好,民眾的情緒已經被煽動起來。」老者淡淡地說道。

  沒有人能夠想到,一向被認為會選擇中立,甚至略微傾向於王室的傳奇魔法師莫文,居然從一開始就站在賓尼派這邊,甚至還是幕後的操縱者。

  「煽動起來容易,就怕將來難以收拾。」馬克西米苦笑一聲。

  拉佩一直以為三巨頭在一些事上認識有誤,實際上並非如此,至少馬克西米就很清楚飛漲的物價和失控的經濟是關鍵,不管誰上台,首先要把這件事處理好,如果做不到,等待他們的將是滅頂之災。

  「如果不藉助民眾的力量,你們憑什麼和國王鬥?」莫文微微一笑。

  馬克西米頓時說不出話。

  莫文並不打算刺激馬克西米太深,他們只是合作,並不是上下級關係,道:「不說這些了。我已經幫你聯絡好魔法協會和近衛魔法師團,他們會嚴守中立,三支近衛兵團有兩支已經做出保證,絕對不會對你們動手,剩下的那支近衛兵團屬於僱傭軍性質,有些不太好說,他們拿錢辦事,你們如果沒辦法收買他們,就要小心了。」

  「如果只有一支近衛兵團的話,我們倒也不怕。」馬克西米在琢磨手裡有多少力量能夠調用,各大黨派都有各自的武力,很多不得志的僱傭兵站在賓尼派這邊,這也是他們敢和國王叫板的原因,以前他們還缺乏底層武力,也就是軍隊,現在他們連軍隊都有了。

  「最好不要硬拚,你們可以在國王的身上打主意,國王性格軟弱,沒什麼決斷,這些全都是可以利用的地方,你可以先想辦法說服他,讓他待在王宮內,保留他名義上的國王身份,卻剝奪他的權力。」莫文建議道,身為深受國王信任的王室顧問,他對國王的性格非常瞭解。

  馬克西米皺起眉頭,就像《君王論》上寫的那樣,如果注定要流血,最好一次把血流完,如果不可避免需要採用恐怖手段,情願讓手段儘可能可怕典,但是時間絕不能太長,最忌諱的是長期的恐怖和持續不斷的流血。

  在馬克西米他們原來的計畫中,一旦國民會議失敗,就立刻武裝奪權,然後殺掉國王,改變政體,建立共和,取消貴族階層,查封貴族的財產,頒布限制物價的政策,從農民手中強行收購糧食,用最短的時間重建社會秩序。

  但按照莫文的提議,馬克西米他們就必須做出妥協,既然保留國王,接下來貴族階層要不要取消?貴族的財產能不能查封?如何保證限制物價的政策得以施行?如果農民覺得價格太低,不願意出售糧食,能不能強行收購?

  屆時所有這一切都成了未知數,如果這個時候賓尼派上台,肯定會非常難受,面臨的困境和壓力,恐怕要遠遠超過現在的國王和內閣。

  正因為如此,馬克西米一言不發。

  莫文知道馬克西米在想什麼,身為傳奇魔法師,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每一個人的心理活動,只有大師以上的人才能掩蓋住自己的想法,讓他無法讀取。

  當然也有一些例外,比如幸運金幣,莫文能夠讀取拉佩的想法,但是看不到和幸運金幣有關的部分,後來又多一條,和娜迦有關的一切他同樣也看不到,只是透過間接的途徑知道娜迦的存在。

  「我知道,中間這段時期會非常痛苦,所以我建議你不要急著篡奪政權,讓別的黨派去做,最好是一個溫和點、對王室不那麼苛刻的黨派,他們會主動和王室妥協,這樣一來,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莫文不是那種只知道修練和研究的魔法師,他走的是智者之路,輔佐過兩代君王,對政治瞭如指掌,甚至駕輕就熟。

  馬克西米知道自己的想法在莫文的面前藏不住,並不奇怪莫文會提出這樣的建議,於是他認真思考起來,覺得這個建議確實可行,先推一個比較溫和的黨派出來組建政府,讓他們去和各方面妥協,一邊穩住國王,一邊穩住民眾,順便接下這個爛攤子。而馬克西米和他的人則隱藏到幕後,趁機為下一步行動做準備。

  馬克西米確實有些心動,隨著國民會議召開的日子越來越近,他確實感覺到之前的準備太不充分,這並不是因為考慮欠周,其中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各方掣時或意見不統一,就拿組建軍隊的事來說,八個月前馬克西米他們就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第一次因為那些舊軍官的緣故而失敗,第二次眼看著要成功,結果約瑟夫把這件事搞得一團糟,導致前期的努力全都白費。類似的情況還有一大堆。

  「你手頭有多少軍隊?」莫文突然問道。

  「兩萬名左右。」馬克西米不覺得有什麼可隱瞞的,莫文想要知道的話,肯定就能知道。

  拉佩離開的這幾個月,馬克西米也不是一點進展都沒有,至少軍隊的架構已經有了,唯一欠缺的就是武器差一些,火槍一大半是七拼八湊,連口徑都不一樣,只有從拉佩那裡買的四千把霰彈槍和三千把南部式賓尼步槍還算不錯。

  「這可不夠,軍隊的規模至少要擴大到六萬人。」莫文連連搖頭。

  「那有什麼用?和國王的軍隊打的話,別說六萬人,就算有六十萬人都不夠。」馬克西米這一次沒辦法認同,再說組建軍隊要錢,就算只是民兵,不需要支付軍餉,連軍服都用不著準備,但總要有軍官,還要有訓練的場地,集訓的時候要提供午餐,最後還有火藥,這些全都要錢,而且花費不少。

  「他們要對付的不是國王的軍隊,而是其他黨派的衛隊。」莫文冷笑一聲。

  馬克西米倒抽一口涼氣,他已經明白莫文的意思,讓別的黨派頂上去,組建一個過度政府,並不只是作為替罪羊,更是作為祭品。

  這個過度政府注定不可能成功,物價仍舊會飛漲、經濟依然會惡化、民眾照樣會感到憤怒,而馬克西米則趁機彌補之前的缺失,時機一到,就再一次藉助民眾的力量推翻過度政府,把國王、貴族,連同過度政府的成員當作祭品一起幹掉。

  馬克西米甚至已經想到最合適的人選——杜瓦利派就是最好的選擇,那是僅次於賓尼派的第二大黨,影響力同樣不小,杜瓦利派主張的原本就是君主立憲,作為緩衝絕對合適,也順理成章。

  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如果杜瓦利派成了祭品,沒有這個第二大黨,將來馬克西米掌握政權之後,就少了一群搗亂的人。

  馬克西米正這麼想著,突然莫文說道:「你錯了,最有可能替你搗亂的不是杜瓦利派的那些人,而是那兩個和你地位相同的人,你完全可以趁機把他們也幹掉。」莫文的語氣中充滿誘惑的味道。

  馬克西米的心頓時亂了,他和讓保爾、喬治雅克確實有很多紛爭,在一些事上意見完全對立,但是他絕對沒想過連這兩個同伴也一起幹掉,畢竟共事多年,這分情誼還是有的。

  「怎麼?下不了手?」莫文猜到馬克西米的反應,道:「喬治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人,如果你選擇和國王妥協,實現君主立憲,由杜瓦利派組建政府,你猜他會怎麼做?」

  「退出賓尼派,帶著他的那部分人馬加入杜瓦利派。」馬克西米想都沒想,立刻說道,他對喬治實在太瞭解。

  「那你怎麼辦?等到你做好一切準備,民眾的憤怒也達到頂點,難道為了喬治和他那一系的人,你就放杜瓦利派一馬?任由他們成為反對黨,對你制定的政策指手畫腳、多方掣肘?」

  莫文這番話頓時觸動馬克西米的心弦。

  馬克西米和喬治一樣都是現實主義者,將杜瓦利派當作祭品,既作為替罪羊,同時也減少一個反對派,這已經成了他既定的方針,任何人都不能讓他改變主意。

  除此之外,莫文的那句「多方掣肘」也是關鍵,馬克西米一直覺得賓尼派很不「純潔」,派系太多、想法太多,私慾也太多,明明是一件對大家都有利的好事,卻因為多方掣肘而失敗。

  馬克西米知道這種感覺不只他有,喬治和讓也同樣有,正因為如此,外界一直在風傳賓尼派即將分裂,他們三人全都沒有否認。

  或許分開也是不錯的選擇,這樣掣肘就少了,隊伍相對「純潔」,做事的效率也會更高。

  如果喬治在分開後,加入杜瓦利派,在過渡政府中供職,就別怪馬克西米不客氣。

  「很不錯,就應該這樣,一個政治人物最重要的就是有決斷,看看當今國王,就是反面典型。」莫文的聲音愈發充滿誘惑力。

  到了傳奇的地步,根本就用不著刻意去施展魔法,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能對周圍產生影響,比如莫文想誘惑什麼人,他說出的話就會比催眠、洗腦、意識控制都管用,而且事後絕對査不出一絲痕跡。

  此刻,馬克西米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中招。

  「對了,你挑選的那個副手確實不錯,很會做事,腦子也夠靈活,不過年輕人免不了會有些急躁,還有目空一切的壞毛病,特別是當他發現有一個年紀比他小,能力卻比他強的人存在,更免不了會生出一絲嫉妒心。」莫文突然轉了一個話題,來的目的已經達到,此刻他只是順帶一提。

  「萊昂?」馬克西米嚇了一跳。

  莫文的話雖然沒頭沒腦,但是馬克西米一聽就明白,所謂的年紀小、能力強的人,肯定是指化名佩拉德的那個秘密警察。

  發生在加姆沙爾的那場戰鬥已經傳回馬內,不管是馬克西米,還是讓和喬治都嚇一跳,大家都在百忙中抽出時間調查這件事,想査清楚是誰派那個人品有問題的大刺客過去,可惜沒有結果。

  現在馬克西米知道,這件事是萊昂做的,理由居然是可笑的嫉妒心。

  說實話,馬克西米最不想招惹的就是拉佩,先不說拉佩手上的實力,包括其個人武力和所擁有的勢力,也不說他手底下的大師級人物,只是那把能夠射殺一公里外目標的火槍就讓他異常忌憚。

  「你的副手差一點把火藥桶點著,還好我及時掐滅火頭。」莫文直接講明,同時他也要馬克西米記住這個人情,他幫忙,可不是白幫的。

  傳奇魔法師莫文並沒有撒謊,以他的實力,讓拉佩生出一絲去看望父母和未婚妻的念頭並不難,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拉佩異常湊巧地趕在達科•瓊斯前面回到自己的家,避免一場慘禍的發生。

  「我會警告萊昂。」馬克西米感到餘悸猶存。

  在南方一片茫茫無際的大海,突出海面的一堆礁石上,六個人正混戰在一起。

  這六個人全都是拉佩,同樣的眼睛、同樣的眉毛、同樣的頭髮、同樣的臉龐,他們施展的劍法也都一模一樣。

  六人的戰鬥在四周的海面激起一圈圈漣漪,因為漣漪的中心有六個,所以互相交織,化作細碎的網格狀波紋。

  任憑四周的海浪洶湧澎湃,但只要一進入這片礁石群,所有海浪都會瞬間平靜下來,浪花飛濺到半空中就會散開,化於無形,有些大點的海浪掠過這裡,就會詭異地被「切」掉一段。

  一個拉佩漸漸變淡,轉眼間如同泡沫般消失,然後另外一個拉佩也開始變淡。

  剩下的幾個拉佩收起手中的長劍,一個接著一個拉佩消失,最終只剩下一人。

  「十二分鐘。」拉佩掏出懷錶看了一眼。

  這就是拉佩將所學的一切融會貫通後,得到的屬於自己的戰法。

  另外五個「拉佩」是鏡像分身,這是一道中級魔法,能夠製造出完全一樣的分身,這原本是一招逃命用的魔法,在逃跑的時候釋放出幾道分身,朝著不同的方向逃,讓追擊者不知道追哪個才好?

  鏡像分身沒有攻擊力,一旦被擊中就會消失;拉佩的鏡像分身卻不同,他掌握的「崩解」法則讓鏡像分身手中的兩把長劍不再是擺設,而是可怕的凶器。

  當然,拉佩的鏡像分身也不是完美無缺,它們不能施展魔法,也不能施展神術,更不能發射暗器,能夠憑藉的只有劍術,而且鏡像分身是一道維持型魔法,也就是說這些鏡像分身存在的時候,拉佩不能夠施展別的神術或者魔法,如此一來,他就成了一個純粹的劍客。

  好在,拉佩的劍法已經很不錯。他現在用的劍法脫胎於蜂鳥秘劍,不過蜂鳥秘劍中劈、砍、劃、削之類的動作全都被他改成刺。

  轉了一圏,拉佩又回到原點。

  拉佩不得不這樣做,每一道鏡像分身擁有的魔力有限,劈、砍、劃、削須整道劍刃都起作用,而刺是集中於一點,後者當然更節省魔力。

  除此之外,拉佩也是在向那位老守護騎士的劍法靠攏。

  老守護騎士的劍法樸實無華,實際上奧妙無窮,看上去簡簡單單的一招,實際上蘊含無窮變化,這已經不是劍法那麼簡單,而是一種意境。

  蜂鳥秘劍太複雜,完全不符合這種意境,所以拉佩只能簡化。

  拉佩這套劍法的核心是當其他變化全都消失,只剩下刺,循環往復就以最簡單的方式表現出來,那就是震盪,所以他出劍的時候,周圍的海面會激起陣陣漣漪,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種震盪本身也帶有崩解特性。

  「祝賀你,你已經踏出最關鍵的一步。」不知道什麼時候,瑟琳娜從海裡冒出來,她已經變回娜迦的模樣,每一隻手上都握著一把長劍。

  「還差得遠。」拉佩並不是謙虛,鏡像分身還不完美,他的劍法還要洗練,更不用說老守護騎士留下的意境仍等著他去感悟,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拉佩的鏡像分身只能維持十二分鐘,比右手握著十字劍時的准大師狀態還短。

  身為一個男人,連一刻鐘都堅持不到,絕對是一件很傷面子的事。

  「接下來就是積累,可惜這沒有快捷方式可走。」拉佩輕嘆一聲。

  「你可沒資格說這話,掌握了法則,冥想的效率絕對是以往的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瑟琳娜雖然是娜迦,但是對人類魔法師的修練方法還是有些瞭解。

  「我在魔法方面的天賦很差。」拉佩苦笑起來。

  拉佩的魔法天賦完全是靠分裂意識,騙取諸神的祝福,然後再和六位魔王締約,才強行提升上來,這原本就是走快捷方式,任何走快捷方式的行為都要付出代價。

  拉佩這樣做,初期確實不錯,一路高歌猛進,但透支的是未來,修練到一定的程度就再難有寸進。

  更何況拉佩的魔源也有問題,他的魔源來自狼人,在諸多魔性生物中,狼人屬於最低的一級,魔性生物大多會一、兩種天賦魔法,甚至連兔子和鳥也會,但是狼人不會,狼人的戰鬥方式就是撕咬,很簡單也很暴力。

  但辦法倒不是沒有,大部分狼人確實很差勁,但是有些分支卻很厲害,其中有一支就和太陽帝國有關,就是阿努比斯,被認為是冥界和亡者的守護神,擁有強大又詭異的力量。

  巨蛇傳遞給拉佩的記憶中有陵墓的位置,拉佩在想有機會的話恐怕要抽空去一趟。

  不過在此之前拉佩還有更重要的事做,他不是特地來練武的,是專程來找瑟琳娜。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拉佩托著那看不見的絲線,問道。

  拉佩已經詢問過傑克和安德雷,可惜他們都看不到這絲線,更不用說給他一些建議。

  拉佩最擔心的是,連瑟琳娜也看不見他手中的絲線。

  「我什麼都沒看到,你沒有在開玩笑吧?」瑟琳娜眨了眨眼睛。

  拉佩的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你可以形容一下那東西的樣子嗎?我知道有幾件東西只有本人才能看見。」

  瑟琳娜感覺拉佩沒有在開玩笑,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因為有這種特徵的東西都不簡單。

  拉佩心頭一動,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手中的絲線,而是當初的比格•威爾。

  傑克就看不到當初的比格•威爾,甚至那位傳奇騎士也沒看到比格•威爾,只是感覺到他的存在。

  「是一條絲線,你知道我有一個守護靈,絲線的一頭系在他身上,另外一頭系在我身上,然後還有一根絲線連接很遠的地方,我懷疑另一頭是當初施法的那個傳奇魔法師。」拉佩並沒有提比格•威爾原來的狀態,涉及到幸運金幣,他絕對不敢亂說、亂問。

  「那十之八九是因果律法則。」瑟琳娜立刻說道,她剛才就在猜測有可能是這玩意。

  「因果律?」拉佩問道,他從來沒聽說過。

  「這是東方那些僧侶的說法,你們好像稱作為命運鎖鍊。」瑟琳娜解釋道。

  「命運?」拉佩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莫文做手腳的目的,而是幸運金幣。

  「怎樣才能解除?」拉佩連忙問道。

  「這東西太高深,複雜程度甚至超過時間法則和空間法則,我沒有研究,也沒想過要研究。」瑟琳娜連連搖頭,境界越高,越知道自己渺小,她絕對不會打腫臉充胖子,更何況掌握這東西的人全都很難對付,她不想結下這樣一個仇家。

  拉佩異常失望,連瑟琳娜都做不到,他想不出還能找誰幫忙,難道去東方找那些神秘的僧侶?

  「對了,有一個辦法!」瑟琳娜突然喊道,因為擔心拉佩繼續纏著她,乾脆指出一個方向,至於能不能做到,就不是她的問題:「因果律有一個特性,弱的因果律會被強的因果律覆蓋。」

  「怎麼覆蓋?」拉佩眼睛一亮,如果猜得沒錯,幸運金幣應該也和因果律有關,那麼多傳奇強者被它剋死,它所蘊含的因果律肯定很強。

  「我不清楚。」瑟琳娜聳了聳肩膀,道:「我也是聽來的。」

  拉佩又是一陣失望,不過好在總算有了一個方向。

《劍的旋律》第十七集 預告

  萬眾矚目的國民會議終於召開!但會議結果卻讓平民階層群情激憤,情勢頓時失控,拉佩為此前去馬內一探究竟。

  與此同時,比格●威爾怕刺殺他的凶手會趁馬內混亂時逃走,要求拉佩立刻動手,但對方相當難纏,拉佩會怎麼對付?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18 06:42 PM

《劍的旋律》第十七集

    【第八十一話】 會議•時代的帷幕
    【第八十二話】 比格•威爾的要求
    【第八十三話】 訂單
    【第八十四話】 漏網之魚
    【第八十五話】 了結恩怨

【第八十一話】 會議•時代的帷幕

  一進入六月,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好在島上有海風吹著,倒是沒那麼讓人受不了,晚上甚至還得穿得稍微厚一些,這裡的夜晚還是挺涼的,唯一讓人不喜歡的是這裡的天氣,不時會來一陣暴雨。

  「還好當初我設計了那座巨型頂棚。」拉佩非常滿意地抬頭看著,一座巨大的頂棚將整座島嶼籠罩在下。

  「您一向都是正確的。」弗雷多在一旁恭維道,不過內心中卻很不以為然,就是為了這座巨型頂棚,他和手下的那些技師傷透腦筋,累得差點吐血。

  這麼巨大的頂棚,用一般的方式根本就沒辦法建造,不得不採用全新的結構,最後弗雷多他們用幾萬個等邊三角形組合在一起,拼成這座巨大的頂棚,而且不需要支架和橫樑,完全靠本身的幾何結構維持形狀。

  不過一旦確定方案,建造起來倒是輕而易舉,比常規的建造方式輕鬆許多。

  反正都是一樣大小的等邊三角形,用的材料是松木和粗鐵絲,所有松木切割整齊,鐵絲也裁剪成一樣長短,把鐵絲拗成等邊三角形,再用松木條撐住,然後用麻繩捆綁,最後再刷上一層瀝青阻止鏽蝕。

  白痴都能做這工作,島上有幾萬人,直接包給他們做就行。

  連接這些等邊三角形拼成巨大的頂棚是一個技術,不過固定三角形的方式仍舊是用麻繩綁紮,然後刷一層瀝青,工作量也不大。

  這座巨大的頂棚看上去是一整個,實際上分成十幾個部分,每一部分都是一個圓弧形的突起,建造的時候是從中間開始,一圏圈往外擴大,每擴大一圈,就把頂棚往上抬升一格,完工後十幾個部分互相連接,整個工程只用一個星期就搞定。

  有了這麼座頂棚倒也是好事,裡面的房子就用不著房頂,再加上這裡建造的全是廠房,大多只有一層,用不著考慮承重問題,所以既不用磚塊,也不用木料,就只用一根根鐵條鉚成巨大的鐵架,然後往上面掛一張鐵絲網,再刷一層油漆——一切都是為了趕時間。

  今天早上十點,國民會議正式召開,一個新的時代即將拉開帷幕。

  「轟——」遠處傳來一聲炮響,聲音又脆又亮,這不是打實彈發出的聲音,而是空炮。

  拉佩轉頭看了一眼,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馬內的消息到了,要一起來嗎?」拉佩向弗雷多問道。

  弗雷多看了看遠處的要塞島,最後搖了搖頭,要塞島離這裡有六、七公里,對拉佩這樣的魔法師來說,不算太遠,但是對他這種普通人來說,坐最快的船也要半個小時。

  拉佩早猜到這個結果,他原本就沒想帶弗雷多,他拍了拍弗雷多的肩膀,說道:「這裡就拜託你了。」

  說完,拉佩飛身而起,身後彈出一對滑翔翼,他沒有使用形態變換術,六、七公里的距離沒必要變來變去,直接飛過去就行。

  拉佩凌空虛踏,每一次蹬踏,身體就射出去二、三十尺遠,速度越來越快,他就這樣緊貼著海面急速飛掠。

  六公里多的距離也就十幾分鐘,當拉佩飛上要塞島高高的懸崖,他看到另外兩個人從半空中落下,傑克和安德雷也來了,在遠處,一艘扁舟正乘風破浪朝著這邊而來。

  拉佩和傑克兩人打了聲招呼,他沒有急著進指揮部。

  所謂的指揮部就是要塞島正中央的那座巨型暖棚,也就是他當初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瘋狂歡愛的地方;原本放大床的位置,現在換成一張會議桌。

  早已經有一群人等候在那裡,國民會議的召開是頭等大事,這幾天他們一直都待在島上。

  拉佩在要塞島上閒逛著,此刻的要塞島和當初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來的時候完全不同,真正變成一座要塞,半天然、半人工的要塞。

  在島的邊緣多了一圈很深的戰壕,裡面鋪著鐵軌,這可不是礦山用來運輸礦石的軌道,礦車軌道是木頭做的,只在表面包一層鐵皮,而這圈軌道是真正的鐵軌,很厚又很結實。

  行駛在鐵軌上的是一輛輛炮車,低矮且敦實,上面架著的火炮口徑並不大,卻有著超長的炮管——這是最新式的炮台,能夠最大限度利用所有的火炮。

  那艘扁舟已經靠岸,下來的是西爾維婭,她和別人不一樣,得從沙利爾趕過來,偏偏沙利爾又太重要,必須有人坐鎮。

  要塞島下面的碼頭上有一扇魔法門,所以下一秒鐘西爾維婭就出現在拉佩的面前,她有些奇怪地問道:「你還不進去?」

  「不是在等你嗎?」拉佩輕佻地說道,他順手攬住西爾維婭的腰,自從莎爾娜來了之後,只有在這裡他才能肆無忌憚地和另外幾個女人調情。

  西爾維婭是最後一個到的,會議廳內已經坐滿人;拉佩徑直走到正中央的位子上坐下,這是屬於他的。

  其他人也都坐著,只有一個人站著,就是當初幫拉佩和瑟琳娜取得聯絡的女獵人,她叫夏麗,是拉佩回到塔倫後,最早投靠拉佩的高階強者之一,資歷僅次於瓦蒙。

  「這是剛剛從馬內傳過來。」夏麗將一枚芯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拉佩的面前。

  國民會議是完全公開的大會,雖然有資格參與會議的代表人數有限,但是會場的大門始終敞開著,那些代表可以隨意出入,為了方便他們諮詢專家的意見,或者和其他人商量——這枚記錄芯片就是這樣傳遞出來。

  現在是下午四點,馬內離要塞島將近一千公里,用來傳遞消息的魔鴿就算用最快的速度飛行,也要五個多小時,也就是說,這枚芯片記錄的只是會議開始不久的內容,別指望有什麼實質性的紀錄。

  拉佩拿起芯片,在上面輕輕抹一下,一道光射出來,打在正前方的牆壁上,牆上早已經掛好一塊白色幕布,布上頓時映照出影像。

  影像裡是另外一間會議室,一間大又氣派,也喧鬧得多的會議室,整座大廳絕對能夠容納萬餘人,屋頂金碧輝煌,陽光從房頂的彩色玻璃窗透射進來,讓裡面看上去異常敞亮。

  大廳內分成四區,是四個代表區,分別屬於不同的階層,正前方是王室的座席,當中那張高聳的寶座異常顯眼,兩邊分別是貴族和神殿的席位,三面都有座位,紅色小牛皮的椅面配上金色油漆的椅架,給人的感覺就是典雅中帶著一絲奢華,剩下的一面是平民代表的席位,沒有椅子,只能站著,而且正前方還豎著一排欄杆,給人的感覺就像牲口欄裡面的牛、馬,又像被告席上的罪犯。

  拉佩看到這樣的佈置,鬆了一口氣,他原本還擔心會出現變故,萬一兩邊做出妥協,達成某種程度上的和解,他的佈局就全廢了。

  現在看來,拉佩是白擔心,根本就沒有和解的可能。

  「簡直就是火上澆油。」傑克也哈哈笑起來。

  安德雷悠然地說道:「國王的身邊或許不乏清醒又理智的人,可混蛋的數量更多,再說為了各自的私利,那些理智的人也未必會做出理性的選擇。」

  影像中,那些平民代表顯然也很氣憤,紛紛交頭接耳,場面亂哄哄的。

  而另外三方代表,王室只來了幾個人,顯然讓別人等候被那些上位者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權力;貴族的席位上則幾個人聚攏成堆,談論的顯然是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各個神殿的席位看上去最有秩序,來的人不是祭司就是主教,一個個正襟危坐,就算互相交談也都低聲細語。

  「那個穿白袍的叫德羅施威克,是風神殿的總祭司,這個人很有意思,不貪財,也不好色,但是好名,不過他好的不是仁慈的名聲,而是能夠幫底下的人謀福利,能夠得到祭司們的愛戴。

  旁邊那個穿紅袍、肩上披著白色蕾絲披風的傢伙叫尼爾伯格,是光明神殿的樞機主教,他和德羅施威克正好相反,貪財好色,不要臉,拿錢不辦事,最令人不齒。

  那個穿湛藍色長袍的人叫安哥魯卡斯,是知識和書籍之神的祭司,也是有名的大學者,擅長數學、天文、生物學、藥劑學、煉金術,說起來他還是佛勒的老師,不過屬於那種名義上的老師,我一直很想和他拉近關係,可惜他看不上我。」

  拉佩侃侃而談,反正現在會議還沒正式開始,芯片上顯出的全都是無關緊要的內容。

  拉佩說這些有兩個目的,一方面是讓大家不至於太過無聊,另一方面也是為顯示他的見識和人脈。

  突然拉佩停下來,瞪大眼睛,過了片刻,他在芯片上單擊,映照出的影像頓時停下來。

  「他們怎麼站在一起?」拉佩滿臉茫然地自言自語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影像上,他們不知道拉佩為什麼驚訝?

  突然,傑克看出一些名堂,在影像的一角,平民代表的席位上,一個矮胖子正在和一位老者談笑風生。

  「那個胖子是喬治•雅克,但老頭是誰?」傑克連忙問道。

  「列昂納多•帕瓦蒂埃,杜瓦利派的主席。」拉佩說道。

  「現在會還沒開,兩大黨派的首腦交談一番,這很正常。」安德雷覺得奇怪,拉佩的反應為什麼這樣大?

  「你不明白,喬治旁邊的那些人全都是賓尼派中他那一系的骨幹,這些人全都在和杜瓦利派的高層交談甚歡,而賓尼派另外兩系的骨幹都不在喬治他們旁邊,這不正常。」拉佩皺緊眉頭,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的意思是賓尼派已經分裂了?」安德雷立刻明白拉佩的意思。

  「奇怪了。」拉佩仍舊苦思不已,道:「就算鬧分裂,也應該等會議結束之後啊!」

  拉佩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拉佩突然聽到耳邊有人低聲說道:「有一種可能——或許另外兩個人裡面有人不想執政,至少不想在這個時候執政。」

  說話的人是比格•威爾,自從他在迪莫勒被蛇咬了一口,回來後就陷入沉睡,直到此刻才甦醒。

  比格•威爾說的話,當然只有拉佩一個人能夠聽到。

  「不想執政?這怎麼可能?」拉佩很吃驚。

  「這很正常,沒準備好嘛!」比格•威爾淡淡地說道。

  拉佩稍微一想,立刻明白,賓尼派的準備工作他曾親身經歷,如果沒有約瑟夫橫插一腳,準備工作尚勉強能夠完成,但是現在就不可能。

  拉佩大致估算一下,賓尼派的手裡頂多有六萬把火槍,其中一萬把還是從他手裡購買,當中四千把是霰彈槍,但他們還缺少火炮及手雷,人員也不齊備,缺乏士兵,更欠缺軍官。

  「不一定會打仗啊!從南方艦隊就看得出來,國王的軍隊並不想打仗,甚至底層軍官也普遍有厭戰情緒,連國王也不想打仗,因為國庫已經沒錢,只有軍隊高層和一部分大貴族想以武力解決問題。」拉佩一直覺得賓尼派組建軍隊,演戲的成分更多一些,正因為如此,約瑟夫雖然把事情搞砸,也沒人說他什麼。

  「未必是和國王的軍隊打仗。」比格•威爾冷哼一聲。

  拉佩先一愣,緊接著就醒悟,他不停擴充實力,難道只是為了應對國王的威脅?

  「接下來局面恐怕會非常混亂,誰的手頭上擁有實力,誰就有可能笑到最後。」比格•威爾一針見血地點出其中的關鍵。

  拉佩暗自點頭,說實話,他手上的那點實力根本不足以和國王抗衡,甚至南方艦隊一上來的時候如果認真點,絕對可以碾壓拉佩,當時他都已經做好放棄一切的準備。

  拉佩的軍隊,不管是警察部隊還是水警二隊,都只有幾千人,規模很小,一開始的時候武器也不齊全,而且都以輕武器為主,火炮只有輕型霰彈炮,是按照巷戰的標準配備。

  拉佩的目標原本是地方武裝和各個黨派的武力,看來有人和他的想法一樣。

  夜漸漸深了,不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沒有絲毫睡意,每隔兩、三個小時就會有一枚新的記憶水晶傳過來。

  此刻在馬內,第一天的會議已經結束,但是要塞島上的人卻還等待著馬內的消息。

  因為一整天都在要塞島上坐著,所以拉佩等人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拘謹,全都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甚至有人在旁邊散步。

  拉佩等人的心情都很不錯,因為國民會議開得很不順,一上來就是各種爭吵,國王要求各個階層通力合作,讓經濟盡快穩定下來,使物價回到三年前的水平,貴族階層惡人先告狀,把責任歸咎於商人和工場主的貪婪,平民階層當然不會任由貴族們肆意誹謗,紛紛拿出證據證明物價飛漲是貴族在幕後操縱。各種推諉和搪塞、各樣狡辯和爭吵,以至於下午的會議基本上是在爭吵聲中度過。

  突然從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夏麗匆匆忙忙地跑進來。

  「怎麼?又有一枚記憶水晶?」拉佩疑惑地問道。

  「不是。」夏麗連忙搖頭道:「是費德里克傳來消息,三巨頭全都找上他,想要透過他和您聯絡。」

  「我不是說過馬內的一切都由他負責嗎?他就是我的代理人,讓他直接和他們三人談。」拉佩冷冷地說道,因為他和三巨頭不會再見面。

  曾幾何時,拉佩認為自己可以成為一個合格的政客,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但是現在他明白,這句話未必正確,每個人都有一道底線,一旦突破底線,關係就再也不可能彌合。

  夏麗遲疑片刻,然後轉身離開,她會把消息傳回去,因為這件事是由她負責,所有魔鴿都由她飼養。

  「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去一趟馬內,反正現在這個時候誰都不會輕舉妄動,不管是這裡,還是塔倫或者沙利爾都不可能遭到攻擊。」比格•威爾說道。

  「你等一下。」拉佩叫住夏麗,他思索起來,想了一會兒,覺得比格•威爾的話很有道理。

  「沒什麼,你走吧,把消息發過去,告訴費德里克,不管他們有什麼提議,一律拒絕。」拉佩已經決定採納比格•威爾的建議,去馬內一趟,但是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把夏麗打發離開,拉佩走到安德雷和傑克的旁邊,低聲說道:「我打算去一趟馬內,你們幫我掩飾一下。」

  傑克看著安德雷,這肯定沒他的事。

  所謂掩飾一下,就是製造一道幻象,讓其他人以為拉佩始終都在這裡。

  「沒問題。」安德雷回答得很輕鬆,不過他隨即問道:「你打算一個人過去?」

  「現在我的實力提升不少,一個人足以保證安全。」

  拉佩有這個自信,不管怎麼說,拉佩也是接觸到法則的人,如果連自保都做不到,實在太丟臉,更何況現在有資格充當拉佩保鏢的人,只有安德雷、傑克和鐵甲傀儡,那些投降的大師實力倒是有,但是不可靠,而其他人不但保護不了拉佩,反倒有可能需要他的保護。

  有資格的三個人中,安德雷需要幫拉佩製造假象,讓大家以為他仍舊在原地;鐵甲傀儡是個小短腿,走不快;傑克會形態變換術,可以變成鳥,飛去馬內,不過傑克只能變普通的鳥,每小時飛行一百多公里,去馬內得十多個小時,拉佩的話,三個小時就足夠。

  拉佩打完招呼,立刻轉動隠形戒指,他的身影瞬間消失,不過只是一閃的功夫,又出現在原來的地方,就算有人看到這一幕,也只會以為是自己眼花。

  此刻重新出現的拉佩,已經是安德雷製造的幻象,真正的拉佩正快步朝著要塞島的邊緣走去。

  拉佩沒辦法現在就變鳥,隱形的時候只能施展一些低級魔法,形態變換術是中級魔法,所以變形的時候,隱形會失效。

  拉佩走到島嶼的邊緣,縱身跳下去,身後的滑翔翼瞬間彈開,他無聲無息地朝著陸地的方向飛去。

  在要塞島的邊緣有一道警報結界,是為了防止有人隱形闖入,同時也制止內部的探子放東西出去,不過拉佩並不擔心值班的魔法師會看出破綻,安德雷肯定會幫他搞定這一切。

  果然,拉佩一口氣飛出五、六里,也沒聽到身後傳來警報聲。

  拉佩確信此時的距離已經足夠遠,沒人能夠看到他,這才解除隱形,開始變成飛鳥。

  拉佩變的不再是燕子,而是看上去像麻雀的小鳥,顏色也是棕褐色,不過身上的斑點不是黑的,而是灰白色,看上去很不起眼。這種鳥叫斑點魅影雀,別看不起眼,卻是魔法生物,不過是最低級的魔法生物。

  最近這段日子拉佩一直在「補課」,苦練魔法。提升魔法等級不只冥想就夠,還要瞭解魔法的本質,這就需要解析魔法,而想要解析魔法,首先要熟悉魔法。

  不過拉佩沒在主修的詛咒魔法上下工夫,反倒在形態變幻術上花很多心思,他的要求倒也不高,只要能變成飛得更快的鳥就行。

  斑點魅影雀雖然在魔性生物中等級墊底,但是說到速度,卻能夠算得上是最快的之一,平均時速接近三百公里,短時間內甚至能達到四百二十公里,更妙的是飛行的時候身體會變得朦朧一片,離稍微遠一些就很難看清楚。

  現在的拉佩就是朦朧一片,一隻麻雀的體積才多大?變得朦朧後,就算眼神最好的人也很難看清楚,現在又是夜晚,更沒人能夠發現他的蹤影。

  拉佩隨手替自己施展一道無聲咒,這下子他徹底成了天空中的一個黑洞,無影無形、無聲無息。

  這還沒完,拉佩又再替自己施了一道加速術。

  除了形態變換術之外,拉佩在加速術上也花不少心思,這是他用的最多、對他幫助最大的幾道魔法之一,現在他施展一次加速術,可以維持將近一個小時,不管是用來趕路還是用於戰鬥,都已經夠用。

  下一秒鐘,拉佩的速度變得更快,如同一道黑色閃電瞬間劃過天際。

  轉眼的工夫,拉佩已經飛到塔倫上方,此刻已經是深夜,以往這時候塔倫早已經燈光稀疏,但是今天晚上卻並非如此,很多地方都燈火輝煌,特別是上等區的整片街區的燈都亮著,燈光最亮的地方莫過於市政廳和各座神殿,在這些地方的門口停著一輛輛馬車,顯然都是來打聽消息。

  拉佩沒有停留,從塔倫的上空直接飛過去。

  突然拉佩想起當初前往馬內的情景,同樣也是連夜趕路,不同的是那時候他被賈克卜追殺,不得不走偏僻小路,這一次他卻沿著通郡大道而行。

  走大道有一個好處,每隔幾十公里就可以看到一座城市,絕對不會走錯方向,特別是今天,沿路的城市不管大小全都燈火通明,燈光中影影綽綽可以看到焦慮不安的人們。

  毫無疑問,這注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拉佩剛走,一艘船就靠上要塞島下方的碼頭,一個身穿警官制服的人從船上下來,不過這個人並不是警察,或者說得更確切點,他不是真正的警察。

  這人是尤特人,原本是工程承包商,現在也是,天堂島的那些賭場有一半是他的隊伍施工建造的,不過他名義上隸屬於水警二隊。

  就像賈克卜玩的把戲一樣,拉佩現在也把手底下的人掛在水警一二隊和警察部隊的名下,七、八個人共享一個身份。名義上水警二隊只有三千人,實際上差不多有兩萬五千人左右,超編不知道多少倍。

  這位工程承包商現在叫魯克•哈里斯,是水警二隊的一位分隊長——當然,另外還有六個魯克•哈里斯和他共同擁有這個身份,此刻他來到島上,是為了向拉佩報告,前警察廳廳長安博爾•諾德和現任警察廳廳長格拉羅斯前來拜訪,不過那兩個人去了天堂島,結果在那裡沒有找到拉佩。

  「請他們過來。」安德雷操縱著幻象說道。

  從天堂島到要塞島,距離也不算太近,來一趟也需要兩、三個小時,當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打著呵欠登上要塞島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

  會議廳內空空蕩蕩,漢德、西爾維婭等人都去睡覺,不過桌子卻沒有收拾,一看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一進入會議室,立刻心領神會地對視一眼。

  拉佩的幻象站起身,朝著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迎上去,和兩人分別擁抱一下。

  以安德雷大魔法師的實力,並不難做到這一點,反正互相擁抱也是一種感覺,主要是觸覺,也有一部分聽覺和嗅覺,只要製造出相應的感覺就行,再說就算有那麼點懷疑,一道精神暗示,這點懷疑也會被立刻抹掉。

  「你們也得到馬內的消息?」拉佩的幻像一邊問道,一邊打了一個呵欠。

  換成往日,這絕對很不禮貌,但是今天卻很正常,不知道多少人在通宵熬夜,安博爾•諾德還好,上了年紀的人本來就睡得少,格拉羅斯這個胖子就慘了,兩隻眼睛通紅,看上去像一隻胖兔子似的,滿臉疲憊不堪。

  「情況不太妙,看來當初你說得沒錯,局勢馬上要亂了。」安博爾•諾德憂心忡忡地說道。

  不只憂心忡忡,安博爾•諾德還非常心疼,好不容易跑一趟馬內,錢花得如同流水,總算搞定上面,可以稱心如願地調回馬內,並且提升一級,沒想到轉眼成泡影。

  「放心,我們已經比別人早很多時間準備。」拉佩勸道,緊接著又說道:「現在馬內已經變得很不安全,要不要把你的家人接過來?正好我打算讓費德里克回來。」

  「太感謝了!」安博爾•諾德異常激動地說道,他剛才說那番話其實有兩個目的,第一個目的就是試探拉佩的態度,看拉佩還認不認他這個朋友,有沒有把他和其他貴族一起幹掉的打算?

  現在安博爾•諾德放心了,此刻唯一的遺憾就是天堂島上的貴族區還沒完工,只能暫時在富人區將就一下。

  「我來這裡其實還有一件事。」安博爾•諾德看了看左右,然後壓低聲音說道:「現在市長的位置不是空出來嗎?我們打算選你做新市長。」

  「別這樣做,千萬不要。」拉佩的幻象連連擺手。

  這不是安德雷自作主張,而是拉佩的本意。安德雷並不知道拉佩的想法,也不知道拉佩其實是忌憚幸運金幣,不過他和傑克也認可這樣的選擇。

  現在拉佩已經是塔倫實際上的掌控者,沒必要去搶這個虛名,坐在市長的位置上,反倒容易成為別人的靶子,這不符合原來的計畫,他的計畫是低調發展,再說,成為市長之後,拉佩在哪裡辦公?天堂島還是塔倫?

  「咱們三個人是老朋友,我覺得市長的位置沒意思,我不想做,我也勸你們別考慮這個位置,現在這個位置就是一個火山口。」拉佩的幻象善意地說道。

  「有道理。」格拉羅斯搶先開口。

  安博爾•諾德在來的時候其實有些心動,他勸拉佩擔任市長,也是一種試探,他猜到拉佩不會坐這個位置,但他本人倒很有興趣,可是現在他猶豫了。

  「那麼你說,咱們現在有什麼可做的?不能就這樣等著吧?」安博爾•諾德這次不再是試探,他確實想知道拉佩下一步的計畫。

  「你們要做的是救人,讓親戚、朋友來這裡,人多勢眾,說話的聲音也大,再說,你們在天堂島上都有產業,來的人越多,對你們越有好處。」拉佩的幻象舊話重提。

  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連連點頭,他們確實在天堂島上有不少產業。

  原本在天堂島擁有產業的人多得是,甚至包括已經死的市長,但是後來鎮長出現後,很多人就退縮,只有少數幾個人出於對拉佩的信任,沒有撤回投資,其中就有他們。

  安博爾•諾德還買下其他人拋出的一些產業,他完全是賭一把,結果這一把不但賭贏,還獲利豐厚。

  只不過安博爾•諾德得到的只是別人低價拋售的產業,還沒有化作實際的好處,所以拉佩一說,他立刻就動心。

  「這件事你們只要派幾個僕人跑一趟,或者寫幾封信就行,倒是另外一件事你們可以爭取一下。」拉佩的幻象繼續說道。

  「什麼事?」安博爾•諾德連忙問道。

  「想辦法把農業這一塊弄到手,不只塔倫,最好連周邊那些土地的管理權也拿到手,你們和塔倫的各個家族打聲招呼,從現在開始,儘可能討好農民。」拉佩的幻象鄭重其事地說道。

  「為什麼?」安博爾•諾德感到難以理解。

  安博爾•諾德從來沒想過需要去討好那些農民,反倒向市民低頭更容易,格拉羅斯雖然沒開口,但是他的神情表明也有同樣的疑問。

  貴族高於城裡的平民,城裡的平民又高於鄉下的農民,這是大家一向公認的事實。

  「想結束這場動亂,唯有從農民著手,辦法只有一個——討好農民,讓他們感到自己成了這個國家的主人,在這個基礎上和他們達成妥協。」拉佩的幻象解釋道。

  這同樣也是拉佩等人事先商量的結果,那還是在前往迪莫勒之前,提出這個觀點的正是比格•威爾,當時連拉佩和傑克都大吃一驚,最後比格•威爾用嚴謹的推演,讓拉佩等人無話可說。

  和農民達成妥協只是開始,接著要讓比紹大幅度貶值,辦法很簡單,抬升黃金的價格,打壓白銀的價格就行。

  比紹一旦貶值,就相當於把物價打回原狀,不過這樣也會有負面的影響,就是有錢人的財富大幅度縮水,除非他們事先囤積大量的黃金。

  所以在這麼做之前,首先要做好對有錢人的監視,還得準備一把鋒利的屠刀,做好血流成河的準備。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有錢人厭倦動盪和死亡,情願財富縮水,只要能夠換來安寧。

  這一切,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並不知道。

  安博爾•諾德連連搖頭道:「恐怕沒用,各個黨派同樣也會討好他們,和我們相比,那些黨派更受農民的青睞。」

  「相信我。」拉佩的幻象拍了拍安博爾•諾德的肩膀,這當然也是安德雷製造出來的假象,道:「雖然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會像你說的那樣,農民會選擇那些黨派,但是他們很快就會後悔。所有黨派代表的都是城裡人的利益,或者說得更殘酷點,他們代表的根本是馬內各方勢力的利益,有的代表大商人和大工場主,有的代表小商人、作坊主和手工業者,還有的代表工人、苦力這樣的無產者。

  「不管是哪一派上台,他們的做法肯定都一樣,強行限制物價和徵購糧食,施行臨時配給制度,最後受到損失的除了貴族,就只有農民。」

  「怎麼可能?」安博爾•諾德雖然相信拉佩在政治方面的智慧,但是他仍舊有些難以置信。

  安德雷製造的幻象就像真的拉佩一樣,看著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搖了搖頭,用教訓的口吻說道:「說穿了,這就是一個屁股的問題,屁股坐在哪裡,就決定如何思考。」

  「你能說得更清楚點嗎?」格拉羅斯問道,他在拉佩面前一向虛心,從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顯得很愚蠢。

  「身為貴族,你們當然覺得平民階層理所應當被壓榨。」拉佩的幻象說道。

  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頓時顯露出尷尬的神情,安博爾•諾德更開口想要拉佩的幻象擺了擺手,道:「我不是針對你們,別忘了我現在也是貴族。」

  緊接著拉佩的幻象道:「我想說的是,一旦那些黨派上台,他們也會為自己所在的階層考慮,而此刻聚集在馬內的那群人裡面沒有一人是代表農民利益,所以最後他們的選擇肯定是剝奪貴族的財產、壓榨農民階層,以換取城市居民的擁護。」

  「這不對嗎?」安博爾•諾德問道。

  「城裡人多?還是農民的數量更多?」拉佩的幻象笑了笑,點出其中的關鍵。

  「當然是農民的數量要多得多。」格拉羅斯已經明白,因為他想起拉佩之前說過的一個詞——人多勢眾。

  「現在農民沒有感受到壓力,也沒有意識到無人代表他們的利益,此刻他們正跟在各個黨派後面瞎起鬨,而各個黨派也樂得唬弄他們,拿他們當傻子,驅使他們搖旗吶喊,甚至拿他們當炮灰。」拉佩的幻象說得很不客氣。

  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連連點頭,此時格拉羅斯已經徹底明白,道:「怪不得你讓我們討好農民,農民雖然笨,但是並不意味著他們是白痴,早晚會醒悟過來。」

  「沒錯。」拉佩的幻象笑道。

  「問題是那些農民未必會理解咱們的善意。」格拉羅斯擔憂起來。

  「在別的地方或許不會,但是在塔倫問題不大,因為塔倫的貴族很少有惡待佃農的。」

  當初比格•威爾提出這個方案,就是因為有成功的可能。

  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頓時有些尷尬,這話確實沒錯,不過理由並不是塔倫的貴族特別善良,而是因為塔倫是港口,航運發達,商業氣氛濃郁,與其在田裡苦幹,被人暗中罵作是鄉巴佬或者土包子,還不如把錢投在商業上,既體面,賺錢又快。

  「問題是有人未必會答應。」安博爾•諾德擔憂起來,他最擔心的是有人生出反叛心理,原本並不在意,現在讓他們討好農民,他們反倒惡意對待,在貴族圈子裡面,這種白痴加瘋子的數量絕對不少。

  「有人不答應?」拉佩的幻象露出招牌式的冷笑,道:「那你們就徹底和他們劃清界限,我會讓賓尼派的人對付他們,你看著吧,接下來馬內會血流成河,咱們這裡如果不流一點血,不就顯得太特殊了嗎?」

  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全都打了個哆嗦,如果換成一年前,拉佩絕對不敢說這話,但是現在,他說這話沒人敢不相信,前任市長的宅邸現在仍舊是廢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進門的那片草坪此刻變成墓地,一排排的墓碑上刻著市長一家的名字——這絕對是最好的警告。

  「這件事就交給我。」安博爾•諾德拍著胸膛,他已經不再多想,以往拉佩那麼多凶險的時候,他都毫不猶豫地下注,更何況是現在。

  「對了,一旦局勢不妙,我建議你們做好主動放棄爵位的心理準備。」拉佩的幻象再一次給了個善意的勸告。

  「放棄爵位?」

  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先是一陣愕然,接著就一臉捨不得,因為一旦放棄爵位,可沒那麼容易拿回來。

  安德雷知道安博爾和格拉羅斯的想法,操縱著拉佩的幻象說道:「我也準備放棄勛爵的的爵位,要知道那是花了六十萬比紹買來的。」

  「好吧。」安博爾•諾德咬了咬牙。

  看到安博爾•諾德一臉痛苦的樣子,拉佩的幻象哈哈大笑,緊接著又說道:

  「其實有一個變通的辦法,你放棄爵位,但是你的兒子可以宣佈和你脫離關係,然後諾德家族由他繼承,並且向王室宣誓效忠,不過他做出這個宣告的時候最好是在國外,不能在塔倫,也不能在天堂島。」

  「可以。」安博爾•諾德鬆了一口氣,這倒完全可以接受,畢竟所有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面。

  格拉羅斯嘖了一聲:「可惜,我兒子年紀太小了。」

  「沒關係,讓你的老婆帶著孩子進修道院不就行了?我記得你老婆是光明之神的信徒,而光明神殿沒有被剝奪的特權之中,有代為教導貴族繼承人這一條。

  這原本是為了防止貴族在戰場上為國捐軀,繼承人卻遭到親戚的迫害,這類醜惡的行為而設置的特權。如果你老婆不認可你的行為,同樣可以提請光明神殿代為教導你的兒子,等他長大之後,再讓他繼承爵位。」拉佩的幻象建議道。

  這套辦法同樣來自比格•威爾,比格•威爾是鑽法律漏洞的行家,正路走不通,總能找出一條迂迴的路。

  「這倒是一個辦法,不過這樣一來,我和我老婆就必須分開一段日子。」格拉羅斯輕嘆一聲,他還是很在乎妻子的。

  「接下來局面會非常混亂,連你都得小心,更不用說顧及家人,所以讓他們離開這個國家或許也是一件好事。」拉佩的幻象勸道。

  格拉羅斯倒也明白事理,於是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拉佩的幻象將目光轉向遠處,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也注意到,他們看到夏麗正急急匆匆地往這邊走。

  「打起來了!國王和王后在傍晚時分突然前往郊外行宮,有人發現這件事,報告給平民代表,眾位平民代表緊急開會,很快就做出決定,圍困行宮,逼迫國王回城,同時他們還決定組建國民衛隊,並且宣佈馬內進入戒嚴狀態!」夏麗一邊走,一邊喊道。

  「本來以為國民會議至少要開四、五天,沒想到第一天談判就破裂。」安博爾。諾德臉色蒼白,他擔心的是家人的安危。

  「看來真的要打了。」格拉羅斯抹了一把臉。

  躲在暗處的安德雷也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劇本裡面沒這一章,他又不是比格•威爾或者像拉佩對政治敏感的人,之前他侃侃而談,其實有的是拉佩的原話,有的是比格•威爾的想法。

  好在旁邊還有傑克這個賊頭,傑克和比格•威爾合作很久,對這方面多多少少有點認知,連忙在安德雷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

  過了片刻,拉佩的幻象開口道:「兩邊應該打不起來,各大黨派都沒準備好,他們就算組織起民眾,也缺乏武器。至於國王那邊,所有軍隊都沒什麼士氣,士兵們也不想打仗,而且拱衛國王的近衛軍,他們的家屬大多在馬內,生活也很困苦,一旦有家屬站出來,那些士兵說不定會臨陣倒戈。」

  這番話讓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一聽就沒那麼心慌。

  「你們趕快回去吧。」拉佩的幻象開始催促,繼續下去說不定要露餡:「我交代你們的事必須抓緊。」

  「我們的家人怎麼辦?信還要寫嗎?」安博爾•諾德連番問道,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

  「寫,局勢不可能一下子惡化,接下來肯定有一段對峙期,這是最後的機會。」拉佩的幻象連忙說道。

  拉佩的幻象沉思片刻,緊接著又道:「看來我得親自去一趟馬內,這裡離得太遠,消息嚴重滯後。」

  安博爾•諾德微微一愣,緊接著他大喜過望,道:「太感謝你!太感謝你了!」

  「沒什麼,順手之勞而已。」拉佩的幻象擺擺手。

  這倒是安德雷自作主張,不過他這麼做自然有道理,在拉佩的計畫中,安博爾•諾德和格拉羅斯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是他和貴族之間聯繫的橋樑,今後也會成為他在貴族圈裡的代理人。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18 07:05 PM

【第八十二話】 比格•威爾的要求

  從天空中往下看,馬內同樣燈火通明,不過滿大街通紅的火把顯得異樣,給人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

  看到這一幕,拉佩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塔倫的消息太滯後,馬內明顯已經出問題。

  拉佩有些納悶,馬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記得會議結束的時候,雖然兩邊仍舊在爭吵和謾罵,但是氣氛算不上緊張,絕對沒有到動手的程度,是什麼讓局勢發生變化?

  從那些火把和火光中映照出的人影來看,應該是平民階層暴起發難。如果那些平民代表全都像馬克西米或者讓這樣的強硬派,倒很容易理解,但是其中還有像喬治、多明尼哥這樣的溫和派或者中間派,怎麼可能變成這樣?

  拉佩並不急著落下,他趁著夜色在天空中盤旋著,想要知道哪裡衝突得最厲害,只要看一眼哪裡最亮就行。

  此刻最亮的地方莫過於郊外的行宮,在行宮外面簡直人山人海,圍繞行宮一圈是荷槍實彈的士兵,行宮門口更是成排的士兵嚴陣以待,而他們的對面則是數量更多的平民。

  「看來國王也意識到情況不妙,有離開這個麻煩之地的想法,可惜現在才有這樣的念頭實在太晚。」不知道什麼時候,比格•威爾飄了出來。

  「活該。」拉佩淡淡地說道,當初新鎮長被派過來的時候,他和國王之間的關係就徹底變成敵對。

  比格•威爾並不在意,他和國王雖然有點交情,但是他死了之後,國王的一連串舉措,特別是當他知道真正的幕後元兇,國王卻不允許他報仇,因此他和國王之間的那點交情也已經徹底完結。

  「你有什麼打算?」比格•威爾問道。

  「先去費德里克那裡,讓他和塔倫聯絡,告訴他們這邊的情況。」拉佩想都不想,立刻說道。

  「不去管蜜絲瑞爾?」比格•威爾問道,他當然是開玩笑。

  不過拉佩真的有些心動,也讓他想起當初的承諾,他答應過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幫她掙脫身上的伽鎖,或許可以趁這次的機會一起搞定,不過這樣做的前提是得先找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才行。

  拉佩拉低高度,在離地三十多尺的高度飛掠,飛行的方向當然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府邸。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府邸在市中心,是貴族聚居區,而且住在這裡的全都是大貴族,所以現在此處完全成了一片由火把匯聚而成的海洋。

  每條街道都有舉著火把的人,那些貴族、豪門的府邸門口更是人山人海,不過那些人倒也沒做出太過激烈的舉措,並不是因為他們的克制力有多強,而是那些府邸的院子內總能看到有人走來走去,這些全都是貴族、豪門高價聘請的護衛,大部分是高階,甚至還有一些是大師。

  給外面的人帶來壓力的不是指這些強者,在宅邸裡面的一扇扇窗戶後面,隱約可以看到拿著槍的人,這些其實是僕傭或者幫工。

  在貴族、豪門府邸工作的人,很多祖祖輩輩就為這個家族服務,他們和那些貴族已經緊緊地連繫在一起,一旦外面的人敢衝進來,他們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開槍。

  拉佩很快就找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府邸,他從府邸上空飛快掠過。

  讓拉佩感到驚訝的是,裡面靜悄悄的,大門敞開著,帶著火把的平民隨意在花園和草坪上走動,甚至有人還進入房子,晃動的火光從窗口透出來。每一間房間都是空的,裡面好像根本沒人。

  「這個女人確實很聰明,她肯定預料到會出事,早早地就躲起來。」比格•威爾評論道。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對政治的敏感程度不在比格•威爾之下,她曾經掌管過秘密警察,手底下有一群人,她也不是什麼弱女子。

  不過這給拉佩帶來很大的麻煩,現在馬內一片混亂,想要找一個人可不容易,他只得調頭朝著費德里克藏身的地方飛去。

  費德里克藏身的地方是在鬧市區,那是一個中等階層住的地方,住在這裡的人大多是知名學者、商行經理,要不然就是擁有自己店舖的小老闆。

  相對於別處的喧鬧,這裡要安靜許多,住在這裡的人雖然也屬於平民階層,但是和真正的平民又有區別,他們的生活相對優越,飛漲的物價並沒有對他們造成壓力,他們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更沒想過從動盪的局勢中撈取什麼好處,所以住在鬧市區的人,對此刻的政局有的感覺恐懼和擔憂,有的有點期待和嚮往,不過更多的人漠不關心。

  費德里克住的這幢房子屬於一個生物學家所有,整棟房子看上去就像苗圃,屋頂上還有一隻很大的鳥籠,這隻鳥籠是費德里克裝的,不過周圍的人家對此並不在意,全都覺得理所當然。

  費德里克在這裡的身份是那位老生物學家的侄子,那位老生物學家去博厄特格羅尼考察,家裡沒人,所以讓他過來看房子,順帶照顧那些植物和動物。

  拉佩在半空中改變形狀,重新變回人的形態,然後直接落到院子裡面,四周頓時響起一陣瘋狂的狗叫聲。

  「別吵,是我!」拉佩輕喝一聲。

  狗叫聲戛然而止,這些狗全都是拉佩養的,是他讓妮娜找來的看門狗,當初紅楓大道的那場大戰,別墅被毀,幾十條狗死得只剩下六條,這六條狗完全是運氣好,別墅坍塌的時候牠們全都躲在牆角之類的地方,所以沒被壓死。

  狗不再叫了,樓上卻傳出費德里克的聲音:「是誰?誰在那裡?」

  費德里克睡眼朦矓地拎著一把火槍,為了傳遞那些記錄水晶,費德里克也一晚沒睡,不久前剛剛躺下,聽到狗叫聲,立刻又爬起來。

  「費德里克,是我!」拉佩再一次喊道。

  「主人,您怎麼來了?」費德里克連忙收起手中的火槍。

  「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拉佩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今天的會議結束後,國王離開會場,並沒有回王宮,而是在近衛軍的保護下出了城,住進郊外的行宮。這件事被霍利昂派的一個成員知道,他認為國王是在為出逃做準備,立刻向平民代表們告發,結果平民代表們全都被激怒,各個黨派聯合行動,包圍郊外的行宮,之後情況就一發不可收拾,有人把目標擴大到所有的貴族身上。」費德里克大致說了一下這裡的情況。

  「塔倫知道這些嗎?」拉佩問道。

  「我已經把消息傳過去了。」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拉佩明白,他錯過了這個消息。

  「你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有沒有聯絡?」拉佩緊接著又問道,這是唯一的線索。

  「沒有,一向都是她聯絡我,您需要我去一趟她的府邸嗎?」費德里克很清楚拉佩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關係。

  「我已經去過,她不在那裡。」拉佩嘆了一口氣,然後脫下外套。

  費德里克連忙接過外套,吊掛在門口的衣架上,同時說道:「我讓底下的人幫您注意著。」

  費德里克在馬內的地位就如同漢德在塔倫的地位,這裡的探子全都歸他管。

  「不需要。」拉佩擺了擺手,他相信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會有事,費德里克如果派人找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要嘛一無所獲,要嘛導致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暴露,這都不是他希望的。

  「要不然……我去一趟梅儂家?」費德里克又問道,在他看來拉佩在馬內就只有兩個人比較在意,一位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另外一位就是多明尼哥。

  「用不著,多明尼哥先生是平民代表,至少眼前梅儂家不會有事。」拉佩並不擔心。

  在莎爾娜的堅持下,她的母親終於被說動,此刻已經在島上,只剩下兩個男人,拉佩根本不擔心他們會出事,就算出事,他也可以救他們出來,最多也就是不太完整,缺只胳膊、少條腿什麼的,但是命絕對可以保住。

  不過費德里克提到梅儂家,讓拉佩想到諾德一家。

  「你去一趟諾德家……」拉佩突然閉上嘴巴,過了片刻他改變主意,道:「還是我自己跑一趟吧。」

  現在局勢緊張,費德里克甚至沒去過幾次諾德家,現在突然間跑過去,弄得不好會對諾德一家造成恐慌。萬一他們感覺情況不對,自己逃跑了,半路上再碰上什麼事,那就麻煩。

  不過現在已經是深夜,不是拜訪別人的時候。

  「我幫您把房間收拾出來。」費德里克轉身就走。

  「用不著,我還要出去一趟。」拉佩感覺時間緊迫,還是先去一趟行宮,幫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搞定那件事為好,於是轉身又出了門。

  「先生,現在這麼亂……」費德里克在後面喊道。

  「用不著擔心,再亂也亂不到我的頭上。」拉佩並不在意,不只因為身份的關係,同樣也是因為實力。

  拉佩是准大師,能夠威脅到他的人不多,而且現在的他不是以前那個假貨,他已經領悟了法則,而不是像昔日那樣必須藉助十字劍和十字戒指,才能有限度地調用法則。

  更何況,拉佩在領悟法則的過程中,還得到自然的餽贈。

  每一位大師都會得到自然的餽贈,這是掌握法則的福利,職業不同,偏重不同,得到的餽贈也不同。

  大騎士一般得到的是力量、耐力或者速度方面的加強,劍客、盜賊一般得到的是速度、反應力方面的強化,而牧師和魔法師則偏向於感知和精神力。

  但拉佩卻很特別,他原本以為擁有的餽贈是超凡的感知力,後來才發現反應力也變得超乎尋常,而且兩者的迭加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現在的拉佩完全可以像刺殺比格•威爾的刺客一樣,在彈雨中跳舞,隨手撥開飛來的子彈,甚至還可以把飛來的子彈從中間劈開——這還是不用十字劍的情況下。

  一旦十字劍和十字戒指相合,成為最強的狀態,那些大師級的人物別說殺拉佩,恐怕都得任他擺佈。

  離開費德里克的住所,拉佩就往郊外的行宮趕。

  到達行宮後,拉佩並沒有偷偷潛入的打算,因為根本做不到,現在國王雖然已經站在懸崖的邊緣,隨時有可能摔下去,但畢竟還是國王,身邊有一大堆護衛,拉佩沒信心避開那些護衛,再說,他和國王之間的關係很糟,已經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他不認為國王能夠理解他的「好意」,會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他,恐怕國王首先想到的是拉佩打算拿王儲做人質,甚至就算他能說服國王,想要帶走王儲,也必須得到孩子母親的同意,拉佩不認為自己能夠說服王后,這個女人為了得到一串項鏈,不惜動用購買戰列艦的經費,顯然不是一個頭腦清醒、理智聰慧的女人。

  正因為如此,從一開始拉佩就沒想過得到國王和王后的許可。

  傑克曾經說過,他並不是喜歡偷東西,只是因為他喜歡的東西,別人大多不願意給他,所以只能自己拿——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

  拉佩轉動了一下變形戒指,轉眼間他就變成一個五十多歲,身材矮胖,擁有著臃腫的臉龐和三層下巴,紅頭髮的胖老頭,那頭紅髮還帶著細碎的捲曲,看上去異常顯眼。

  拉佩變成的這個人叫丘勃•萬圖拉,也是一位平民代表,他和多明尼哥一樣,都有屬於自己的黨派,而且擁有的黨派是屬於自由類型,成員同時可以加入別的黨派。

  不過丘勃的黨派成員都是大工場主、大地產商,渾身散發著濃重的銅臭味,影響力遠比多明尼哥那個以學者、知識分子為主的黨派大得多。

  假丘勃肥胖的身軀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此刻行宮外面的人群已經稀少很多,並不是說大家都已經回去,而是散落在旁邊的樹林和草坪裡面。

  樹林和草坪裡面到處都是帳篷和墊子,帳篷內是什麼情景,假丘勃看不清楚,而墊子上則橫七豎八地躺滿人,這些人全都在呼呼大睡。

  這樣的場面給人的感覺非常怪異,好像這不是一場革命,這些人不是來圍攻國王,而是在郊遊或露營。

  也幸虧現在是六月,睡在外面沒什麼關係,如果換成冬天,不知道會凍死多少人?

  「丘勃先生,您好。」

  「您好,丘勃先生。」

  周圍的人紛紛朝著拉佩扮的丘勃打招呼,他則點頭示意。

  「您怎麼過來了?」幾個杜瓦利派的成員迎過來。

  「睡不著啊!」拉佩裝出丘勃的聲音回答,他之所以選擇裝成丘勃,就是因為胖子一到晚上必然嗜睡,絕對不會和他撞上,另外一個原因是丘勃是出了名的迷糊,並不是說他笨,笨蛋怎麼可能組建起一個頗有影響力的黨派?說丘勃迷糊是因為他的記性太差,說過的話轉眼就會忘記。

  「列昂納多和喬治在哪裡?」假丘勃東張西望。

  「我帶您去。」一個杜瓦利派的成員連忙說道。

  杜瓦利派的成員在前方帶路,假丘勃緊跟在後,走兩步,喘三喘。

  在王宮前的一片草坪上,有一個地方鋪著很多墊子,很多人坐在墊子上,這些全都是平民代表,賓尼派的三巨頭都在,杜瓦利派的主席也在,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幾個黨派的首腦和大人物。

  這些人看到拉佩裝扮的丘勃走過來,全都紛紛站起來。

  「沒事、沒事,我只是睡不著,跑過來看看。」假丘勃說道。

  「能讓你睡不著,可真不容易。」喬治雅克開著玩笑,他和丘勃的關係非常好,兩個人的主張差不多,代表的也都是大商人的利益,只不過丘勃偏向於礦產和製鐵業。

  「我不甘心看到他們逃走。」假丘勃朝著行宮一指。

  「放心,他們走不了。」一個蓄著短鬍鬚,看上去像軍人的平民代表說道。

  拉佩知道這個人叫卡托爾,是退役軍官,也曾經參與過莫尼坎戰爭,同樣為那場戰爭的失敗而憤怒不已。

  和弗格森小隊一樣,卡托爾所屬的兵團其指揮官是貴族,不同的是弗格森少校是個不得志的天才,而兵團的指揮官是來軍隊鍍金的紈褲子,所以他們的遭遇更有代表性,整支兵團被那個無能的指揮官害得很慘,最後只有六個人活下來,正因為如此卡托爾對貴族充滿仇恨。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我們可以把兩個小孩和他們的父母分開,他們難道會扔下小孩子獨自逃跑?」假丘勃一臉陰狠地說道。

  拉佩並不擔心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真正的丘勃對貴族和王室的仇恨,絕對不比退役軍官卡托爾差。

  丘勃原本有一對子女,及一個和睦的家庭,沒想到在一次聚會中,他的女兒被一個貴族子弟看中,女兒也以為找到愛情,對此他並不反對。

  可惜,結果卻是一場悲劇,丘勃的女兒死了,死的時候肚子裡面已經有一個三個月大的嬰兒。

  這還只是悲劇的開始,丘勃的兒子去為妹妹報仇,結果反而被那個貴族子弟殺死,因為痛失子女,丘勃的妻子傷心欲絕,半年後也離開人世,丘勃也受到極大的刺激,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這樣不太好吧?」讓•保爾皺起眉頭,他是一個有底限的人,挾持無辜的孩子,顯然有些超出他的限度。

  「有什麼不太好?」卡托爾一瞪眼睛。

  「這倒也是一個辦法,絕對可以穩住那對夫妻,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馬克西米在一旁點頭,他是個現實主義者。

  喬治和列昂納多則有些猶豫,他們已經達成共識,前者加入杜瓦利派,贊成君主立憲,所以不想把國王得罪到不留餘地。

  「或許可以讓兩個孩子住在另外一座王宮,反正馬內有那麼多王宮,平時卻都空著,完全是浪費。」馬克西米看到喬治和列昂納多在猶豫,連忙又出一個折衷的主意。

  此時眾人全都思索起來,雖然本質沒變,仍舊是拿兩個小孩作人質,但是感覺要容易接受許多。

  此刻,其他人都在思索這個問題,拉佩卻暗自疑惑。他感覺到馬克西米的變化,以往的馬克西米都有自己的堅持,很少會迎合別人的意思,但是現在的馬克西米不但變得更現實,也變得更油滑。

  拉佩突然間感覺到有些不認識馬克西米,他下意識地感到馬克西米非常危險、也非常可怕,與此同時,他想起發生在加姆沙爾的那件事。

  「這傢伙包藏禍心。」比格•威爾低聲說道,他的聲音當然只有拉佩能夠聽到。

  「是想一網打盡?」拉佩明白比格•威爾的意思,他同樣也想到。

  「小心這個人。」比格•威爾提醒道。

  「我會小心的,那兩個大師很有可能就是他這一系的人派過來的。」拉佩說出自己的猜測,他沒有證據,也用不著什麼證據。

  「對了,你既然沒有忘記幫蜜絲瑞爾的忙,應該也不會忘記對我的承諾吧?」

  比格•威爾這時候冒出來當然是有理由的,他不只為了提醒拉佩注意馬克西米,同時也為催促拉佩盡快達成他的心願。

  拉佩當然知道比格•威爾指的是什麼,刺殺事件的幕後主謀是莫納雷斯,這個人沒什麼了不起,不過他是森克麥倫公爵的私生子,公爵不只擁有顯赫的頭銜,更是王室支系,還是溫德爾省的大領主布朗日軍區的總司令,這一連串頭銜足夠讓拉佩感到忌憚,更何況國王也發話,不允許他對莫納雷斯下手。

  那個時候,拉佩只能選擇退讓,連比格威爾也選擇隱忍,但是現在國王自顧不暇,森克麥倫公爵更是躲在領地不敢出來,是讓莫納雷斯付出代價的時候。

  不過拉佩也有顧慮,道:「莫納雷斯不知道有沒有離開馬內?我如果是他,肯定會逃到森克麥倫,那裡絕對安全。」

  「可能性不大,身為私生子,怎麼會跑到父親的家裡?那裡有一堆正牌的兄弟、姐妹,他在那裡根本就抬不起頭。」比格•威爾很清楚私生子的心理。

  緊接著比格•威爾又道:「他同樣也不會逃往國外,因為那樣的話,萬一遇到什麼危險,他連求救都做不到,所以對他來說,最安全的地方還是馬內。」

  「你確定莫納雷斯不在這裡?」拉佩掐著一個侍衛的脖頸,問道。

  此刻拉佩所在的地方離森克麥倫公爵府不遠,這個侍衛就是從公爵府抓來的。

  和其他大貴族的府邸一樣,森克麥倫公爵府的正門前也圍攏一大群人,這些人幫了拉佩大忙,把宅邸內護衛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大門前,使得後面的花園防守就成了空隙,他得以潛入進去,並且抓回這個俘虜。

  「不在,絕對不在,只有公爵來馬內的時候,他才會過來;平時這裡沒有什麼強者坐鎮,所以他覺得不安全,總是躲在外面。」侍衛慌慌張張地說道。

  「知道他躲在哪裡嗎?」拉佩鬆了一下手。

  「不清楚,那個私生子從來不相信我們,沒人知道他躲在什麼地方。」侍衛連忙道。

  「沒人知道?」拉佩有些頭痛,他在侍衛的脖頸後面切了一下,侍衛頓時昏過去。

  「幸好莫納雷斯只是一個普通人,沒什麼實力。」比格•威爾淡淡地說道。

  拉佩知道比格•威爾說這話的意思,有一個辦法可以找到莫納雷斯,就是請一位預言師幫忙。請預言師確定一個人的方位,如果預言師和那個人之間的實力差得越遠,成功的機率就越高,定位也越準確。

  拉佩恰好認識一個預言師,當初還請那個人幫過忙。

  拉佩看了天色一眼,然後打個呵欠,道:「明天我就跑一趟,幫你達成心願。」

  「為什麼不現在就去?」比格•威爾有些焦慮,他擔心的是莫納雷斯會逃跑,或許此刻就在逃亡的路上。

  「你不用這麼……」拉佩大聲抱怨起來,就在這時,他看到比格•威爾眼神中的怨憤,不由得改口道:「好吧,就滿足你的心願。」

  其實拉佩也想到莫納雷斯可能會逃跑,國民會議只開了一天就談判破裂,絕對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不但他想不到,莫納雷斯肯定也想不到。

  但是現在民眾已經包圍行宮,動亂已經開始,如果莫納雷斯是個聰明人,肯定會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非常糟糕,他或許會逃跑。

  拉佩又看漆黑的夜色一眼,他飛身上房頂,現在大街上到處都是人,還是走房頂更快。

  一個小時後,在房頂亂攛的人變成兩人,除了拉佩,還有一個光頭、穿紅袍的教士。

  教士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看著手裡的一卷羊皮紙,上面用線條畫出街道和房屋,按照比例來看,差不多是馬內的四分之一,除此之外還有一片黯淡的紅光,這片紅光有手掌大小。

  此刻拉佩和教士前進的方向就是這片紅光的中央,越靠近,紅光的範圍就越小,也變得越亮。

  「我認識你,可真倒霉。」教士嘟囔道。

  「我都答應給你三倍的補償,你還不滿意?」拉佩也在抱怨,知道莫納雷斯沒有逃跑,他就感到後悔。

  「你還會在乎錢?誰不知道你現在是整個南方最有權勢的人?」教士搖頭嘆道,再一次看到拉佩,他恍然間覺得彷彿過去很多年似的,因為拉佩的變化實在太大。

  「你有沒有興趣去塔倫?這裡現在變得越來越不安全。」拉佩又開始拉人。

  教士看了看手中的羊皮卷,頓時沉默不語,如果換成別的神職人員,未必會在意拉佩的話,雖然各座神殿都比以前要沒落許多,卻也不是別人能招惹的,但是教士卻知道馬內的局勢會變得越來越糟糕,最終會徹底失去控制,即便是神職人員也未必安全。

  不過教士也不打算去塔倫,雖然他和拉佩有點交情,但是拉佩身上有太多的東西他無法看清楚,萬一這是個更大的麻煩就糟糕了。

  教士不再說話,隨手替自己施展一道風行術,前進的速度一下子加快許多,拉佩緊隨其後。

  差不多過了三刻鐘,教士停下來,目光看著遠處。

  遠處是一座農貿市場,羊皮紙上的那片紅光已經聚集成一個紅色圓點,就在這座市場內,不過這個圓點還不夠小,按照位置來看,至少有三幢房子很可疑。

  「真是一個躲藏的好地方。」拉佩停下來看著那座市場,沒有什麼地方比市場更亂,而越亂的地方,越適合藏身。

  拉佩也喜歡在這類地方亂躥,每當他想要改變身份,就會選擇一座市場,從一頭進去,再從另外一頭出來,等到他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另外一副模樣。因為市場人很多,而且都是陌生人,大家又都忙著做生意,誰都不會去注意那些陌生面孔,再說市場總是堆滿雜物,很容易遮擋住視線,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好處,集市的出口很多,而且那些店舖往往還有後門,後面的小巷也總是四通八達,脫身很容易。

  教士看著集市,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好半天轉頭說道:「接下來就不關我的事了。」

  「不能再靠近一些嗎?至少告訴我,莫納雷斯躲在哪幢房子裡面?」拉佩不打算放教士離開。

  可是教士連連搖頭,道:「我不想找死,那個地方讓我感覺到非常危險。」

  突然,教士抹了一下羊皮卷,羊皮捲上的地圖頓時消失,過了片刻,上面顯露出一行拉佩看不懂的文字。

  此時教士的神情愈發凝重,道:「看在比格•威爾的面子上,我再給你一個甜頭,剛才我幫你占卜一下,結果是你想殺莫納雷斯未必像想像中容易,弄得不好還會遭遇凶險,話就說到這裡,聽不聽隨你。」說到這裡,教士轉身就走。

  拉佩微微皺起眉頭,倒也沒阻攔教室,因為他知道就算逼得再緊,教士也不會告訴他更多東西。預言師都是這樣,說的話總是不明不白。

  「遭遇凶險?」拉佩自言自語道。

  拉佩雖然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但是還沒到無所畏懼的程度,就算未來成為大師,甚至成為傳奇,他也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幸運金幣裡面有太多傳奇強者的記憶,但那些強者的結局一個比一個淒慘,足以讓他明白傳奇境界也不意味著安全。

  「如果實在不行就算了。」比格•威爾突然冒出來。

  比格•威爾一向都講道理,另一方面,現在的他也沒能力逼迫拉佩,拉佩已經不是那個隨便他擺弄的小傢伙。

  反倒拉佩變得執拗起來,道:「最好趁這個機會把你的事了結,一旦這傢伙離開馬內,那就麻煩。」

  拉佩可不是胡亂猜測,接下來局勢會變得動盪,馬內會成為一個危險之地,以莫納雷斯的性格,絕對會逃跑。

  森克麥倫和馬內比起來,絕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那裡靠近邊境,而且擁有十幾萬軍隊。布朗日軍區的存在,就是為了防備北方的鄰國入侵,所以這十幾萬軍隊完全不是南方艦隊所能比得上。

  拉佩的膽子再大,也不敢跑到對方的地盤去刺殺莫納雷斯。

  拉佩更擔心的是布朗日會成為貴族勢力的大後方,成為貴族逃亡的聚集地,成為一個國中之國,就算最終貴族他們被打敗,也可以逃往國外,然後順理成章地組建起流亡政府,森克麥倫公爵肯定會成為流亡政府中數一數一而的人物,他的兒子,哪怕只是一個私生子,也完全有可能在流亡政府裡面擔任公職——到那個時候,想刺殺莫納雷斯就更難。

  「我現在後悔了,應該帶傑克或者安德雷來的。」拉佩輕嘆一聲,緊接著向比格•威爾問道:「你還有什麼能派得上用場的朋友?」

  比格•威爾翻了翻白眼;拉佩了口氣,他只能另想辦法。

  「要是能夠聯絡上蜜絲瑞爾就好了……」拉佩又冒出來一道念頭,不過很快他就把這個想法丟到腦後,現在連蜜絲瑞爾侯爵夫人自己都是一身麻煩,哪裡還有精力幫他?

  「不一定要今天動手,你可以向傑克和安德雷發個消息,讓他們過來一趟。」

  比格•威爾提議道。

  拉佩有些心動,不過想了一會兒後,他搖了搖頭,道:「局勢說不定會有什麼變化,有他們在島上坐鎮,我要放心許多。」

  如果為了替比格•威爾報仇,把傑克和安德雷調來馬內,萬一島上出什麼事,導致他的父母、妹妹、莎爾娜,還有其他親近的人因此而,拉佩會悔恨終生。

  「那麼你只有花錢僱人。」比格•威爾拋出最後一招。

  「可以考慮。」拉佩毫不在乎,他不怕花錢,也隨時能夠弄到錢,只要找馬內的地下錢莊打聲招呼就行。

  隨著第一支完全由尤特人組成的護衛隊的建立,尤特人已經徹底被綁上拉佩的戰車。

  「你有僱人的管道嗎?」拉佩在意的是這個。

  比格•威爾笑了笑,看著拉佩說道:「我沒有,但是你有。」

  比格•威爾的這個回答實在有些意外,不過拉佩稍微一想就明白,雖然他在馬內待了將近半年,但是對於他來說,這座城市仍舊很陌生,他去過的地方就這麼幾個,能夠雇到幫手的地方更是只有一處。

  「你的意思是黑魔法師的集市?」拉佩問道。

  「我讓你幫我報仇,卻沒逼你從正面殺進去,當初你選擇修煉詛咒魔法,不就是為了更容易地幹掉那個傢伙嗎?而且你手上還有莫納雷斯的頭髮和用過的衣服,不就是為此準備的嗎?」

  拉佩越想越有道理,他需要的不是衝鋒陷陣的戰士,而是能夠悄無聲息殺人的專家,或者是背後暗算別人的高手,所以找黑魔法師準沒錯。

  緊接著拉佩又想起那兩件被腐蝕掉的護甲,乾脆再在黑魔法師的集市訂製一件護甲,他甚至都想好,這一次乾脆把三件護甲合而為一,整體外形就選擇傑克給他的那件護甲,材料則使用秘銀,反正他身上這件秘銀煉甲除了材料不錯,打造的手法只能算一般,熔掉重造也不可惜,最後就是那道多重迭加的反彈法陣,不過這一次他想把反彈換成滑移。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非常重要,這一次拉佩打造的將是全身甲,連臉都要遮蓋起來,因為之前和那條巨蛇戰鬥的時候,他裸露在外的部位遭到嚴重腐蝕,這樣的事有一次就夠,絕對不能有第二次。

  拉佩回到費德里克那裡,天已經有些微朦朦亮光,快要到黎明時分。

  大街上仍舊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人,不過大多已經熄了火把,更多人則躺在路邊他們躺在不知道在哪裡弄來的床墊上,很好的床墊就直接鋪在了地上。

  拉佩縱身一躍,翻牆而入,這一次那些狗沒有狂吠亂叫。

  拉佩剛一進門,就聽到大廳內傳來費德里克的聲音:「主人,您回來了?」

  費德里克一晚沒睡,就等著拉佩回來,此刻他就坐在客廳,旁邊放著一隻水壺,裡面是滿滿的濃茶。

  「辛苦你了。」拉佩說道。

  「要塞島又傳來消息,安博爾•諾德和肖克特格拉羅斯去拜訪過您。」費德里克托著蠟燭走過來,他的另外一隻手拿著一張紙條。

  拉佩接過紙條看一眼,立刻點了點頭,對於安德雷的建議,他完全認可。

  「你回信給要塞島,告訴他們,我可能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拉佩將紙條交回費德里克的手裡,然後徑直朝著客廳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太累了,要休息一會兒,如果沒什麼大事,就不要吵醒我。」

  雖然拉佩只需要睡三個小時,但是他仍舊需要睡眠。

  「我已經為您準備好床鋪。」費德里克說道。

  「用不著,你也去睡吧,這一晚你肯定也累壞了。」拉佩對忠心的手下還是很體貼的。

  「您先睡吧,反正也就三個小時,整個白天我有的是時間睡覺。」費德里克像一把標槍似的站在那裡。

  拉佩也不堅持,他在客廳的長沙發上一躺,很快就呼呼大睡起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當拉佩重新睜開眼睛,天已經亮了。

  拉佩從沙發上起來,他看到費德里克坐在樓梯口,靠著樓梯的扶手打瞌睡。

  拉佩笑了笑,隨手釋放一道飄浮術,托著費德里克進臥室,把他扔在床上。

  接著拉佩洗臉、刷牙,然後去廚房做了一頓早餐,感覺就像回到以前。他突然發現以前的生活也不是那麼糟糕,可惜已經回不到過去。

  拉佩算了一下時間,集市也該開了,然後他出了門。

  費德里克居住的這片街區仍舊顯得很冷清,馬內越亂,像這樣的地方就越安靜。不過出了這片街區,外面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此刻街上沒有一家店舖開著,就連餐廳都關門,也沒人在逛街,但是街上卻有很多人,特別是十字路口更是擁擠不堪。

  或許是因為昨天鬧得太晚,此刻有很多人躺在街邊呼呼大睡,也有一些人已經醒來,他們正在往牆上刷標語。

  突然一輛輛馬車出現,馬車走得很慢,為的是避免壓到躺在大街上的那些人,車上裝的是一隻隻籮筐和一口口大鍋,籮筐裡面放著黑硬的面包,鍋子裡面則是乳白色的湯。

  看來那些平民代表裡面有聰明人,知道想要讓民眾始終保持熱情,就必須讓他們塡飽肚子。

  拉佩繼續往前走,突然他聽到有人朝著他喊道:「小子,過來一下。」

  拉佩當作沒聽見,叫他的人肯定沒安好心,不會是什麼大事,十之八九是讓他扛面旗幟,或者拉條橫幅什麼,但是接下來他就別想走了。

  這招就稱作「拉壯丁」,是各個黨派擴充影響力的一種手段,漢德在塔倫,西爾維婭在沙利爾都做過同樣的事。

  「你這小子沒聽見?」那個人怒了,撩起袖管朝著拉佩就衝來。

  拉佩皺起眉頭,「拉壯丁」是大家默認的做法,但是有一條底限,就是不能強迫,沒想到現在的馬內已經亂到這種程度,連最基本的規矩都不守,於是他想都沒想就隨手一揮。

  那個人氣勢洶洶地衝過去,結果還沒靠近就飛回去,身體重重地砸在地上,這下子摔得不輕,他半天也沒爬起來。

  旁邊的人看到這一幕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有不同的反應,有的人看著拉佩的眼神中多了幾絲畏懼,不過也有的人眼神中露出不善。

  突然,拉佩的耳朵牽動兩下,他聽到一陣異常低沉的哨聲,對於常人來說,應該是聽不到那聲音,因為頻率太低,但拉佩的感應力遠超過常人,所以能夠聽到。

  拉佩轉頭看去,果然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暗處,手裡好像拿著什麼東西。

  拉佩知道又有麻煩了,但他不想多事,於是摸了一下隱身戒指,整個人瞬間消失。

  突然,一道白光從天而降,一落到地上,立刻朝著四面八方散開,剛剛隱身的拉佩頓時被照出來。

  拉佩驚詫的看著天空,天空中什麼都看不到,不過他知道那裡有一面鏡子。

  拉佩曾從佛勒那裡聽說過這種裝置,這是一種用於戰爭的巨型魔導器,專門用來破除隱形和一切幻象,防止敵人潛入。

  可想要動用這種巨型魔導器可不容易,因為這東西不是一、兩個魔法師能夠開啟的,至少要幾十個魔法師。

  馬內就有這樣一座巨型魔導器,它由一個核心部件和三萬六千五百多個獨立部件組成,那些獨立部件懸浮在七百五十尺高的空中,是一面鍋蓋大小的鏡盤,核心部件則在魔法協會總部大樓的頂上。

  「我一直感到奇怪,各個黨派為什麼自信十足?就算得到一些傭兵的支持,也不可能這樣,現在我明白了,原來背後是魔法協會在撐腰。」拉佩自言自語道,此刻他也不急著走了,再說他也走不了,這座巨型魔導器覆蓋的範圍是整個馬內。

  「一點都不奇怪,魔法師擁有強大的實力,卻沒有相應的地位,不像各座神殿,雖然早已經沒有一個世紀以前那樣風光,但是神職人員仍舊被尊為第一階層,名義上擁有崇高的地位。」比格•威爾抬頭看著天空,此刻他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拉佩稍微一想,立刻發現事實確是如此,在南方艦隊裡,有大魔法師、大騎士、大劍客供職,卻沒有祭司或者主教,很明顯那種等級的神職人員根本就不在乎軍隊的福利,但是論實力,同一等級的大魔法師絕對完勝祭司或者主教,再往上一個等級差別更大,不管是傳奇魔法師、傳奇騎士還是傳奇劍客,都可以對付一群金袍祭司或者金衣主教,至於法聖、劍聖就更不得了,古往今來,達到這個境界的人也就只有十幾人,而神殿的聖者數量要多得多,但是任何一個法聖或者劍聖都可以殺光同時代的所有聖者。

  「傳奇魔法師莫文?」拉佩喃喃自語道,他終於明白這場動亂的幕後操縱者是誰。

  「很有可能。」比格•威爾也是這樣認為。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尖嘯聲,聲音一開始還很低沉,轉眼間就變得尖銳刺耳,已經到了眼前。

  拉佩的臉色瞬間變了,這是魔法飛彈,他原本以為對方會質問一番,沒想到一上來就開打,而且直接就是這種要命的魔法,根本就不給他解釋的餘地。

  既然這樣,拉佩也不客氣,他的身體瞬間化作一片殘影,朦朧術,諜影術,幻影分身術同時運用,與此同時他的真身快速地掏出一把火槍,拿出來的正是那把特製的、能夠在一公里外命中目標的火槍。

  天空中再一次出現白色閃光,那面鏡盤再一次翻轉。

  剛才拉佩沒有準備,所以才會中招,這一次他不會那麼狼狽,火槍早已經對準天空,所以閃光一出現,他就完成瞄準——這就是超凡的感知力和反應力的效果,簡直就是時間停止。

  藉由瞄準鏡,拉佩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一面類似鏡子的東西浮現出來,還有一道白光從遠處射來,白光打在鏡子上,隨時會被折射下來。

  此時拉佩扣動扳機,槍口的空氣微微一陣波動,一發子彈飛出去。

  幾乎同時,一道白光從天空中落下。

  子彈當然快不過光,白光落到地上,瞬間散開。

  所有幻影瞬間消失,重迭的虛影也變得無影無蹤,不過拉佩也不見了。

  天空中傳來一聲脆響,鏡盤碎了,化作無數銀色碎肩從空中飄落,而且一邊飄落,一邊消散——這是崩解的力量,比破魔和穿透要厲害許多。

  就在這時,尖嘯聲也越來越近,越來越響,轉瞬間從拉佩剛才站立的位置劃過。

  那是十幾團似拳頭大小的光團,它們的樣子像蝌蚪,前面是球形,耀眼奪目,後面拖著長長的尾巴。

  魔法飛彈的威力並不強,但是數量多了也一樣致命,這種魔法最大的特點就是速度快、射程遠,一般射程都在兩百尺左右,如果能夠徹底解析這道魔法,對其進行強化,射程還可以提升一倍,是魔法師用來對付弓箭手和弩手的絕招。

  十幾顆魔法飛彈掠過街頭,朝著空中飛去,最後消失在半空中。

  過了片刻,一個身穿紅色長袍的魔法師飛過來,滿臉不忿地說道:「沒打中,他肯定躲起來了!」

  紅袍魔法師並不是一個人,在他的身後還有兩道人影,其中一人腰挎長劍,另外一人雙手各拎著一把短刀。

  「身手不錯,反應也快,那個人不是盜賊就是刺客,你們最好小心!」腰挎長劍的人低聲喝道。

  「為什麼不是劍客?」手持雙刀的人問道。

  「他會隱形,還會一大堆幻術,你看過有哪個劍客學這些?」腰挎長劍的人問道,他自己就是劍客,最清楚劍客的情況。

  「有一個人,還很有名。」拿雙刀的人開始抬槓。

  劍客不想多說,轉頭催促魔法師:「你快點把那傢伙找出來。」

  魔法師雙手平舉,仰頭看著天空,他在召喚頭頂上方的鏡盤。

  那面鏡盤不但能破除隱形,同時也會記錄下戰場的情況,魔法師只要看一下剛才的影像,就能猜到對方躲在什麼地方。

  但是魔法師的姿勢擺了半天,卻沒有任何反應,這下子他的臉色變了。

  下一秒鐘,魔法師的身上冒出五顏六色的光芒,是他掛在身上的護符被激發。

  鮮血在半空中綻放,魔法師的額頭多了一個小小的圓孔,後腦杓卻破開一個大洞,鮮血和腦漿噴湧而出,保命的護符根本沒產生作用,子彈直接穿透過去,打穿他的腦袋。

  劍客和雙刀賊全都愣住,下一瞬間他們的臉色變得蒼白,兩人同時想起剛才那句抬槓的話。

  精通魔法的劍客並不是沒有,那個人還很有名,不過更有名的是他的槍法,能夠在一公里外取人性命的槍法。

  不需要打招呼,劍客和雙刀賊非常有默契,全都轉頭就逃,而且一人往左,一人往右。

  突然,劍客和雙刀賊同時急閃,劍客舉劍格擋,雙刀賊則把兩把短刀交叉而握,身體則順著屋頂往下滑。不同的職業,對於危機有著不同的應對方法。

  可惜,結果卻是一樣,劍客的長劍被無聲無息地削成兩截,胸口也多一道很細也很窄的縫隙,背後也一樣,彷彿有一把無形的長劍洞穿他的身體。這把無形的長劍去得快,收得也快,收回的時候還往旁邊拖了一下。

  劍客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變成兩截,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痛楚,當他的上半截身體從房頂上掉落的時候,他看到雙刀賊也從房頂上掉落,身體也變成兩半,不過和他不一樣,是被從中間切開,那分開的兩半張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18 07:42 PM

【第八十三話】 訂單

  拉佩從這條小巷出來,立刻鑽進另外一條小巷,在巷子裡穿行,他不想再惹什麼麻煩,因為他身上的麻煩已經夠多。

  拉佩不時地會看頭頂一眼,天空中的那些鏡盤實在太討厭,他不敢肯定自己做的事是否都落在傳奇魔法師莫文的眼裡。

  小巷內安靜多了,沒有隨地亂躺的人,也沒有找拉佩麻煩的人,更沒有遊行的隊伍,很快他就從一條巷子口走出來。

  仍舊是那條老街,依舊是那間店舖,讓拉佩感到欣慰的是,這間開在巷子裡面的成衣店倒沒有受到什麼波及,店舖照樣開著。

  拉佩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改變身形,片刻後他出現在那座集市中。

  或許是受到外面的影響,集市冷清很多,拉佩下意識地掃了小丑的攤子一眼,小丑居然還在。

  拉佩有些心動,不只比格•威爾有帳要算,他也一樣。

  不過拉佩轉念一想,他決定暫時不找霍特波爾伯爵的麻煩,霍特波爾伯爵是貴族,同時也是魔法師,還是一個在魔法協會註冊的正式魔法師,更有一個大魔法師的老師,他要對付霍特波爾伯爵,不但佔不到便宜,還有可能會遭遇凶險。

  拉佩想到這裡,乾脆對小丑視而不見,徑直朝著角落裡面披著斗篷的老人走去。

  「我又來訂製護甲了,這一次時間緊迫,最好明天就給我。」拉佩走到近前,開門見山地說道。

  「是你?」老人看著拉佩沉思起來。

  來這裡的人大多並不清楚買、賣雙方的身份,但是拉佩的身份卻已經被很多人知道,畢竟那把十字劍太有名,在集市裡掛了十幾年無人問津,結果被他買走。一開始還有人笑拉佩是冤大頭,但是不久後傳來消息,拉佩憑藉那把十字劍居然能夠發揮出准大師的實力,而且看上去和光明神殿的守護騎士一樣,這下子再也沒人敢笑話他,相反的羨慕的人不在少數,畢竟十萬比紹買一個准大師的身份,實在沒什麼比這更划算。

  據說霍特波爾伯爵得知這個消息後,他當場吐血,回去後遷怒於那個小丑,把他痛打一頓就像大家都已經知道拉佩的身份,現在眾人也都知道小丑身後的那個人就是霍特波爾伯爵,這當然是拉佩的功勞。

  「如果你無法決定,就和你的主人商量一下。」拉佩拊胸說:「這一次由我提供材料,我的材料非常珍貴,所以我必須在旁邊看著。」

  老人沉默半晌,過了好半天,他站起身朝著入口走去。

  拉佩沒興趣傻乎乎地在集市裡等待,他蹓躂到另外一座攤子前,那座攤子做的生意就是幫人牽線搭橋當掮客。

  「有什麼需要嗎?」守攤子的是一個小女孩。

  拉佩不會認為攤主是小女孩,這裡的每一個人用的都是假面目、假身份。

  「我需要幫手,兩人或者三人,其中一人必須精通詛咒魔法,實力越強越好;另外一人需要擅長破解和布設魔法陣,如果精通傀儡製造就更好。不管兩人還是三人,我都只給五萬比紹。」拉佩提著要求,這是在他來的路上計畫好的。

  「你打算殺人?這點錢可不夠。」女孩連連搖頭。

  「別把我當冤大頭,我知道這裡的行情,這次的工作沒有危險,時間也短,而且目標就在馬內。」拉佩冷冷地說道。

  「現在情況特殊,外面很亂……」女孩仍舊想喊價。

  「這裡不是只有你一個掮客,我還可以找別人。」拉佩用拇指朝著另外一個角落裡面的人指了指。

  「他只會比我更心黑。」女孩毫不在意。

  「那算了。」拉佩轉身就走,他徑直走到剛才指著的那個人面前。

  過了片刻拉佩又離開,果然和女孩說的一樣,這人更加心黑,不過他並不在意,又走到當初買過幽靈的攤子前。

  「我需要一個精通詛咒的人幫忙,還要一個對魔法陣有研究的人,你有什麼建議?」

  拉佩問道,當初他就注意到這個攤子上賣的東西大多和詛咒有關,能夠弄來這些東西的人,水平絕對不低。

  但攤主並不理睬拉佩。

  「我可以簽協議,被雇的人不需要衝鋒陷陣,也不需要替我擋刀,甚至不需要露面,事後也不會有任何麻煩,我願意出五萬比紹,再加一本筆記。」說著拉佩彎下腰,在旁邊畫了一道符號。

  這道符號是拉佩從幸運金幣裡面看到的,屬於那個最強的黑魔法師,那位製造出恐怖瘟疫,造成三分之一人類死亡的黑魔法師

  攤主仍舊不理不睬,不過他的手裡似乎捏了一道法印,然後有什麼東西飛出去。

  拉佩猜得出那肯定是某種聯絡方式,果然沒過多久,他就感覺到有東西飛回來,然後攤主的身體似乎一震,從來沒有生氣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顯然他已經知道那道符號代表著什麼。

  「我改變主意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小女孩走過來。

  「很抱歉,我已經雇到人了。」拉佩看著那個攤主。

  攤主點了點頭。

  「我可以提供更好的人選,甚至有一個精通詛咒的大魔法師!」女孩叫起來,她一直看著拉佩,當她看到拉佩畫出那道符號的時候,她也向背後的人發去消息,然後她就後悔了。

  「我請不起。」拉佩冷冷地說道。

  「不要錢,甚至倒貼錢也行。」女孩笑道。

  「你看我是很缺錢的那種人嗎?」拉佩愈發冷淡,對方提的條件越好,恐怕越沒安好心,這裡的人全都是黑魔法師,不管做出什麼事都不會讓人驚訝。

  「你這樣做已經壞了規矩。」女孩冷笑一聲。

  「什麼規矩?我記得這裡只有一條規矩,買、賣雙方只能遵循自願的原則,不能強迫,更不能動武。我絕對沒有破壞規矩,反倒是你破壞規矩。」拉佩提醒道。

  「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更通用的規矩,誰的拳頭更大,誰的說話聲就更響亮。」女孩露出一絲狠辣的神情。

  拉佩笑了起來,他笑得很開心,好半天才說道:「傳奇魔法師莫文都不敢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

  「吹牛誰不會?」女孩冷笑一聲。

  「是不是吹牛很容易驗證,找個預言師感應一下不就行了?」說完,拉佩不再搭理女孩,他用傳心術直接把會合的時間、地點和方式傳給那個攤主。

  女孩在發愣,如果真是女孩,肯定會把這話也當作吹牛,可惜她不是,知道用預言術可以測出真假,理由很簡單,這件事涉及到傳奇魔法師莫文,他們一且動用預言術,以莫文的實力,立刻就會感應到,然後就知道他們預測的內容,如果這只是吹牛,莫文要嘛勃然大怒,把說大話的這人幹掉,要嘛毫不在意,那麼受到欺騙的他們就會幹掉說大話的這人,可萬一這是真的,那麼他們很可能會被抹殺,因為傳奇魔法師莫文絕對不會允許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女孩想到這裡,額頭頓時冒出汗珠。

  拉佩對此卻毫不在意,老人仍舊沒有回來,所以他乾脆在集市閒逛,既然莫納雷斯的身邊有足以威脅到他的存在,那麼他就必須多做點準備。

  這座集市有一點非常不錯,就是貨色很齊全,想要買什麼東西都有,只要有錢就行。

  拉佩首先要準備的是和隱身有關的東西,不過拉佩考慮到魔法協會可能會搗亂,此時在頭頂上的鏡盤能夠破除大部分幻術,所以得想點別的辦法,得準備一些煙霧彈和假人。

  拉佩有點懷念佛勒,如果佛勒在這裡,絕對可以幫他省很多錢,好在能用錢搞定的事,都算不上麻煩。

  接下來的東西就更花錢,拉佩要買一座魔法陣,說得更確切點,他需要的是一座魔力池。

  沒人願意攻擊一個魔法師的住所,原因就是魔法師住的地方大多有魔力池,這玩意能夠源源不斷提供魔力,再配合大量的魔法陷阱和事先設定好的魔法陣,使得魔法師住的地方就成了一座堡壘。

  集市裡有魔力池,不過都很貴,拉佩正和一個攤主討價還價時,穿著斗篷的老人回來了,他朝著拉佩招了招手。

  拉佩停下和賣魔力池的攤主的談話,朝著老人走去。

  「你真心想買?價錢好商量!」賣魔力池的攤主叫了起來,他後悔了。

  拉佩訕笑一聲扭頭就走,一邊走,一邊向老人問道:「這裡的人怎麼一下子變得非常貪心?不管什麼東西,價錢至少是以前的五、六倍,好一些的東西更是翻了十幾倍。」

  「還不是因為你,自從你買下那把十字劍得了大便宜,那些人就開始發瘋,情願東西賣不出去,也不想便宜別人。」老人輕嗤一聲。

  東西賣不出去,他們吃什麼?拉佩感到非常奇怪,魔法師可不同於普通人,花銷之大讓人難以想像,當初佛勒輕而易舉就能有十幾萬比紹進帳,還混得那樣淒慘,除了他腦子有問題,也因為修煉魔法、研究煉金術實在太花錢。

  「所以我說他們全都發瘋了,再說,那個傢伙最後不是追著你,想要做成這筆生意嗎?他其實也希望把東西賣出去,之前只是想宰你一刀。他看到我,知道我這裡肯定有你要的東西,所以急了。」老人說出其中的關鍵。

  拉佩轉頭看了一眼,果然剛才賣魔力池的攤主正一臉沮喪地往回走。

  「我的主人已經答應你的條件,你跟我來。」

  老人在前方帶路,拉佩連忙跟上。

  轉眼的工夫,拉佩和老人就從集市裡面出來,不過出來的地方不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帶拉佩去的那家成衣店,而是一家餐館。

  這是一家豪華餐館,不過前門關閉著,顯然也不打算開門做生意。

  此時,老人脫掉身上的斗篷。

  拉佩終於看清楚老人的樣子,少說也有八、九十歲,身體佝僂著,滿臉老人斑,臉有些浮腫,一雙眼睛更是渾濁不堪。

  老人和拉佩穿過廚房,從後門出來,後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老人先上馬車,拉佩猶豫一會兒,最後還是跟上來。

  車走得很平穩,甚至有些平穩過頭,而且裡面很暗,窗戶是封死的,和外面完全隔絕,根本就不知道往哪裡去。

  「你家主人倒是小心。」拉佩知道老人為什麼這樣做,這是為了防止拉佩記住走過的路線。

  不過換成往日,這招或許有效,現在就沒什麼用處,此刻整個馬內陷入一片動盪,市中心根本走不了,只有在郊區,馬車還可以跑得起來——那位精通煉金術的黑魔法師顯然住在郊區。

  現在街上的馬車肯定很少,拉佩如果真的想知道那個黑魔法師住在什麼地方,只要沿路詢問一下就行,甚至他還可以借用平民代表的名義詢問,看到的人絕對不敢不說。

  不過,沒這個必要。

  時間一點點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來。

  和當初拉佩參加黑彌撒的情景差不多,馬車直接停在一個異常幽暗的地方,像是院子又像夾弄,車門正對著一扇大門,在大門口站著一個同樣身穿長袍的人。

  「歡迎你,勛爵。」穿長袍的人朝著拉佩微微施了一個禮。

  「你好,看來你也是一位貴族。」拉佩從馬車上下來。

  貴族氣質確實存在,一般人很難模仿,就像加姆沙爾的特羅德一家,拚命想要模仿貴族,但是在拉佩眼裡卻破綻百出,給他的感覺只有庸俗和自卑。

  而眼前這個人雖然穿著長袍,連臉都看不見,但是給拉佩的感覺卻是一個貴族,一個標準的貴族。

  「能讓我看看你的材料嗎?如果材料不能夠讓我滿意,我可以選擇拒絕。」

  穿長袍的人說道。

  正如拉佩可以提出要求,對方同樣也有要求。

  拉佩點了點頭,他解開胸前的兩顆鈕扣,扒開衣服,露出裡面的秘銀軟甲。

  「你想把它熔了?」穿長袍的人微微有些驚訝。

  「原來的製作者手藝只能稱得上精湛,我相信在您的手裡,它會變得完美。」拉佩順勢恭維道。

  這並不完全是馬屁,穿長袍的人迭加魔法陣的技術是一絕,沒人比拉佩更清楚「多重迭加」的厲害。

  拉佩的另一個信心來源是製造護甲的技術,魔法和煉金術因為有過一段低谷期,很多技術失傳,不敢說比以前更好,但是護甲製造的技術卻在不斷發展,特別是最近幾個世紀更發展極快,這都是拜弩箭的大量運用和火槍的出現所賜。

  以前護甲主要就是整體式鎧甲、鐵甲衣、鱗甲、煉甲、皮甲這幾種,至於那些蘇丹騎兵穿著的鏡甲、北方蠻族穿著的鉚接鐵環甲,只不過是這幾種護甲的變種,現在就不同,只要想像像傑克那樣的盜賊居然也穿護甲,甚至還發明一種全新的護甲,就可以想像護甲的發展已經到什麼地步,要知道幾個世紀以前的盜賊是不穿甲的,就算穿甲,也頂多是一件軟皮甲或者煉甲,因為另外三種護甲都太重,而且妨礙活動。

  「你對我這麼有信心?」穿長袍的人顯然很高興,誰都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更何況現在的拉佩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請跟我來。」穿長袍的人朝著一側的牆壁走去,轉眼間就穿過那堵牆。

  拉佩猶豫一下,最後也跟進去,雖然黑魔法師都很危險,不能輕易相信,但是他對自己還是有幾分信心,就算對方想要害他,他也有自保的手段,一且讓拉佩趁機逃脫,對方就等著他的瘋狂報復吧!

  轉瞬間,拉佩也穿過那堵牆,穿過的一剎那他有一種進入水中的感覺,於是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臉,臉是乾的。

  難道是錯覺?拉佩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牆的後面就是實驗室,和佛勒的實驗室完全不同,這裡看上去非常整齊,另一個不同的是這裡非常熱鬧,居然有不少人。

  不過嚴格說來,那並不是人,而是異族——五個侏儒和三個矮人。

  看到這一幕,拉佩有些明白,恐怕厲害的不是長袍黑魔法師,他之所以能夠製造這麼多高質量的魔法物品,靠的就是這些矮人和侏儒。

  「我不知道你對他們持什麼觀點?」長袍黑魔法師試探道。

  「放心,我不是那種狹隘主義者,我其實也有幾個異族朋友,其中一位還是我的半個老師。」拉佩知道長袍黑魔法師擔心什麼,很多人對異族持有特別的看法,覺得所有的異族都應該被關起來。

  一個戴著白色高帽子的侏儒朝著拉佩點了點頭,道:「很高興你這樣想。」

  拉佩也連忙回禮致敬,他可不敢小瞧這些智慧種族。

  在人類還住在山洞裡面的時候,這些智慧種族就已經擁有燦爛的文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人類的老師,比如金屬冶煉和鍛造就是從矮人那裡學來的,而機械製造則學自於侏儒。

  更令人羨慕的是,出現在人類之前的智慧種族全都是長壽種,矮人的平均壽命超過五百年,侏儒的平均壽命則在三百年左右。

  拉佩脫下外套扔在旁邊的桌上,然後開始脫秘銀軟甲。

  「哇喔,至少五公斤的秘銀,我已經有兩百年沒有看到過這麼多的秘銀。」

  一個矮人兩眼放光,他看上去比較年輕。

  「其實秘銀的數量還是不少,只不過人類用白銀作為貨幣,白銀從地下挖掘出來後,就直接變成銀幣,沒有想過精煉一下。」另外一個紅鬍子矮人嘟囔道,他看上去脾氣有些差。

  「精煉一次至少要損失三分之一的白銀,這樣的損失太大,再說,我們可不像你們用黃金和白銀打造用具,奢侈地使用精金和秘銀,我們最初用的是青銅,後來變成鋼鐵,白銀成了貨幣,需要的是足夠的數量。」拉佩侃侃而談,他早就發現這是和異族拉近關係的好辦法。

  「青銅和鋼鐵,多麼沒有品味。」紅鬍子矮人搖頭嘆息。

  拉佩笑而不答,這或許少了幾分品味,可這是唯一的選擇。

  人類的數量遠比矮人多得多,強大的繁殖力導致恐怖的數量,這就是人類成為陸地主宰的原因。

  龐大的人口數量決定了需要的工具數量也很龐大,顯然用黃金和白銀製造是不可能的,只有廉價的青銅和更廉價的黑鐵才能做到。

  「不要再閒扯了,把你要的護甲畫出來,讓那三個傢伙看看,他們能不能打造出來?」長袍黑魔法師說道。

  拉佩笑了笑,直接將一張圖紙放在桌上,這是他早上吃飯的時候隨手畫的。

  拉佩畫的只是一張簡圖,而且是穿在身上的樣子,不過原理一看就明白。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件護甲應該算是鎧甲和鐵甲衣的變種。

  就和鐵甲衣一樣,這件護甲由一塊塊甲片組成,然後用皮繩穿起來,再縫在一件棉布衣上,不同的是一塊塊甲片並不是單純的鐵片,而是像鎧甲一樣的「盒子」,因為不是平面,而是立體結構,所以強度高得多,能夠承受更大的攻擊,至於甲片和甲片之間的縫隙,則被一層U形鐵條包裹著,那是整件護甲上最堅硬的部位。

  更厲害的是,這種護甲的每個部件都能活動,被擊中的時候會整體下陷,消去衝擊力,那些縫隙的存在,又會使得攻擊大部分落在這些縫隙上,偏偏縫隙底下是防禦最強的部分——這是一個心理陷阱。

  那些正大光明的騎士絕對設計不出這種護甲,只有身為盜賊的傑克才會琢磨出這樣的東西。

  三個矮人圍攏過來,只看一眼,他們就明白這件護甲的奧妙。

  「設計這護甲的人絕對像地精一樣卑鄙無恥。」紅鬍子的矮人替傑克下了定義。

  「嘿,不能這樣說,這護甲結構還是很不錯,配合咱們的反彈結界,絕對防禦無敵。」一個侏儒湊過去道。

  「這有什麼用?對付刀、劍或許好使,對付戰錘也馬馬虎虎,但是碰到斧頭就麻煩,這些縫隙的存在只會讓劈砍的力量更加集中。」紅鬍子矮人不屑一顧,他的話倒也沒錯,因為斧子正是矮人最喜歡使用的武器。

  「你的說法可不公平,整體式的鎧甲也擋不住斧頭,這種護甲說不定還好點。」侏儒拿過一張紙開始計算起來。

  紅鬍子矮人翻了翻白眼,不再搭理那些侏儒,他上上下下打量著拉佩,轉身就拎起錘子,顯然要開始工作。

  「你們不替我量尺寸嗎?」拉佩疑惑地問道

  「用不著,我看一眼就已經知道。」紅鬍子矮人擺擺手。

  突然拉佩又想起一件事,在來這裡之前,他並沒有想過會遇到矮人。

  「你們會不會打造兵刃?」拉佩連忙問道。

  「你想侮辱我們?」紅鬍子矮人頓時火冒三丈,另外兩個矮人也開始撩袖管,一副想狠狠教訓拉佩的樣子。

  「你們會不會血煉?」拉佩並不在意。

  「血煉?」三個矮人頓時停下腳步。

  不只是那三個矮人,長袍黑魔法師和幾個侏儒也都驚訝地看著拉佩。

  血煉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打造方法,打造出來的兵刃上面往往有很多空隙和裂縫,不過並非是打造失敗,而是故意留下,因為接下來需要將鮮血注入其中,這些空隙和裂縫就會吸收鮮血,最終形成類似毛細血管的東西。

  用血煉法打造出來的武器未必最強,卻有著無限的潛力,甚至有很多人認為它們已經擁有生命。

  不過一般人根本不會考慮打造血煉法的兵刃,也用不了這種兵刃,因為用血煉法打造的武器有無數空隙和裂縫,比一般的武器要脆弱得多,就算強化到極致,也頂多和一般的武器相當,只有一種人對血煉法打造的兵刃感興趣,那就是大師。

  如傑克手裡的飛刀、安德雷手裡的法杖,都是用血煉法製造,拉佩手裡的十字劍和十字戒指也是,只有幸運金幣和蛇形手鐲不太清楚,它們被製造出來的時代太過久遠,已經無法考證。

  拉佩從口袋內掏出八根又細又長且銀光閃閃的節肢,和一個同樣銀光閃閃的硬殼,正是他在地下迷宮中的戰利品。

  那一窩蜘蛛裡面有一隻蜘蛛渾身如同金屬鑄造,硬如鋼鐵,八根細長的蜘蛛腿更是鋒利如刀,尖銳似劍。

  「這不像金屬。」紅鬍子矮人皺起眉頭,身為矮人,他們天生就對金屬敏感,是不是金屬一眼就能夠看明白。

  「像是深淵劍蜘蛛……不對啊,劍蜘蛛的腿可沒這麼輕。」一個看上去年紀最大的誅儒走過來,拿起一根蜘蛛腿仔細地研究著。

  「用這東西打造兵刃絕對沒問題,既然它們本身就是生物體構造,根本不需要特別的打造,只要幫你構成一個循環就行。」紅鬍子矮人信心十足。

  「我身邊也有一個煉金術士,如果只是這樣,就用不著麻煩你們,但我需要把它們剖成兩半,然後打薄。」拉佩說著他的想法。

  「你要十六把劍做什麼?玩雜耍嗎?」紅鬍子矮人很不客氣地問。

  「我進門時不是說過了嗎?我也認識幾個異族,其中一個算是我的半個師父。她是六臂娜迦,這十六把劍中有四把是為她準備的,另外十二把我自己用。」拉佩從來沒想過隱瞞瑟琳娜的存在,因為那些海盜都知道,想隱瞞也做不到。

  為瑟琳娜準備的那四把長劍是用來換回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送拉佩的劍、以及西爾維婭的劍,還有他原本送給漢德的梭鏢,至於另外幾把反正用不著,他也就沒興趣收回。

  這樣也可以進一步提升瑟琳娜的實力,對於大師以上的人物來說,能用的只有血煉武器,百分之百契合。

  「你又不是娜迦,居然同時運用十二把劍……真是個瘋子。」紅鬍子矮人猛然間明白過來,他看著拉佩的眼神都變了,原本是帶著幾分不屑,現在則是像看著一個瘋子。

  紅鬍子矮人當然猜得出這是怎麼回事,身為比人類更早出現的智慧種族,在很久之前他們和娜迦就有聯繫,很清楚四臂娜迦和六臂娜迦都有不只一個人格,特別是後者,三位一體,一體三面,同時兼顧進攻、防守和遠程攻擊,除了獸人之中少數幾個種族,六臂娜迦就是最強的戰士,不過強悍的同時也要付出代價,往往有精神分裂的症狀。

  人類並不存在天生的多重人格,不過意識分割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手術。

  「你沒感覺到多重人格的干擾嗎?」看上去年紀最大的侏儒好奇地問道。

  「多重人格其實也不壞,只是對某些人不太適合,那些人空閒時間多得用不完,整天忙著思考活著的意義,不同的人格很容易做出不同的選擇。」拉佩聳了聳肩膀,道:「我不一樣,總是有忙不完的事,逼得我不得不全力以赴,每一個人格都必須通力合作,有的負責思考,有的負責決策,有的負責收集情報,有的負責執行。」

  「你活得夠累的。」侏儒嘆了一口氣,緊接著他笑了笑,道:「人類之中很少有像你這樣坦誠的,我喜歡你。」

  「坦誠?」這裡的主人黑魔法師兼煉金術士已經說不出話來,他擺了擺手,喝道:「別再閒聊,大家都開始工作吧!」

  耳邊儘是叮叮噹噹的聲響,巨大的鐵錘一下一下地砸在細長的劍身上。

  這些蜘蛛腿雖然是生物體結構,但是材質卻和金屬很像,一錘砸下去,上面立刻會留下一道凹陷。

  在不停地敲打下,原本呈現不規則三角形的蜘蛛腿變成越來越薄,漸漸有長劍的模樣,不過長度長達一尺七,相當於一個成年人的身高。

  在另外一邊,秘銀軟甲早已經被拆開,不過矮人並沒有將軟甲融掉,而是燒紅後反覆錘打,直接把秘銀絲打成薄片。

  把一件軟甲改成鎧甲顯然不可能,所以秘銀只是薄薄一層,秘銀下面則是蜘蛛的外殼,這件鎧甲也將是血煉武器。

  傑克設計的鎧甲是由許多獨立的部件組成,那些打造好的部件此刻正在侏儒們的手裡,他們用一些非常奇特的工具在每一個部件的內側刻印魔法陣,這是一項非常細緻的工作。

  拉佩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佛勒始終沒辦法破解魔法陣迭加的奧秘,這根本就是侏儒們的天賦,他們的手非常穩,且動作快得驚人,而且是兩個人合作,一個人負責刻印魔法陣,另外一個人則負責調整兩座魔法陣之間的能量平衡,他們的動作之精準、配合之熟練,簡直就像一個人在工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一個部件被打造出來,幾個矮人和侏儒把鎧甲部件和堆長劍放在拉佩的面前。

  「現在你可以注入鮮血了。」最為年長的侏儒說道,他隨手遞過去一把小刀。

  拉佩並沒有接過那把刀,而是伸出手指,在手腕上輕輕劃了一下。

  自從拉佩領悟了崩解的法則,現在他身體的任何部位都可以變得如同刀般的鋒利。

  拉佩的手腕上頓時出現一道很長的劃痕,鮮血從傷口噴湧而出,緊接著化作一片血霧噴灑在那些銀光閃閃的劍上。

  此時詭異的一幕出現,血霧一沾上劍身,立刻就消失不見,而劍身上則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些變紅,如果湊近後仔細看,就會發現那是無數細密的紅色紋路,有點像毛細血管。

  另外四個侏儒頓時忙碌起來,飛快地將一瓶瓶藥劑倒進去,與此同時他們還指指點點,有時候還結成類似法印的東西,不知道在做什麼。

  雖然拉佩也算是半個煉金術士,但是他一點都看不懂,這些手法實在太高級,很多根本就是侏儒一族的秘法。

  「現在輪到我了!」紅鬍子矮人大喝一聲,抓起其中一把長劍。

  下一瞬間,紅鬍子矮人的手中冒出赤紅色火焰,熊熊燃燒的火焰點燃整把長劍,彷彿是一把火把。

  不過這一次拉佩倒看得很明白,那看似是火焰,實際上是類似於聖光的能量,聖光能夠作用於肉體,而這種能量卻非常奇特,作用於金屬——這絕對是矮人的天賦。

  在這團火焰的燒灼下,劍正在發生非常奇特的變化,原本密佈在劍身上的那些血紋全都是細碎和斷開的,可隨著這團火焰的燒灼,它們正在漸漸融合,互相連接,相互滲透,成為一張細密的網。

  這把劍的內部有無數空隙,而且交織成網,這肯定不是好事,用它和別人對砍,十之八九會被砍斷,不過正是這些細密的網讓這把劍變得不再平凡。

  拉佩有一種感覺,這已經不是一把劍,似乎有那麼一絲生命的氣息,正在和他遙相呼應。

  就在這時,噹的一聲,紅鬍子矮人把劍扔在桌上,他又去抓另外一把劍。

  此時,拉佩急不可耐地抓起桌上的那把劍,他知道還有最後一步沒有完成,血煉武器之所以厲害,並不是因為成長性,而是它能夠融入法則。

  拉佩閉上眼睛,將他掌握的崩解法則一點點地蔓延到那把劍上,突然叮的一聲輕響,劍碎了,化作一地的金屬碎末。

  那些矮人和侏儒全都臉色大變,他們以為煉製失敗,這種失敗有可能是拉佩造成的,不過也有可能問題是出在他們的身上,不過矮人和侏儒們無法確定是哪一種原因。

  下一秒鐘,矮人和侏儒們看到驚人的一幕,那些金屬碎末重新聚攏起來,它們先是變成液體,然後凝結成劍的模樣。

  至此,拉佩才鬆了一口氣,之前他並不清楚能不能成功,只是覺得反正劍的數量夠多,就算失敗也沒關係,沒想到居然一次成功。

  拉佩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法老雷恩和那條蛇都能夠化作煙霧——崩解不只能夠對別的東西使用,同樣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對自己使用崩解後,身體同樣會分解成極小的微粒,不過這些微粒之間仍舊存在著某種連繫,它們會重新再組合成原來的樣子。

  拉佩欣賞著手中的長劍,這把劍原本只有劍刃,還沒有配上劍柄,但此刻已經用不著劍柄,這把劍彷彿是手臂的延伸。

  拉佩的臉上多了一絲笑意,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樣,重新組合後的劍根本感覺不到重量,就像雷恩和那條蛇一樣,所以速度才會那麼快。

  拉佩隨手一晃,那把劍瞬間又變成液體的形狀,就像一團水銀似的隨意流淌,但是因為沒有重量,所以詭異地懸浮在半空中,不過轉眼間液體又化為劍的模樣,這次變得更長。

  這種隨意變形的特性倒不是拉佩從法老雷恩和那條蛇身上得到的啟迪,而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送給他的那把劍。

  「能不能給我一樣東西,讓我試試這把劍的威力?」拉佩問道。

  不管是長袍黑魔法師,還是矮人或者侏儒,他們全都瞪大眼睛,以他們的眼力當然看得出來,這是法則的力量,還不是簡單地調用法則,而是能夠任意運用法則。

  紅鬍子矮人第一個反應過來,他飛快地跑到角落,翻出一根很粗的鐵條。

  那是鍛造用的鐵條,按照份量應該能夠打造一把雙手大劍,此刻還是一坨,所以很厚,很大,這樣的鐵條別說是劍,就算是斧頭砍上去,也只會留下一道很淺的印痕。

  隨後,紅鬍子矮人把鐵條夾在試劍台上。

  所謂的試劍台就是兩根很粗的鐵柱子,中間有一道手掌寬的空隙,用來試劍的材料被放在兩根鐵柱子上,中間懸空。

  把鐵條放好後,紅鬍子矮人退到一旁。

  拉佩走到試劍台前方兩尺,側身而立,高高舉起長劍,那把劍已經變成他希望的模樣,兩尺長、一指寬,纖細得彷彿稍一用力就會折斷。

  銀光一閃,長劍瞬間斬落,劍尖停在離地一寸的高度,這絕對考驗對力量的掌控能力,如果內行的人肯定會明白這一劍有多麼可怕。

  不過在場的這幾個人全都是外行,甚至包括那幾個矮人,矮人雖然是天生的戰士,但是他們是天生的重裝戰士,擅長運用的是斧頭和戰錘,而不是刀、劍之類的東西。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根鐵條上,從外表看,鐵條沒有絲毫變化,不過當紅鬍子矮人輕輕碰了一下,噹啷一聲,鐵條落到地上變成兩段,斷口整齊如鏡,居然能夠映照出周圍的人。

  「這把劍就和你買的那把十字劍一樣,無堅不摧……」長袍黑魔法師走過來,他從紅鬍子矮人的手裡取過半截鐵條,仔仔細細地檢查著。

  那把十字劍很有名,很多人都看過,試過的人也不少,身為煉金術士,長袍黑魔法師當然對那把十字劍充滿渴望,只是價格讓他無法接受,所以他只是心動,無堅不摧,正是那把十字劍的特徵。

  「如果霍特波爾伯爵能夠知道這件事就好,我多麼期待能夠看到他的反應。」拉佩悠然地說道。

  拉佩沒辦法要求這名長袍黑魔法師幫他保密,那麼乾脆就借對方的口,讓儘可能多的人知道。

  「他會知道的,而且會在最適當的時候知道,比如再過半個月就是他的生日。」長袍黑魔法師顯然對霍特波爾伯爵沒什麼好感,貴族圏裡面的恩怨,誰都說不清楚。

  「生日?現在外面亂成這樣,他還有心思過生日?」拉佩頗為驚奇。

  「這有什麼?那些暴民鬧得再厲害,也不可能鬧到我們的頭上,我們是魔法師,地位超然。」長袍黑魔法師顯得很輕鬆。

  「你是這樣想的?難道是魔法協會散佈出來的消息?」拉佩覺得只有這種可能。

  讓拉佩意外的是,長袍黑魔法師聳了聳肩,不以為然地說道:「和魔法協會有什麼關係?這是規則,古往今來王權更替是很平常的事,我們這個國家就經歷過三次王權更替,沒什麼了不起。」

  「你的貴族身份怎麼辦?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拉佩問道。

  「貴族身份?」長袍黑魔法師哈哈大笑起來,道:「每一個魔法師都是貴族,而貴族身份原本就不應該以血脈來確定,應該憑實力。」

  「看來那些暴民背後站著的不只是魔法協會。」拉佩有點明白。

  「那當然,不是這樣的話,只憑一群沒什麼實力的暴民,怎麼可能推翻一個王朝?」長袍黑魔法師顯然有些狂熱。

  「居然從來沒人來找過我。」拉佩摸了摸下巴,道:「我覺得自己好失敗。」

  長袍黑魔法師微微一愣,緊接著訕笑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些人恐怕會非常後悔。」

  長袍黑魔法師說這話有拍馬屁的意思,不過這也是事實,聽到拉佩的自嘲,他頗有些驚訝,以拉佩顯露出的實力,絕對有資格得知內情才對。

  長袍黑魔法師猛然間意識到,這裡面恐怕有內幕。

  就在這時,拉佩問道:「這樣說來,霍特波爾伯爵對這場動亂也不會太過在意?」

  「應該是這樣,伯爵的身份在一個世紀以前或許還不錯,掌控一個行省的人也只不過是伯爵,但是現在已經不值錢,稍微大一些的城市市長就是伯爵,馬內隨便哪個政府部門裡面都有一大堆伯爵,還有很多伯爵連個科長的職務都撈不到。」長袍黑魔法師的語氣酸溜溜的,顯然他也是其中的一員。

  「說的不錯,我幫一個朋友為了調回馬內的事奔走過,回來後他被提升一級,子爵變伯爵,然後在一個冷門的科室當科長。」拉佩說的當然是安博爾•諾德,這就是馬內的行情。

  「我們是不是要像那些暴民一樣舉杯慶賀,然後再來一句『共和萬歲』?」

  長袍黑魔法師開起玩笑,不知不覺中他和拉佩已經拉近關係。

  這也是一種投資,不管是拉佩的財力還是勢力,或者此刻顯露出的實力,都足以讓長袍黑魔法師主動拉近關係。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18 08:03 PM

【第八十四話】 漏網之魚

  拉佩坐那輛馬車離開,馬車的窗戶依舊緊緊地遮掩著,雖然兩邊的關係拉近很多,但是長袍黑魔法師還是沒有顯露身份。

  不過載拉佩過來的那個老人,態度變得客氣很多,甚至詢問拉佩想要在哪裡下車。

  拉佩隨口說了一個離費德里克住所不遠的地方。

  當拉佩從那輛馬車上下來,外面天色微亮,黎明剛過,還沒到清晨時分,不知不覺又是一天過去。

  讓拉佩有些意外的是,遊行的人不見了,鋪在地上的床墊也消失了,反倒有些店舖已經開門,街道上也可以看到行人的蹤影,氣氛顯然沒有前天和昨天那樣緊張。

  拉佩不知道過去的那一天裡發生什麼事,而想要得到答案,最好的辦法就是回去問費德里克。

  這裡離費德里克住的地方不遠,片刻的工夫,拉佩就進入那幢房子。

  剛一進門,拉佩就聽到裡面人聲嘈雜,似乎來了不少客人,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就看到諾德一家從客廳內迎出來。

  「你們已經來了?太好了,我原本還在為你們的安全擔憂。」拉佩很會說話,他表現出濃濃的關切。

  和當初第一次見面不同,此刻諾德一家對拉佩畢恭畢敬,不只因為現在局勢變了,外面正在暴亂,同樣也因為拉佩的勢力。

  拉佩對父母謊稱自己是那片群島的總督,實際上在很多人的眼裡,他真的就是總督。

  「費德里克,過來一下,外面是怎麼回事?氣氛怎麼一下子又緩和了?」拉佩低聲問道。

  「國王回宮了。」費德里克的回答異常簡單。

  「回宮?他被押回來了?」拉佩很意外。

  「不是押,而是請。」費德里克看了諾德一家一眼。

  諾德一家倒也知趣,立刻在兩個男人的帶領下到樓上。

  諾德一家一走,拉佩立刻施法將房間和外面隔絕,然後問道:「你告訴我,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拉佩看了樓上一眼,再一次壓低聲音,說道:「先說他們的事。」

  費德里克連忙道:「塔倫又來消息催促,您又不在,我來不及等您下令,只能先跑一趟安博爾•諾德的家,因為有聯絡暗號,所以一切都非常順利,他們直接跟著我來這裡。」

  「塔倫催得很緊?」拉佩皺起眉頭。

  「那裡出了點問題,傑克大師和安德雷大師怕發生意外,讓我趕快把諾德一家接過來。」費德里克瞭解拉佩想知道什麼。

  「他們沒有催我回去?」拉佩問道。

  「沒有,反倒問您要不要幫手?」費德里克說道。

  拉佩頓時放心,就算出問題,也不會是什麼大問題,十之八九是某些人在搞鬼,最有可能的就是杜瓦利派的高層,因為拉佩父親的事,那群人和他結下深仇,拉佩回塔倫後,立刻和塔倫的賓尼派分部握手言和,但是對杜瓦利派的態度卻沒有絲毫改變,還殺掉老穆雷第。

  杜瓦利派的人做事沒有底限,這是有前科的,而諾德一家都在馬內,確實很不安全。

  知道塔倫暫時沒什麼大事,拉佩放心了,緊接著又問道:「你知不知道國王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我只知道他被囚禁在原來的王宮內,身邊只允許留兩百個宮廷侍衛,這些人負責守衛王宮的內部,外面則換成公共安全委員會的成員負責。」費德里克說道。

  「公共安全委員會?」拉佩可以肯定,以前絕對沒有這樣一個組織。

  「這是剛剛組建的部門,權力大得離譜,相當於警察部門加上各級法庭。」

  費德里克連忙解釋,他的神情看上去很不滿。

  「怎麼?惹到我們了?」拉佩問道。

  「我的一些手下被帶走了。」費德里克憤憤不平地說道。

  「這很正常,腳踏兩條船本身就是一件難度很高的事。」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不過他也很放心,當初招募那些探子的時候,都在他們的意識深處留下一道保險鎖,就算對他們用催眠或者精神控制,也什麼都得不到。

  唯一證實那些探子身份的辦法就是搜取記憶,不過這樣做的話,不管得到的結果是什麼,他們都會變成白痴,但其中大部分是小孩,這個影響可不小,數量稍微多一點,絕對會激起民憤,公共安全委員會應該不敢這麼做。

  「馬內已經沒有留下的價值,等到我這邊的事了結後,你跟著我們一起走。」拉佩拍了拍費德里克的肩膀。

  當初拉佩把費德里克留在馬內,一方面是因為這邊的情報網剛組建起來,如果丟棄的話實在太可惜,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即將到來的亂局做準備。

  現在國民會議已經召開,連結果都已經知道,何必再讓費德里克留在這樣危險的地方?一個絕對忠心的手下可不好找。

  「對了,王儲的情況怎麼樣?」拉佩想起這件事。

  「我不清楚,應該沒什麼問題吧?」費德里克茫然地說道,緊接著他問道:「需要我去打聽一下嗎?」

  拉佩猶豫一會兒,最後搖搖頭,道:「算了,這件事不是很急。」

  王儲的價值很難下定論,至少眼前沒人會在意這位王儲,畢竟他的父親國王還活著,當然,前提是傳奇魔法師莫文沒有在暗中搞鬼。

  事實上,拉佩知道莫文一直在暗中窺視他的行動,因此他已經改變計畫,不再把寶壓在這位王儲身上,反正國王還有兩個弟弟,王室的血脈並不會因此斷絕,如果有機會,就把王儲救出來,如果沒機會,就當作是一次試探。

  如果證實是傳奇魔法師莫文在玩花樣,那麼拉佩接下來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幹掉這位「可敬」的老人。

  拉佩並不會因為實力上的差距而退縮,如果要問有誰最清楚如何幹掉一個傳奇強者,這個人非他莫屬,因為幸運金幣裡面有許多傳奇強者的記憶,這些人的實力大多在莫文之上,但是他們都死了,而且死得很慘。

  「你派人盯著出城的那幾條路,看看有多少人離開馬內,再看看他們能不能逃脫?」拉佩最後吩咐道。

  費德里克答應一聲,他知道這是為離開做準備。

  費德里克的辦事效率不錯,半個小時後,他就把情況搞清楚,此刻出城的道路全都已經被堵死。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這完全在他的預料中,不過他並不擔心,這種封堵不會持續很久。

  如果是馬克西米或者讓這兩位巨頭執政,情況會變得非常糟糕,但是從目前的情勢看來,執政的一方很可能是喬治和杜瓦利派,喬治是溫和派,而杜瓦利派的宗旨是君主立憲,這樣一來就不可能逼得太緊。

  拉佩甚至還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莫納雷斯也別想走。

  拉佩和諾德一家打了聲招呼,讓他們不要心慌,又叫他們別到處亂跑,甚至不要走到窗口,防止被周圍的鄰居看到,之後拉佩再一次離開費德里克的住所。

  一個小時後,拉佩出現在一個簡陋破落的棚屋區,這裡就和傑克藏身的汀克堡差不多,都是下等區中的下等區。

  拉佩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為此處離莫納雷斯藏身的集市大概有兩公里。

  早已經有兩個人等候在那裡,其中一人是女的,是一個相貌異常醜陋的老太婆,滿臉都是皺褶,一嘴的爛牙,額頭、臉頰和脖頸等處還長滿疙疙瘩瘩的膿腫,就像傳說中的巫婆從書本裡面跳出來,另外一個人要年輕一些,大概有四十五、六歲,長著一張大眾臉,身體肥胖臃腫,身上披著一件苦修士的麻布衣服,但是衣服裡面卻鼓鼓的。

  「你就是僱主?」滿嘴爛牙的巫婆問道。

  「你們已經把這裡清理過了嗎?」拉佩問道。

  「放心,絕對沒有任何人。」巫婆桀桀一笑。

  拉佩點了點頭,他對此很放心,憑巫婆恐怖的模樣,根本用不著她驅趕,住在這裡的人自己就逃跑了。

  拉佩之所以選擇棚屋區,就是因為住在這裡的人全都一無所有,非常適合戰鬥,事後他會賠償此地的住戶,每戶人家給個兩、三百比紹就足夠,那些住戶不但不會抱怨,還會感恩不盡。

  拉佩從口袋內取出兩根試管,把試管遞給那個巫婆,其中一根試管內塞著幾根頭髮,另外一根試管內則全都是血。

  巫婆咧嘴一笑,接過試管朝著一間棚屋走去,她早已經準備好祭壇。

  那間屋子狹小擁擠,屋頂還是破的,陽光直接照射進來,裡面到處都點滿蠟燭,微弱的燭光並不能給人絲毫暖意,反而還有一種駭人的感覺,在房子的中央放著一座祭壇,祭壇是用人的骸骨搭成,上面還塗滿鮮血,讓人看著就毛骨悚然。

  巫婆拔掉試管的塞子,把那幾根頭髮放在祭壇正中,然後將鮮血倒上去,那是莫納雷斯的頭髮。

  當初拉佩一查明凶手,知道莫納雷斯有個公爵父親,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能直接下手,只能用詛咒的方式取莫納雷斯的性命,所以他立刻去收集能夠用來下詛咒的媒介,也就是那幾根頭髮,而那些血則是比格•威爾的。

  祭壇上頓時響起一陣怪異的聲音,像是哀號,又像是尖叫。

  在外面,拉佩正和那個胖子從一輛馬車上卸東西,馬車早就停在這裡,那是拉佩訂的貨,裡面最值錢的就是一座魔力池,除此之外,還有一堆「寶石」,及一根又粗又長的金屬管子和一隻不大的木頭箱子。

  拉佩拿出怪力手套戴在手上,扛起那根管子就走。

  這片棚屋區原本是一座垃圾山,中間高、四周低,最高的地方離地面有十幾尺,相當於五層樓那麼高,上面還蓋著一幢兩層小樓,原本屬於一個叫哈休的人,他是這片棚屋區的老大,不過現在他也被嚇跑,所以樓是空的。

  拉佩停停走走,總算把那根管子扛上去。

  金屬管子也是拉佩請那幾個矮人幫忙打造的,用的是米爾特合金,重量非常輕,強度卻比熟鐵強一倍,不過畢竟是一根炮管,再輕也輕不到哪裡。

  當初拉佩在沙利爾演示的只是一門假炮,不過他並不全都嚇唬人,他確實在研究精度很準的火炮,甚至還有一些成果,雖然做不到在六公里外打斷欄杆,但是打進窗戶絕對沒問題。

  拉佩把炮管放在閣樓的地板上,一拳把閣樓打了個窟窿,透過窟窿他恰好可以看到那座市場,然後從腰間的口袋裡面取出一堆東西,開始組裝起來。

  高精度火炮的秘密不在炮管,而在於一些小玩意,比如高精度的瞄準鏡,這東西必須保證中心線和炮管重合,不能有絲毫誤差,除此之外還有炮架,必須能夠消除後座力,還要讓炮管自動回到原來的位置,最後就是轉動炮管時,也要有足夠的精度,拉佩用的螺紋定位法,在炮架旁邊有一把搖柄,每轉一圏,炮管移動的距離相當於一根頭髮絲的寬度。

  拉佩非常小心地調整著,整整兩個小時過去,他才把火炮調整到位,長長的炮管從房頂的破口穿出去,瞄準著那座集市。

  做完這一切,拉佩從上面下來,朝著巫婆所在的棚屋跑去。

  「進展順利嗎?」拉佩一進門就問道。

  「有人在抵抗我的力量,是一個很厲害的傢伙。」巫婆滿臉陰沉地說道。

  拉佩很平靜,他已經猜到這個結果,道:「不急,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拉佩自己就是詛咒法師,自然明白詛咒和其他魔法都不一樣,有點慢工出細活的味道。

  巫婆桀桀一陣怪笑,突然將手伸進旁邊的一隻袋子,從裡面抓出一條活蛇,一刀斬斷蛇頭,然後連頭帶身體扔在祭壇上,此時蛇頭和半截身體仍舊在扭動著。

  人骨祭壇上,那幾根頭髮無風自動,在半空中不停旋轉,四周那詭異的聲音也變得愈發刺耳起來。

  在遠處,一家肉鋪的二樓,一間佈置得頗為乾淨的房間內,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躺在地上不停抽搐著,他的衣服被扒下來扔在一旁,手和腳全都被牢牢銬住。

  一個滿頭疥瘡的禿子正拿著沾滿鮮血的筆,在青年的身上不停畫著稀奇古怪的符文。

  禿子和那巫婆一樣醜陋,不只滿頭疥瘡,左半邊臉還嚴重萎縮,以至於眼睛、鼻子、嘴巴都是歪的,這些全都因為是詛咒帶來的後果,有的是因為詛咒失敗造成的反噬,有的則是詛咒本身的特性。

  「忍住,你必須忍住!」禿子一邊畫,一邊對青年大聲喊道。

  禿子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畫出來的東西也越來越潦草,詭異的是那些符文全都在迅速變淡,就彷彿被皮膚吸收了似的。

  「再替我倒點血來!」禿子朝著旁邊一個人吼道。

  被吼的人一身屠夫的打扮,聽到命令,他立刻飛跑出去,下樓進了肉鋪,從雞籠內抓了幾隻活雞,然後轉身走到案板前,先取一隻盆子,然後熟練地切開雞的脖頸,鮮血從傷口流淌出來,注入盆子裡面——這就是莫納雷斯為什麼選擇一家肉鋪作為藏身之地的原因。

  「還沒好嗎?」樓上傳來禿子吼叫的聲音。

  屠夫不管雞還在流血,直接把那隻半死不活的雞扔給店舖的夥計,端著裝滿血的盆子就往樓上跑。

  此時,樓上的禿子滿臉是汗,他用的已經不再是筆,而是一根鋼針,他用鋼針蘸著鮮紅的墨汁在莫納雷斯的身上不停刺著,而墨汁已經所剩無幾。

  「你怎麼這麼慢?」看到屠夫過來,禿子立刻破口大罵,一邊罵,一邊掏出一包東西,倒進血裡,血頓時像沸騰般,顏色也變得鮮紅。

  禿子趕緊用鋼針蘸著新的墨汁,快速地刺起來。

  莫納雷斯的臉扭曲著,這簡直就是酷刑,而且是內外夾攻,此刻他的體內就像被一根燒紅的鐵條穿過,身體外面又是鋼針在鑽刺,他多麼渴望能夠昏迷過去,可惜做不到

  禿子也不輕鬆,他的腦袋上滿是汗珠,此刻的他等於是在和那個巫婆隔空過招,而且他是防禦的一方。

  和打仗不同,打仗是防禦的一方更佔便宜,但魔法師之間的對抗正好相反,進攻的一方更佔便宜;防禦的一方只能見招拆招,很被動,也很吃虧。

  「不行,對面那個傢伙非常厲害,如果一直這樣,支撐不了多久。」禿子停下手,雖然直接把符文刺在皮膚上比畫上去有效得多,不過副作用也大,別人看不出來,但是他卻看到刺青的地方正在漸漸潰爛。

  此刻的莫納雷斯已經平靜下來,過了一會兒,他悠然醒轉,喘著粗氣說道:

  「必須把下詛咒的人找出來殺掉。」

  莫納雷斯知道拉佩會替比格•威爾報仇,他不但找了一群保鏢,還特別找這個詛咒法師,同時也在學習和詛咒有關的知識。

  想要破解詛咒有三種方法,一種是請同樣精通詛咒的人幫忙,以毒攻毒,戰勝對方,另外一種是請神殿幫忙,用神術袪除詛咒;最後一種就是殺掉下詛咒的人。

  第一種方法莫納雷斯已經用了,可惜對方太強,他也清楚詛咒對抗中,防禦的一方會大大吃虧,但禿子已經盡力。

  至於第二種方法,不到萬不得已,莫納雷斯絕對不會用,神術對人體有傷害,而且用這種方法並不能徹底解決問題,下一次或許會讓對手來勢更猛。

  所以,此刻莫納雷斯唯一能夠指望的就只有最後一招。

  此時房間內並不是只有莫納雷斯和禿子,旁邊還坐著一群人,這些人全都長袍裹身、黑巾蒙面,看上去異常神秘。

  「知道那傢伙在哪裡嗎?」一個蒙面人問道,他的聲音低沉且沙啞,就像兩塊石頭在互相摩擦。

  「應該就在附近。」禿子立刻說道,雖然詛咒類的魔法作用距離極遠,但是距離遠了,效果必然會差,以他剛才隔空過招的感覺,可以肯定下詛咒的人離這裡絕對不會太遠。

  「開玩笑!你連具體的方位都不知道,讓我們怎麼找?」蒙面人怒道。

  莫納雷斯看著禿子,禿子滿臉為難,他哪裡有辦法?

  「既然沒辦法找到他們,能不能讓對方知道我的位置?」莫納雷斯倒也不是無能之人,事到臨頭,還是有點擔當。

  或許也因為莫納雷斯已經受夠,這段日子整天擔驚受怕,剛才又經歷一場死去活來的折磨,如果再讓他嘗一遍這樣的苦頭,他情願去死。

  一聽這話,眾人立刻知道莫納雷斯想做什麼。

  「很簡單。」禿子說道。

  「讓他們知道我在這裡。」莫納雷斯掙扎著爬起來,一步步朝著樓下走去。

  這裡的地下有一個很深的藏身處,是為了萬不得已的情況準備,因為事急倉促,莫納雷斯根本來不及挖掘逃生通道之類的東西,所以一旦躲進去,就意味著沒有退路。

  那幾個人全都明白莫納雷斯的選擇,禿子緊跟在莫納雷斯的後面,他現在是上了賊船,根本不可能下來,他很清楚自己的僱主不是隨意能唬弄的人,旁邊這些人也都是兇徒,現在想溜都做不到。

  在遠處,那間簡陋的棚屋內,巫婆的臉上露出笑容,不過她笑起來比不笑還難看。

  「你的計畫成功了,他們主動暴露了位置。」

  「他躲在哪裡?」拉佩問道。

  「那間肉鋪就是他們的藏身處,不過從他的氣息中散發出濃重的泥土味道,此刻他肯定躲在地下室內,而且是很深的地下室。」

  「能夠鎖定他嗎?」拉佩問道,他不知道那間地下室沒有逃生通道,所以才問巫婆。

  不過就算巫婆做不到也沒關係,因為拉佩還請了另外一個人,他請的就是那個預言師,不過那預言師膽小,此刻正躲得遠遠的,既不想捲入戰鬥,也不想和兩個黑魔法師打交道。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溜掉的。」巫婆咧嘴笑了起來。

  拉佩連忙轉過頭,他可不想看那滿嘴爛牙,此刻他有些慶幸自己更像是劍客,而不是魔法師,要不然恐怕也會漸漸變成這副模樣。

  拉佩突然想起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建議,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叫他專修毒咒的緣故。

  當時看來這是個餿主意,會讓他誤入歧途,但現在他明白,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是為他好。

  毒咒對自身的影響比較小,就算有點影響,也是變得陰沉狠辣,或者渾身是毒,不至於如此醜陋不堪。

  「現在輪到你了。」巫婆不再繼續催動詛咒,按照她和拉佩之間的協議,她的工作已經完成。

  「不急,等外面佈置完成。」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

  說著,拉佩離開那間棚屋,朝最高處的那幢兩層樓走去。

  拉佩確實不急,上樓後,他開始對那門火炮做進一步的調整。

  市場內每一幢房子的方位,拉佩都記得清清楚楚,透過炮管頂端特製的瞄準鏡往遠處看,那間肉鋪的房頂清晰可見。

  不過巫婆既然說莫納雷斯躲在地下,射屋頂顯然沒用。

  拉佩掏出地圖,在上面寫寫畫畫,還不時湊到瞄準鏡前,朝著那間肉鋪張望半天。

  時間一點點流逝,太陽升到頭頂又漸漸落下,溫度卻變得越來越高,這裡是垃圾場,漸漸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突然,底下傳來一陣呼喊:「我好了!」

  發出呼喊聲的是另外一個黑魔法師,他總算布好魔法陣,現在誘餌有了,羅網也掛好,就等獵物上鉤。

  此時,拉佩打開那隻箱子,箱子內放著十發炮彈。

  這些炮彈是按照拉佩的要求打造,他有佛勒的發射藥配方,那幾個侏儒照著配方把發射藥做出來,他試驗過,爆炸的效果非常相似。

  此刻拉佩唯一沒有把握的就是風,雖然他已經把風的因素考慮進去,但是風很難預測,說不定會突然來一陣狂風。

  拉佩靜靜地等待一刻鐘,終於拿起一發炮彈,同樣也是箭彈,不過材料完全不同,這發箭彈是用鋒鋼鍛造,頂端還鑲了一點精金。

  如果不算十字劍,也不算那十二把剛剛打造出來的血煉之劍,這發箭彈就應該最接近於無堅不摧。

  拉佩把裝著發射藥的藥包塞進子筒,把子筒推進炮膛,鎖上炮閂,再推到一旁,然後在炮尾的一個紅點上輕輕一按。

  「咚——」炮口發出一聲輕響,甚至比當初在沙利爾演示時那類似敲鼓的聲音還輕,不過炮口四周的空氣卻劇烈震動著,緊接著硝煙和火光噴薄而出,炮管也猛的往後一沉。

  轉瞬間,這座市場火光衝天,磚石、瓦礫滿天亂飛,中間還夾雜著許多血肉碎塊,大多是雞、鴨、牛、羊的血肉,不過也有人的,是那幾個肉鋪夥計。

  在旁邊的屋頂上,幾個蒙面人站在那裡。

  幾個蒙面人沒有被擊中,開炮前的一瞬間他們全都感覺到死亡的徵兆,連忙逃出去。

  幾個蒙面人也算見多識廣,但是看著剛才停留的地方,他們仍舊感到陣陣心悸,這一炮絕對恐怖,不只威力驚人,更可怕的是準頭。

  「炮彈是從旁邊那幢房子的窗口射進來的,穿透了二樓地板,從後面的窗戶打出來,再打進我們底樓的窗戶,接著再穿透底樓的地板射進地窖內。爆炸是在地窖內發生的,威力沒有絲毫洩漏,全都迸發出來,把整幢房子掀飛,卻沒有波及到周圍的房子。」為首的那個蒙面人看得非常清楚。

  這是何等的精準?

  「當初我聽說這傢伙一炮打斷六公里外的桅杆,總覺得這是吹牛,現在看來是真的……」一個身材肥胖的蒙面人嘆道。

  還沒等這個蒙面人說完話,又是一發炮彈打過去,這發炮彈幾乎沿著剛才的路線穿進來,一頭落進廢墟中。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火光飛竄、硝煙瀰漫,更多的磚塊和瓦礫被炸得四散亂飛。

  「通往地下室的通道被炸塌,需要把他挖出來嗎?」身材肥胖的蒙面人問道。

  「為我們的僱主默哀吧,不過他既然付了錢,我們就應該替他把工作做完。」為首的蒙面人冷哼一聲。

  「是啊,順便替算命、鬼龍,流星、水佬、陰釘他們報仇。」身材肥胖的蒙面人立刻響應。

  肥胖的蒙面人甩掉身上的長袍,露出一副圓滾滾的身體,這個人正是當初被西弗雇來對付拉佩的寒冬傭兵團的成員。

  「滾豬、豺狗,你們兩人負責牽制;肉塊主攻。」為首的蒙面人一口氣下了一連串命令。

  另外兩個蒙面人也撕掉身上的長袍,被稱作豺狗的傢伙身材瘦長,而且兩隻手很大,掌心粗糙無比,明顯是練手上功夫的。

  外號「肉塊」的人就是當初推著攻城錘撞擊德瓦爾子爵府邸的大漢,此刻他沒有運功,所以身體看上去還只是魁梧,遠沒有達到誇張的地步。

  「滾豬,送我們過去!」犲狗大喝一聲。

  滾豬猛的一跺腳,地上頓時多了一個洞穴。

  寒冬傭兵團的成員全都是能力者,滾豬的能力就是操縱土,在地上挖一個洞輕而易舉。

  滾豬和那些蜘蛛不同,他不只能夠在土裡行走,還可以帶人,這種在土裡行走的能力也不同於那些蜘蛛,並不是融入土中,而是開闢出一條通道,正因為如此,他用不著擔心在土裡的時候遭到攻擊,也用不著擔心被人用魔法或者神術禁錮。

  「我自己走。」肉塊沒有想過鑽地洞,他昂首闊步朝著炮彈射來的方向走去。

  在肉塊等人身後,一顆巨大的火球正緩緩升起,是火魔本人。

  突然,天空中出現許多閃光。

  火魔知道魔法協會的人已經注意到他們,他舉起雙臂,然後雙臂環抱於胸前——這是解決私人恩怨的意思。

  果然,那些閃光很快就消失。

  這就是響應,與此同時,火魔的耳邊響起一陣蒼老的聲音:「你解決私人恩怨,我不會管你,但是你記住,別波及無辜。」

  「是的,我會非常小心。」火魔不屑地說道,從他那調侃般的語氣聽得出來,他並不是很在意傳奇魔法師莫文。

  「我給你一個忠告,別太大意,他的實力遠遠超乎你的想像。」莫文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借助外物強行提升到大師的等級,先不說其中有多少虛實,就算他真的擁有大師的實力,又能夠維持多久?一刻鐘?半個小時?」火魔對於自己很有自信。

  在寒冬傭兵團中,火魔、滾豬、豺狗,還有已經死的流星和水佬都已經初步接觸了法則,同樣也是准大師,而火魔、滾豬、水佬也可以在短時間內擁有大師的實力,當初水佬要不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直接被炸死在河裡,以他的實力絕對可以剷平那幢別墅,也不至於讓鬼龍和流星雙雙殯落在那裡。

  這一次火魔會全力以赴,其他人也一樣。

  此刻火魔只擔心拉佩逃跑,他在琢磨怎麼讓對方無路可逃,突然耳邊又響起一聲轟鳴。

  在火光和硝煙中,「肉塊」真正地變成肉塊,他被炸了個粉身碎骨。

  下一瞬間,火魔感到心頭亂跳,他大吼一聲,身體瞬間膨脹。

  幾乎同時,一發炮彈穿透火魔的身體,不過這發炮彈和之前的那些炮彈不同,居然凌空炸開。

  數十尺外,火光一閃,緊接著瀰漫的火焰開始往中間匯聚,轉眼間恢復原狀,火魔渾身上下沒有絲毫損傷,不過他的臉色卻異常陰沉。

  火魔並不是在為肌肉都長進腦子裡面的肉塊默哀,肉塊在傭兵團中實力墊底,平時扮演的都是雜役和搬運工的角色,打仗的時候就是衝鋒在前的炮灰。

  因為肉塊死了,火魔少了一個主攻手,也少了一個吸引對方目光的靶子。

  火魔居然忘了那門火炮,這實在太不應該,不過也情有可原,以前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從來沒想到在一公里外會遭到火炮攻擊。

  「還好,至少已經產生吸引目標的效果。」火魔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遠處,那片垃圾山上已經打了起來。

  滾豬的地行術和那些蜘蛛不同,類似於傳送,但不夠靈活,只能到達想去的地方,沒辦法隨意在土裡亂跑,但是這也有一個好處,就是速度極快,所以拉佩開炮的同時,滾豬和犲狗也到了。

  在寒冬傭兵團,滾豬和豺狗這一胖、一瘦是固定的組合,滾豬擅長操縱土,又肥得像豬,防禦力極強,而豺狗手上功夫了得,擅長近身肉搏,兩個人一攻、一守,喪生在他們手底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不過有一件事倒很清楚——他們曾經殺掉過幾個大師級的人物。

  滾豬還沒從土裡出來,就已經準備好一份大禮。

  大地劇烈震盪起來,那些棚屋東倒西歪,紛紛崩塌,緊接著整座山頂塌陷下來。

  滾豬在那裡施法,豺狗卻已經衝過去,豺狗是被滾豬直接送過來,出來的時候就在那門火炮的旁邊。

  這招不但陰狠,而且隱秘,有地震術的掩蓋,誰都不會想到豺狗會從地底過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死在這招之下。

  不過這一次,滾豬和犲狗的絕招失效了。

  豺狗剛從地底冒出來,看到的卻是如同旋風,又快如閃電的劍刃風暴。

  豺狗擅長的也是速度,但是眼前的劍法遠遠超出他應付的能力,甚至連躲都躲不過,於是他只能格擋,他忘了已經多久沒有被逼到這種境地。

  最終,豺狗擋住了。

  如果換成其他強者絕對擋不住,因為那把銀色長劍無堅不摧,任何兵刃都會被削斷,唯獨豺狗例外,他玩的是徒手,但手再硬也不可能和鋒利的兵刃比,所以他的格擋是避開對方的鋒芒,然後鎖住敵人的兵刃。

  不過豺狗馬上就鬆手,不是他要鬆手,而是不得不放開,因為另外三柄一模一樣的劍朝著他刺來。

  就算鬆手,豺狗仍舊不夠快,因為他遇到的是最快的劍,至少他沒看過比這更快的劍。

  此時,豺狗不得不動用自己的絕招。

  剎那間,所有劍都靜止在半空中。

  但也不是完全靜止,而是變得慢下來,彷彿空中有一層膠水把這些劍全都凝住。

  霎時豺狗趁機一閃,瞬間消失不見。

  此時禁錮的力量消失,那四把劍又重新動起來。

  在另外一邊,有六把劍圍著滾豬亂刺。

  滾豬的實力絕對恐怖,在寒冬中,他的實力僅次於火魔,地位還在水佬之上,甚至傳聞他的實力已經超越老大火魔,只是他一直不肯表現出來。

  和豺狗一樣,滾豬也有自己的底牌。

  滾豬的身體四周籠罩著一道土黃色光環,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光環是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一層又一層,一圈又一圈,重重疊疊不知道有多少,這些光環算不上堅不可摧,但面對崩解的力量,簡直就是一捅就穿,但是緊接著長劍竟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吸住,然後朝著地面拉扯。

  這層層疊疊的光環居然有如此詭異的效果,簡直和傑克傳授的防禦術一模一樣,只不過滾豬隻會把對方的攻擊偏轉向下,而傑克傳授的那套東西,自由度要大得多,甚至可以把對方的攻擊偏轉回去。

  「玩偏轉?你還不夠資格。」拉佩冷笑一聲。

  下一秒鐘,拉佩的劍法變了,六把長劍不再瘋狂鑽刺,而是變成劈砍,從上往下,沒有絲毫變化,就如同滾滾而來的車輪——這招就叫車輪斬。

  劍砍上去,瞬間被滑開,朝著地面斬去,巨大的力量讓劍的速度變得更快,六柄劍變得越來越快,「蜂鳥秘劍」原本就會越使越快,現在又多一股外力;就像車輪從山上滾下來,只要山坡夠長,車輪的速度最後會變得非常恐怖。

  隨著幾把長劍揮舞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四周的空氣漸漸震顫起來,震顚的幅度越來越大,同時響起嗡嗡的聲音,一開始還很輕,漸漸的變成轟鳴。

  圍攻滾豬的是拉佩的三個分身,此刻他們已經徹底駕馭不住手中的劍,好在車輪斬沒有任何變化,就算駕馭不住都沒關係。

  滾豬被砍得臉色發白,他身體四周的光環閃爍不定,別人看不出來,他卻很清楚,光環添補的速度已經趕不上消耗的速度,偏偏他有苦難言,別看這招防禦無敵,但是開啟光環的同時他也沒辦法出招,既不能反攻,也無法逃脫,完全是挨打不能還手。

  突然,無數光線從四面八方射來。

  是拉佩請來的另外一個魔法師出手,這就是事先布好的魔法陣。

  光線來自一塊塊寶石,這都是拉佩在煉金工場買的,能夠當作監視的「眼睛」,同時還具有攻擊力,能夠射出細如髮絲的一道光束。

  這是拉佩從佛勒那裡得到的啟示,當初佛勒在紅楓大道的別墅內就布設許多射線武器,流星就是死在這招之下。

  射線類的魔法速度最快,可惜威力最弱,一向被人無視,但是當射線的數量變得非常龐大,並且有魔力池源源不斷地提供魔力,它們就會變得非常可怕。

  一道道極細的射線不停射在黃色的光環上,光環被打得飄搖不定,還被激起一圏圈漣漪,場面就像下雨般。

  「你去對付另外那個瘦子!」拉佩大聲吼道。

  拉佩的話音剛落,心頭頓時升起一陣警兆。

  下一瞬間,一道火光閃過,整座垃圾山轟然炸開。

  火魔出手了,他剛才一直沒有出招,並不是在看熱鬧,而是在積蓄力量。

  當初流星以生命作為代價,發出最強的一擊,把紅楓大道的別墅砸成一片廢墟,要不是佛勒另外有一套佈置,恐怕那些人全得死於非命,而火魔隨手發出的一顆火球,就和流星捨命一擊的威力相當。

  這就是火魔能夠成為寒冬老大的原因,和其他成員比起來,身為老大的他反倒沒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手段,他只會兩招,一招就是剛才的化火瞬移,本質其實是短時間火元素化,另外一招就是火球術。

  火球術是元素魔法中最基本的一種,任何一個元素魔法師都能夠搓出一顆火球,哪怕一個專精於冰系魔法的魔法師也能做到;同樣,拉佩、安德雷、佛勒也會,這簡直就是基礎中的基礎。

  但是很少有人對火球術的理解比火魔更深,他放棄其他魔法,專攻火球術,所以他的火球術與眾不同。

  剛才那一擊是「聚炎爆裂火球」,需要事先準備,準備的時間越長,聚集的火元素越多,威力就越大。

  聚炎爆裂火球是所有火球中威力最大的一種,核心溫度超過兩千度,鋼鐵都會被熔化,此刻那片棚屋區更是徹底化為飛灰。

  「你真夠狠的,也不怕傷及無辜。」底下傳來拉佩的聲音,不過聲音虛無縹緲,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傳過來。

  火魔並不回答,他一向很少說話,他五指一彈,五道火光如閃電般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這是急速火球,但說是火球,其實應該算是火珠,每一顆只有龍眼大小,威力自然不會大到哪裡去,但是速度實在太驚人,絕對不比閃電慢多少,甚至遠在子彈之上。

  下一秒鐘,火魔瞇起眼睛,因為他感受到火球全都被劈開。如果只是被擋開,他絕對不會意外,如果是被閃開,他也可以理解,但是被劈開就有些麻煩。

  這要多快的劍法才能做到?至少要比火魔的火球快吧!

  別說是火魔,連拉佩都沒有想到,他只是看著那五顆火球,在腦中想著怎麼擊破它們,這五顆火球就自己破開。

  突然,拉佩閃出一道念頭:難道這就是劍意?

  劍意玄之又玄,誰都說不清是怎麼回事,有人說劍意是一種意境,一旦掌握這種意境,就能夠看透世間萬物的本源,也能夠隨意調用大自然的力量,明明是武者,卻能夠擁有類似魔法師的能力。

  也有人說劍意是一種意念,沒有什麼東西比意念更快,眼睛看到,心頭一動,立刻就能將對手斬殺。

  當然還有一種說法,認為劍意是意境和意念的融合,終極的狀態就是心念一動,立刻就能夠調用大自然的力量滅殺對手,或者乾脆直接將對方殺掉,這幾乎是神的力量。

  拉佩不敢去想,也沒空去想,這裡是戰場,他的面前是三個可怕的強敵。

  拉佩立刻抽出兩道分身,朝著火魔殺去,剩下一道分身仍舊和滾豬在周旋。

  分身的本質上是鏡像,類似於投影,可以在透明和不透明之間任意改變,戰鬥的時候當然選擇透明,兩道分身行動起來又異常迅速,所以幾乎看不見,只能看到兩片飛旋的銀光。

  火魔並不知道這是什麼,他以為是傀儡、魔偶之類的東西,不過他感覺到威脅,身體瞬間一抖,整個人頓時變得異常詭異。

  此時火魔的頭髮變成熊熊燃燒的火焰,裸露的皮膚也變得如同岩石般,而且到處能夠看到裂縫,不過這些裂縫亮得刺眼,彷彿他的身體內部全都是岩漿。

  「怪不得你叫火魔。」拉佩以前看過一次火魔,那也是他第一次和寒冬傭兵團打交道。

  那時拉佩剛剛離開王宮,在離王宮不遠的地方遭遇寒冬的伏擊,傑克一腳把拉佩踢出馬車,讓他獨自先逃,當時他只看到天上有一道渾身是火的人影。

  現在拉佩看明白了,火魔之所以擁有如此可怕的實力,是因為他選擇了魔化。

  能力者可以捨棄自己的人類身軀,遵循血脈的力量,把自己變成另外一種生物,這就是魔化,魔法師也能魔化,也就是無限接近於提供魔源的那種生物。

  拉佩選擇的是以狼人的爪子作為魔源,如果他願意,可以漸漸向狼人靠攏,最終徹底變成一個狼人,這種變化不同於變形術,是不可逆的,一旦變化後就再也變不回來。

  「原來你平時的樣子全都是幻象。」拉佩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火魔能夠化火瞬移。

  拉佩剛才還在納悶,人類應該不可能做到這樣才對,讓自己變成元素,然後再變回來,這是魔法界的幾個終極目標之一,可惜到現在為止,還只能藉助魔法陣來實現。

  元素化的好處很多,比如能夠遠距離傳送,有些魔法門就是基於這個原理,而且從理論上來說,把自己元素化然後重組,就可以治好一切損傷,這也是元素生物很難殺死的緣故。

  火魔並不回答,他雙手一揮,無數火球從身體四周的虛空中浮現,朝著那盤旋飛舞的四把長劍砸過去。

  四把劍速度快到極點,只見劍光不停閃動,所有火球瞬間被刺穿或者削成兩半——這就是拉佩從斬殺巨蛇的老騎士那裡得到的傳承,以攻對攻,以攻為守,只攻不守,這其實是三個境界,此刻他還處於以攻對攻的境界。

  事實上火魔的打法也是這樣,同樣以攻對攻,火球術本來就是攻擊型魔法。

  拉佩和火魔的出手都極快,拉佩快速挺進,一路上雙劍閃動,半徑兩尺內完全成一片「真空」,沒有一顆火球能夠靠近,火魔也不差,他是魔法師,方圓百尺都是他力量覆蓋的範圍,只要他念頭一動,就會有一顆火球憑空生成,有時候火球直接出現在拉佩的身旁。

  當然,這些火球根本就不可能成形,拉佩甚至不需要動用手中的長劍,念頭一動,剛剛凝聚且連雛形都沒有的火球就會被擊散。

  不過拉佩想要干掉火魔也沒那麼容易,火魔的化火瞬移絕對是一種很麻煩的能力。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18 08:23 PM

【第八十五話】 了結恩怨

  一股寒意從拉佩的心底湧起,渾身汗毛乍然而立,心頭升起一股莫名的驚悸,感覺到身後有人。

  但拉佩已經來不及做出反應,下一瞬間,他感覺到一股寒意直逼心口。

  那是一把短劍,一把鋒利無比的短劍,劍尖已經抵在拉佩的脖頸上。

  這是一個真正的刺客、一個經驗豐富的刺客,知道哪裡才是一擊致命的要害,他不但看破拉佩真身所在的位置,也看破拉佩身穿「重甲」。

  對於身披重甲的鐵烏龜來說,胸口、大腦這類要害肯定被重重保護,反倒變得不再致命,最致命的地方是脖頸,因為脖頸需要轉動,必然有縫隙。

  刺客確實找到縫隙,劍尖順勢滑進去,結果被擋住。

  刺客被經驗誤導,中了傑克的心理陷阱,他絕對沒想到這件鎧甲防禦最強的地方就是接縫處。

  劍尖蕩起一圏波紋,足以刺穿鋼板的巨力被卸去一小半,接著被偏轉一小半,然後被崩解一小半,最後的衝擊被鎧甲本身吸收,與此同時,和鎧甲接觸的那部分劍刃被腐蝕掉。

  直到這時,拉佩才反應過來,他順著劍勢側轉身體,同時右手朝著背後一指,無形的劍刃疾射而出。

  拉佩心頭的驚悸並沒有消失,反倒愈發清晰。

  突然拉佩感到右眼狂跳,而且他看到一絲陰影。

  那個刺客居然不在拉佩的背後,而是在他的面前,剛才那一下是虛招——這絕對是一個大刺客。

  不過拉佩的臉上卻沒有露出絕望之色,反而還帶著一絲笑意。

  剎那間,無數纖細的光線從拉佩的身上射出來,他給魔法師用來佈置陷阱的寶石並不是全部,另外一小半寶石被他鑲嵌在身上。

  那個預言師曾說過拉佩會遭遇凶險,他怎麼可能不多加小心?

  這就是拉佩最後的王牌,沒有什麼能比光更快,哪怕閃電的速度也比光慢一千多倍。

  此時大刺客先出手,短劍刺下來,這次的目標是拉佩的右眼,這個更是要害。

  拉佩的鎧甲連著頭盔,頭盔是封閉式的,連眼眶上都鑲嵌著兩塊很厚的玻璃,此刻玻璃已經崩碎。

  劍被擋住,玻璃只有薄薄的一層,比紙還薄,底下是一塊赫羅納科爾合金,是用百分之五的精金和其他一些材料熔煉而成,硬度和鑽石差不多,除了高純度的精金,沒有東西比它更硬。

  這原本就是一個陷阱,一個拿拉佩自己當作誘餌的陷阱。

  幾乎同時,大刺客被射線命中,他悶哼一聲,閃身就撤。

  不過現在想要撤退都晚了,拉佩開始反攻,他雙劍齊出,連環擊刺。

  此刻,拉佩的右手握著十字劍,左手拿著一把和十字劍同樣大小和形狀,重量相同,連中心位置也一模一樣,前段也同樣能夠射出一道力場劍刃的長劍。

  和火魔交手的時候,拉佩一直沒有發揮出真正的實力,只有當十字劍出現在右手的時候,他才是最強的狀態。

  出手的不只是拉佩的真身,旁邊還有兩把劍等候在那裡。

  寒冬的漏網之魚以火魔最強,滾豬其次,豺狗是最弱的,因此拉佩怎麼可能用兩道分身去追殺?其中一道只是幻影,真正的分身早已經潛伏在這裡。

  拉佩和分身都沒留餘力,四把劍交織成一片劍網。

  拉佩的劍快,大刺客的劍更快,當初刺殺比格•威爾的時候,大刺客根本沒有盡全力,甚至連十分之一的能力都沒拿出來。

  此時,拉佩的四把劍全都被擋下來。

  拉佩的眼睛被兩片赫羅納科爾合金擋著,根本就看不見,但是他有超凡的感知力,甚至比眼睛更好用,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甚至連地下百尺的地方都清晰可「見」,除了沒有眼睛看得那麼遠,簡直是完美無缺,所以他知道自己的每一劍都被大刺客後發先至,在半路上攔截下來。

  大刺客的劍明明沒有拉佩快,但是總能夠未卜先知般擋在拉佩進攻的路線上,哪怕他中途變招也沒用——這絕對也是某種意境。

  拉佩倒也沒氣餒,他有一種感覺,大刺客的意境和他的意境沒有高下的區別,只是他領悟到的境界太低,更何況拉佩也沒輸,此刻是他在進攻,大刺客在防守,而且他的劍法還沒施展開,劍還可以更快。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慘叫,豺狗已經變成一條半死不活的廢狗,他的雙手沒了。

  分身是本體的鏡像,當拉佩的本體達到最強的一瞬間,他的分身也都變成最強的狀態,不只是力量、速度和反應能力,還有經驗。

  一個剛剛觸及法則的准大師,面對已經掌握了法則,甚至能夠熟練運用法則的大師,結果不言而喻。

  更何況,旁邊還有無數光線不停攢射,原先潛伏在一旁的黑魔法師很聽拉佩的命令,將目標轉換成豺狗。

  沒人知道豺狗是先被光線射中,還是先被雙劍削掉手臂?反正他已經是一個死人。

  下一瞬間,那些劍光在豺狗的身上劃過,縱橫交錯,不知道劃過多少劍?

  豺狗靜靜地站在那裡,當一陣風吹過,他一下子坍塌下來,變成無數細碎的肉塊。

  斬殺豺狗後,那道分身加入拉佩這邊的戰鬥。

  原本是四把劍,現在變成六把,又一個分身的加入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大刺客再也抵擋不住。

  「砰!」一聲巨響,滾滾的濃煙籠罩住戰場。

  這可不是普通的濃煙,不但遮蔽視線,還屛蔽所有感知,不管是溫度、濕度、血液、氣味和聲音全都被掩蓋起來,哪怕拉佩擁有超凡的感知也沒用。

  拉佩很鬱悶,事實上他也準備不少煙霧彈,沒想到自己沒用著,對方先用了。

  「這傢伙逃得倒快。」拉佩冷哼一聲,他敢肯定這個刺客就是刺殺比格•威爾的凶手,但沒有理由,完全是一種直覺。

  「那不是普通的大刺客。」比格•威爾在戒指內輕嘆一聲。

  「放心,我會幫你報仇,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他。」

  比格•威爾曾經的要求,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成拉佩的執念。

  不過,拉佩的注意力很快就轉到火魔和滾豬的身上,剛才為了釣魚,他沒有施展全力,現在應該結束這場戰鬥。

  「投降吧,我很欣賞你的能力,反正你在寒冬裡面也不算很得志,以你的實力絕對可以坐上老二的位置,但老二卻是那個女預言師,甚至另外一個控水師的地位都比你高,而我的身邊恰好缺少一個擅長防禦的人。」拉佩最終決定勸降。

  「你說的是真的?」滾豬將信將疑。

  「我們可以簽一份契約。」拉佩說道。

  滾豬鬆了一口氣,他身上的光環漸漸消失,可就在最後一道光環消失的瞬間,意外發生了,滾豬的腳下突然出現一座地洞,咻的一聲,他的身體沉入洞裡,不過也在同一瞬間,一根根極細的光線從四面八方射來。

  滾豬的防禦力極強,但這指的是他被光環籠罩的時候,此刻他忙著開啟逃生信道,身上只有一道自行發動的防禦壁障。

  壁障頓時被擊碎,下一瞬間,滾豬露在地面上的半截身體就被打成馬蜂窩。

  拉佩也出手了,但他攻擊的不是滾豬,而是那座突然出現的地洞,那座地洞並不是原本就有的洞穴,而是魔法的作用。

  所謂魔法,就是將元素、力場或者能量揉合在一起,讓它們產生作用,只要其中的一個環節崩解,魔法就會解除,這就是破魔的原理。

  劍光一閃即逝,地洞也隨之消失,滾豬的半個身體被埋在土裡。

  「很遺憾,你做出錯誤的選擇。」拉佩冷冷地說道。

  劍光再閃,和豺狗一樣,滾豬也變成無數碎塊。

  拉佩可以放過當初的漢德,也可以和西爾維婭這樣的人化敵為友,卻不會相信寒冬的這些漏網之魚。

  雖然拉佩喜歡用利益打動別人,但是他同樣也很清楚,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利益,還有一些別的東西,比如親情、愛情,還有友情。

  滾豬和豺狗的搭檔能夠持續那麼久,這兩人的友情恐怕已經超越一般的程度,留著滾豬絕對是一個麻煩,所以滾豬就算真的投降,拉佩也不會相信。

  滾豬也死了,曾經的寒冬只剩下火魔一人。

  拉佩的五道分身和一個本體圍攏上去,與此同時,一道道光線朝著四面八方射來,可惜的是這些光線對生命體非常有效,就連那個大刺客挨了一下也受重傷,滾豬更是瞬間被殺,但是對元素類生物的效果卻並不怎麼好,特別火魔每一次瞬移就會重組,所有的傷都會癒合。

  「好,很好,是我小看了你!從現在開始,我將徹底放棄尊嚴,用一切手段來報復你,讓你也品嚐重要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死去的悲哀!」火魔很不甘心地怒吼道,他打算逃了。

  火魔不得不逃,他的不死之身是有代價的,就像那條巨蛇,每一次復原都會比原來小一圈,他消耗的則是魔力。

  可惜,拉佩不會讓火魔如願以償。

  此時所有分身瞬間消失,十把長劍同時插在地上,拉佩的真身則打出一道金色光芒,這道光正打在火魔的身上。

  下一瞬間,火魔的身上竄起數十尺高的火焰,他的氣息一下子變得異常強悍。

  而拉佩釋放的是熱血沸騰,光明神術中最簡單也最常用的一種。

  越簡單的神術越容易疊加,拉佩最多能夠疊加三十二重,這足以讓一個懦夫變成無所畏懼的勇者,讓一個幼兒成為狂暴悍勇的戰士,不過這樣的效果只能持續兩秒,因為兩秒後他們就會生命枯竭,魂飛魄散。

  火魔的反應絕對夠快,火焰一竄起來,他立刻知道不妙,強行抑制住狂湧的生命能量。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桀桀怪笑,緊接著一道沙啞低沉的女人聲音響起來:「你肯定壓制得很辛苦吧?我來幫你。」

  「不——」火魔大叫一聲。

  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了,原本飛騰的火焰瞬間收回來,只剩下緊貼身體的薄薄一層,看上去還飄搖不定,好像隨時都會熄滅般,火魔看上去也變得蒼老無力,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下一瞬間,火魔被飛旋的劍刃砍成無數碎片。

  拉佩沒有就此停手,他繼續揮舞著長劍,不停切割著半空中的那團火焰。

  火焰在迅速散開,越散越遠,越來越稀薄,漸漸連輪廓都看不清楚,變成一片朦朧的火光。

  突然,拉佩感覺到手腕一鬆,手臂上的蛇鐲飛了出去。

  四周的火光頓時重新聚攏起來,不過並沒有聚攏成人形,而是投進蛇鐲中。

  蛇鐲變得越來越亮,也變得越來越紅。

  越來越稀薄的火光隱約化作一張人臉,是一張滿佈惶恐的臉。

  火魔沒死,元素生物都不容易死亡,但是現在他要死了。

  連拉佩都沒想到,蛇鐲居然是元素生物的剋星,不過仔細一想,也能夠理解,不管是那條巨蛇,還是法老雷恩,存在的形式就和元素生物差不多,兩者肯定有某種淵源。

  火光中那張惶恐的面孔漸漸消失,在蛇鐲的中央,一個光點正變得越來越亮,也變得越來越長,漸漸化作蛇的模樣。

  拉佩頓時覺得毛骨悚然,心底升起一股衝動,想要去砍一劍,因為那條巨蛇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

  好在,拉佩最終按捺住這股衝動,因為直覺告訴他,那條蛇沒有危險。

  「為什麼是蛇?難道一定要是蛇?」拉佩輕聲低語道,並不是說他不喜歡蛇,而是當初那條巨蛇鬧出太大的動靜,已經在被光明神殿注意到,他不想因此惹上麻煩。

  那條蛇似乎感覺到拉佩的想法,瞬間散開,變成一團如同軟泥的東西,一會兒變成蟾蜍,一會兒變成蜥蜴。

  與此同時,一些記憶憑空出現在拉佩的腦中,這是之前沒有得到的記憶。

  那條巨蛇並沒有徹底死亡,事實上它根本就不會死亡,除非蛇鐲被毀掉。

  巨蛇被斬殺後,重新化作胚胎,之前它一直沒有復活,是因為缺乏復活的條件,而復活的條件很簡單,只要提供足夠的生命力,這也是當年發生吸血事件的原因。

  得到蛇鐲後,拉佩一直沒有殺過人,所以它一直處於沉睡的狀態。這次的戰鬥讓它甦醒過來,豺狗和滾豬死的時候,它已經偷偷吸取他們的生命力,現在又吞噬火魔,使它徹底甦醒過來。

  巨蛇被創造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打下印記,必須百分之百地服從主人的意願,拉佩不希望它的模樣是蛇,它就必須遵從。

  「最好變成一把劍。」拉佩又自言自語起來。

  光點不停變幻著,卻始終沒有變成劍的模樣。

  下一瞬間拉佩明白,又有一些記憶從他的腦中湧出來。

  巨蛇只能變成動物,而且是最基本的生物,比如蛇、鼠、犬、鳥,它會擁有和那種動物完全一樣的身體構造,也會擁有其能力,比如變成蛇,它就只會遊走;變成狗,它就會奔跑,變成鳥,它就會飛翔。

  之所以原本的形態是眼鏡蛇,是因為眼鏡蛇不但擁有毒牙,還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就是噴射毒霧。

  毫無疑問,能夠最有效地利用崩解法則的狀態就是眼鏡蛇;可惜,拉佩不敢用。

  突然,拉佩的腦中閃出一種生物,或許這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他已經死了。」站在集市的外面,巫婆咧著嘴,露出滿嘴爛牙,眉開眼笑地說道。

  巫婆當然感到高興,因為和目標人物一起死的還有另外一個人,一個她認識的人,也是她的同行。

  沒有什麼比殺掉同行更好的,一來可以減少競爭對手;二來那人留下的遺物全都是巫婆用得著的,甚至有不少是她找了大半輩子的東西。

  拉佩抽出一疊金元券遞過去,這裡是馬內,金元券正好用得上。

  不過考慮到王室很快就要完蛋,政府也會發生巨大的改變,金元券還能用多久已經成了一個眾人都在猜測的謎題。

  正因為如此,拉佩到馬內後就大手大腳地花錢,為的是在這些金元券變成一文不值之前,把它們全都變成真正有用的東西。

  當然,另外一個原因是拉佩需要背負更多的債務。

  隨著實力的提升,以及地位的鞏固,拉佩越來越感到危機的臨近,所以他得在另外一個方面負債得更厲害。

  而拉佩也有條件這樣做,隨著局勢變得越來越惡劣,尤特人的處境也越來越糟糕,而他在尤特人心目中的地位也越來越重要——因此他可以欠更多債。

  「還有一樣報酬。」巫婆桀桀一笑。

  拉佩隨手抽出一疊東西,大概有十幾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很少有人能看懂的符號和公式。

  但巫婆看得懂,另外一個黑魔法師也看得懂,兩人只掃了一眼,眼睛就再也移不開了。

  黑魔法師想伸手去搶,巫婆就牢牢護住那十幾張紙,甚至張嘴就咬黑魔法師伸過來的手。

  「你們自己分配。」拉佩樂得看熱鬧。

  巫婆笑嘻嘻地把那十幾張紙塞進口袋內,心滿意足地說道:「很高興和你合作,以後如果還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就直接找啞巴,他會通知我們。用不著找那幫吸血鬼,他們心可黑了,要抽走三分之一的僱傭費。」

  「沒問題。」拉佩當然答應,想請人幫忙,最好的辦法就是靠熟人介紹,這樣更保險,花費也少得多。

  「我也一樣。」魔法師也連忙說道。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警鐘聲,顯然警察已經知道這邊完事,所以跑過來收拾戰場。

  「再見。」

  「回頭見。」

  拉佩三人互相打了聲招呼,然後分成三個方向迅速離開。

  拉佩在巷子中穿來穿去,一邊走,一邊看著手指,他的左手微微抬起,食指伸著,指尖上隱約可見一點紅光不停閃爍。

  那並不是什麼紅光,而是拉佩剛剛得到的寵物——一隻跳蚤,這就是拉佩的選擇。

  跳蚤有用來吸血的口器,和毒蛇的毒牙一樣,能夠讓崩解的法則發揮作用,不過更關鍵的是跳蚤的速度最快。

  當然這個最快並不是絕對數值,而是相對於體重、身高來說。

  從傳輸過來的記憶中,拉佩知道一件事,巨蛇最初的速度也沒這麼恐怖,只是和一般的蛇差不多,但是隨著它變得越來越大,力量和速度也在增強,只有一尺長的時候,爬行速度是每小時五公里左右,當長到一百尺長時,速度就提升一百倍,時速也到五百公里,比鷹隼俯衝的速度還快。

  如果變成跳蚤也是這樣,那就太恐怖了。

  擁有蛇鐲後,拉佩和這只跳蚤之間有著某種特殊的連繫,比如共享一部分能力,像法老雷恩出手的速度快得驚人,就是從巨蛇那裡共享來的能力。

  拉佩很期待自己也能得到同樣的餽贈,而想要讓這只跳蚤快速成長,辦法很簡單——只要不停殺人。

  原本拉佩沒想過殺太多人,不過真這麼做的話,他也不會有心理障礙,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壞人實在太多,根本就殺不完,僅僅是那些最壞的人就已經殺不盡了。

  想想看,當初攻打塔倫的海盜有多少?那些海盜每一人都雙手沾滿血腥,血債纍纍,要是能殺光他們,恐怕就足夠這只跳蚤恢復原來的實力。

  拉佩正琢磨著怎麼讓那些罪有應得的人受到懲罰,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呼救聲。

  拉佩並不是聖人,他不打算出手,只當作沒聽見。

  又是一陣呼救聲,拉佩皺起眉頭,那聲音非常耳熟,應該是認識的人。

  這下子不能袖手旁觀,拉佩朝著呼救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呼救聲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離拉佩所在的位置至少有三座街區,如果換成一般人根本就聽不到

  對於以前的拉佩來說,三座街區的距離只是眨眼的工夫,對於現在的他更不在話下,轉眼之間,他從一條小巷裡面走出來。

  在十尺外的街道上,有一輛馬車正遭到圍攻,顯然是一輛貴族的馬車,車伕已經被石塊砸死。

  此刻,幾十個壯漢握著棍棒亂打一個像是管家的老人,老管家已經出氣多,進氣少,車門邊上還站著一個護衛,但是他不敢亂動,因為不遠處的半空中懸浮著一個魔法師。

  拉佩看了那輛馬車一眼,立刻明白他為什麼會覺得呼救聲熟悉,因為呼救的人是娜達利雅,他剛剛來馬內的時候,為了打入貴族圈子,千方百計接近的侯爵千金。

  先不說娜達利雅和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之間的親戚關係,只憑當年領拉佩進貴族圈的人情,他就不能無動於衷。

  拉佩在旁邊的牆壁上抓了一把,捏下一塊牆角,然後用力搓了搓,磚塊就變成許多細小的顆粒。

  拉佩扣緊食指,連連彈出,那些小石子如同子彈般飛出去,打在圍攻者的腿上。

  拉佩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畢竟他和這些平民沒什麼仇怨,沒必要下狠手。

  不過找死的人總是有的,突然拉佩看到有人舉起槍瞄準他。

  「砰——」槍響了,不過響的是拉佩的槍。

  拉佩撥動轉輪,他的槍重新變成待發狀態,然後看了那個魔法師一眼。

  魔法師猶豫一會兒,最後他退後幾尺,雖然有意偏袒,因為看到馬車上只有幾個小孩,他也不打算做得太過分,再說拉佩給他的感覺很不好對付。

  對於魔法師的識趣,拉佩很滿意。

  就在這時,拉佩又感覺到一絲淡淡的殺氣。轉頭看去,看到百尺之外一幢房子的二樓露出一張臉。

  這張臉讓拉佩感覺有那麼一絲熟悉,應該是在射擊倶樂部見過,也算熟人,沒想到現在變成仇敵。

  下一瞬間槍聲又響,又是拉佩搶先開槍。

  不過這一次拉佩有意抬高槍口,子彈擊碎玻璃,打掉在二樓那個人戴在頭上的帽子,碎玻璃飛濺那人一臉,好像傷到眼睛,不過他的命至少保住。

  拉佩不是冷酷無情的人,不過他也不是爛好人,這一槍沒有致命已經是他最大的善意,不過這也提醒他一件事,現在不是慢慢敘舊情的時候,得快點離開,於是他快步走到馬車前面。

  站在車門口的護衛倒也明白拉佩是自己人,連忙讓到一旁。

  「娜達利雅小姐,很榮幸再一次和你見面,不過現在時機不對,我們最好在對方的大隊人馬到來之前離開這裡。」

  拉佩朝著車裡看了一眼,除了娜達利雅之外,還有兩個男孩,一大一小,大的十歲左右,小的只有五、六歲,面容和娜達利雅有幾分相似,應該是她的兩個弟弟。

  緊接著,拉佩轉身朝著躺在地上、滿臉是血的老管家釋放一道治療術。

  這一次可不是疊加的治療術,拉佩是在救人,而不是殺人。

  隨著一道白光落下,老管家身上的血跡漸漸消失,頭上的傷口也慢慢癒合,臉上的淤青逐漸淡去。

  「是你?」娜達利雅終於認出拉佩。

  想起當初和拉佩認識的情景,娜達利雅恍如夢中。

  時隔半年,現在的拉佩早已經不是那個剛剛來到馬內,拚命想要擠進貴族圈的外鄉人,早已把娜達利雅等貴族遠遠地甩在後面,就連當初為了她爭風吃醋的小胖子保得利,現在也沒有絲毫相比的念頭。

  「只剩下這輛馬車,你們肯定走不了,乾脆下車跟著我走怎麼樣?」拉佩問道。

  拉車的馬早已經不知道被誰搶走,那些圍攻者不全是為了正義和自由,更多的人純粹就像強盜、小偷和暴徒。

  娜達利雅猶豫一會兒,看了躺在地上抱著腿嗷嗷叫的那些平民一眼,再看著他們凶狠的眼神,於是她一把抱住最小的弟弟,再拉著另外一個弟弟下了馬車。

  與此此時,護衛走過去把老管家攙扶起來。

  拉佩隨手一揮,一道幻影術立刻籠罩在所有人的身上,轉瞬間他們的樣子就變了,全變成老頭和老太太。

  這只是一道非常簡單的幻術,只能大致改變外貌,就像套了一件寬大的衣服,又戴了一張面具,遠看也許無法分辨真假,可一旦靠近,立刻就能看出破綻。

  好在拉佩只需要娜達利雅等人走在大街上不讓人發現,而不是讓他們喬裝潛入某個戒備森嚴的地方。

  突然拉佩抬起手中的槍,根本不瞄準,朝著天空就扣動扳機。

  天空中,有一面鏡盤正漸漸偏轉過來,不過沒等它偏轉到位,就被一顆子彈擊中,應聲而碎。

  這已經是第三次,拉佩早已經有經驗,怎麼可能讓鏡盤再來搗亂?

  遠處懸浮在半空中的那個魔法師先是一愣,不知道這是在做什麼,緊接著他就明白,兩眼頓時瞪得老大。

  那個魔法師已經知道拉佩的身份,而拉佩手裡的那把火槍讓他感到頭皮發麻,他早就聽說南方艦隊就是覆滅在這種火槍之下,一公里外可以要人性命,還是直接打爆腦袋,讓人連施救都來不及。

  原本那個魔法師還有些不太相信,現在他相信絕對比傳說中還要誇張,要知道,天空中那面鏡子直徑才二十公分,比人的腦袋還小一圈,拉佩根本就不瞄準,甚至瞧都沒瞧一眼,隨手一槍就打碎鏡盤,如果是打人的話,豈不是百發百中?

  這絕對是魔法師的剋星,這讓那個魔法師暗自慶幸自己的選擇,他如果表現出一絲敵意,恐怕現在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你能不能幫我藏一下西札爾的屍體?」娜達利雅為難地牽了牽拉佩的袖管,她說的顯然是死了的車伕。

  對於這種多餘的事,拉佩一向沒有好感,不過身為侯爵千金居然能夠想到下人,這還是很不錯的,恰好他的手裡有收屍體的袋子。

  拉佩之所以帶著屍袋,是因為上一次去法老雷恩的故鄉,結果弄了一堆戰利品,卻沒辦法攜帶。

  那隻大蜘蛛就算剖開,也要兩輛大車才能裝得下,最後還是傑克偷來一艘平底沙船,他們才得以運到下游,然後由西爾維婭的手下負責看著,拉佩他們聯絡島上,派一艘大海船過來把那些戰利品運走。

  有過這樣的經歷,拉佩不希望再有第二次,所以他讓佛勒製作一隻大袋子,袋子的容積很大,相當於一間房間,只用來裝一個死人絕對綽綽有餘。

  拉佩從背後取出那隻袋子,袋子是捲起來的,像一隻小包裹,抖開後長兩尺、寬一尺半,和一輛大車差不多。

  此時車伕的屍體被扔進去,屍體瞬間收縮起來,變成一尺多長,看上去就像是一具人偶。

  拉佩拎起袋子轉身就走,娜達利雅抱著弟弟緊跟在後。

  那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看著娜達利雅,突然大叫起來:「我走不動!」

  娜達利雅停下腳步,她為難地看了看弟弟,又轉頭看了拉佩一眼。

  拉佩停下來,不過他什麼都沒說。

  娜達利雅非常為難,她又看了看護衛。

  護衛暗自嘆息,他放開老管家,彎下腰,半蹲著。

  男孩一下子跳到護衛的背上,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走在最前面的拉佩皺了皺眉頭,他用幻影術把這些人變成老頭和老太太,現在一個老頭被另外一個老頭背著,給人的感覺顯然不太對勁,而且那個男孩讓他感覺有些討厭。

  不過這不是拉佩該管的,他問道:「你們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跑出來?還只帶了這麼點人?」

  「四月之後,父親也發現局勢不對,他讓我帶著兩個弟弟躲在郊外的一座農場,那裡名義上是老管家的產業,是父親在兩年前買下的,那時候物價已經開始飛漲……」

  娜達利雅不停地說話,試圖用這種辦法擺脫心中的恐懼。

  「我只想知道你們怎麼會遭到攻擊?」拉佩能夠理解娜達利雅的心情,但是他沒興趣浪費時間。

  「我弟弟想父母了,而且外面的風聲已經沒有原來那麼緊張,我就帶著他們回來看看,沒想到半路上就被那群人攔下來,之後的事你就知道了。」娜達利雅搗住嘴巴,她在為死去的車伕感到哀傷。

  「你還打算回家嗎?」拉佩問道。

  「如果方便的話。」娜達利雅知道憑那個護衛的實力,根本不可能讓她進入市中心。

  「先去我那裡,把你的兩個弟弟安頓下來後,我和那個護衛去你家一趟。」拉佩乾脆好人做到底。

  「我跟你去,讓米奈留下。」娜達利雅毫不猶豫地說道。

  拉佩上上下下打量著娜達利雅,最後很不客氣地說道:「你的護衛雖然等級不高,畢竟是個騎士,就算幫不了我的忙,也不會成為拖累,你卻不行。」

  「求你了。」娜達利雅帶著哭音:「這段日子我老是做噩夢,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的父母很可能出事了。」

  拉佩想要拒絕,但是當他看到娜達利雅滿含淚水的雙眼,他心軟了,道:「好吧,不過你得聽我的命令。」

  半個小時後,一群人從馬車上下來,那是一輛私人馬車,車主是一位有錢的商人,他和他的車伕並不知道為什麼來這裡,也不知道為什麼允許這些人上車,事實上當拉佩等人下車後,車主他們已經忘記了這一切。

  拉佩下車的地方並不是費德里克的藏身處,這是另外一個藏身處,是拉佩離開馬內後,費德里克用化名秘密買下的。

  「你們躲在裡面。」拉佩隨手扔了一件獵裝給娜達利雅,道:「想要和我一起出去的話,就換上這個。」

  「這是哪來的?」

  娜達利雅很吃驚,拉佩不可能隨身帶著一件女裝,也沒這個必要,身為魔法師,他可以變成任何模樣。

  「偷來的。」拉佩毫不在意地道,擁有五道分身,確實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他本人坐在馬車上,分身卻跑到旁邊的店舖偷東西。

  「我要出去一趟,馬上就會回來,這幢房子和外面是隔絕的,不過為了避免被發現,我不敢完全打開這裡的隔絕法陣,所以效果有限。你們不要弄出太大的動靜,不要開燈,也不要拉開窗簾,甚至不要走到窗前。」拉佩發出一連串的警告。

  拉佩的話音剛落,那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就叫嚷起來:「我的肚子餓了!」

  回答男孩的是一記耳光,拉佩並沒有用全力,不過對於普通人來說,這耳光仍舊夠狠,把男孩打得飛出去。

  不等男孩哭喊,拉佩隨手一指,一道光線從指尖射出來,打在男孩的身上。

  男孩頓時渾身抽搐起來,嘴巴張得很大,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你、你怎麼能這樣?」娜達利雅怒道。

  「你的聲音要不要再大一點?」拉佩冷冷地瞪著娜達利雅。

  娜達利雅這才發現自己一時激動,居然忘記克制,聲音大了一些。

  「這裡是我的藏身處,我借給你們是一片好心。」拉佩很冷淡地看了娜達利雅一眼,漠然地說道:「或許我根本就不應該救你們,這只會替我帶來一大堆麻煩。」

  「我知道錯了。」娜達利雅連忙低頭,緊接著她又道:「求你放過我的弟弟吧,我保證他不會再惹麻煩。」

  「你的保證沒用,很顯然他被慣壞,自己都約束不了自己。」拉佩冷笑一聲:「就讓他這麼躺著吧,只有這樣,他才不會再惹麻煩。」說著,拉佩推門走出去。

  拉佩翻過一堵牆,沿著小巷前進,從一條小巷躐到另外一條小巷,很快就冋到費德里克的住處,一進去他就喊道:「塔倫的包裹到了嗎?」

  聽到開門聲,費德里克匆匆忙忙地從樓上下來,因為諾德一家的到來,現在二樓的臥室給了安博爾•諾德的大兒子一家,夫妻倆加兩個孩子住在同間房間,安博爾•諾德的老婆住在書房,小兒子和兩個僕人則住在底樓大廳。

  費德里克自己住三樓,那裡也是整幢房子的中樞,再說他得看著鴿子,鴿子棚就在樓頂。

  不過這一次並不是費德里克一個人下來,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道高大且猙獰的身影,是鐵甲傀儡。

  看到鐵甲傀儡過來,拉佩感到異常鬱悶,早知道這樣,之前的一戰就用不著那樣辛苦。

  「老爺,您總算回來了。」費德里克一臉喜色,那場戰鬥雖然發生在市郊,但是爆炸聲連這裡都能聽見,看到拉佩平安返回,他的心頓時放下。

  「塔倫送來的東西呢?」拉佩再一次問道。

  「我馬上去拿。」

  費德里克立刻跑上樓,很快的,他就拎著兩隻很大的箱子跑下來。

  「還有兩口箱子。」費德里克氣喘吁吁地說道。

  「先讓我看看。」拉佩示意費德里克在一旁休息,他取過其中一隻箱子,隨手打開,然後往裡面看了一眼。

  箱子內裝著一輛輛小車,這些車全都只有兩個輪子,而且不是並排的,是一前一後。

  這是一種小孩玩具,還需要裝上把手、座椅和踏板,人可以坐在上面,雙手抓住把手,用腳踩動踏板,這輛車就會飛馳起來。

  這種車的速度很快,當初拉佩和其他小郵差換工作,他負責送信,其他人負責送包裹,其中有一個小子就弄了一輛這樣的雙輪車,速度甚至比大部分出租馬車還快。

  踩這種雙輪車當然需要技術,要不然會摔得鼻青臉腫,不過這些雙輪車比較特別,它們是煉金術的產物,相當於一種魔偶,本身就能保持平衡,坐在上面的人只要把握方向和踩踏板,簡單到白痴都會做——這是拉佩讓佛勒專門製造的,為的就是這一次南下。

  不過,這並不是拉佩要找的東西。

  拉佩打開另外一口箱子,裡面放著一些像亂麻繩的東西,他取出一團,隨手抖開,那團亂麻繩立刻變成一件衣服。不過和一般的衣服不同,這件衣服根本遮蓋不住身體,它由粗粗細細的繩索組成,樣子很難看。

  「你過來,穿上試試看。」拉佩朝著站在大廳門口的安博爾•諾德的二兒子招了招手。

  其實諾德一家早就被驚動,安博爾•諾德的老婆、大兒子、大兒子的媳婦和兩個小孩此刻站在樓梯口往下張望著,二兒子和兩個僕人則站在大廳門口,換成平時,他們早就跑過來獻慇勤,但是今天鐵甲傀儡站在那裡,讓他們不敢靠近。

  安博爾•諾德的二兒子不明白拉佩為什麼叫他,於是他東張西望,想找一個人代替。

  「這東西是為你們準備的,是你們能不能逃脫的保障,每個人都要試過。」

  聽到這番話,安博爾•諾德的二兒子終於猶豫地走過來。

  「穿起來。」拉佩將手中的那件麻繩衣扔過去。

  安博爾•諾德的二兒子接住麻繩衣後,茫然地看了看,不太明白地問道:「怎麼穿?」

  「你幫他。」拉佩對著費德里克說道。

  費德里克走過來,他打開幾顆活動鈕扣,將麻繩衣往安博爾•諾德的二兒子身上一套,然後重新把一顆顆紐扣扣上。

  當最後一顆鈕扣被扣住,麻繩衣瞬間收緊,緊貼在安博爾•諾德的二兒子身上。這下子終於可以看明白,原來這些麻繩都是按照人體肌肉排列的。

  麻繩是一種肌肉增強裝置,不過它最大的用途不是增強肌肉的力量,而是讓穿著者節省體力。

  陸地動物的運動效率其實都很低,行進時大部分能量都用在支撐身體上。人類的運動效率就更低,先不說風的阻力,重量集中在兩條腿上和分散到四條腿上,其中的效率就相差一倍。

  一旦擺脫體重的束縛,所有力量都可以用在推動自身的前進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蹬踏雙輪車,就可以和馬一樣快,可見效率相差多大。

  麻繩衣這套裝置的用途就和雙輪車一樣,可以支撐體重,使得效率達到極致。

  安博爾•諾德的二兒子茫然地站在那裡,突然他猛的一跳,整個人就像猴子般抓住樓梯扶手,然後一個後空翻,翻到了二樓。

  這當然不是安博爾•諾德的二兒子本人的意願,而是拉佩暗中在控制,其中拉佩一道分身就緊貼在他身後,如同操縱機器般操縱著他的身體,還在後翻的時候暗中推他一把,要不然以他原有的肌肉力量,就算得到增幅,也不足以完成如此高難度的動作。

  此刻安博爾•諾德的二兒子傻愣愣地站在二樓,他臉色發白,雙手抓緊欄杆,「滴答、滴答……」水從安德爾•諾德二兒子的褲子裡流淌出來。

  拉佩搗住眼睛,他不忍心看下去,道:「你的身體太差,膽子也小了些,還有一個星期才出發,在這之前,你們幾個人必須熟悉這套衣服,為了讓你們不至於出意外,我已經費盡了心思。」

  安博爾•諾德的二兒子出了大醜,原本正羞惱難當,聽到拉佩的這番話,頓時慚愧地低下頭,這時候他才想起身上的這套魔法裝置肯定價值不菲。

  不只是安博爾•諾德的二兒子,另外幾個人也一樣,特別是那兩個僕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箱子內的麻繩衣數量足夠,絕對少不了他們兩個人的分,心裡頓時充滿感激。

  「那我怎麼辦?」安博爾•諾德的妻子突然叫了起來,她今年五十二歲,因為長年缺乏運動,肌肉鬆弛無力,體重卻超過一百公斤,別說像她兒子那樣翻到二樓,就算從二樓跳下來都做不到。

  「你們兩位女士和兩個孩子的衣服是特製的,並不注重力量的增強,更多的是耐力的提升,路上如果真的要爬山,我會放繩子拉你們上去。」拉佩從來沒想過讓一頭豬爬樹。

  「太好了,那太好了。」安博爾•諾德的妻子鬆了一口氣。

  「我們要做到什麼程度?」安博爾•諾德的二兒子問道,此刻他反倒有些期待。

  「費德里克會告訴你們,你們至少要達到普通盜賊的程度,能夠像壁虎一樣隨意地在牆壁上攀爬,要能夠在二十秒內爬到樓頂,然後從樓頂直接跳下來」

  拉佩說的這套標準,原本是針對那些小扒手的。

  拉佩每說一句,安博爾•諾德二兒子的臉就蒼白一分,雖然心中充滿期待,但這個要求聽起來有些駭人,他的腿都有些發抖。

《劍的旋律》第十八集預告

  馬內的局勢暗潮洶湧,拉佩終於等到機會逃走,但危機並沒有遠離,先是娜達利雅的弟弟出口成災,接著又有殺手窮追猛打,路上還遇到許多不明底細的逃難隊伍,以及一座罩著警報結界的古怪城市,拉佩一行人是否能平安逃回塔倫?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24 08:31 PM

《劍的旋律》第十八集

  【第八十六章】── 兩個選擇
  【第八十七章】── 居然有追兵
  【第八十八章】── 另一支隊伍
  【第八十九章】── 整合
  【第 九十章】── 聰明人

【第八十六章】 兩個選擇

  半扇鐵門歪倒著,另外半扇鐵門乾脆被拆走,所有玻璃窗都破了,牆壁上到處都是紅紅綠綠的顏色,有些是爛西紅柿汁,也有些是潑上去的油漆。

  從大門到宅邸之間的通道兩旁原本種著很多樹,現在不知道被什麼人砍倒,原本整整齊齊的白坪也有被燒過的痕跡,似乎有人在這裡野炊過,曾經恢弘氣派的宅邸已經變得殘破不堪。

  「走吧。」拉佩輕輕摀住娜達利雅的嘴,緊摟著她。

  娜達利雅渾身顫抖著,整個人都軟了,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曾經的家居然變成這樣。

  不只是娜達利雅的家,整條街的情況都差不多,甚至還有更慘的,隔壁一條街的幾幢房子全都被燒成廢墟。

  「走吧,你的父母可能根本就沒事,別忘了,你家養著不少護衛,他們就算阻止不了暴民的進攻,至少可以保護你的父母逃跑。」拉佩只能儘可能勸說。

  突然拉佩看到有人朝著這邊走過來,在這條街上到處可以看到有人四處溜躂,其中一些人扛著鋤頭、拎著鐵鍬,跑進那些宅邸就是一陣亂砸,要不然就是在院子裡亂挖,走過來的這個人手中就拿著一把鋤頭。

  「堅強點,你這樣讓我非常難做。」拉佩的聲音變得有些冷漠,他現在肩負著太多的責任,如果娜達利雅是個累贅,他就只能放棄。

  「喂,你們兩人怎麼回事?」拿著鋤頭的人走過來,顯然一早什麼收穫都沒有,讓他心中很不滿,脾氣有些暴躁。

  「你很累了,找一個地方休息吧。」拉佩朝著拿鋤頭的人擺了擺手。

  拉佩的催眠手法是跟安德雷學的,當然不會差。

  拿鋤頭的人看署拉佩左右搖晃的手,只是一會兒工夫就感覺到頭暈眼花,不由得一個轉身,進了旁邊的另一幢宅邸,找了一片乾淨的草地,倒下就呼呼大睡。

  「你想把更多人引進來嗎?想想你的兩個弟弟,就算為了他們,你也應該堅強點。」拉佩做著最後的勸告。

  如果娜達利雅實在不聽勸,拉佩也沒辦法。等一會兒就送她和她兩個弟弟出城,然後讓他們轉去賴恩或者布朗日,那兩個地方離馬內都不遠,大部分貴族選擇逃往那裡,說不定她還能在那裡找到認識的人;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半路被殺,被人騙得分文皆無,甚至連人都被騙走並賣掉。

  好在,最壞的情況並沒有發生,娜達利雅感覺到拉佩有些不耐煩,強行收起悲傷,不過她的心裡仍舊帶著一絲期冀,低聲懇求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幫我找我的父母,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你不只是秘密警察,同時你也和賓尼派關係很密切。」

  拉佩把娜達利雅拉遠了一些,異常冷漠地說道:「你的消息已經過時了,我和賓尼派曾經關係不錯,現在卻是仇人,再說,就算找到你的父母,知道他們已經被抓又如何?你再請我把他們救出來?我可沒這個本事。」

  「你能的。」此刻娜達利雅只能依靠拉佩。

  「好吧。」拉佩又退開半步,道:「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我幫你找人,如果他們真的被抓,我會通知你,你得自己想辦法救人;如果沒事的話,我會儘可能幫你打聽他們的下落,你們自己去找他們。第二個選擇是我帶你和你的弟弟們出去,保證他們的安全。」

  娜達利雅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這不是她希望的,好在她還算聰明,知道拉佩說出這樣的話,表示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其實娜達利雅很清楚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只不過她想試一試,因為以前從來沒有人能夠拒絕她的要求,更不用說懇求。

  不過現在娜達利雅知道,自己的魅力並沒有想像中大,以前之所以沒人拒絕她,是因為那些要求很容易做到,同樣也是因為答應她要求的那些人全都有所企圖。

  見娜達利雅默然不語,拉佩淡淡地說道:「看來你已經做出決定。」

  娜達利雅如果選擇前者,肯定會開口,只有選擇後者,才會保持沉默。

  拉佩並不想和娜達利雅把關係搞僵,有限度地表示了一下關切,道:「你有沒有替將來的生活考慮過?你怎麼養活自己和兩個弟弟?」

  「這沒有什麼問題,多虧你的提醒,這半年來,我陸陸續續轉了不少錢出去,其中有一部分還是跟著你一起投資賺來的,只要過得不是很奢侈,養活我和兩個弟弟應該沒問題。」

  拉佩暗自撇了撇嘴,娜達利雅如此有自信,他卻不這樣認為,她那個年幼的弟弟還好說,另外一人根本就是麻煩精,絕對受不了清貧的生活,不過因為現在的年紀還小,等到他再長大點,肯定會搞出一大堆事。

  不過拉佩不打算提醒,因為他知道娜達利雅肯定聽不進去。

  當拉佩與娜達利雅回到費德里克住的地方時,已經是中午時分。

  一進門,娜達利雅那個十歲左右的弟弟就跳出來,大聲問道:「姐姐,我們可以回家了嗎?我在這個破地方已經住煩了,這裡什麼都沒有,還管得特別嚴,這也不許做,那也不許做,真是討厭死了!」

  眾人聽到這番話,紛紛皺起眉頭,拉佩倒沒什麼,他仍舊滿臉微笑,不過笑容有些陰沉。

  娜達利雅強忍心中的悲痛,低聲說道:「我沒找到父親,他們不在府邸,我們或許和他們錯過了,現在我們先離開馬內,然後再想辦法和他們會合。」

  娜達利雅當然不會說那些喪氣的話,甚至沒有露出悲傷的神情。

  兩個小孩並不清楚,那個十歲大的小孩還蹦蹦跳跳,一副很高興的模樣。其他人的心情卻不怎麼好,他們從娜達利雅的神情中猜到了什麼,當然不是為侯爵一家感到悲哀,而是為此刻的局勢擔憂、為自己的命運發愁。

  「主人,午餐幫您留著了。」費德里克說道,他不想讓這裡的氣氛太過壓抑。

  「你想來點嗎?」拉佩封著娜達利雅問道。

  「謝謝,我只想上樓休息一下,我走得太累了。」娜達利雅硬擠出一絲笑容,她確實很累,不過累的並不是身體,而是心靈。

  看到娜達利雅上樓,拉佩輕嘆一聲,朝著眾人說道:「大家快一點做準備,我給你們的那些東西盡快熟悉起來,接下來的幾天我也要修練,等到外面平靜下來,我們立刻就走,馬內已經不能再待了。」

  接下來的幾天,拉佩都在閣樓上度過。

  和所有的閣樓一樣,這地方低矮、狹小且凌亂,最高的地方也沒辦法讓人站直,一堆滿是灰塵的東西堆在這裡,有家具、裝飾品、舊衣服之類,不過更多的是動、植物標本,它們本來是放在箱子裡,此時被拉佩拿出來,隨意地丟在地上,半空中還吊掛著許多鈴鐺,這鈴鐺只有拇指大小,用絲線掛著,高高低低,參差錯落。

  一團暗影在這些鈴鐺間閃動,那些鈴鐺並沒有被碰到,但是刮過的風卻讓它們搖晃不停,發出叮叮噹噹的輕響。

  這就是拉佩的修煉方式,源自於扒手的訓練方式。

  漢德可以在這樣的地方隨意遛達,卻不碰響任何一顆鈴鐺,拉佩的目標也一樣,不過兩者的難度差得實在太多,他要一邊施展蜂鳥秘劍,一邊以最快的速度穿行,還有一點不要忘了,他手中的長劍長達兩尺。

  在幸運金幣的諸多傳承中,蜂鳥秘劍在劍法中絕對榜上有名,這門劍法已經千錘百煉,沒有繼續提升的餘地,但唯一的缺點就是起手太慢,因為它原本就是一種用於戰場的劍法。

  蜂鳥秘劍使用的明明是單手劍,但是想真正發揮它的力量,最好使用雙手大劍,一旦完全施展,絕對是一部殺人機器,根本可以在戰場上橫衝直撞。嚴格說來,它並不適合劍客使用,也不適合和人決鬥。

  但這個缺點是可以彌補的,不是從劍法的層次去彌補,而是強化修練者本身,只要出手夠快就行。這種強化是封基礎的強化,不同於修練一門快劍。

  起手快的劍法有很多,幸運金幣裡面至少有十幾種,最快的一種稱為「絕命」,全力一擊,不留餘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以前拉佩就練過,當初殺死小穆雷第就是使用這種劍法。

  這類快劍全都有著特殊的發力方式,沒辦法使用在蜂鳥秘劍上,當然拉佩也可以把這兩種完全不同的劍法融合在一起。

  不過這個難度可不是一星半點,畢竟連創出蜂鳥秘劍的傳奇強者都沒有做到,幸運金幣時裡面也沒有這樣一種「完美無缺」的劍法。

  拉佩並不是好高騖遠的人,他最後選擇的是夯實基礎,越往上,他越感覺到基礎的重要。

  練,除了練,還是練,睡覺花掉三個小時,吃飯和飯後休息又花掉一個半小時,剩下的時間都被拉佩用在練劍上。

  一天、兩天、三天……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閣樓內的動靜越來越小,鈴聲變得越來越輕,最後乾脆沒有鈴聲。

  在閣樓的外面,其他人也沒有閒著。一群人爬上爬下,雖然他們的動作很遲緩,樣子也難看,但是速度卻很不錯,對於一般的盜賊來說,這已經是飛簷走壁的境界。

  當初漢德的那些手下練了整整一年,也沒幾個人能夠一口氣不喘地從底樓爬到頂樓,這就是有裝備和沒裝備的區別,一件肌肉增強服抵得上幾年的苦練。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做得最好的人並不是安博爾的兩個兒子,也不是費德里克和兩個護衛,而是幾個小傢伙。

  原本孩子用不著練這些,結果他們看著好玩,也跟著練起來,沒想到因為人小身輕,骨頭又軟,反倒比幾個大人都強。

  成績最差的當然是娜達利雅、安博爾的老婆和媳婦,還有老管家,好在對他們的要求原本就不高,只要能夠爬繩梯、順著繩子往下滑就行,如果連這些都不會,就用不著逃了。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八天過去。

  這天傍晚晴分,拉佩從閣樓內出來,準備下樓吃晚餐,突然看到費德里克急匆匆地跑上來,氣喘吁吁地說道:「組閣了,終於組閣了,國王和貴族階層向平民代表低頭,願意放棄一切特權,不再以血統來劃分等級,也不再享有任何特權,從今以後貴族只是一個稱號,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拉佩精神一振,他一直在等這個消息,不過隨即又問道:「國家政體是什麼?由誰組閣?」

  「君主立憲制度,由杜瓦利派組閣。」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事實上拖到現在才組閣,已經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限制物價的法令有沒有頒布?」拉佩繼續問道。

  「沒有,聽說還在討論中。」費德里克知道拉佩最關心的就是這件事。

  拉佩沉思起來,這倒是出乎他的預料,連最重要的限制物價的法令都沒頒布,那幫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連這個都不懂?這是妥協,向大商人、大工場主和大地主妥協……或許也有向農民妥協的意思,杜瓦利派和喬治•雅克的手下並不全都是白痴。」比格•威爾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你覺得他們能夠成功嗎?」拉佩有些煩亂,拉攏農民是他的既定政策,現在有人和他爭奪同樣的資源,他不能不多加注意。

  「這根本就是在找死,他們確實看到農民的數量更多,但是他們忘了,把他們推上現在這個位置的是馬內的市民,是那些店舖老闆、碼頭苦力、工人、車伕以及店員,他們忘了什麼才是根本。如果沒有賓尼派和馬克西米,他們或許有可能成功。過河拆橋、翻臉無情,這些原本就是政客們的拿手好戲,成功的先例絕對不少,可惜有馬克西米這樣的人在一旁虎視眈眈,他們注定會以悲劇收場。」比格•威爾似乎已經看到結局。

  這番對話是在暗中進行,一旁的費德里克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外面那些人。拉佩思索片刻,轉頭對著費德里克低聲問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他們平時都不出去的。」費德里克明白拉佩在意的是什麼。

  「不要告訴其他人這些消息。」拉佩命令道,緊接著又問道:「出城的路現在通了嗎?」

  「通是通了,不過仍舊有人在盤查。」費德里克有些為難,他覺得現在離開有些太早,不過他也明白拉佩已經等不及,因為塔倫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

  果然,拉佩立刻問道:「盤查什麼?」

  「不知道。」費德里克連忙搖了搖頭,道:「每輛車都會被攔下來檢查一番,不過最後總是會放行。」

  就在這時,比格•威爾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來:「這很正常,所謂的盤查只是為沒事找事,順便弄點好處。我甚至懷疑負責盤查的是馬克西米的手下,他這樣做是為了對新組建的內閣找碴,看著吧,這種混亂的狀況還會繼續下去,甚至會變得越來越糟糕。」

  這下子拉佩完全能夠理解,就是暗中拆台,那邊想要妥協,這邊就故意找碴。既然是這樣,拉佩明白應該怎麼做,於是他快步走下樓。

  其他人全都已經在客廳等候,桌上已放好食物,這些全都是費德里克和老管家準備的,而侯爵家的護衛和安博爾家的兩個僕人也幫了不少忙。

  拉佩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拍了拍手,讓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道:「這將是我們在馬內的最後一頓晚餐,之後大家就開始收拾行李,然後早點睡,明天黎明時分出發。」

  這個決定顯然在眾人的預料中,費德里克急匆匆地趕回來,他們已經猜到可能發生什麼事,全都有了心理準備,只不過一想到馬上要離開馬內,很多人的心裡充滿濃濃的惆悵,這裡畢竟是他們的故鄉,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黎明時分,馬內籠罩在一片薄霧中,這個時候原本應該寂靜無聲,卻被一陣馬蹄聲和車輪碾壓的聲音打破。

  總共三輛馬車,車子是費德里克連夜租的,連車伕都是借來的。

  拉佩、費德里克、安博爾的兩個兒子和兩個孫子上了第一輛馬車,那些女人和侯爵家的兩個小孩上了第二輛馬車,鐵甲傀儡、老管家、侯爵家的護衛和兩個僕人上了最後一輛馬車。

  馬車上了大道,一直往西北而去,一副要前往賴恩的模樣,事實上馬內的貴族如果打算出逃,大多會選擇這條路,因為近,也因為安全。

  這條路不但可以走車,也可以行船,清晨出發的話,中午就可以到而且馬內通往賴恩的道路不只一條,不但有大路,還有很多小路,四通八達,密如蛛網,若這條路走不通,完全可以換另一條走。

  一開始,路上根本沒什麼行人,也沒什麼車輛,直到快要出城的時候,卻看到一輛輛馬車匯聚而來。

  「看來出城的人不少。」拉佩拉開窗簾,看了窗外一眼。

  「就算君主立憲又怎麼樣?前幾天的暴亂早已經讓大家明白,這座城市已經變得異常危險,現在有機會,當然要立刻跑到安全的地方。」安博爾的大兒子輕哼一聲說道。

  「恐怕這也是杜瓦利派希望的結果,城裡如果有太多貴族,可不利於他們的行動,因為和貴族有關的事全都非常麻煩。」安博爾的二兒子看得更深。

  拉佩聽了這些話,不由得對安博爾的兩個兒子刮目相看,以前他總覺得這兩個人一點用都沒有,也就比紈褲子弟稍微好點,現在看來他們倒也不是廢物,畢竟身處高層,看得比別人遠,見識也比別人高明。

  「前面就是檢查點。」費德里克在旁邊插嘴道。

  果然,馬車慢了下來。

  拉佩並不怎麼在意,但安博爾的兩個兒子卻顯得有些緊張,旁邊的兩個孩子更不行,臉上滿是恐慌,因為這段日子以來,發生在馬內的那些事把他們嚇壞了。馬車慢慢地往前磨蹭,拉佩打開窗戶看了一眼,前面果然已經排起長龍。

  「我們應該更早一點出發的。」拉佩嘆了一口氣。

  安博爾的兩個兒子急了,他們全都湊到窗口旁邊往外張望著。

  「他們在檢查什麼?要查那麼久?」安博爾的大兒子不由得問道。

  「很簡單,沒事找事,所有行李都要打開慢慢翻,每個人都要查問幾句。」拉佩的耳朵異常靈敏,他坐在馬車上,卻可以聽到外面的對話。

  「主人,等一會兒我來應付他們。」費德里克連忙在一旁說道,他怕拉佩受不了這樣的氣。

  「用不著,我的心還不至於那樣脆弱。」拉佩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

  過了一個多小時,總算輪到拉佩的這三輛馬車。

  檢查站就是一間小棚子,站著十幾個人,旁邊停著幾輛大車,上面亂七八糟地裝滿東西,負責檢查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正人君子,更像地痞流氓,他胸前的衣襟敞開著,手裡拎著一把霰彈槍。

  看到那把槍,拉佩不由得苦笑起來,這槍還是他提供的。

  這間檢查站果然和賓尼派有關,是馬克西米手下的那幫人安排的。

  正如安博爾的兩個兒子所猜測的,這既是為了向出城的那些貴族找碴,也是做給組閣的杜瓦利派看。

  「下車、下車,全都下車!」一位揮舞棍棒的人大聲喊道。

  原本這人還想敲打馬車,但車伕指了指牌子,證明這是租的,他才悻悻地停下手,因為這是租來的馬車,就算被敲爛,車上的人也不會在乎,心疼的是租車行的老闆,而租車行的背後全都有人撐腰,說不定會找肇事者的麻煩。

  就在這時,車門開了,拉佩從車上下來,隨手塞了一堆金幣在揮舞棍棒的人的口袋內。

  揮舞棍棒的人摸了摸口袋,掂了掂金幣,臉上露出微笑。他感覺得出有十枚金幣,這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目,相當於八十比索。

  突然,揮舞棍棒的人臉一板,用槍管戳了戳拉佩,愈發陰狠地喊道:「下車,全部都下車。」

  對於這樣一個結果,拉佩早有預料,他是故意這樣做。

  給錢,反倒說明拉佩的貴族身份,也證明車上的人油水豐厚,同時也是心虛的表現。

  地痞流氓一向都欺軟怕硬,剛才有兩輛馬車停都沒停,直接就過去,只因為馬車的前後左右各站著一個護衛,他們就不敢阻攔,只是等馬車過去之後,才破口大罵一頓。

  原本拉佩就沒打算靠錢搞定這幫人,他已經準備好催眠術。至於那十枚金幣,他並不打算收回,因為上面早已經下了詛咒,拿這錢的人恐怕都沒命享受,這算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

  拉佩正打算動手,突然傳來一道幼稚的聲音:「你們這幫該死的賤民,全都應該被絞死。」

  所有人全都一愣,連拉佩都呆住,他絕對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那聲音很清楚,是娜達利雅那十歲的弟弟發出的。

  拉佩很後悔,出來之前應該給這個不安分的小孩一道昏睡術,或者喂他一勺安眠藥,讓他睡過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惹麻煩。

  「原來全都是貴族老爺啊!」負責檢查的人狂笑起來,他舉起手中的槍,槍口對著拉佩的腦袋,手指已經扣在扳機上。

  幾天來的暴亂,讓很多人陷入瘋狂的狀態,只要有理由,他們就會殺人,那種生殺予奪的感覺實在好極了。

  拉佩感覺到殺意,他輕嘆一聲。

  下一秒鐘,負責檢查的人身體炸開,化作一片血霧。

  拉佩看了滿地的碎肉一眼,又看了看站在旁邊負責檢查的人的同夥,轉身拉開車門,同時淡淡地說道:「走吧,我們該離開了。」

  拉佩的聲音不響亮,但是傳得很遠,方圓數百尺內,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般人並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是那些傭兵就不同,全都感覺到心口發悶,實力越強,這種感覺就越清晰——這是大師出手的證明。

  檢查站並不是沒有人坐鎮,拉佩動手殺人的時候,旁邊的一幢房子內有幾個人就忍不住要動手,但是當這股恐怖的氣勢散發出來後,他們全都不敢動了,畢竟對大師動手,無異於找死,上層也不會為了他們去得罪一位大師。

  此時拉佩回到車上,趕車的車伕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似的,駕著馬車往前走,他們早就被拉佩催眠,叫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不會有絲毫違抗。

  馬車停了下來,停在一條岔道旁邊,這裡離檢查站絕對不超過五公里。拉佩確認過往的行人不會看到他們,才讓所有人從車上下來。費德里克和一個護衛把一隻箱子搬下來,打開箱子,從裡面取出一輛輛雙輪車。

  「用鎖鏈把車串連在一起。」拉佩吩咐道。

  畢竟這些人的體力各不相同,這麼長的路,並不是誰都能夠跟得上。

  費德里克和護衛照著拉佩的吩咐做了。

  「女士們和孩子們,你們可以坐上去了。」拉佩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他走到娜達利雅那十歲大的弟弟旁邊,豎起大拇指,用異常讚賞的口吻說道:「剛才你幹得不錯。」

  「我就說嘛,姐姐還覺得我闖禍了。」小孩得意洋洋地笑起來,他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人居然都沒聽到他和拉佩的交談,甚至也沒留意到拉佩已經走到他的身旁。

  「你這麼聰明,應該得到獎勵。」拉佩笑了笑,笑容顯得異常陰冷。

  隨後,拉佩隨手一指點昏這個小孩,然後拎著他的脖頸,把他扔在三輛馬車中的最後一輛馬車內。

  「你們可以以出發了,一路趕往賴恩,中途不要停下。」拉佩轉頭朝著三個車伕說道。

  三個車伕應了一聲,趕著馬車離開。

  沒人能夠想到馬車裡除了那個小孩,已經沒有其他人。

  拉佩一轉身,他的身邊跟著那個十歲大小的男孩,這只是一道幻影,他玩這一手已經熟練到極點。

  那個「小孩」一副很跩的樣子,大剌剌地躺在自己的座位上。

  這些雙輪車的後輪兩側都有掛斗,可以坐一個人,不過為了平衡必須要重量差不多的人坐在兩側,和這個小孩在一起的是安博爾的大孫子。

  娜達利雅在另外一個掛斗內,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弟弟,不過她沒看出任何異常。

  「男士們,現在輪到你們上車了!」拉佩大聲喊道。

  所有人都上了車,最前面的是鐵甲傀儡,他是車頭,也是主力,事實上只需要它一個人,就足以讓這支車隊跑起來,不過拉佩並不打算這麼做,他不想讓其他人養成偷懶的習慣。

  此時,長長的車隊如同一條蛇般在狹窄的小路上行進著。

  拉佩在最後一輛車上,他非常小心地抹去駛過的痕跡。

  沒有人說話,出發之前拉佩就警告過,這是逃亡,不是郊遊,任何人都不允許隨便說話,男人們專注地蹬踩著踏板,女人和孩子則躺在掛斗裡面睡覺,因為昨天晚上準備行李到很晚,今天早上又是黎明時分就起來,他們確實又累又困。天亮了,太陽漸漸升起,升到了頭頂。

  男人們始終在蹬踩踏板,安博爾的兩個兒子早已經沒力氣,他們只是裝裝樣子,其他人卻不敢偷懶。

  車隊始終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這是出發之前就計畫好的。

  白天不許浪費一分一秒,如果餓了,就吃行軍丸,兩顆下去,絕對飽;水是配給的,每人一小壺,這是一天的量,如此一來既可以減少攜帶東西的數量,也可以避免老是要下來方便。

  太陽漸漸西下,傍晚時分車隊仍舊沒有停下,現在是夏天,天黑得晚,在拉佩看來,與其早早地停下來休息,還不如趁著天色沒暗,多趕一、兩個小時的路,這樣就可以早一些到塔倫。

  當拉佩命令停下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七點。

  拉佩從車上下來,抖開地圖看了看,說道:「這一整天差不多走了三百二十公里,速度還算不錯,按照這樣的速度,後天中午就可以到塔倫。」

  沒有人開口,男人們踩了一整天的踏板,早已經累得不行,女人和孩子們雖然躺了一天,不過也感覺到腰酸背痛。

  只有娜達利雅一下子跳下來,她快步朝著她弟弟走去,這一路上她都感覺到情況不對。

  「這……這是怎麼回事?」娜達利雅大叫起來。

  下一瞬間娜達利雅完全明,她發瘋似的朝著拉佩衝去,飛撲上去就要撕咬。

  拉佩早就知道娜達利雅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娜達利雅淚流滿面。

  「你說呢?」拉佩顯然不疾不徐地問道。

  「他還只是個孩子。」娜達利雅當然知道原因,她痛哭流涕。

  娜達利雅很清楚她這個弟弟是個惹禍精,也知道剛才因為他的緣故,差一點出大事,她的心裡頗為愧疚,但是卻無法接受她弟弟就這樣被丟棄。

  「身為一個領隊,我必須權衡一切,就如同一架天平,一邊是十幾個人的安危,其中也包括你和你的另外一個弟弟,另外一邊是一個不知道好歹,總是會惹麻煩的傢伙,你讓我如何選擇?」拉佩死死地盯著娜達利雅,異常嚴厲地質問道。

  「你可以告訴我,至少讓我陪著他,他一個人的話必死無疑!」娜達利雅大哭起來。

  此時拉佩變得愈發冷漠,他冷哼一聲,說道:「你還要我再重複一遍那天的話嗎?就像那天我給你的選擇一樣,你現在仍舊有機會重新選擇。」

  拉佩指著旁邊的那些雙輪車,道:「我會給你三輛車,你可以帶著你的人往回趕,現在或許還能追上,這樣的話,我也可以少很多麻煩。」

  對娜達利雅來說,拉佩的話並不新鮮,所以她並沒有太大反應,但是老管家和護衛的感覺就完全不同,兩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娜達利雅嚶嚶哭泣著,她沒有選擇,如果她只有一個人,會毫不猶豫地往回趕,但是她還有一個弟弟,所以沒辦法任性。

  看到娜達利雅沉默不語,拉佩放開了她。

  責任是動力,也是枷鎖,拉佩很清楚娜達利雅不會輕舉妄動。

  隨後,拉佩從後面的拖車裡取出一頂帳篷,往旁邊的樹林裡一扔。

  帳篷自動打開,轉眼工夫就和樹林融為一體,從外面絕對看不出一點破綻——這同樣也是佛勒的傑作。

  那些雙輪車被推到後面,後面有一間車棚,同時也兼作倉庫,其他人紛紛朝著帳篷走去,外面只剩下娜達利雅和她的弟弟、老管家和侯爵家的護衛。拉佩最後一個進去,當他走過娜達利雅身邊的時候,用非常低沉的聲音說道:「選擇吧,反正你遲早需要選擇,兩個弟弟必須放棄一個,你不願意選擇的話,那小子長大一些也會做出選擇,我相信他不會像你這樣優柔寡斷。」

  拉佩這番話說得異常狠毒,讓娜達利雅渾身一陣顫抖,緊接著胸口發悶,心頭堵得慌,同時又是那樣的現實,至少老管家和護衛是絕對認可,後者居然還微微地點頭。

  老管家和護衛的社會閱歷頗為豐富,看到也聽到過不少類似的事,那個小孩現在只有十歲,卻已經一身毛病,自私自利、以自我為中心,完全可以想像他長大後會是什麼德行,為了自己過得舒坦,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對親人下手。

  隨後,拉佩進了帳篷。

  「姐姐。」那個五歲多的小孩走過去,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知道氣氛很糟糕,有些害怕。

  娜達利雅終於受不了,她大哭起來,然後一把抱住唯一的弟弟,快步走進帳篷。

  看到這一幕,老管家和護衛全都鬆了一口氣,他們甚至有些高興,如果可以的話,還很想慶祝一下。

  說實話,那個小孩在的時候,老管家和護衛一直在考慮,到達安全的地方後,要不要另外找一份差事?

  現在用不著了,老管家和護衛一身輕鬆地進入帳篷。

  這頂帳篷從外表看上去不大,進去一看,才知道並非如此,裡面的面積相當於整片樹林,因為地方足夠大,裡面隔開了很多小帳篷,安博爾的老婆獨佔一頂小帳篷,安博爾大兒子一家佔據一頂稍微大點的帳篷,娜達利雅和她的弟弟也有一頂帳篷。

  娜達利雅擦乾眼淚,徑直鑽進自己的帳篷,進去後她嚇了一跳,因為拉佩在裡面。

  「很不錯,看來你想通了。」拉佩淡淡地說道。

  「你還有什麼事?」娜達利雅冷冰冰地問道,此刻她非常討厭拉佩,甚至可以說痛恨。

  拉佩感覺到娜達利雅的憤怒,他並不在意,繞著她轉了半圈,悠悠地問道:「你想讓弗朗西斯科家族的榮耀持續下去嗎?」

  拉佩很清楚對於出身高貴的侯爵千金來說,這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貴族有時候非常可憐,他們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活,他們的身上背負著太多的東西。

  娜達利雅抿了抿嘴唇,她原本已經打定主意不再聽拉佩說任何話,到了塔倫之後就立刻離開,但是此刻她的心動搖了。

  娜達利雅很清楚,以自己的實力,頂多能夠保證弟弟得到高等教育、保證能夠過小康的生活,但想要保住貴族身份很難,更不用說延續家族的榮耀。

  娜達利雅把弟弟放在地上,雙眼緊盯著拉佩,低聲問道:「你想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需要,你給不了我任何東西,反倒我可以給你很多。」拉佩輕輕地摸了摸那個小孩的頭,道:「你的這個弟弟很乖、很聽話,如果你的父母沒有出事,那就算了,如果他們已經出事,我會幫你的弟弟繼承侯爵爵位,讓他延續弗朗西斯科家族的血脈。」

  「你會得到什麼?」娜達利雅並不認為拉佩是個好心人。

  「你如果發誓不說出去,我才會告訴你。」拉佩看著娜達利雅,隨手在那個小孩的身上一點,小孩頓時昏昏欲睡起來。

  娜達利雅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她有些擔憂,不過緊接著變得堅強起來,舉起右手,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發誓,如果我將今天聽到的一切洩漏出去,就讓我渾身潰爛,全身膿腫,淒慘而死。」

  聽到娜達利雅發下這樣的毒誓,拉佩的心裡有些不好意思,他咳嗽一聲說道:「我須要為將來的國王準備一套班底。」

  「將來的國王?」娜達利雅嚇了一跳。

  「就是現在的王儲殿下。」拉佩解釋道。

  娜達利雅的臉色頓時變了,絕對沒有想到拉佩的野心居然這麼大。

  「你認為自己已經有資格當棋手了?」娜達利雅有些不屑地問道。

  「還算不上棋手,只是在一旁看著,順便做些準備,就算不成功也沒關係。」拉佩笑了起來,他看上去很輕鬆,彷彿談論的不是國家的未來,也不是王儲,而是一場比賽。

  見娜達利雅一臉不信,拉佩緊接著道:「我現在有一片群島,和陸地隔著一百多公里的海洋,這就是我有資格在一旁看別人下棋的理由。」

  這下子娜達利雅的眼神變得凝重許多,因為和拉佩認識的緣故,她對拉佩的情況還是挺關心的,自然知道拉佩幹掉南方的海盜,得到班克納特群島,也知道拉佩戰勝南方艦隊,在南部海域,沒有第二股勢力能夠和他抗衡。

  「你有幾成把握?」娜達利雅徹底冷靜下來,也變得現實起來。

  娜達利雅知道現在再怨恨拉佩已經沒有意義,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對她的弟弟更沒好處,再說,拉佩剛才的話也沒錯,她也曾經做過類似的噩夢,她那幼小的弟弟倒在血泊中,一把血淋林的匕首握在他的哥哥手裡,她只是一直不敢正視罷了。

  「不到四成。」拉佩實話實說。

  「才這點機率你就敢賭?」娜達利雅冷笑一聲。

  「我說的四成是把王儲殿下偷帶出來的機率,這需要機會,好在暫時沒有另一股勢力盯上他。」拉佩說道:「就算不成功的話,我也沒什麼損失。」

  緊接著拉佩摸了摸娜達利雅弟弟的頭,輕聲說道:「你和你弟弟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反正還有兩位親王,你的弟弟可以向他們中的任何一位效忠,同樣可以保留侯爵身份,我會幫你們出這筆錢,反正我從來都不在乎錢。」

  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說這話,娜達利雅未必會相信,但說話的人是拉佩,那就完全不同,他有的是錢,也不在乎錢。

  「你需要什麼回報?」娜達利雅已經有犧牲自己的念頭,此刻她能夠拿出來的就只有自己。

  讓娜達利雅意外的是,拉佩轉身往外就走,一邊走,一邊說道:「趕了一天路,你和你的弟弟肯定累了,明天還要起個大早,快點休息吧。」

  看著拉佩的背影,娜達利雅第一次對自己的美貌沒有信心。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24 10:22 PM

【第八十七章】 居然有追兵 

  夜已經深了,夏季的夜晚總是非常吵鬧,周圍儘是蛙鳴蟬叫。

  拉佩躺在一根樹杈上,他閉著眼睛,渾身上下沒有散發出絲毫氣息,此刻的他彷彿和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

  風彷彿是拉佩的呼吸,大地如同他的軀體,而此刻他藏身的這片樹林就如同毛髮——這是拉佩最近改用的冥想法,完全不同於以前的冥想法,不需要尋找安靜的地方,也不需要借助魔法陣聚集魔法元素和能量——這是最原始的冥想法,現在的魔法師早已經不用,因為這種冥想法缺乏效率。

  但堅持此法的人還是有的,不過並非魔法師,而是崇尚自然的德魯伊。

  在古帝國時代之前,德魯伊和魔法師屬於同一種職業。

  古帝國中期,兩者開始分歧,德魯伊使用的魔法被專門分開,稱為自然魔法。

  德魯伊和魔法師的根本區別,就是魔法師透過研究魔法的原理,追尋世界的本質,來掌握魔法、強化魔法,最終深入到法則的層次,所以魔法師都是某一方面的專家。德魯伊就不同,他們對原理不感興趣,在意的是如何去運用。

  就拿最簡單的火來說,魔法師會去研究火為什麼會發熱?火是怎麼形成的?

  如何讓火的溫度變得更高?然而德魯伊就不同,他們關心的是為什麼會有火?如何保存火種?怎麼找到火源?

  如果魔法師和魔法師對戰,就如同摔跤,比拚的是誰的火更猛?溫度更高?

  威力更強?換成德魯伊和德魯伊對戰,就像下棋,誰對火的掌控能力更強?變化更多拉佩以前選擇的足魔法師的路,不過隨著實力提升,他越來越覺得德魯伊的那套東西更適合他。

  就拿冥想來說,這種最原始、只有德魯伊仍舊在採用的冥想法雖然效率差一些,但是不用著擔心被干擾,就算中途打斷也沒關係,還可以順便監視四周的動靜;至於效率,對拉佩那低下的資質、孱弱的魔力來說,已經夠用。

  突然,拉佩睜開眼睛,耳朵微微地抖動著。

  遠處有動靜,至少在七、八公里之外,一大群飛鳥驚飛而起,草叢內的蟋蟀和青蛙也不再鳴叫。

  有可能是狼或者野豬,也有可能是人;如果是後者,有可能是逃亡者,也有可能是追兵。

  拉佩取出一個鏡片夾在右眼上,手指在鏡片一側輕點著,每點一下,他看到的東西都不一樣——這面鏡片連接著小精靈。

  拉佩在周圍這片區域,特別是經過的路上扔了不少小精靈,他一向不喜歡設置警報結界,因為雖然可以防止闖入,卻也暴露了自己,而小精靈只要不動的話,就不太可能被發現。

  很快,拉佩要找的東西出現了,那是一群人,人數倒不是很多,只有八人,其中有七人是騎士,全都騎著高頭大馬,但是一路行來居然沒有發出絲毫聲音,另外一人不知道是斥候還是盜賊,始終踩著樹梢前進,這個人實力非凡,居然將樹枝當作彈簧,每一次蹬踏都會飄飛出十幾尺的距離,動作看上去異常飄逸瀟灑,好像絲毫都不費力氣,速度也很快,至少不比那幾匹馬跑得慢。

  拉佩正在觀察,突然他感覺到不妙。

  這時,在樹梢上跳躍而行的那人停下來,他似乎察覺到什麼,低聲喝道:「有人在注意我們!」

  為首的騎士連忙勒住戰馬,後面的人也紛紛停下來。

  「看來我們已經經追上目標,除非我們的運氣糟糕透頂,還有另外一群貴族也選擇這條偏僻的小路。」樹上的人跳下來說道。

  這個人是個中年男子,身材又高又痩,滿臉絡腮鬍,身上穿著一件皮甲,腳下足彩著一雙薄底軟鞋,身上背著一張長弓。

  中年男子既不是斥候,也不是盜賊,而是越來越失去存在價值的弓箭手,不過他不是普通的弓箭手,而是弓箭大師。

  這支小小的隊伍居然有兩位大師,另外一位就是為首的騎士。

  「我們追了多遠?」大騎士問道。

  「我們追了將近九個小時,差不多兩百七十公里吧?」一個騎士輕聲說道。

  「這幫傢伙可真會跑,如果不是他們停下來休息,我們還真未必追得上呢!」另外一個騎士唏噓不已。

  「這群貴族中可能有一個高階魔法師,另外還有一個騎士或許也很厲害,我們得小心點。」為首的大騎士低聲警告道。

  為首的大騎士不是膽子小,只要對方的隊伍裡面有魔法師存在,再小心都不會有錯。

  魔法師是一群非常可怕的傢伙,如果有準備,滅殺大師也未必沒有可能,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大騎士才特意請一位弓箭大師過來,就算現在弓箭手被火槍手搶走飯碗,但他們仍舊是公認的法師剋星。

  「那群貴族既然已經發現我們,肯定會在前面佈置陷阱,再來就全靠你了。」大騎士朝著弓箭大師打了一聲招呼。

  「包在我的身上。」弓箭大師頗為自信。

  弓箭手雖然屬於武者的行列,但是他們成為大師的時候,往往和牧師、魔法師一樣,得到的是超凡的感知力,除此之外就是靈活性和速度方面的提升,而超凡的感知力和速度能夠產生類似「時間停止」的效果,所以大師等級的弓箭手絕對可怕。

  「全體下馬!」大騎士輕喝一聲。

  雖然騎士一半的實力在馬上,但此刻是黑夜,而且只有一條狹小的道路,兩邊是密林,根本沒有足夠的空間讓馬奔馳,還不如下馬來得方便,也更安全。

  下馬後,大騎士打了一道手勢。

  看到這道手勢,六個騎士立刻散開,他們在兩邊的樹林裡穿行,排成一道類似鉗子的陣型。

  此時弓箭大師已經回到樹梢上,他取下背後的長弓,手中搭著一把箭,隨時準備出手。突然,弓箭大師的心頭微微一跳,沒有心悸的感覺,但這也是一種警兆,可這種警兆並不是針對他,而是其他人有危險;不過能夠讓他產生警兆,本身就是一件不簡單的事。

  弓箭大師的腦中立刻閃出一道念頭,隨即喊道:「小心,情報有誤,對方也有大師。」

  樹底下的大騎士還好說,另外六個高階騎士全都渾身一震,頓時停下腳步。原本拉佩在藏身的地方佈置陷阱,此時弓箭大師的警告聲透過小精靈傳過來。

  拉佩輕嘆一聲收起陷阱,既然無法取巧,就只能硬來。

  下一秒鐘,拉佩的五道分身同時出現,緊接著散開,反過來朝著那隊人包抄過去,而他則向著一處山坡跑去,那裡是附近最高的地方。

  「來了。」弓箭大師只感到渾身汗毛直豎。

  不只弓箭大師,大騎士也感覺不妙,無形的壓迫感以扇形朝著他壓過來,而且越來越強烈,更可怕的是正在將他們包圍。

  「對面除了大師,還有好幾個高階巔峰,已經觸及法則的那種。」大騎士大喝一聲,緊接著下令道:「收縮防禦。」

  六個高階騎士聞言,全都嚇一跳,連忙朝著大騎士跑去。

  弓箭大師也開始後撤,這可不是膽小,也不是自私,弓箭手只有拉開距離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

  突然弓箭大師的心頭又是一跳,緊接著就看到遠處火光連閃,有人在用火槍射擊。

  弓箭大師想都沒想,本能地拉開弓箭,瞬間把箭矢全都射出去。

  下一瞬間,半空中爆射出一道道火花,弓箭大師的箭居然擋住拉佩射來的子彈。

  「小心,是弗格森戰法!」弓箭大師大聲喊道。

  六個高階騎士全都嚇一跳,那些火花就在他們的面前炸開,他們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弗格森戦法為什麼會成為禁忌?因為人對危險的感知是有距離限制的,騎士的感知原本就差,高階騎士對殺氣的感知不超過四百尺,就算感知最敏銳的牧師或者魔法師,其高階対殺氣的感知也不會超過八百尺——而弗格森戰法能夠輕而易舉地在這個距離之外將他們一一射殺。

  「能不能幹掉那個傢伙?」大騎士吼道,神情變得異常凝重。

  黑夜原本對遠程攻擊不利,但現在對方不怕黑夜,使得情況立刻逆轉,變得對大騎士等人相當不利。

  「你讓我去送死嗎?」弓箭大師憤怒地說道。

  誰都知道精通弗格森戰法的人是首先必須被清除的目標,但是弓箭大師的射程太近,想要干掉對方,就必須靠近,而對方的人正迎面而來,這時候他應該拉開距離,而不是湊上去找死。

  「楔形防禦。」大騎士只能轉而靠自己,他和弓箭大師之間並沒有統屬關係,沒辦法強行命令對方做什麼。

  出乎大騎士預料之外的是,他的話音剛落,弓箭大師就驚恐地吼道:「散開!」那些騎士沒有人做出反應,全都等待著大騎士的命令,然後一切都晚了。黑夜中閃過一道火光,緊接著火光化作滾滾的火球和震耳欲聾的轟鳴,一發炮彈在幾個騎士中間炸開。

  誰都未曾預料會發生這樣的事,一支逃亡的隊伍居然帶著一門火炮?

  「他們來了。」弓箭大師抓起一把箭矢,瞬間射出去。

  弓箭大師射箭居然沒有弓弦彈響的聲音,那些箭矢也無聲無息,更恐怖的是當箭飛到目標前方,立刻自動散開,化作無數一寸多長的小箭——不知道有多少人慘死在這招之下,特別是在晚上,更讓人防不勝防。

  黑暗中響起一陣叮鈴噹啷的聲音,所有箭矢都被擋下來。

  因為拉佩那些分身的劍太快,蜂鳥秘劍的特點就是越來越快,從拉佩藏身的地方到人騎士這裡有七、八公里,這一路跑來,蜂鳥秘劍的速度早已經被催動到極致,如同一面牆壁般擋在四周。

  弓箭大師嚇了一跳,再一次大聲喊道:「小心,他們的劍很快!」

  弓箭大師一邊喊,一邊又抽出一枝箭矢。只有一枝箭,不過和剛才射的箭不同,通體金光閃耀,箭頭是用一塊透明的寶石打造而成,晶瑩剔透,鋒利無比。

  這一次弓箭大師沒有立刻射出弓箭,而是不停積蓄力量。

  此刻拉佩的五道分身已經衝到近前,和幾個騎士打了起來。

  六個高階騎士雖然挨了一炮,卻沒有死,高階騎士的防禦力絕對超乎想像,只要不被火炮正面擊中就沒事,這種程度的爆炸只能讓他們受點傷。

  不過拉佩的分身一沖過來,情況立刻就變了,只聽到一連串金屬碰撞聲,然後就是兩聲慘叫。

  剛才那一炮打亂騎士們的陣型,結成戰陣的騎士絕對恐怖,不管進攻還是防禦,都讓人頭痛;可一旦陣型被打亂,就不是互相增強,而是互相妨礙,特別是面對拉佩那無堅不摧的銀劍。

  「小心,他們的兵刃非常鋒利!」弓箭大師再一次喊道。

  弓箭大師不只是發出警告,同時也鬆開手,那枝箭矢疾射而出。

  弓箭大師的這一箭很快,不過更恐怖的是它凝聚的力量,射的是拉佩其中的一道分身。

  叮叮叮一連串輕響,拉佩的劍連續砍在箭上,爆射出的火花在夜色中顯得異常耀眼,那枝箭矢被砍斷,先是被砍掉箭尾,接著又被攔腰砍成兩截,最後砍掉箭頭,但是這枝箭仍舊異常頑固地朝著那道分身飛去。

  「噗——」分身被射穿,瞬間飛散。

  「咻咻咻咻……」兩把長劍打著旋飛出去,沿路的樹木被紛紛砍倒,一把劍最後掉在草叢裡,另外一把劍則深深地插進岩石中。

  「我幹掉了一人!」弓箭大師喊道。

  幾乎同時,地面上響起一聲爆鳴,大騎士也出手了,他用的是雙手大劍,長度和拉佩那些分身所用的劍差不多,但是厚度和重量卻不能相比。

  大騎士一個人就擋住拉佩的另外四道分身,劍和劍在半空中不停交擊著,劍光亂閃,火星亂冒。

  大騎士那把雙手大劍厚重無比,本身的材質也不差,沒有被砍斷,只不過一側的劍刃上被砍得傷痕纍纍,此時這把劍已經廢了大半,不過它最終抵抗住崩解的力量。

  此刻,拉佩的四道分身被硬生生逼退。

  與此同時,弓箭大師再一次抽出一枝箭,又開始積蓄力量。

  拉佩已經上過一次當,怎麼會允許弓箭大師如願?

  拉佩的三道分身飄上樹梢,朝著弓箭大師殺過去;剩下的一道分身不再和大騎士硬拚,飛快地遊走著,劍劍不離那些高階騎士,原本高階騎士絕對不是弱者,但是此刻卻成了累贅。

  看到這一幕,大騎士後悔極了,他不應該帶著這些手下過來。

  大騎士正打算再一次爆發,突然感覺到大地劇烈震顫,緊接著一股強橫無比的氣息朝著他逼過來。

  大騎士不得不轉過頭,雙手緊握大劍,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大地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對面的氣息也越來越強烈,此時一道高大魁梧的人影出現在大騎士的眼前。

  大騎士怒吼一聲,手中大劍全力劈砍下來。

  半空中又爆發出一點火花,不過這一次的火花刺眼奪目,讓人睜不開眼睛,與此同時,狂飆的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盪開,所到之處那些樹木全都猛的一震,緊接著樹葉紛紛落下,甚至有些樹木的枝條都被折斷。

  大騎士連連後退,這一次輪到他被撞飛,兩條手臂已經徹底麻痺,幾乎拿不住大劍。

  大騎士被驚呆了,就算他處於守勢,可一上來就吃了大虧,且就算他站著不動,對方卻用上了衝鋒,根本原因還是力量。

  在力量方面,大騎士遭到碾壓,對面那傢伙簡直不是人。

  這邊剛剛分出勝負,那邊十幾道冰冷的光芒疾射而來,箭矢剛剛離弦的時候,如同扇子面般鋪開,然後各自鎖定一個目標。

  這是散射箭,弓箭大師來不及繼續蓄力,只能半途改變手法。

  但箭矢被攔截,不過被攔截下來的同時,那些箭矢紛紛爆開,化作一片清冷的寒光。

  此刻明明是盛夏季節,卻突然間變得寒冷徹骨,連血液都快被凍結。

  如果是活人,這一下就算沒有凍僵,動作也會變得緩慢,更何況周圍的樹木也一起被凍結,樹枝和樹葉變得比玻璃還脆,一踩就碎。

  可惜,弓箭大師注定要失算。

  和弓箭大師交手的只是拉佩的三道分身,沒有重量,雖然踩到的東西紛紛碎裂,但是那一瞬間的借力,足以讓拉佩的三道分身逼近過來。

  弓箭大師轉身就逃,他已經顧不上同伴。

  突然,弓箭大師渾身顫抖,汗毛根根直立,那懾人的危機感來自於旁邊一閃而沒的一點紅光。

  那是一點毫不起眼的紅光,比螢火蟲的光還要黯淡,卻讓弓箭大師感覺到發自心底的恐懼,好像那是一頭惡龍似的。

  如果換成一般人,此刻發現危險臨近,肯定來不及反應,但是弓箭大師卻毫不猶豫地鬆開長弓,手腕一翻,手中頓時多了兩把短劍。

  時間一下子變得非常緩慢,至少在弓箭大師的眼裡是這樣,周圍的一切都在緩慢移動著,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弓箭大師慢慢地抬起手,慢慢地迎上去,如豆大的紅光被他擋了下來。

  不過還沒等弓箭大師感到高興,他手上鋒利的劍刃被崩開,崩出一道雪亮的缺口,而且這道缺口正越裂越深。

  弓箭大師沒心思多想,甩手扔掉短劍,撒腿就跑,速度之快絕對令人驚詫,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到弓箭大師逃了,拉佩的三道分身也不再追,轉身朝著大騎士圍攏過去,絕對不能再讓大騎士逃了。

  相對於手長、腿長,輕盈靈巧的弓箭手,這個像鐵皮罐子的大騎士要容易對付得多,也更容易殺掉,這就是騎士和重裝戰士的悲哀,他們腿短,又跑得慢。

  此刻大騎士正在苦苦支撐,鐵甲傀儡掄圓了兩把車輪大斧連續不斷地劈砍著,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施展的正是簡化的蜂鳥秘劍。

  拉佩的三道分身包圍上去,挺劍就刺。

  拉佩不是騎士,也從來不講騎士精神,利用一切手段是他的座右銘。

  此時大騎士慘了,他是人類,不是娜迦,沒有六條手臂,怎麼抵擋來自四面八方的進攻?於是大騎士乾脆放棄防守,怒吼一聲朝著鐵甲傀儡突刺。

  鐵甲傀儡不懼生死,同樣一斧頭劈下去。

  眼看著大騎和鐵甲傀儡就要同歸於盡,突然旁邊紅光一閃,緊接著這點紅光徑直穿透大騎士的胸口。

  為了方便追趕,這些騎士都沒有穿著鎧甲,紅光直接穿透過去。

  此時斧頭落下,所到之處只有一片飛灰,飛灰在半空中分解,消散得一點都不剩。

  地上一具屍體都沒有,因為所有屍體都被化去,變成最基本的微粒。

  吞噬一位大騎士和兩個高階騎士,拉佩的跳蚤已經從沙礫大小變成巴掌大小。

  大師級人物的生命能量遠比基他人龐大得多,這又是一個大騎士,生命能量異常強盛,遠超別的大師;至於另外兩個高階騎士就相當於餐後甜點,味道也不錯。

  路邊還躺著四個騎士,全都直挺挺地躺著,一動都不動,他們向拉佩投降,試圖得到優待,結果被拉佩用魔法制住。

  拉佩走到其中一個騎士的面前,掰開他的嘴巴,將一顆藥丸扔進去,緊接著拔出一根纖細的長針,瞬間插在這個騎士的頭顱中央。

  「現在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追我們?怎麼會知道我們走這條路?」拉佩問道。

  這個騎士兩眼無神,呆愣愣地說道:「十七號檢查站的人報告,他們那邊有人闖關,闖關的是一個年輕的魔法師,他們懷疑馬車內有重要人物,所以我們就追下去,追上後發現車裡只有一個小孩,小孩被人施了魔法而昏睡。我們弄醒那個小孩,這才知道他是某個侯爵的兒子,他說你們的目的地是塔倫,主要成員除了他的姐姐和弟弟,還有一個子爵的全家,他還說你們總共有三個保鏢,一個是侯爵家的護衛,另外還有一個騎士和一個魔法師。最後又說你們離開檢查站不遠就拐上向南去的小路,因此我們就這樣追下來。」

  「那個小孩呢?」拉佩輕輕按壓著太陽穴,突然間意識到自己錯得離譜,既然對那個小孩起了殺機,就應該直接下手,而不是玩這種毫無意義的遊戲。

  「死了,和我們一起的還有其他人,有兩個人非常痛恨貴族,所以小孩當場就被摔死。」這個騎士茫然地說道。

  拉佩鬆了一口氣,還算好,小孩透露的事情不多,更值得慶幸的是他在那個小孩的心目中地位很低,居然只被看作是保鏢。

  可惜沒有留下那個弓箭大師,拉佩的心裡升起一絲緊迫感。

  拉佩又掰開另外三個騎士的嘴巴,同樣喂了他們一顆藥丸,然後在他們的腦袋正中各插了一根針。

  這是拉佩從安德雷那裡學來的,可以短時間控制一個人,對普通人可以用催眠,但對傭兵不行,只能用這種辦法。

  接下來是收拾戰場,拉佩先把飛出去的那兩把銀劍收回來,然後看了一下那位大騎士的遺物,因為每一位大師都是富豪。

  拉佩沒有失望,他找到一隻可以縮小物品的小包,裡面有大師的匯票,神殿開的那種;除此之外還有一把單手劍、一把細劍、一張長弓和一面金色的盾牌,以及一桿可以摺疊成九段的十字槍,這些全都是魔法物品,質量都不錯,特別是那桿十字槍,拉佩第一眼看到它,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這不就是那位聖女用的十字槍嗎?

  雖然拉佩可以肯定不是聖女用的那把十字槍,因為幸運金幣的記憶裡面,那桿十字槍上有好幾處傷痕,但這把十字槍沒有,但是樣式差不多,十之八九出自同一個人之手,或者是同一個地方打造的。

  不過拉佩現在沒時間研究,他把東西收了起來。

  四個投降的高階騎士和另外兩個死的高階騎士身上也有不少好東西,最多的還是錢,另外每人都有幾件魔法裝備,大多是弓和盾,顯然是為了應付不同的情況而準備。

  拉佩把這些東西收起來,走到前面的樹林裡,過了片刻,他牽著七匹馬回來,然後帶著戰利品和四個騎士,回到宿營地。

  帳篷內的人早就起來,雖然趕了一天的路,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不過外面實在太吵,先是炮聲,之後的撞擊聲更加恐怖,死人都要被吵醒。

  拉佩看到眾人全都醒了,倒也免了一番手腳,命令道:「全都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這幾個人是誰?」安博爾的二兒子問道,他看著那四個騎士。

  「你把他們當作車伕好了,所以用不著辛辛苦苦地踩踏板,可以躺著不動,悠閒欣賞沿路的風景。」拉佩淡淡地說道。

  眾人頓時一愣,緊接著他們就發現這四個騎士看上去不對勁,走路的樣子像木偶,又像在夢遊。

  「他們也是殭屍?」安博爾的二兒子低聲問道。

  眾人和鐵甲傀儡相處這麼久,早就發現鐵甲傀儡的異常,不過他們並不清楚鐵甲傀儡的底細,只當作是殭屍。

  「他們只是被我催眠了。」拉佩隨口撒了一個謊。

  在娜達利雅弟弟的事上,拉佩得到不小的教訓,打定主意不再多說什麼,也不再向別人解釋他的想法,更不提無關緊要的事。

  車子很快被推出來,重新用鐵鍊鎖上,不過這一次拉佩拿出兩個掛斗,原本作為苦力,必須蹬踩踏板的四個男士,現在可以優哉游哉地躺在掛斗裡,因為四個騎士頂替他們原來的位置,而俘獲的七匹馬則被安排在隊伍的最前面,由他們負責拉車。

  頂著星辰,披著月光,車隊重新上路。

  和白天不同,這一次是真的在逃命,再加上現在踩踏板的是一群騎士,前面又有七匹駿馬負責拉車,速度一下子快很多。

  拉佩對那些馬和四個騎士一點都不顧惜,每隔半個小時就放一道神術,幫他們恢復體力,順便消除疲勞。神術對身體有傷害,連續使用的話,傷害更大,所以昨天他沒有這麼做,此刻就不在乎。

  現在是深夜,原本並不適合趕路,更不用說以這麼快的速度趕路,好在拉佩有辦法,就和當初他、佛勒、安博爾前往馬內時一樣,他放了幾十隻小精靈到前面去探路,順便當作指引的路燈。

  車隊後面也有小精靈,這些小精靈的任務是抹掉痕跡,有時還要做一些假的痕跡,用來誤導後面的追趕者——這是對付追兵的最好辦法。

  一支馬隊在狹小的道路上飛馳著,比起昨天晚上的那支隊伍,這次人數要多得多,在前面指引方向的正是那個弓箭大師。

  前面是岔道,弓箭大師不由得拉住馬,臉上露出苦惱的神情。

  每一次看到岔路,弓箭大師就會感到非常苦惱,就像眼前總共三條岔路,其中一條路有剛剛被車輪輾過的痕跡,看上去這就是那些貴族逃跑的方向。

  可如果真這麼想,那就錯了,這些痕跡很可能是假的,追出幾公里後就會發現車轍消失,然後還得回頭順著另外一條路追;然而把這些痕跡當成假的也不行,逃跑的那群人裡面有一個非常狡猾的人,他常常故佈疑陣,刻意留下一些痕跡。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一路上弓箭大師等人不知道已經上了幾回當,弓箭大師都被搞得快經神錯亂,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力是否有問題?

  「這一次往哪邊追?」一位大騎士問道,他同樣被搞得沒脾氣了,要不是之前死的大騎士和六個騎士都是他們的人,他根本就不想繼續追下去。

  「如果帶一個預言師過來就好了。」弓箭大師不停地撓著頭。

  「說這種廢話幹什麼?」大騎士怒道,雖然他也這樣想,但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

  「我沒辦法確定,左邊那條道路有痕跡,但另外兩條路乾淨得過分。」弓箭大師乾脆把難題扔給其他人,省得選錯方向後,大家又怨他。

  眾人的目光全都轉向兩位大魔法師,說到智力,肯定是這兩個人最高,而且想要找尋逃亡者的蹤跡,讓他們飛到天上看一眼就行。

  問題是這兩位大魔法師不肯,因為對方也有一位大魔法師,還有一個精通弗格森戰法的人。

  「仍舊像之前一樣分頭追吧,發現是正確的方向後打聲招呼,另外兩隊人立刻趕過來。」其中一位大魔法師折衷說道。

  這確實是一個辦法,沒有辦法中的辦法,這樣做肯定不會錯,但是效率很低,另外兩隊人趕過來要時間,一來一去會耽擱很久,不過這總比賭錯要好得多。「這些痕跡是多久以前留下的?」為首的大騎士問道。

  弓箭大師嘆了一口氣,這正是他最不願意提到的一件事,事實上他早就發現,只是一直不肯說,也不敢說。

  「大概三個小時以前。」

  「三個小時?」為首的大騎士頓時火冒三丈,上一次他問同樣問題的時候,答案兩個小時;也就是說,大騎士等人越追越近,反而被拉得越來越遠。

  「現在又已經過了五分鐘。」旁邊一個大騎士提醒道。

  「每一道路口要做一次選擇題,再加上之前連續跑錯路,浪費大量的時間。」弓箭大師有些不堪回首,短短的一天裡,他學到許多東西,完全可以編纂一部《欺詐大全》。

  「他們的速度好像快得離譜。」一個魔法師道。

  「肯定是用我們的馬拉車,反正用不著顧惜馬的體力。」弓箭大師早就猜到這種可能。

  「乾脆咱們別再追了,這樣追下去肯定不行,既然知道這幫傢伙的目的地是塔倫,乾脆我們直接去那裡。」另外一個大騎士提議道。

  「你在開玩笑?」為首的大騎士看著自己的同伴,厲聲斥問道:「萬一他們在半路上改變身份怎麼辦?萬一他們不直接前往塔倫,而是找一座港口出海,然後走海路前往塔倫怎麼辦?萬一他們在別的城市躲上兩個月,然後再去塔倫怎麼辦?」

  眾人頓時閉上嘴巴。

  為首的大騎士發了一頓脾氣,最終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

  此刻大騎士很後悔,應該帶一個預言師過來,要不然把團裡面的魔法師帶來也行,至少他命令得動那些魔法師,可以讓他們跑到前面偵察,而不是現在這兩個像老油條的魔法師,什麼事都往外推托。

  萬般無奈之下,大騎士掏出地圖,抖開後看了起來。

  大騎士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指著地圖罵道:「這條路根本就不是往塔倫去的!」

  「或許他們打算在半路上改變方向。」弓箭大師只能這樣猜測。

  天越來越暗,又是整整一天,不過因為後面有追兵,沒人喊累,眼看著就要到子夜時分,遠處響起潺潺流水的聲音。

  「大家加快腳步,馬上就可以休息了。」拉佩鼓舞著大家。

  「前面那條河絕對是險峻激流,我們能休息嗎?」安博爾的二兒子問道。

  「放心,我說能,就保證能。」拉佩隨口道。

  拉佩當然有把握,等到上船後,他會給每個人來一道昏睡術,到時候船再顛簸,他們也不會醒來,反正昏睡術對健康沒什麼害處。

  「那些追兵呢?」安博爾的大兒子低聲問道。

  「甩掉了。」拉佩確實有這個自信,他一直在關注後面的動靜。

  「他們會不會趕到前面堵我們?」安博爾的大兒子又問道。

  「有這個可能,不過這裡已經是中部,順流而下一百七十公里,然後再往南兩百公里就是我的地盤。」拉佩真正的自信在這裡。

  半個小時後,拉佩等人就在一條激流中漂著,他們乘坐的正是那種扁舟的放大版,這種船原本就快,現在飛流直下,更是快到極點。負責操縱的只有拉佩一個人,其他人除了鐵甲傀儡和四個騎士,此刻全都在沉睡中。

  拉佩一邊操縱著船在激流中航行,不時避開突立的岩石,一邊在走神,他的左手輕輕地摩挲著跳蚤,這跳蚤已經把吸收的生命能量全都消化,此刻變成盤子般大小。

  更讓拉佩無語的是,跳蚤已經度過「幼年期」,接下來可以自己吸收周圍游離的魔法元素和能量;也就是說,跳蚤會變得越來越大,只要有足夠的時間,絕對可以恢復在地下迷宮時的那種體積,這可不是拉佩希望的。

  「你啊你,真是一個大麻煩。」拉佩感到有些棘手。

  「你能不能不再長大?能聽懂我的意思嗎?」拉佩打算試著交流一下,法老雷恩的智力可不低,顯然靈「不死」的狀態並不會影響到智力,而那條蛇原本應該是寵物,或者說得更確切點,是魔寵,而魔寵是有智力的,最起碼也有三、四歲小孩的智力,有些甚至能夠超過普通人。

  下一瞬間,拉佩就感覺到一些非常怪異、不成條理的思緒,直接進入也腦中,很顯然這只跳蚤可以溝通,不過智力沒有達到三、四歲小孩的程度。

  拉佩拍了一下額頭,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件傻事,當初不應該選擇跳蚤。

  生命形式越是原始,智力就越低下,想要交流也越困難,不過事已至此,已經沒辦法改變,反正勉強也能交流。

  拉佩在腦子裡模擬出一堆棉花,然後又模擬出一塊鋼鐵,最後模擬出一座天平,蓬鬆柔軟、體積巨大的一堆棉花和一小塊鋼鐵的重量是相等的。

  「你知道嗎?成長並不是一定要變大,光有體積沒意義。」

  拉佩開始回想他和那條巨蛇對撞的場面,他被撞飛,那條蛇則被劈開,然後他的腦子裡又開始回想昨天晚上那一幕,也就是鐵甲傀儡和大騎士對撞的場面。

  「你只要有足夠的條件,就可以無限制地成長,這是你最大的優勢,不過只有龐大的體積和恐怖的重量不行,還必須足夠凝實才行。」下一秒鐘,拉佩的腦子裡出現一隻巨大的跳蚤,猛地一蹦,直接打穿一座大山。

  這當然是幻想,不過並非做不到。

  果然,跳蚤變得騷動起來,跳蚤那孱弱的智力並不能完全理解拉佩的每一句話,但是變強的本能讓跳蚤對最後一幕充滿嚮往。

  跳蚤的身體開始劇烈抖動起來幾乎同時,拉佩的腦中憑空冒出很多新的知識,那是以前沒有的。

  下一瞬間,拉佩發現自己的視角變了,他變成跳蚤,或者說他進入跳蚤的意識中。

  緊接著拉佩就明白過來,在這種不死狀態下,身體構造是可以任意調整,如果他願意,甚至可以讓跳蚤長一顆狗腦袋。

  「緻密、緻密,首先要緻密。」拉佩在跳蚤的身體內部尋找著,他沒想過直接用金屬來取代那些生物體材料,因為有很大的可能不是強化,而是削弱,生物體結構實在太複雜,有著太多不為人知的奧秘。

  不過有一種辦法可以成功,那就是學死靈法師,把不同的組織結構拼合在一起,結果造就了憎惡和各種拼合怪,有些非常強悍。

  拉佩不打算進行簡單的拼合,因為他可以做到細胞層次的融合。

  稍微一想,拉佩就有了目標,跳蚤的大腿內側有兩塊東西,異常緻密,在佛勒的生物解剖圖冊裡面,這兩塊東西被稱作彈性肌,不過原理和肌肉有很大的差別,反倒更像彈弓一類的東西。

  有一點可以肯定,彈性肌絕對是生物體構造。

  緊接著拉佩又想起手中的幾把銀劍,它們同樣也是生物體材料。

  拉佩並不知道能不能行,他小心地從其中一把銀劍上剝離出一小塊碎片,轉瞬間碎片融入跳蚤體內,先崩解,然後複製,最後重組,一切都在瞬息間完成。

  看到這一幕,拉佩徹底放心了。

  整個外殼開始迅速縮水,與此同時,拉佩的腦子裡傳來一陣飢餓的感覺,當然不是他餓了,而是跳蚤餓了。

  讓拉佩感到鬱悶的是跳蚤索要的居然是銀色蜘蛛的屍體。

  銀色蚊蛛的八條腿已經變成長劍,兩塊甲殼則變成打造拉佩身上那件護甲的材料,不過仍舊還有一些邊角料,其中最有價值的就是一對大牙,那絕對是最堅硬的部分,他原本打算用來打造兩把匕首。

  雖然捨不得,不過拉佩還是把邊角材料全都拿出來。

  崩解、複製、重組,所有這一切很快就成了跳蚤的一部分。

  這下子拉佩總算明白,跳蚤為什麼能夠長得那麼大,跳蚤不需要透過消化來進食,直接就可以把物質化為身體的一部分,消化率是百分之百,沒有絲毫浪費。

  「還有一件事。」拉佩又道,既然能夠商量,那就再好不過:「你可以殺人,但是不能把人徹底化去,這會讓你暴露,也會給我帶來很大的麻煩。」

  這一次,跳蚤答應得很爽快。

  「你答應了?」拉佩很高興,不過笑容馬上就凝固在臉上,因為他的腦子裡又冒出來一些新的記憶。

  抽取生命能量的方式有幾種,最好的方式就是徹底分解,一點浪費都沒有,不過也有其他方式,比如只分解血液、脂肪和糖分,這些能量最高,佔總體能量的五分之四,最終留下的是一具乾屍。

  這也是為什麼十五年前會發生吸血鬼事件的原因,在留下一具乾屍和將屍體徹底化去之間,拉佩情願選擇後者。

  「那好吧,你至少在殺人的時候要掩飾一下,比如……」拉佩苦苦思索著。

  突然拉佩想起火魔,火魔殺人從來不會留下屍體,甚至連燒焦的屍體都不會留下,火魔的火焰實在太猛烈,溫度恐怖至極,連鋼鐵都能熔化,人直接就被燒沒了。

  「用火焰來掩飾,你不是吞噬了火魔,然後以他為基礎復活的嗎?你有沒有得到他駕馭火焰的能力?」拉佩連忙問道。

  跳蚤沉默半晌,突然身上冒出一縷火苗,火苗很小,只有黃豆大小,但是給人的感覺卻異常恐怖,至少拉佩不敢去碰。

  火魔的火焰絕對沒有這樣可怕,是融合?還是變異?

  突然拉佩的臉色變了,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十字劍所擁有的特性就是崩解,是崩解的另外一種表現形式,或許並非如此,也許他此刻掌握的法則就是融合或者變異之後的結果。

  拉佩心頭一動,下一瞬間,他的指尖也跳出一縷火苗,同樣熱度驚人,同樣也充滿恐怖的感覺,即便他這個施法者也不敢隨意亂碰。

  原來,這才是崩解法則真正的運用方式。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24 10:43 PM

【第八十八章】 另一支隊伍 

  天亮了,一艘樣子非常古怪的船飄浮在河裡。

  這是一條不大的河流,河水顯得有些湍急,但是和之前的激流不能比。

  船靠岸了,一群人打著呵欠、伸著懶腰,心滿意足地從船上下來。

  拉佩又把那些雙輪車拿出來,他不打算走水路,這條河的流向不對,接下來它會往北流淌,然後注入另外一條大河,最終在西面入海。

  不過,就算方向正確,拉佩也不打算走水路。

  走水路太慢,因為船的速度比車輛的速度要慢,而且沒有一條河是筆直的,它們總是彎彎曲曲,相對而言,道路要直得多。

  「偶爾這樣旅行一次也不錯。」安博爾的二兒子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說道。其他人聽到這番話,全都翻著白眼。

  「您原本就打算走這條路?」安博爾的大兒子問道。

  「那倒不是。」拉佩搖了搖頭道:「本來我的計畫要簡單得多,直接南下,今天晚上就可以到塔倫,沒想到出了意外。好在我在出發之前就已經準備好十幾套方案,這只是其中的一套。」

  「怪不得您會成功。」安博爾的大兒子嘆道。

  「別高興得太早,說不定還會碰到意外。」娜達利雅冷冰冰地說道,可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如果出意外,對她和她的弟弟也沒好處。

  「放心,我還有其他備用方案。」拉佩笑了笑,對於娜達利雅的小彆扭,他並不在意,事實上他很樂意看到娜達利雅鬧彆扭,這說明她已經想通。

  車隊很快就出發,繼續上路南行。

  不過這一次拉佩等人沒能走太遠,差不多一個小時後,前面出現一支規模不小的隊伍,有十幾輛馬車,還有差不多數量的大車,這些人車上堆了很多東西車邊的扶欄上也坐滿人,有些是僕從,另外一些則是護衛。

  這一次拉佩選擇的是一條大道,但是那支車隊實在太龐大,以至於把整條道路都佔據。

  不過就算有空隙,拉佩也不敢隨便亂闖,因為那群人看到他們後,立刻顯露出警戒的神情,甚至還帶著一絲敵意。

  拉佩不得不停下來,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那支車隊也停下來,從其中一輛馬車上走下來幾個人,這幾個人拿著望遠鏡朝拉佩這邊眺望。

  就在這時,拉佩才注意到,他身後的那些人也人手一只望遠鏡,看上去是貴族,車上有紋章。

  「那個紋章我好像在什麼地方看到過。」安博爾的二兒子喃喃自語道。

  「十之八九也是逃亡的隊伍。」娜達利雅輕嘆一聲,她感覺到悲哀。

  「大家可以從車上下來,趁這個機會休息一下。」拉佩無可奈何地說道,他有種感覺自己的計畫又得修改,這就是帶著一大群人的麻煩之處。

  就在這時,拉佩看到對面那幾個人朝著這邊走來,連忙又加了一句:「費德里克,你和老管家先下來,你們能走得動嗎?我們有客人了。」

  「沒問題。」費德里克立刻說道。

  過了片刻,又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我試試。」

  和貴族打交道,有時候帶一個稱頭的僕人,比拿一大堆紋章、家譜、珠寶、車馬出來都管用。

  費德里克從車上下來,過了片刻老管家也下來,兩個人都換上管家的衣服,老管家走在前面,費德里克靠後半步。

  拉佩上下打量著費德里克和老管家,確定沒什麼問題,才帶著這兩個人朝著對方迎過去。

  對面走過來的也是三個人,為首的那位看上去有三十多歲,戴著一副眼鏡,頭上戴著銀色假髮,鬍鬚修剪得非常整齊,身上的衣服也筆挺,沒有絲毫皺褶,很明顯也是一個貴族;後面那兩個人,其中一人同樣戴著假髮,神情顯得有些拘謹,不是管家,就是侍從,另外一人身材魁梧、肌肉發達,背後插著兩把長劍,顯然是個護衛。

  拉佩在打量那三個人,對面的人同樣也在打量拉佩。

  拉佩沒戴假髮,身上穿的是獵裝,很皺,腳上還有泥點,但是看氣質就知道是貴族,而且是很有身份的那種,再加上拉佩的那身衣服是專門訂製的高仿品,獵裝的袖管紐扣上有一個花體的L的字樣,那是馬內一位有名的裁縫的標記。那個貴族看到過類似的衣服,他只有羨慕的分,卻沒這個門路。

  「很榮幸能夠見到閣下。」那個貴族朝著拉佩和善地打了聲招呼,這一大半是衝著拉佩身上的這件衣服。

  拉佩當然也是笑臉相迎。

  一番寒暄後,雙方都知道對方的身份。

  那個人叫貝內爾,是子爵,原本住在坦斯特,那是中部地區的一個小地方,人口和塔倫差不多,不過和塔倫根本不能比,那裡以農業為主。

  拉佩當然不會傻傻地表明自己的身份,他沒提自己,也沒提弗朗西斯科家族和諾德家族,而是編造一個來自馬內的富頓家族,頭銜也是侯爵。

  「這一路不太好走,如果我邀請您同行,您不會反對吧?」貝內爾子爵倒挺慇勤,此刻他已經確認拉佩的身份,畢竟拉佩這邊有女人還有小孩,怎麼看都不像假的,特別是那幾個孩子。大人可以偽裝,下一番苦功的話,想要扮成貴族並不難,但是小孩不行,特別是五、六歲的小孩,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出身於什麼樣的家庭。

  貝內爾子爵特別注意到娜達利雅的弟弟穿的衣服,從裡到外全都出自名家之手,小孩被嚇壞了,有點神魂不定的樣子,不過氣質絕對高貴;至於另外兩個孩子,雖然也是貴族,但是穿著和氣質都差了一截。

  正因為如此,貝內爾子爵已經肯定,這是一個侯爵家族和一個附庸家族的組合。

  「不太好走?」拉佩皺起眉頭,問道:「您能幫我解釋一下嗎?」

  「這裡很亂,馬內一出事,這裡的秩序就變得一塌糊塗,那些農民全都造反了,殺人放火、攔路搶劫,無惡不作。」貝內爾子爵握緊拳頭,顯然他的隊伍也受到不小的衝擊。

  拉佩有些頭痛起來,突然間感覺到自己失算,應該繼續走那些偏僻的小路,他確實沒想到,中部地區的情況會惡化到這樣的程度。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中部地區離邊境最遠,不像南方,隨時可以出海;也不像馬內,一百公里之外就是安全的地方。如果拉佩住在這裡,也肯定會很不放心,會選擇離開這裡。

  馬內被封鎖了一個星期,但中部地區可沒有被封鎖,一個星期下來,肯定有很多貴族逃往別的地方,而他們逃亡的時候一定帶著大量的現金和金銀珠,毫無疑問這吸引了無數貪婪的目光。

  就算以前沒有那麼多盜賊,現在也肯定有,正牌的盜賊應該不多,大部分一定是兼職的。

  如此一想,拉佩倒也坦然,只要進入中部,就算走荒山野嶺,恐怕也免不了撞上一堆麻煩。

  「那實在太好,到這裡的一路上,我們已經遭遇不少劫匪,簡直是一路走,一路殺過來的,能夠和你們一起同行,壓力或許會小很多。」拉佩瞬間重新擬定一個計畫,既然中部地區這麼亂,那麼就想辦法混過去。

  不過拉佩馬上又想起一件事,道:「您能不能命令您的屬下,讓他們不要提我們的事,也不要提這些雙輪車?」

  拉佩擔心的是後面的追兵找不到他們,就會下令沿路的各座城市,讓各個黨派的分部成員密切注意他們的行蹤,如果真是這樣,混在別人的車隊裡倒是極好的選擇,只有一件事讓拉佩擔心,就是底下的人大嘴巴。

  「您儘管放心,我的人嘴巴很嚴,再說,我也擔心有人走漏消息,這一路上絕對不會在任何城鎮停留,就算晚上住宿也是在野外……對這一點,您不會反對吧?」貝內爾子爵並不認為拉佩太過小心,反倒覺得這樣的謹慎是應該的。

  「明智的選擇。」拉佩豎起了大拇指。

  貝內爾子爵倒也慷慨,立刻下令讓自己的人擠一下,湊出兩輛馬車給拉佩一行人。

  回到馬車上,貝內爾子爵朝著左右問道:「你們怎麼看?」

  「應該是名門出身,那些雙輪車全都是魔法裝備,還有後面的箱子也是,單單這些東西恐怕就值十萬比索,這應該是專門為逃亡而製造的。」那個侍從說道,此刻他已經沒之前的拘謹,甚至看上去也不是侍從,更像幕僚。

  緊接著侍從又道:「我和那兩個管家交談過幾句,他們可不簡單,那個老管家簡直就像一個貴族,對紋章學、貴族譜系,還有飲食起居、禮儀和服飾之類的東西全都瞭如指掌,這樣的管家只有那些大家族才有。」

  「至於那個年輕的管家,他在這方面欠缺很多,不過這個人也不簡單,他的知識面非常廣,天文、地理、動物、植物、烹調、縫紉都懂一些,身手想必也不錯,因為他的虎口和手指都有老繭,右手還有一股火藥的氣味,肯定經常練習劍術和射擊,很像以前二舅老爺身邊的那個管家。」

  貝內爾子爵的二舅是一個非常喜歡旅行、熱愛冒險的人,他身邊的管家就是專門訓練的,不但要學管家的東西,還要學傭兵和獵人的知識,這類管家同樣非常難得。

  「我比較在意的是那幾個護衛,有幾個人好像不太正常,看上去不像活人。」一旁的護衛低聲說道。

  「不是活人?」貝內爾子爵皺起眉頭。

  「可能是傀儡,也可能是殭屍,這說明那支隊伍裡面有一位魔法師。」護衛小心地提醒道。

  貝內爾子爵猶豫一會兒,不過他很快就想通,道:「只要不是強盜派過來的眼線,就用不著在意。」

  「我擔心他們的身份會帶來麻煩。」護衛連忙提醒道:「他們用的肯定假名,或許根本沒什麼富頓侯爵,那位小姐和幾個小孩給我的感覺是驚魂未定,另外幾個人也差不多,只是掩飾得很好,他們似乎正被什麼人追殺。」

  「這不關我們的事,也別去打聽。」貝內爾子爵並不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

  貝內爾子爵幾人說話的聲音雖然很輕,而且馬車裡還有隔絕法陣,卻逃不過拉佩的耳朵。

  此刻拉佩有些明白,為什麼隔絕法陣對傑克和安德雷這樣的大師無效,因為法則不只可以用在戰鬥中,還可以用在別的地方。

  知道對方沒什麼惡意,拉佩沒興趣偷聽了,他坐在座位上打起瞌睡,昨天晚上他一夜沒闔眼,現在必須補個覺。

  在拉佩的腳邊,一顆銀色圓球不時動彈一下。

  突然一陣叮鈴噹啷的輕響,一堆東西被那顆銀色圓球吐出來,緊接著圓球迅速縮小,轉眼間變成像銅板大小。

  圓球吐出來的東西是一堆銀劍和那件護甲。

  既然跳蚤有那麼好的能力,不利用一下豈不是太可惜?

  打造銀劍用的材料原本就是生物體結構,說到堅硬和鋒利,肯定不能和精金、秘銀這類頂級金屬材料打造的東西相媲美,所以拉佩打算在別的方面進行強化。

  此刻這些劍看上去並不像劍,更像無數骨節拼合起來的模樣,和拉佩最早那兩把用蛇骨和金屬絲製成的細劍倒有幾分相似,在骨節和骨節之間還有許多鼓包,那是彈性肌。

  這與其說是劍,不如說是節肢或者觸鬚,反正是活的,而不是一件冷冰冰的兵刃。

  護甲也一樣,上面多了一大堆縱橫交錯的條紋,有點像肌肉增強服,不過更複雜,也更精密。

  拉佩的實力已經達到瓶頸,這段日子他一直在夯實基礎,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有大幅度提升,之前他一直在為此煩惱,現在他有辦法了。

  拉佩可以借助外部的力量,透過裝備來強化自身。

  想要強大的力量,並不需要讓自己的肌肉變得強壯,怪力手套或肌肉增強服都能夠達到同樣的效果,而想要出手變得更快,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劍自已動起來,毫無疑問,這又回到觸手的階段。

  但這並不是走回頭路,而是一種昇華,是螺旋形的提高。

  當然,拉佩還有一個目的,這樣做也是為了抵抗蛇鐲的誘惑。

  蛇鐲裡的那道傳承無時無刻不都在誘惑拉佩,想讓他轉化成那種不死的狀態。不死狀態確實有很多好處,除了自身能夠崩解、重組,還可以任意改變身體的結構,融合別人的能力,代價就是失去自身的潛力,使得境界固化,無法再進。

  拉佩不甘心這樣,擁有幸運金幣的他,目光早已經停留在傳奇的等級,傳奇以下根本不予考慮。

  拉佩睜開眼睛,隨手放了一道昏睡術,讓車上的其他人陷入沉睡,然後他開始脫衣服。

  重新煉製過的護甲是貼身穿的,直接穿在最裡面,它就相當於一副外部骨骼和強化的肌肉,除此之外還有一層像蜘蛛網一樣細密,又像豬油一樣滑膩的皮膚。穿好護甲後,拉佩的手朝著那堆銀劍一伸。

  那堆銀劍就像活了一樣,迅速盤繞在拉佩的身上,緊接著沒入護甲中。拉佩重新穿上外套,正打算繼續睡一會兒,突然耳朵動了一下,因為他聽到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

  拉佩拉開馬車的窗簾,朝著外面張望一眼,只見前面的路已經被堵塞,一眼望去是長長的車龍,很多人正慌慌張張地從車上下來,有的人拔出刀劍,還有的人在往槍裡裝填子彈。

  拉佩搖醒車上的人,低聲喝道:「把肌肉增強服穿上,然後去告訴其他人,讓大家做好準備!」

  「外面出事了?」安博爾的大兒子面色如土,他最擔心的是老婆和孩子,全都在另外一輛車上。

  「放心,有我在,沒問題的。」拉佩安慰道。

  拉佩站在車頂往遠處眺望,前面的那些馬車明顯亂了,很多人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

  此刻站在馬車上往遠處眺望的並不是只有拉佩一個人,幾乎每輛馬車的車頂上都站著一、兩個人,貝內爾子爵也站在車頂上,拿著一副望遠鏡朝著遠處眺望。

  突然,前面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散開,緊接著響起一陣槍聲。

  車隊開始亂了,有的車隊試圖調頭,有的車隊則把車輛全都靠攏在一起,很快的,馬車和馬車就擠成一團,一下子堵死道路。

  又過了幾分鐘,拉佩終於看到造成這場騷亂的罪魁禍首。

  只見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殺過來,他們有的騎著馬,有的趕著車,不過更多的人是步行,他們手裡拿著的武器也五花八門,有火槍、弓弩和刀劍,不過更多的人只是拿著草叉和木棍,完全是一群烏合之眾。

  不過只憑一群烏合之眾絕對不可能製造出這樣的騷亂,每一支車隊都有不少護衛,僕役的手裡也都有武器,這些逃亡隊伍的戰鬥力還是不錯的。

  此時拉佩看到傭兵的身影,在那些強盜裡有很多傭兵。

  「把車趕過來,全都靠在一起,快!」貝內爾子爵身邊的那個護衛大聲呼喝道。

  貝內爾子爵的車隊有三十幾輛車,隨著這一聲令下,趕車的車伕立刻把車趕過來,讓拉車的馬全都並排在一起,馬車和馬車緊挨著,連車門也打不開。

  看到這樣的應對,拉佩暗自點頭,看來貝內爾子爵這群人經驗挺豐富,那個護衛也有些本事。

  「閣下不準備躲一下嗎?接下來可能不怎麼安全。」貝內爾子爵走過來,此刻他已經穿上一件胸甲,還戴著一頂頭盔。

  「您不也沒躲起來嗎?身為男人,怎麼可以成為被保護的對象?」拉佩笑了笑,然後他拉開衣襟,露出底下的護甲。

  拉佩這件護甲的樣子非常怪異,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貨色,肯定是價格不菲的魔法裝備,讓貝內爾子爵羨慕不已,但不是因為這件護甲的珍貴,貝內爾子爵羨慕的是拉佩能用,他卻不行,他現在已經明白,拉佩是一個魔法師。

  隨後,貝內爾子爵轉頭看了看其他人。

  拉佩一行人全都已經做好準備,鐵甲傀儡站在中間,四個被控制住的騎士守住兩頭,諾德家的護衛和侯爵家的護衛站在兩輛馬車旁邊,費德里克和安博爾家的僕人上了車頂,還用行李堆了個戰壕,把兩桿火槍架在那些行李上,槍口對著遠處騷亂的方向。

  對於那兩桿火槍,貝內爾子爵非常感興趣,他也有一把轉輪槍,不過是短槍:「這好像是最新出來的塔倫長槍。您有這方面的門路?能不能幫我弄幾把?」

  「沒問題,您要幾把?」拉佩樂得做成一筆生意。

  如果換成兩個月前,新式火槍的產量連裝備自己人都不夠,拉佩絕對不會這樣大方,現在就不成問題,因為槍管製造已經不再是瓶頸。

  當然,拉佩肯定不會大批地往外賣,那簡直是找死,只能賣給關係不錯的人,而且數量不能太多。

  「我要……」貝內爾子爵在心裡默算著,好半天說道:「先給我六十把。」

  「可以,到了德文尼,我就派管家跑一趟塔倫。」拉佩並沒有說出他們真正的目的地,而是謊稱前往德文尼,那是塔倫所在的省的省會城市。

  「您去過那座剛剛被打下來的海盜島嗎?」貝內爾子爵隨口問道。

  「我的管家去過。」拉佩不知道貝內爾子爵是不是在試探,半真半假地說道:「據說那裡還不錯,您也動心了?」

  威爾同樣的看法。

  「對了,我一直感到奇怪,您為什麼不去賴恩和布朗日?那裡離馬內只有一百公里左右。」貝內爾子爵問道。

  「那裡離馬內太近。」拉佩一臉不屑地說道。

  「什麼意思?」貝內爾子爵畢竟不是像比格•威爾那樣的政治天才,一時沒明白過來。

  「馬內的大部分貴族都會逃往那裡,導致侯爵一大把,伯爵成跟班,子爵不值錢,男爵賤如狗,去那裡會有意思嗎?再說,那裡注定會成為主戰場。可以預見,那兩個地方肯定會大肆擴充軍隊,而擴軍需要大量金錢,從哪裡來?逃到那裡的人免不了要掏腰包吧?等到錢被榨乾淨,人還可以送上前線當炮灰。」拉佩聳了聳肩膀,這可不是他的胡亂猜測,而是必然會發生的事。

  「高明,實在太高明了。」貝內爾子爵驚嘆地說道,緊接著他又皺起眉頭:「實際上你們先前往賴恩,然後走海路去南方也一樣啊?」

  「恐怕進賴恩容易,想要出來就難。到了嘴邊的肥肉,您會讓他溜走嗎?」

  拉佩淡淡一笑,道:「恐怕我們剛透露出想要離開的意思,就會立刻失蹤,或者出海不久就會遭遇海盜。」

  貝內爾子爵沉默半晌,最後點了點頭,身為貴族的一員,他對於某些貴族的狠毒和貪婪頗有瞭解。

  就在這時,拉佩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他把貝內爾子爵往旁邊一推,讓貝內爾子爵躲在馬車後面,他則抽出兩把火槍。

  拉佩拿出來的是短槍,不過槍管也不能算短,都超過一尺。同樣是轉輪火槍,卻只有兩個轉輪,其中一個等待射擊,另外一個用來替換子筒,那其實就是一扇小型翻轉門,這是當初他製造那些觸手用到的技術,現在有了分身,觸手已經沒用處,所以這些裝置被拆下來,其中的兩個用在這兩把槍上。

  突然拉佩舉起槍,手指連連扣動扳機。

  沒有震耳欲聾的槍聲,只有啵啵的輕響,槍管周圍的空氣劇烈波動著,化作一連串漣漪。

  就算保留大部分實力,拉佩也是很恐怖的,特別是在亂戰中,他絕對是毫無疑問的殺人王,每一次扣動扳機,遠處必然有一個人腦袋爆開。

  這就是近戰和遠攻的區別,說到殺人效率,近戰無論如何都不能和遠程攻擊相比,再加上拉佩從來沒有身為強者的覺悟,哪怕他已經擁有大師的實力,對普通人仍舊下得了手。

  突然,十幾枝箭矢從不同的方向朝著拉佩射來。

  「又是弓箭手。」拉佩鄉囔一聲,一邊說著,一邊把射來的箭矢撥開,同時也沒忘回敬射箭的人。

  射箭的是一個年輕的弓箭手,實力只不過馬馬虎虎,「離散箭」已經是他會的箭法中最高的一種,看到拉佩開槍,他連忙閃身躲避。

  這下子火槍的缺點就顯露出來,缺乏變化,用來偷襲還行,一旦對方有防備,想打中就難。

  弓箭手躲過一槍,馬上又朝著拉佩這邊射了一箭,這一次箭是朝著費德里克射的。

  費德里克一直在射擊,根本沒注意到箭矢飛來。

  箭命中了,不過沒有穿透進去,因為費德里克穿著重甲,還是帶兜帽和面罩的那種,這一箭射在他右側的臉頰上。

  如果沒有兜帽,費德里克的腦袋絕對會被射個對穿,但現在只是被戳了個窟窿。

  「小心有毒。」拉佩隨手扔了一瓶解毒劑過去,這解毒劑不但能夠解毒,還能防止破傷風。

  與此同時,拉佩憤怒了,他原本並不打算和那些強盜一般見識,但是現在他的人遭到攻擊,這怎麼能允許?拉佩和其他上位者不同,是一個非常護短的人。

  此時,拉佩飛身朝著弓箭手衝去,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雙槍絲毫沒有停息,不停射擊。

  一個被激起殺性的強者絕對是恐怖的,特別是像拉佩這樣的強者。

  子彈如同雨點般亂飛,每一槍必然有一個人倒下,就算傭兵也擋不住拉佩的子彈。

  拉佩並不是對付不了那些傭兵,他有兩種子彈,之前他用的是普通的子彈、普通的裝藥量,發射普通的箭彈;另外一種就不同,三倍的裝藥量,射出的是一種赤紅色箭彈,不管擊中什麼,都會瞬間爆開一團火焰,如果射中的是石頭,就會炸出一個大洞;如果射中的是樹木,那就恐怖,樹會瞬間燃燒,然後化為飛灰;如果射中的是人,場面比射中樹更令人震撼。

  拉佩的動作快到極點,大多數人的眼睛都已經跟不上他的動作,只能夠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除此之外就只有跳動的火光和空氣的波動。

  已經沒人敢擋在拉佩的面前,就連那些傭兵看到他也連忙避開。

  想要避開拉佩倒也不難,箭法裡面有導引箭、迴旋箭,而火槍可沒那麼多變化,子彈是不會拐彎,只會直來直去,所以他們看到拉佩,只要找個地方一躲就行。

  拉佩只盯著一個人,他一定要幹掉那個弓箭手。

  讓拉佩鬱悶的是,那個弓箭手很滑溜,而且背後像長著眼睛似的,每一次他舉槍射擊,那弓箭手總能及時躲開。

  子彈的速度確實很快,但是要飛過一段不短的距離才能擊中目標,而且開槍的時候必然會有火光,就算拉佩的動作再隱秘也沒用,那些傭兵或許看不出子彈的軌跡,沒本事攔截子彈,但是他們知道看到火光就立刻閃避。

  「看來下一步是改造火槍,把槍口的火焰去掉。」拉佩自言自語道,事實上他還有一些別的想法,比如有限度地改變子彈飛行的方向,哪怕改變幾度也行,只要子彈能稍微偏轉,拐一個小彎,想閃避就沒那麼容易。

  突然,拉佩的心頭微微一震,這是警兆,一個很小的警兆。

  下一秒鐘,拉佩看到腳邊躺著的一個人朝著他刺來。

  那人的動作極快,不過拉佩的動作更快,左手手腕一轉,隨即扣動扳機。

  火光一閃,子彈射出,那人的腦袋瞬間爆開,不過沒有鮮血和腦漿,只有一團狂噴的火焰,緊接著他整個人都燒起來,火勢異常猛烈,他身上穿著的胸甲、手裡握著的短劍瞬間燒化,轉眼工夫就被燒得乾乾淨淨,連一點殘渣都不剩。不過這一阻攔,也讓拉佩失去目標,那個弓箭手已經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

  強盜退走了,各支車隊都忙著檢查損失、救治傷員、掩埋屍體。

  貝內爾子爵的車隊因為比較靠後,再加上有拉佩這個煞星,一點損失都沒有;其他隊伍就沒這樣幸運,有的車隊不只東西被搶,那些強盜看到有很多東西搶不走,乾脆就一把火燒了,所以前面傳出一片哭嚎聲。

  拉佩並不在意,他不感到悲傷,也沒絲毫觸動,類似的慘劇他看得多了,只不過以前的主角大多是平民,現在換成貴族,也算一報還一報。

  拉佩關心的是什麼時候出發?他正打算詢問貝內爾子爵,卻看到一群人走過來。

  「在下是梅斯特侯爵身邊的侍衛長,侯爵大人請您過去,他有事要和您談。」侍衛長衝著貝內爾子爵說道,很顯然他把拉佩當作是護衛。

  拉佩剛才的舉動非常搶眼,不過侍衛長並不在意,甚至有些不屑一顧,理由很簡單,拉佩用的是火槍,而火槍一向不被認可。

  貝內爾子爵正打算答應,沒想到拉佩冷冷地問道:「我們的時間緊迫,現在已經耽誤好幾個小時,你的主人想談的是什麼事?」

  聽到這番話,侍衛長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強忍著怒火說道:「侯爵大人不希望再看到剛才的悲劇再一次發生,他打算集中各家的隊伍,組建一支護衛隊……」

  不等侍衛長說完,拉佩揮手打斷,道:「好了,我明白了,這支隊伍由誰來統帥?」

  「當然是侯爵大人……」侍衛長想都沒想立刻說道。

  拉佩再一次揮手打斷侍衛長的話,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算了,你回去告訴你們侯爵,我對此不感興趣。」

  「你——」侍衛長頓時大怒,他很想給拉佩一點顏色看看,但是又有些忌撣拉佩的實力。

  貝內爾子爵在一旁有些尷尬,他正打算說兩句好話,然後再跑一趟,沒想到侍衛長轉身就走。

  「其實,侯爵的提議也沒錯,大家團結的話,這一路上會更安全一些。」等到侍衛長走遠後,貝內爾子爵輕聲嘆道。

  「您還記得我剛才說為什麼不去賴恩的原因嗎?現在也一樣,您認為侯爵真的是出於善意,所以才有這個想法?」拉佩輕蔑地問道。

  「您的猜疑心太重。」貝內爾子爵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可不是猜疑心的問題,而是經驗。如果那位侯爵真的公正、仁慈,他首先應該站出來安慰那些被搶劫的隊伍,給予他們保護,讓他們得到食物和溫暖,然後號召大家團結起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那些遭到搶劫的人不管不問,眼睛裡只有那些沒什麼損失的隊伍,他甚至懶得屈尊降貴來和我們說話,只是派一個傲慢無禮的隨從把我們像下人一樣召喚過去,所以您仍舊堅持那位侯爵心懷善意?」拉佩用嘲諷的口吻問道。

  貝內爾子爵說不出話來,他原本對拉佩有些不滿,可聽了這番話,再仔細一想,立刻感覺到梅斯特侯爵的動機有些問題。

  如果只是貪婪也就算了,貝內爾子爵擔心的是梅斯特侯爵既貪婪又愚蠢,還有強烈的私心,要是換成平日,他也就忍了,畢竟對方是侯爵,地位比他高得多,但現在是在逃亡,他不敢拿全家的性命開玩笑。

  想明白利害關係,貝內爾子爵連忙下令啟程。

  貝內爾子爵不想多事,拉佩同樣也不想多事,可惜有人想多事,走沒多久,車隊就被攔下來。

  拉佩輕嘆一聲從馬車上下來,此刻他的心情很不好。

  攔路的是一大群人,大部分是騎士,也有一些別的職業的人,甚至還有一部分魔法師,加起來有兩、三百人。

  在稍微遠一些的路邊停著幾輛裝飾奢華的馬車,馬車旁邊反搭了一座涼棚,有一群人正擠在涼棚底下,一個華貴的胖子被讓在中間,那個傲慢的侍衛長就站在胖子身後的不遠處。

  「幹什麼攔住我們的去路?」拉佩看著攔路的人,那是一隊騎士,鎧甲上印著相同的紋章,就和路邊那幾輛那幾裝飾奢華的馬車一樣。

  「侯爵大人請您過去一趟。」為首的騎士冷冷地說道,拉佩的火很大,他也一樣,這一路上,誰對他們不是畢恭畢敬的?

  「我說過,對你們的那個提議不感興趣。」拉佩的語氣愈發冷了,他緩緩地舉起右手,一顆火球瞬間從掌心裡跳出來。

  拉佩已經厭惡一次次被別人找麻煩,原本還打算低調,現在看來不可能。

  「原來你是一個魔法師。」騎士稍微收斂一下傲慢的神情,拔出腰際的長劍,舞了式劍花,傲然說道:「看來你需要一點教訓,年輕人最好不要太狂妄。」

  騎士的話音剛落,遠處的一位老者厲聲喝道:「白痴,你自己找死就算了,別連累大家和你一起死!」

  說話的老人身材異常高大,看上去有七、八十歲,卻絲毫沒有蒼老的感覺,反倒給人一種充滿活力的印象。

  拉佩微微吃了一驚,他剛才並沒有注意到這位老人。

  老人朝著拉佩走來,眾人紛紛避開。

  走到近前,老人滿臉堆笑地朝著拉佩說道:「如此年輕的大魔法師,實在讓我有些驚嘆。」

  「大魔法師。」

  「我的天哪!」

  「這怎麼可能?」

  攔住拉佩等人車隊去路的那些人頓時變了臉色,剛才說話的那個騎士更是狂吞口水,不過不只是他們,躲在涼棚底下看熱鬧的那些貴族也都有些不自在。

  大魔法師可不同於普通的大師,發起狂來,周圍的人很容易被誤傷。

  此刻已經騎虎難下,很快又有兩個人從人群中走出來。

  一個是中年人,褐色頭髮、灰眼睛,臉看上去很古板,同樣身材高大,不過沒有老者魁梧,而是偏纖瘦,雙手骨節寬大,顯然是個用劍好手;另外一個人年紀介乎於兩者之間,大概五十歲左右,勉強算是老人,身上披著一件灰色棉布斗篷,底下是一件老舊的皮甲,看上去頗為樸素。

  「三位大師。」拉佩輕哼一聲,知道這是在逼他低頭。

  拉佩身後的車門再一次被打開,匡噹一聲輕響,鐵甲傀儡從車上下來,面罩已經放下,遮擋住那張非人的面孔。

  這下子那三位大師也有些不自在,到了大師等級,全都會有一種自然的感應,就算不動手也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實力如何,鐵甲傀儡就站在那裡,但是他們卻感覺不到鐵甲傀儡的存在,彷彿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道無底深淵。

  「三對二,我們這邊仍舊佔點便宜。」為首的老人硬著頭皮說道。

  「三對三,你們已經沒有出手的機會。」拉佩冷冷地說道下一瞬間涼棚裡散發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如果說鐵甲傀儡如同無底深淵,幽深、陰沉,讓人不寒而慄,而這股氣息給人的感覺就如同身處於煉獄中,血腥、暴戾,讓人心膽俱裂。

  這下子別說那三位大師,涼棚裡的那些人,以及涼棚外面各家的護衛也全都驚恐不已,但是誰都不敢動,唯恐造成誤會導致對方動手。

  「千萬不要誤會,侯爵大人也是一番好意,他只是想儘可能集中力量,應付眼前的難關。」老人硬著頭皮說道。

  「集中起來怎麼做?採用什麼樣的編制?」拉佩沒提統帥的事,現在那幫人肯定不敢提讓梅斯特侯爵擔任統帥,一定會把這個身份讓給他,問題是他根本就看不上。

  「當然是採用軍隊的編制。」老人連忙說道。

  「軍隊?」拉佩哈哈大笑起來,道:「現在的軍隊要多爛就有多爛,知道為什麼嗎?」

  不等別人回答,拉佩異常陰沉地說道:「因為上層軍官總想著撈好處,而底層軍官和士兵都心懷怨憤。」

  「我……我沒那麼多東西,誰會帶那麼多東西上路?」梅斯特侯爵連忙說道。

  「有道理。」拉佩點了點頭,緊接著又道:「那麼這樣,你拿錢出來,大家幫個忙,湊一點物資出來救濟那些可憐人。」

  這一次,梅斯特侯爵不說話了。

  「哈——」拉佩笑了起來,道:「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原來你只想騎在別人的頭上發號施令,想必你第一步是集中各家的護衛;第二步就是命令各家把物資集中起來,交給你調派;第三步肯定是把錢交到你的手裡,由你集中一起花;第四步恐怕就是女人,那些美貌的夫人和小姐就應該服侍像你這樣的蠢豬。」

  拉佩越說越不客氣,雖然他說得很誇張,但是那些被逼迫過來的貴族卻不這麼想,萬一梅斯特侯爵無下限,完全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現在到處都是盜賊,聯合起來還是有必要的,不過我提議由您來領導我們!」涼棚底下一個貴族大聲喊道,說完立刻從涼棚裡跑出來。

  其他人微微一愣,緊接著全都從涼棚底下跑出來,眨眼的工夫涼棚裡就變得冷冷清清。那些擱在前面的護衛看到這一幕,全都閃開,剩下的全都是梅斯特侯爵的手下,最有意思的是連那三位大師裡也有一人站在拉佩旁邊。

  「大家信任我,我很感激,我把話先說在前面,你們的護衛和行李我不會碰,但是你們的車輛必須聽從我的調派。」

  「所有人全都給我擠一下,女人和孩子才有資格坐在馬車上,十個人一輛,地板上也能坐人;男人則給我上大車,全副武裝,隨時戒備。」

  「敲掉所有馬車的車窗玻璃,窗戶用木條封死,前、後兩輛車用繩索或者鎖鏈拉在一起,每天固定時間休息,平時不會停下來,所以少喝點水、少吃點東西,馬車裡再準備一個馬桶。」拉佩冷冷地說道。

  拉佩越顯得冷漠,那些貴族就越感到放心,比起梅斯特侯爵只知道拿身份壓人,一味談論什麼團結,拉佩說的這些明顯要可靠得多。

  拉佩看了那些遭到搶劫的車隊一眼,嘆息一聲,說道:「去把那些遭遇搶劫的人聚集起來,問問他們顧不願意跟我們走?願意的話,女人和孩子上馬車,每家分擔幾人,男人暫時充當護衛;不願意的話就算了,沒必要強求。」

  此時那些貴族愈發放心,他們全都覺得拉佩是真正的貴族,確實適合充當領袖。

  拉佩當然沒有良心發作,對於那些遭難的貴族,他並不覺得可憐,把那些遭難的人分散到各家,其實是樹立一個榜樣,讓他們看到苦難就在身邊,一不小心或許下一個遭難的就是他們——這是一種隱藏在仁慈和善良底下的警告。

  那些貴族興高采烈地跑了,他們去召集自己的人,此時拉佩也朝著自己的馬車走去。

  「你怎麼突然變得這樣仁慈起來?」當拉佩走過娜達利雅所在的馬車時,車窗一下子打開,她冷冷地問道。

  「我從來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壞人。」拉佩聳了聳肩膀。

  「我覺得你是想拉攏那些人,讓他們為你所用。」娜達利雅看穿拉佩的意圖,一夜的工夫她變得成熟很多。

  「你認為這個時代還屬於貴族嗎?」拉佩輕笑著問道:「我承認貴族裡確實有不少人才,像威爾勛爵、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以及弗格森少校,這些全都是難得的人才。可惜貴族中有才能的人畢竟是少數,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更多,而且還眼高於頂。現在因為危機臨頭,他們不得不順從我,等到危機過去,等到他們認為自己安全,你覺得他們還會聽我的嗎?」

  娜達利雅茫然地看著拉佩,她以為自己已經看透拉佩的目的,但聽到這番話,她又有些信心不足。

  拉佩臉上滿是不屑的神情,不過內心中卻並非如此。

  娜達利雅確實猜對,拉佩的目的就是拉攏這些貴族。

  貴族並不可信,一旦到了安全的地方,這些貴族肯定會改變態度。

  但是危機並沒有過去,按照拉佩和比格•威爾的猜測,接下來還會變得更亂。當危機再一次來臨的時候,這些貴族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拉佩,他們會跑到他的面前,親吻他的腳,對他搖尾乞憐。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25 12:57 PM

【第八十九章】 整合 

  車隊再一次上路,不過這一次和之前不同,雖然車子沒少,人也沒少,但是感覺完全不同。

  那些馬車不管原來有多麼漂亮,現在看上去都像大篷車,窗戶上被一根根木條封著,車頂上也多了一個木框,行李被綁在木框上,中間成了一個凹坑,裡面蹲著幾個人,完全就是一個簡易的戰壕。

  馬車裡也沒有以往的歡聲笑語,女人和孩子在裡面互相緊挨著,全都昏昏欲睡,身上都穿著獵裝,這是拉佩的命令,為的是行動方便。

  窗口放著一隻大木桶,雖然蓋著蓋子,但是仍舊散發著陣陣臭味。

  身為貴族,這些人哪裡忍受過這樣的煎熬?但是沒人敢抱怨,一方面是因為每輛車上都有遇難者,他們的經歷就是最好的警告;另外一方面是因為貴族早已經習慣服從命令,小的時候服從父母的命令,長大後,男的服從上位者的命令,女的服從丈夫的命令。

  女人和孩子在受罪,男人們也好不到哪裡,他們穿著鎧甲,坐在大車上,每個人的手中還都拿著一面盾牌。

  貝內爾子爵也和其他人一樣,此刻他坐在一輛大車上,身穿鎧甲、手持盾牌,眼裡一片茫然。

  此刻貝內爾子爵恍如夢中,一支算不上龐大的隊伍裡居然有三位大師,這實在太恐怖。

  震驚的同時,貝內爾子爵的內心中又充滿疑惑,他很清楚那支隊伍裡身份最高的只有兩個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以及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孩,就算他們的父親是某位侯爵,有什麼資格讓三位大師來保護?

  要知道,大部分正牌侯爵的身邊都沒有三位大師等級的護衛,所以貝內爾子爵不認為那支隊伍裡還藏著身份更高的人,他觀察過每一個人,因為他們的氣質擺在那裡。

  突然,貝內爾子爵的腦子裡閃過一道想法,一個讓人震驚,看上去非常荒誕的想法。

  當今國王正好有兩個孩子,也是一男一女,那個女孩的年紀稍微大一些,和傳聞中的公主不是很像,但男孩的年紀倒是差不多。

  難道那個男孩是王儲殿下?貝內爾子爵一下了坐直身體,他越覺得有這個可能,要不然他們為什麼會驚慌失措?怎麼可能被追殺?誰吃飯了沒事幹,追殺有三位大師保護的隊伍?

  想要追殺三位大師,至少得出動五、六位大師吧?而除了王儲,誰有這麼大的價值?

  想到這些,貝內爾子爵的心頓時怦怦直跳,覺得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

  貝內爾子爵正在胡思亂想,突然旁邊的樹林一陣亂抖,有人飛快地跑出樹林。貝內爾子爵下意識地做出防禦的動作,好在他很快就看清楚,跑出來的是一個斥候,這邊的斥候。

  每一支隊伍都有各自的護衛,護衛又分兩種,一種是僕役,分發給他們武器後,讓他們臨時充當護衛;另外一種是花錢雇的傭兵,其中以騎士和劍客最多,不過也有其他職業。

  拉佩沒動那些騎士和劍客,但是把斥候、盜賊、刺客、獵人、弓箭手之類的傭兵全都召集起來。

  這嚴格說起來是不允許的,拉佩沒有信守承諾,不過那些貴族都不在意,因為他們一向看不起斥候和獵人,對盜賊和刺客更是敬而遠之;至於弓箭手,很多人都認為這個職業已經快要沒落。

  用幾個並不在意的手下,換取一位神秘大魔法師的好感,這絕對值得,特別是現在這種動盪不安的時候。

  那個斥候是衝著拉佩去的,他跳上拉佩乘坐的那輛大車,低頭彎腰,異常恭敬地說道:「大人,前面有一支隊伍遭遇襲擊,襲擊他們的強盜有一兩千人。」

  「那支隊伍規模多大?」拉佩問道。

  「比我們小一些,不過也小不到哪裡,但是他們絕對沒有我們這樣團結,每一支車隊都各自為戰。反倒那些盜賊配合得不錯,一部分人盯住其他車隊,不讓其餘車隊派人增援;另外一部分人盯住一支車隊猛攻,各個擊破。」那個斥候氣中頗有些不屑,卻沒想過之前他們也是這樣。

  「那邊離這裡多遠?」拉佩問道。

  「大概有十幾公里。」斥候說道。

  十幾公里不算太遠,不過也不算太近,此刻這支車隊的前進速度並不慢,一個小時差不多可以跑二十幾公里,半個小時就能趕到,拉佩如果帶著人趕過去,召集人需要時間,也快不了多少。

  「讓大家做好戰鬥準備。」拉佩轉頭命令道。

  費德里克立刻抽出腰間的長劍,同時舉起盾牌,用劍敲打起來,發出「當……噹噹噹……當」的聲音。

  第二輛大車立刻有人也這麼做,然後是第三輛、第四輛……警報聲迅速傳遍整支隊伍,原本因為一路上都沒有遭遇強盜的襲擊,大家都感到昏昏欲睡,這下子全都被驚醒過來。

  那些騎士和劍客全都飛身上馬,朝著前面而去,其他人則拿起武器,刀劍出鞘,子彈上膛。

  隊伍繼續前進,不過速度卻漸漸慢下來,一刻鐘後,遠處已經可以看到滾滾的濃煙。

  用不著多說,眾人都已經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留下一部分大車,以及一半的護衛,拉佩帶著其他人加快速度往前趕。

  那邊的強盜也注意到這支車隊,他們顯然還沒搶夠,隨著一聲呼哨,強盜們如同潮水般朝著這邊湧來。

  和之前遭遇的那伙強盜一樣,這些強盜的裝備同樣非常寒酸,大多數人拿著鐮刀、釘耙和草叉,只有少數人拿著正式的武器,拿槍的人更少,不過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明顯要有秩序得多。

  不過這種秩序是相對的,畢竟強盜們不是什麼正規軍,沒有排什麼陣型,也是一擁而上。

  「沒有我的命令,不許發起攻擊。」拉佩並不急著出手,他看了左右一眼。

  眼前這個路段兩邊是低緩的斜坡,斜坡上長著很多樹木,拉佩的人正在以這些樹木作為掩護,從兩邊包抄過去。

  在拉佩的身後,一群魔法師正在低聲唸咒,他們準備的全都是大範圍的魔法,比如藤蔓纏繞、昏睡術、窒息迷霧之類。

  雖然拉佩經歷過塔倫防禦戰,和南方艦隊也打過一仗,兩場都是規模不小的戰爭,可那都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戰爭,前者是登陸戰,主角是火炮,而後者更加特殊。

  所以這是拉佩第一次經歷傳統意義上的戰爭,感覺完全不同,唯一讓人遺憾的是,這一次的對手不太給力。

  對面的強盜並沒有意識到死亡已經臨頭,他們被剛才的收穫沖昏頭,全都顯得異常亢奮。

  突然,兩邊的樹木劇烈震顛,緊接著樹林裡傳出一陣喊殺聲。

  那些強盜全都愣住了。

  拉佩也愣住了,這絕對是意外,他沒想到那些強盜也會派人從兩側包抄。

  計畫失敗,拉佩乾脆強攻,他猛的一揮手,大喝一聲:「攻擊!」

  下一瞬間,五顏六色的魔法從拉佩的身後飛出來,落在對面的那些強盜中。那些魔法師根本就不瞄準,魔法有多遠扔多遠,轉瞬間,前方兩百到四百尺之間就被各種怪異的藤蔓、黃褐色的煙霧和五顏六色的光團覆蓋。拉佩這邊只有二十幾個魔法師,不過已經夠了,那些全都是大範圍魔法,每一道魔法的覆蓋範圍都是二三十尺,重重疊疊,把這條不算太寬的道路蓋得嚴嚴實實。

  至少有一半強盜被罩在底下,普通人立刻就動彈不得,不是被藤蔓綁牢,就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要不然就是渾身麻痺,動彈不得。

  這伙強盜裡也有傭兵,大部分等級都很低,雖然魔法師們施展的也都是最低等的魔法,不過數量一多也很難對付。

  當然也有實力強大的人,居然從藤蔓、煙霧和光團中衝出來,不過等待著他們的是一道豆大的火苗,看上去很不起眼,不過被沾上的人絕對不會這麼想,他們中的大多數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化為一團狂噴的火焰,頃刻間被燒得乾乾淨淨,連灰燼都不留下一點。

  看到這一幕,最感到震撼的不是強盜那邊的傭兵,而是拉佩身邊的那些人,特別是魔法師,很多人不由自主地發起抖。

  兩邊山坡的樹林仍舊在不停震顫著,突然一大片樹木倒塌下來。拉佩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連忙讓一道分身趕過去。

  在樹林裡,有兩隊人正在對峙,這邊是十幾個人,有騎士、劍客,還有一個斥候和一個弓箭手,那邊只有三個人,一人是魔法師,另外兩人是劍客,全都是高階,魔法師手持魔法杖,法杖的頂端閃爍著非常危險的紅色光芒,顯然他已經完成準備工作。

  一個高階魔法師需要準備的魔法絕對不會簡單,可惜,下一秒鐘他變成一堆散開的碎塊,不只是他,那兩個劍客也一樣。

  那兩個劍客並不是沒有反應,當拉佩的分身殺過來時,他們及時做出了反應,不過卻做出錯誤的選擇——舉劍格擋。

  劍客們的劍斷了,和身體一起被切成碎塊。

  下一瞬間,火光一閃,除了滿地的鮮血,那些碎塊全都消失。

  出手的不是拉佩,放出分身的同時,他就失去施法的能力;出手的是那隻跳蚤,跳蚤絕對是一個節省的傢伙,一點東西都不願意浪費。

  「你們沒人受傷吧?」那道分身從隱形的狀態顯露出來。

  「沒、沒有。」為首的一個騎士呆愣愣地說道,此刻他的心裡充滿震撼。為首的騎士也是高階,以前他對自己的實力還有點自信,特別是他見過一位大師,並且得到大師的指點後,他的自信就更多一些,但是此刻他的想法變了,原來大師和大師之間也是不一樣的。

  「你們去收拾一下戰場。」拉佩命令道。

  戰鬥結束了,但是拉佩卻很頭痛,因為他遇到一個麻煩,此刻他手上多了一千多名俘虜,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置他們?絞死?似乎不太好,釋放?根本不可能。更麻煩的是,這涉及到陣營的選擇。

  拉佩一直以來都在貴族和平民之間搖擺不定,按照他原來的計畫,只要守住自己的地盤就行,絕對不參與兩邊的衝突,但是現在出了這麼個意外。

  嚴格說起來,這是拉佩自找的。

  此刻所有俘虜全都被繩子捆綁著,能夠找到的繩索幾乎都已用上,現在這些俘虜被扔在路邊。

  除了這個大麻煩之外,還有一個小麻煩。

  抓住這些俘虜的同時,拉佩等人也搜出很多財寶,這些肯定是剛剛搶來的,負責抓捕俘虜的人心癢難熬,可惜周圍有一大群人盯著,讓他們沒辦法動手腳。

  本來這算不上麻煩,拉佩都已經想好了,他只打算拿幾件有用的魔法物品,其他的全都分給參與這場戰鬥的那些護衛,但是現在有幾個腦子出問題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們是來討要那些財寶。

  「這些財寶全都是我們的,應該還給我們!」為首的一個人理直氣壯地喊道。

  拉佩眨著眼睛看著這個人,特別是這人的脖頸,他有一種想把那顆腦袋砍下來的衝動,他很想看看這人的腦袋裡有沒有腦漿?

  過了好半天,拉佩無精打采地問道:「你有能夠讓我信服的證明嗎?」

  「這還要什麼證明?我們遭到搶劫了,這些都是我們的東西!」為首的人跳著腳吼道。

  拉佩看了看身後,拉佩的那些臨時手下同樣也在看著他,顯然都想看他如何解決這個難題。

  「那好吧。」拉佩已經有了主意,反正他沒打算拿那些東西,現在樂得做好人,他朝著身後喊道:「誰去把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叫到這裡來?我相信這裡大部分東西是他們的,就算不是,出於憐憫之心,也應該為他們考慮一下,我提議把這些贓物作為補償,讓他們能夠有一個新的生活,不至於流離失所!」

  「這怎麼可以?這是我們的東西!」為首的人大聲吼道。

  下一秒鐘,為首的人變成一堆碎塊。

  「貪婪是魔鬼。」拉佩在胸前畫了一道十字。

  這一下子沒人敢再鬧,那些人跑來索要財寶,原本就打著不要白不要的念頭,現在發現這是會死人的,誰都不敢再囉嗦什麼。

  至於拉佩的那些手下,他們同樣沒話說,這個提議讓拉佩站在道德的高度上。

  「我去把那些被搶得一無所有的可憐人叫過來,告訴他們這一切。」貝內爾子爵搶過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事。

  「咱們或許可以留下一部分,大家都是出了力的。」一個護衛說道。

  拉佩朝著那個護衛勾了勾手,冷冷地問道:「你出了多少力?和幾個強盜戰鬥過?」

  那個護衛頓時啞然,這場戰鬥太輕鬆,他們只是結成戰陣,根本沒有接戰,因為十幾個魔法師每個人扔了一道魔法,所有強盜就被搞定。

  突然劍光一閃,緊接著那個護衛的頭盔掉下來。

  那只是半頂頭盔,底下一半仍舊套在護衛的腦袋上,那一劍是緊貼著他的頭皮削過去,不但頭髮被剃掉,還削掉薄薄一層肉皮。

  「記住,貪婪是魔鬼。」拉佩看著那個護衛,然後看了看其他人。

  這下子沒人敢反對。

  「讓女人和孩子們從車上下來,告訴他們,現在可以放鬆一下,順便準備晚餐。車伕再把馬喂一下,等到新的成員加入後,我們就繼續趕路。」拉佩收回長劍,說道。

  「連夜趕路?」

  「再有十幾公里就是澤克亞,為什麼不到城裡休息?」

  「連夜趕路的話,就算人受得了,馬匹恐怕也受不了吧?」

  其他人紛紛問道。

  說話的人都非常小心,唯恐觸怒拉佩。

  這一次,拉佩並沒有動手,畢竟不可能什麼事都用暴力的方法鎮壓下去。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裡離澤克亞那麼近,居然會遭遇搶劫,澤克亞的護衛隊是幹什麼吃的?再說,這麼多的強盜是從哪裡來的?光俘虜就抓了一千多人,這還只是一半,另外一半逃跑了,我發現他們就是順著這條大道跑下去的,那邊好像就是澤克亞。」

  拉佩看著那些手下,眼神就像在看一群白痴。

  那群人頓時低下頭,他們當中有些人確實沒有想到,不過也有些人另有圖謀。

  「您的意思是……這些人全都是澤克亞的居民?」一個人問道,這是一個真正的蠢貨。

  拉佩根本沒興趣回答,愚蠢是會傳染的,他轉身就走。

  費德里克走上前,拍了拍那個人的肩膀,低聲說道:「我家主人抓住那些俘虜後,既沒有殺,也沒有放,甚至都沒有審問,就是因為他們的身份很麻煩,或許只是平民,這倒也好辦,往旁邊的樹上一掛就行,萬一是警察或者護衛隊呢?說得再難聽點,萬一其中還有某位貴族或者某個官員的手下呢?」

  那個蠢貨想了半天,終於明白了。

  其他人聽到這番話,也都恍然大悟,怪不得沒有審問那些強盜。

  眾人紛紛散去,今天坐了一天車,身體都坐麻了,正好趁機放鬆一下。

  女人和孩子們已經從車上下來,那隻大木桶也被拎下來,提到遠處倒掉。拉車的馬被解下來,車伕們從大車上搬下一袋袋黃豆,還要趕夜路,不能吝嗇,不但要讓馬吃飽,還得吃好。

  廚子們則忙著準備晚餐,因為有拉佩的命令,那些需要費時間的食物一概不許出現,所以就連那些貴族的晚餐,也只不過是剪條臘腸加煮雞蛋之類的東西。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貝內爾子爵領著一大群人走過來,後面還跟著許多車隊。不只被搶光東西的人想要加入拉佩的隊伍,那些實力不夠、對安全沒有信心的車隊同樣打算加入,拉佩當然不會反對。

  「你有沒有把我們的規矩告訴他們?」拉佩向貝內爾子爵問道。

  「說了,正因為知道我們的規矩,他們才願意加入。」貝內爾子爵滿臉堆笑地說道,他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樣和拉佩平起平坐,完全是一副下屬的姿態。

  「那好,這些人就由你負責。」拉佩對貝內爾子爵還是挺照顧的。

  突然,拉佩猛的一轉頭。

  貝內爾子爵並不知道拉佩在看什麼,連忙順著拉佩的目光看過去,可惜他什麼都沒看到。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支騎兵隊朝著這邊過來。

  「停下,全都停下。」

  負責放哨的護衛試圖阻止,可惜那支騎兵隊根本就不理睬。

  「砰砰砰!」槍聲響了,開槍的是拉佩,他沒有啟動槍口的魔法陣,也沒有消去聲音,因為彈藥量是普通火槍的三倍,發射彈藥的成分也不同,比火藥猛烈得多,槍聲也不同於普通的火槍,絕對稱得上震耳欲聾。

  拉佩打的是馬,因為他沒有太多信心能夠命中傭兵,不過射馬還是很有把握,人能躲開,馬絕對不行。

  下一瞬間,三匹狂奔而來的戰馬全都化作狂噴的火焰,有一個騎兵的反應稍微慢一些,立刻被火焰吞沒,另外兩個人猛的一按馬鞍,飛身而起,躲開狂捲的火舌。

  等到兩個騎兵落到地上時,他們全都面色如土。

  「敵襲!」拉佩大聲喝道,他很清楚那隊騎兵肯定是從澤克亞來的,但是他根本不在乎,就是當敵人來對待。

  對於拉佩的命令,那些護衛全都不折不扣地執行。

  一路上的凶險也讓拉佩車隊的人變得神經過敏起來,傭兵還好一些,那些剛剛拿起武器,臨時充當護衛的僕役聽到槍響,緊接著又聽到拉佩喊「敵襲」,紛紛拿起武器,用弓箭的人毫不猶豫地開弓放箭,拿火槍的人則開始往火槍裡填火藥。

  對面的騎兵頓時被打傻,其中有兩個騎兵顯然不是傭兵,當場被迎面而來的箭矢射成馬蜂窩。

  看到同伴被射殺,那些騎兵的眼睛一下子紅了,立刻有人掏出火槍,不過他沒能舉起槍,因為腦袋被爆開,緊接著整個人化作亂卷的火舌。

  「別打、別打,我們是澤克亞護衛隊、是自己人,聽說這裡有人遭到強盜的搶奪,所以我們過來幫忙!」一個軍官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拉佩冷笑一聲擺了擺手,朝著身後喊道:「別打了!」

  那些射箭的護衛立刻停下動作,而拿槍的護衛仍舊在裝填子彈,反正子彈裝好也可以不打,再說,他們對那些騎兵不太放心。

  拉佩轉身朝著後面的一個身穿鎧甲的人打了一聲招呼:「喬姆伯爵,您過去檢查他們的身份。」

  喬姆伯爵微微一愣,他是一個文職官員,讓他做這樣危險的事,他有些害怕。

  「咱們這裡以您的身份最高,我需要您用身份壓他們一下,我可以保證他們絕對不敢對您怎麼樣。」拉佩連忙解釋道。

  但是,喬姆伯爵仍舊有些猶豫。

  拉佩隨即點了十幾個人,讓他們保護喬姆伯爵過去,與此同時,他讓一隊騎士從山坡上包抄過去,擺出一副包圍的模樣。

  此時喬姆伯爵終於有了信心,他上了馬,帶著十幾個護衛朝著對面而去。

  「對他們凶狠一些。」當喬姆伯爵經過拉佩身旁的時候,拉佩低聲說道。

  喬姆伯爵心領神會,身為貴族,最熟悉的就是以身份壓人,然後便騎著馬過去。

  對面的騎兵原本還有些想法,確實想過抓人質,但是喬姆伯爵身邊的十幾個護衛讓他們感到猶豫,等到拉佩的人從兩邊包抄過來,他們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我是喬姆伯爵,說出你們的等級。」

  喬姆伯爵靠近後的第一句話就讓那些騎兵傻眼,別看貴族已經不值錢,但伯爵還是有點份量,像塔倫這樣的城市,市長只不過是子爵,只有到了省裡,擔任主要部門的首席官員,或者省會城市的市長,才會是伯爵。

  一位伯爵,不管是什麼職務,肯定能妥妥地壓騎兵們一頓。

  那群騎兵灰頭土臉地走了。

  喬姆伯爵騎馬回來,到拉佩的面前連忙下馬,低聲說道:「那個軍官一個勁勸我們進城,說什麼在外面非常危險,可能還會遭遇強盜的襲擊,還說如果明天我們要上路,他們可以安排騎兵保護。」

  「這裡面有鬼。」一旁的貝內爾子爵插嘴道:「剛才他們那麼不客氣,直闖警戒線,現在卻如此慇勤,其中絕對有問題。」

  喬姆伯爵對於貝內爾子爵的插嘴很不滿,這不是搶他的風頭嗎?他也連忙說道:「我也是這麼覺得,所以我一口回絕。」

  拉佩皺起眉頭,他知道自己又有麻煩了,前面那座城市可能不只有一群貪心的傢伙,恐怕還出了更大的問題。

  不把這件事調查清楚,拉佩絕對不敢亂闖,但現在又不可能繞路。

  「讓大家就地休息,暫時不出發,休息的時候把人和車輛全都集中在一起,小心防火,放一公里的警戒線……不,讓魔法師布設結界、獵人和盜賊布設陷附,我帶幾個斥候去前面看看。」

  「這是大路,萬一有人趕路怎麼辦?」貝內爾子爵提醒道。

  拉佩思索片刻,突然想到剛剛經過的地方有一條岔道,那是一條小路,旁邊還有一片空地,正好當作宿營地。

  「退回去幾公里就有一個很不錯的地方,讓大家在那裡休息,把路讓出來。」

  貝內爾子爵沒什麼印象,不過這並非什麼難題,他擔憂的是安全問題,問道:「您不在,這裡怎麼辦?」

  拉佩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主意道:「讓費德里克負責指揮,我的人都會聽從他的命令,而且他有辦法和隱藏在暗處的那個大刺客聯絡,再加上霍克先生,有三位大師坐鎮,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

  拉佩說的霍克正是那位身穿皮甲、披著灰袍的老者,他是一位暗器大師,這是一個比較特別的職業,既能算盜賊,也能算弓箭手。

  霍克是真正靠暗器吃飯,和傑克那個半吊子不能比,傑克畢竟還是盜賊,只不過精通的武器是飛刀罷了。

  貝內爾子爵沒有反對,也沒有質疑費德里克的身份太低,只憑費德里克能夠指揮得動鐵甲人和另外一個始終藏在暗處的大師,就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拉佩把這邊安排妥當,立刻帶幾個斥候順著大道跑下去。

  拉佩沒有騎馬,因為這樣太顯眼,他和幾個斥候小心翼翼地跟著那隊騎兵,不敢跟得太緊,在一公里外的地方遠遠的尾隨著,反正天空中有幾個小精靈,絕對用不著擔心跟丟。

  那隊騎兵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他們來的時候氣勢洶洶,走的時候卻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每一個騎兵都無精打采,沒有放開速度。

  澤克亞離出事的地方也就十幾公里,這距離真的很近,簡直就是在家門口,就算走得再慢,半個小時也到了。

  澤克亞是一座很小的城市,比加姆沙爾還小,也就五、六萬人,作為中部城市,主要的收入也是農業,不過因為緊挨著這條主幹道,所以和別的中部城市相比,稍微繁華一些。

  澤克亞最大的特色就是中間有一條大道,這條大道和主幹道連著,兩邊是澤克亞最繁榮的商業區。

  那隊騎兵在路口停下來,為首的軍官朝著旁邊沒有人的地方揮了揮手。

  「這傢伙在做什麼?」跟在拉佩身邊的一個斥候低聲問道。

  此刻拉佩和幾個斥候正躲在城外的山崗,人手一個望遠鏡,正朝著遠處眺望著。

  「好像沒暗哨啊?」另外一個斥候也疑惑不解地問道。

  「是警報結界和窺視之眼,澤克亞果然出了問題。」

  拉佩看到的和那些斥候不同,在他眼裡,整座城市被一個黯淡的紅圈圍攏著,那是一道超大規模的警報結界。

  當然,這樣大範圍的警報結界就別指望有多高級,破除隱形、溫度感知、血液透視、重力感應之類高級功能肯定不可能有,一般來說,這種結界對小型生物也不設防,只對中、大型生物有效,用來對付普通人還行,對拉佩這樣的魔法師,這就像個篩子,到處是窟窿。

  「跟我來。」拉佩招了招手。

  幾分鐘後,拉佩和幾個斥候就在澤克亞的巷子裡亂竄了。

  一進城,拉佩等人就感覺不對勁,澤克亞的郊區如同一座死亡之城,裡面一個人都沒有,房子全都是空的。

  一個比較有經驗的斥候闖入一戶人家,他稍微搜索一下後就發現更詭異的地方道:「連一點吃的東西也沒有,水缸裡也沒水,好像人全都搬走了。」

  拉佩眺望著遠方,他已經知道其中的原因,因為他聽到市中心的方向傳來吵鬧的聲音,感覺就和馬內最亂的那幾天差不多。

  「他們肯定是搬到市中心了。那裡有漂亮的房子、精美的家具,以及柔軟絲滑的被縟。」拉佩想起那些鋪在大街上的床墊,還有化為灰燼的豪宅。

  拉佩的猜測一點都沒錯,澤克亞的市中心非常熱鬧,就如同節日,無數人聚攏在那裡,他們在吹牛、喝酒,每一座廣場上全都堆起篝火,做工精緻的家具和裝飾奢華的馬車全被斧頭劈開,當作劈柴扔進篝火裡。

  和馬內的那些平民一樣,澤克亞的人似乎不破壞些什麼,就難以發洩他們那亢奮的心情。

  不過當那隊騎兵過來後,這種歇斯底里的興奮一下子就沒了。

  那幾個斥候看不到,拉佩卻能夠透過小精靈看到遠處的一切,現在天色已經晚了,小精靈可以靠得很近。

  那個騎兵隊隊長似乎在控訴些什麼,拉佩聽不清楚,只有當隊長高聲疾呼的時候,才能夠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東西。

  「那些可惡的貴族…我們的人…捆綁…會被絞死…要去拯救他們…團結起來…殺光貴族…大量的金銀珠寶女人…我們曾受過的痛苦…他們也品嚐一下……憤怒……復仇……」

  看著著騎兵隊隊長誇張的動作、看著周圍那些人亢奮的表情,拉佩的內心深處並沒有憤怒,更多的反倒是悲哀。

  如果拉佩沒有得到幸運金幣、沒有捲入比格•威爾的案子,恐怕他也會在人群中,用羨慕的眼神望著那些即將出征的「戰士」,甚至也混在人群中,拿根鐵條或者一把菜刀跟著一起殺人。

  就在這時,比格•威爾的聲音冒出來:「你又不是哲學家,想那麼多做什麼?」

  「我只是有些感嘆。」拉佩解釋道。

  比格•威爾呵呵一笑,說道:「我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時候,一般來說,會想這麼說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夠聰明,也有些本事,覺得可以做些什麼。這種想法繼續發展下去,要嘛成為悲天憫人的聖賢,要嘛變成別人眼裡的瘋子。」

  「你呢?」拉佩問道。

  「我退回來了,回到現實,不敢踏出那一步,因為我既不想成為聖賢,聖賢都是為別人而活,實在太累;也不想成為瘋子,因為瘋子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面,我不想承受這種孤獨。」比格•威爾毫不在意地說道,緊接著又加了一句:「最關鍵的是那枚幸運金幣,你不覺得它對聖賢和瘋子特別寵愛嗎?」

  拉佩猛然一驚,臉色立刻變了,稍微回憶幸運金幣裡的那些人,死得最慘的好像就是一些悲天憫人的聖賢和一群無法無天的瘋子,前者以那位聖女為代表,後者數量就多了,其中瘋得最厲害的就是到處散播瘟疫,造成幾千萬人死亡的黑魔法師。

  看來拉佩只能做一個現實的人,一個斤斤計較、唯利是圖的小人。

  拉佩正打算結束這次搜索行動,因為他已經知道澤克亞發生了什麼事,突然一個小精靈傳回的影像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一棟大樓,所有窗戶都被木板封死,門口堆著沙袋,房頂上打了木架,上面也用沙袋構築起工事,工事後面是一個個神情絕望的人,他們全都拿著武器。

  很顯然,那幢樓裡的人和外面那些如同在過節的平民不是同夥的。

  「看來這座城並沒有完全被攻破。」拉佩喃喃自語道。

  就在這時,有一個斥候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道:「我發現一些東西,你們跟我來!」

  其實拉佩已經知道這個斥候發現了什麼,不過他仍舊跟過去。

  轉過兩條大街,前面的房子變得好一些,這已經算是中等區域,住在這裡的一般來說是店舖老闆、商行經理,或是小工場主之類的人。

  只見一戶人家的門口吊著一排屍體,從老人到小孩,最小的那個只有兩、三歲,更令人難以想像的是裡面居然還有一個傭人。

  在每一具屍體上還掛著牌子,上面分別寫著「貴族家的走狗」、「平民階層的背叛者」,以及「走狗家的畜生」,而那個傭人身上掛的牌子是「走狗的走狗」。

  「瘋了,真是瘋了。」那個發現屍體的斥候難以理解地搖著頭。

  這些斥候和拉佩一樣,他們看到貴族被殺、被搶劫,貴族的女人被強姦,其實一點都沒有反應,因為這和他們無關,他們只需要盡到護衛的職責,對得起那份佣金就行,但是此刻他們都感覺到震驚、恐慌和憤怒。

  斥候們和這些人一樣,都是替貴族做事。

  如果說這戶人家替貴族辦事的時候太賣力,以至於結了很多仇家,所以被殺,這還能理解,但無辜的孩子被殺,就已經是滅絕人性的表現,現在連傭人都不放過,這是何等的瘋狂?

  拉佩也看在眼裡,剛才他就看到這些屍體,像這樣淒慘的景象還有很多,但是小精靈傳回的影像並不清楚,所以他並沒有仔細看,也沒注意其中還有一個根本不相干的人,更沒注意到這些文字。

  此刻拉佩的心中也充滿憤怒,他喜歡謀定而後動,但是嚴格說起來,他是一個衝動型的人,所以打算再一次改變計畫。

  「我有一件事要你們去做。」拉佩從口袋裡掏出一堆灰布袋子,每一隻只有核桃大小,道:「我要你們混進人群裡,把這些東西掛在別人的身上。」

  「這是什麼?」一個斥候小心地問道。

  「毒藥,慢性毒藥,它們會迅速擴散到空氣裡。」拉佩並沒有隱瞞。

  幾個斥候聞言,誰都不敢去接。

  「放心,我有解藥。」拉佩又掏出一把藥丸,這些藥丸只有黃豆大小,散發著一股辛辣的氣味。

  「您呢?」一個斥候問道,這有些冒犯,但是事關性命,他們必須問清楚。

  「你不覺得這些房子空著太可惜嗎?」拉佩笑了笑。

  「還可以啊!」那個斥候傻愣愣地說道,他顯然沒什麼幽默感,同樣腦子也不夠聰明。

  拉佩翻了翻白眼,乾脆不和這些斥候打啞謎,道:「我打算放一把火,你們看到這邊冒煙就立刻離開人群。」

  「這麼大一片城區,您一個人忙得過來嗎?」那個斥候想耍滑頭。

  「你想留下幫我也行,不過醜話說在前面,等一會兒整座城市會瞬間燃燒起來……你看到過我放火嗎?就是『呼』的一聲,轉眼間什麼都燒光,連灰燼都不留下的那種,到時候你會發現前後左右全都是火,你只有十幾秒鐘可以逃出來。」拉佩冷冷地說道。

  幾個斥候聽到全都有些腿軟,他們都見識過拉佩的火焰,場面絕對震撼,他們還沒活夠,絕對沒興趣親自領教這種火焰的恐怖。

  「我……我還是放毒算了。」那個斥候連忙改口道。

  那些已經陷入瘋狂狀態的人被煽動起來,他們坐著大車,浩浩蕩蕩地朝著城外而去,他們要去討伐貴族,砍下那一顆顆高貴的腦袋。

  幾個斥候互相看了一眼。

  「這怎麼辦?」一個斥候問道。

  「我有辦法,看我的。」另一個年紀比較輕的斥候說道。

  年輕的斥候朝著浩浩蕩蕩的隊伍走去,他跑到一輛大車旁邊,裝作找人的樣子,嘴裡喊著:「商丘•古莫得!你在這裡嗎?」

  車上當然沒人叫這個名字,因為根本就沒這個人。

  過了片刻,那個年輕的斥候裝作沮喪地又朝著另一輛大車跑去。

  沒人注意到一隻像核桃大小的袋子已經被掛在車底,裡面的毒藥正慢慢地釋放出來。

  另外幾個斥候互相望了一眼,最後也走出去,嘴裡同樣喊著:「商丘•古莫得——商丘•古莫得——你們知道商丘•古莫得在哪裡嗎?有誰看到過他嗎?」

  「誰是商丘•古莫得?」一個騎兵疑惑不解地問道。

  「天知道。」另外一個騎兵聳了聳肩膀,道:「或許是個農夫或者販子吧,可能他家出了什麼事。」

  沒人在意這種小事,也沒人會去注意幾個大喊大叫的人,人們下意識地認為間諜、探子之類的人物只可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幹著見不得人的勾當,怎麼可能這樣吵吵鬧鬧?再說,這支隊伍只是一群臨時湊起來的平民,對其要求不能太高。

  如果換成正式的軍隊,哪怕再腐敗、再沒有戰鬥力,至少各個部門職責明確,肯定有專門的魔法師或者牧師負責監視四周,隨時警戒飲水或者空氣裡有些什麼特別的東西。

  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裡雖然也有魔法師,不過沒人能夠指揮他們,也沒人能夠命令他們隨時檢測周圍的空氣。

  而且隊伍裡缺乏牧師,雖然有一部分神職人員偏向於這些造反者,但是身為神職人員肯定不會跟隨他們去搶劫殺人,哪怕殺的是貴族。

  除了光明神殿,任何教派對於殺戮手無寸鐵的人都嚴令禁止,特別是屠殺女人和孩子,而這些造反者恰恰踩過了線,並且光明神殿恰好也是造反者針對的目標。

  那些斥候在忙碌著,拉佩也在忙,他把所有小精靈全都放出去,它們負責安放火種。

  所謂的火種就是一團黃褐色的「泥巴」,主要成分是油,不管是植物油脂或者動物油脂,任何油都行,輔料則有兩種——松香和火藥。

  澤克亞畢竟是一座城市,肯定有榨油作坊,拉佩又有那麼多小精靈,很容易就找到,松香也很容易得到,家具作坊裡都有,火藥是他自己的,反正用量不大。

  拉佩並沒打算把整座澤克亞全都放上火種,只要每隔一、兩座街區放一排就行,風會讓火勢蔓延。

  之前拉佩對幾個斥候說的話,全都是吹牛,沒人能夠一下子把整座城市化為火海,或許專精火焰魔法的傳奇魔法師能。

  把三種材料混合在一起,搓成像核桃大小的丸子,讓那些小精靈如同辛勤的蜜蜂般到處「播種」,拉佩則朝著那幢戒備森嚴的房子摸過去。

  那幢大樓被重重包圍著,周圍的房子全都被造反者佔據,每一扇窗戶後全都有人架著槍瞄準那幢大樓,房頂和陽台上還有火炮,通往那裡的街道已被沙包封死,那高高堆起的街壘如同一座座簡易要塞。

  拉佩花了一點心思,總算突破這道防線,接下來他還得進入那幢房子,有可能的話,他不想驚動兩邊的人。

  那幢大樓的警戒更嚴,和對面一樣,這裡也武裝到滴水不漏,每一扇窗戶後都架著火槍,甚至還有火炮,房頂上也有,院子裡一群傭兵在來回巡邏,不過最麻煩的還是外面那道警報結界。

  這是一道高級的警報結界,反隱形、反變形術、血液監視、重力感應……反正一切應該有的手段,這道警報結界都有。

  破除警報結界的辦法有很多,如果傑克和安德雷在這裡,他們肯定會直接對負責監視的魔法師下手,前者一刀過去,直接出現在對方面前;後者一個精神震爆,效果也差不多。

  拉佩不想做得那麼野蠻,他在半路上抓了一隻鳥,用隱身術讓那隻鳥隱形後,再把那隻鳥扔出去。

  那隻鳥瞬間撞在警報結界上,隱身術消失,那隻鳥顯形,然後他拍打著翅膀飛走了。

  負責監視的魔法師被驚動,他們全都盯著那隻鳥,卻沒注意到警報結界的一角被破開一道縫隙。

  那是拉佩做的,他直接在警報結界上崩解出一個窟窿,然後溜進去。

  拉佩大搖大擺地進樓,或許是因為大樓裡的人對警報結界太有信心,就算看到拉佩,也沒意識到他不是這裡的人。

  一進入大樓,拉佩微微一驚。

  大樓內全都是人,走道上蓋著一頂頂帳篷,每一頂帳篷裡都住著人,看上去還是貴族;樓梯上也坐滿人,他們披著斗篷,互相依偎著——這個地方比貧民窟還像貧民窟。

  大人物住的地方總是在最上面,拉佩朝著樓上走去,因為樓梯上坐滿人,所以這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他儘可能不踩到別人的衣服。

  每一層樓的情況都差不多,只是帳篷變得大一些,住在裡面的人看上去也更高貴一些。

  看到這一切,拉佩暗自點頭,看來這裡有一個聰明人。

  這裡的佈置和拉佩在車隊的佈置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核心就兩個字——公正,讓所有人都感到公正,同時也為了讓大家明白,現在是非常時期,每個人都過得很艱難。

  人是最賤的生物,只要讓人感覺到能夠活著已經不錯,就會發現大部分人的忍受能力還是很強,一旦放鬆就不行了,各種稀奇古怪的要求都會冒出來,更討厭的是就算滿足他們,也會有新的要求出現,人的貪婪是無窮盡的。

  拉佩的臉上多了一絲微笑,他感覺到自己來對了,這將是一個不錯的盟友,同時他也在琢磨,怎麼把這些人拉著一起走?

  不過,在此之前拉佩必須摸清楚這裡的情況。

  很快拉佩就選好目標,他走到一群小孩身邊,那群小孩大的有八、九歲,小的五、六歲,正在堆積木。

  拉佩拿出一把糖果,低聲問道:「最聰明的小孩可以得到禮物,你們知道這幢樓裡誰說的話最算數?」

  那群小孩看了看拉佩,又看了看他手裡的糖果。

  這些全都是貴族的孩子,對糖果絕對不陌生,而拉佩掏出來的東西當然不一般,這是娜達利雅弟弟的零食,據說是一家經營了幾個世紀的老店的招牌貨色。

  「這裡說話算數的是席爾瓦子爵,他是代市長。」一個識貨的小孩一把搶過拉佩手裡的糖果。

  「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嗎?」拉佩又問道。

  那個小孩看了看拉佩,又看了看他那空空如也的手。

  「很聰明,有前途。」拉佩摸了摸小孩的頭,又掏出一把糖果。

  「他在走廊盡頭的那間辦公室。」小孩朝著遠處一指,又伸手想搶糖果。不過這一次拉佩的動作更快,他一下子握緊拳頭,笑了笑,說道:「想要這些糖果,你得帶我過去。」

  「你不是這裡的人?」那個小孩相當機靈。

  「怕嗎?」拉佩問道。

  「不怕,我吃過你拿出來的糖果,是一個連我爸爸都得低頭的人給我吃的,你的身份一定很高,和外面的那些人絕對不是同夥的。」那個小孩忽閃著眼睛說道。

  「你只要不出意外,長大之後肯定會很有前途。」拉佩又摸了摸小孩的頭。就在這時,拉佩背後傳來一道中年男子的聲音:「很高興閣下對我的兒子如此賞識,不過,我能不能問一下您是誰?」

  「我?」拉佩站了起來,說道:「我只是一個路過的,一個從馬內來的逃難者。」

  「您太謙虛了,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破外面的結界,閣下的實力絕對不一般。」那個中年人和他的兒子一樣,並沒有表現出敵意。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7-25 01:24 PM

【第九十章】 聰明人 

  和其他地方一樣,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裡也異常擁擠,辦公桌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裡,小小的辦公室放著一圈沙發,十幾個人圍坐在那裡,所有人都在看著拉佩。

  「這糖不錯。」一個褐色頭髮的青年說道,他的個子很高,身材偏於纖瘦,和大多數貴族一樣,他的臉色蒼白,手上的老繭證明他曾經練過劍術,不過他的氣息很微弱,絕對不是劍客。

  「你不怕裡面有毒?」拉佩笑道。

  「小哈雷都知道這種糖果不是一般人能夠買到,我怎麼可能不清楚?再說,以閣下能夠偷偷溜進來的實力,想殺我們根本就用不著下毒吧?就算下毒,也不可能採用這樣的手法。」青年聳了聳肩膀,他就是那個小孩所說的席爾瓦子爵,也是澤克亞的代理市長。

  突然席爾瓦子爵變得嚴肅起來,雙眼盯著拉佩問道:「您應該沒有太多的空閒時間吧?我在半個小時之前發現圍攏在外面的人變少了,想必有什麼東西吸引他們,應該是您的車隊吧?您難道一點都不擔心?難道您早就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事先都準備好了?」

  「您猜得實在太準了。」拉佩拍手鼓掌。

  「你們車隊有多少人?一千人還是兩千人,那些暴民有好幾萬人,您一點都不擔心?」席爾瓦子爵看著拉佩。

  「好幾萬烏合之眾。」拉佩補充道。

  「就算烏合之眾也有好幾萬人,還有不少傭兵。」席爾瓦子爵不為所動。

  拉佩並不打算說出自己的安排,他換了個話題,道:「先別管我的車隊,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你們還有一個小時可以撤離這座城市。」

  「撤離?為什麼?」

  席爾瓦子爵滿臉疑惑,旁邊的人也如此,當然也有人認為拉佩在危言聳聽。

  「我的人在城裡到處布設火種,一個小時後這座城市就會化為一片火海,到時候想走都走不掉。」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

  聽到這番話,大部分人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不能這樣!」

  「趕快停下!」

  「這是我們的城市!」

  這些人紛紛叫嚷起來。

  席爾瓦子爵倒沒有叫嚷,他想了想,問道:「您能下令停下嗎?」

  「沒辦法,我們是分頭行動,一部分人負責放置火種,另一部分人負責點燃火種,還有一部分人混進那些暴民中下毒。」

  拉佩當然不會說真話,不過這也不算假話,放置火種的是那些小精靈,點燃火種的是他,下毒的則是幾個斥候。

  「您倒是一點都不客氣,這是我們的城市。」席爾瓦子爵板起臉。

  「這是一座已經被暴民佔領,徹底失去控制的城市,更麻煩的是這座城市堵住我們逃亡的通道。」拉佩很平靜地回答,接著他掏出懷錶看了一下時間,然後笑了笑,說道:「現在又少了三分鐘。」

  拉佩根本不擔心這些人不合作,因為火是不會講理的。

  席爾瓦子爵站起身,在狹小的房間裡走了幾個來回,然後朝著窗外看了一眼,搖頭說道:「外面至少還有四、五千人,我們根本出不去。」

  「我說過,那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拉佩仍舊是那副輕描淡寫的樣子。

  「裡面至少有二十幾個魔法師,騎士、戰士和劍客加起來有四、五百人,其他的傭兵加起來也有三百多名。我手裡有三十幾個魔法師,比那邊稍微多一些,實力也更強一些,還有六十幾個騎士、三十幾個劍客,以及十幾位牧師,大部分是光明神殿的,也有幾個是知識和智能之神的。就憑這些人,我們守了一個星期,我也曾經想過突圍,但是做不到。」席爾瓦子爵乾脆坦白,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兜圈子。

  「這些傭兵交給我解決,你們的人只要做好準備就行。」拉佩回答得非常乾脆。

  「您在開玩笑,就算是一位大師也不可能和那麼多傭兵抗衡,您是大師嗎?」席爾瓦子爵問道,之前他確實有這樣的猜測,不過拉佩看上去太年輕。

  席爾瓦子爵當然不知道拉佩用變形戒指把自己偽裝成二十幾歲的模樣,拉佩真實的年齡還要小得多。

  拉佩點了點頭,有些事情沒必要解釋。

  席爾瓦子爵滿臉狐疑地看著拉佩,現在他反倒不相信——這就是人性。

  不過席爾瓦子爵當然不可能直接說出來,而是擺了擺手,說道:「他們單打獨鬥或許都不是您的對手,可一旦配合起來,就是兩碼子事。」

  這是常識,如果一、兩個強者就可以橫行無阻,這個世界早就崩潰;但面對一群有準備,而且配合有默契的傭兵,大師也只能遠遠避開。

  「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不過我需要你們做一件事,你們必須發誓絕對不把看到的一切說出去。」拉佩早有準備。

  房間裡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席爾瓦子爵笑著舉起手道:「我可以發誓,絕對不會洩漏秘密。」

  既然領頭的人已經做出決定,其他人也紛紛照著做。

  拉佩看到每一個人都已經發過誓,他站起身走到窗口邊,看了窗外一眼,說道:「讓你的人做好準備,做出試圖突圍的舉動,把對面的魔法師吸引出來。」

  「沒用的,那些魔法師全都躲在離這裡三百尺外的地方,他們的魔法恰好能夠覆蓋周圍的那幾條街。」

  席爾瓦子爵搖了搖頭,臉上明顯露出失望的表情。

  拉佩沒有回答,而是從胸口下取出一隻長盒子,盒子只有半尺長,不過打開後,裡面放著的卻是一把槍,那把專門製造的長槍。

  拉佩把槍架在窗口,裝上瞄準鏡,一邊調整,一邊說道:「這把槍最遠可以射到兩公里以外,不過我沒射過那麼遠,我選擇的目標一般都在一公里以內,偶爾會超出一些,不過最遠也就一點二公里左右。」

  房間裡的人全都呆住,他們想起一個傳聞。

  「哪種情況算是「偶爾」?海戰的時候?」席爾瓦子爵看著那把槍問道,顯然已經猜到拉佩的來歷。

  「沒錯。」拉佩一口承認。

  突然拉佩的一隻眼睛眯起來,槍口瞬間指向遠處的一幢房子。

  砰的一聲,槍口周圍的空氣劇烈震顫,震得旁邊的窗戶玻璃嗡嗡作響,甚至牆上、天花板上的石灰都有一些掉落下來。

  遠處,一個頭戴傳統尖頂高帽的魔法師正站在一幢房子頂樓的窗口伸懶腰,突然他的胸口炸開,鮮血夾雜著火焰從背後狂噴而出,緊接著他整個人爆炸,化作一顆巨大的火球。

  從瞄準鏡裡看到這一幕,拉佩大吃一驚,他之前沒用這種變異的火焰殺過魔法師,不知道這種火焰碰到魔力會發生反應,威力會變得如此驚人。

  魔法師藏身的房子已經整棟被炸飛,火球翻滾著朝向天空中飛去,並且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亮,顏色也越來越紅。

  現在已經過了傍晚,不過天邊仍舊殘留著一絲微紅,在一抹夕陽的映襯下,紅亮的火球顯得格外妖豔。

  那些貴族傻愣愣地看著窗外,他們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景象,不由得呆住。

  「果然還是擊殺魔法師的場面最為壯觀。」拉佩裝模作樣地說道,突然他擠開旁邊的兩個人,槍口傾斜地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那邊有一個魔法師正朝著出事地點飛去。

  一切都和剛才一樣,那個好奇心太強的魔法師也化作翻滾的火球。

  看到這一幕,席爾瓦子爵猛然間醒悟過來,大聲叫喊道:「快,所有的人都做好準備!羅登隊長,立刻把你的手下全都召集起來」

  其他人也如夢方醒,全都動起來,有司職的人立刻去找自己的手下,沒司職的人則去找自己的家人和親友,整幢大樓頓時亂成一團。

  密集的槍聲響徹澤克亞,此刻這座不算太大的城市成了殘酷的戰場。

  憑幾百個護衛能夠守住這座大樓,擋住外面幾萬名平民,原因就是裝備。

  席爾瓦子爵給每一個成年男子都配備一件鎧甲、一把長槍和兩把短槍,女人和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則跟在後面裝填子彈,而且這些人全都經過訓練,所有人都整齊地站著,井然有序地放著排槍。

  子彈一排接著一排射出去,如同雨點般,不過這絕對是致命的雨點,對面的那些人成排地倒下,很多人並沒有死去,他們躺在地上痛苦地哀號。

  沒有寬恕,也沒有憐憫,就像不久之前那些平民絞死所有的貴族和一切與貴族有關的人一樣,從大樓裡衝出來的這些貴族也不放過任何一個擋在他們面前的人,哪怕那個人已經受傷倒在地上、哪怕那是一個女人或者孩子。

  平民大軍崩潰了,所有人都在逃命,甚至包括那些傭兵也是,天空中徐徐上升的那六顆火球就是他們不得不逃跑的原因。

  傭兵的組合全都以魔法師為核心,現在魔法師被廢掉,其他人也只能跟著逃。突然,澤克亞的外圍騰起一片紅光,那是火,整座西城區全都著火了。

  這火是同時點燃的,而且是分成許多著火點,面積非常大,範圍也非常廣。

  火勢一開始並不大,如果有人組織一下,很容易就能撲滅,可惜所有人都忙著逃命。

  一刻鐘後,大火連成一片。

  誰都知道一件事,火災並不可怕,只要壓制在一個區域就行,頂多著火區域的房子全都不要,把周圍一圈的房子全都推倒,製造出一個隔離帶,再大的火也能夠控制,怕只怕火勢連成一片。拉佩選擇的火點是在西面,因為風是從西往東吹,熊熊的烈火趁著風勢迅速蔓延。

  任何一座城市的外圍都是平民區都差不多,為了節省土地,這裡的房子都緊挨著,互相之間幾乎沒有空隙,而且多以磚、木結構為主,一旦著火,就很容易蔓延。

  沒人救火,那些平民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家園,他們紛紛往城外逃。

  從大樓裡衝出來的那些貴族也一樣,他們的情況要好得多,因為事先知道會起火,衝出來之前已經做好準備。

  馬車一輛接著一輛,然後是板車,連成一條長龍,六十四匹最好的馬在前面拖拽,其他的馬則被拴在車隊的兩旁幫著拉。

  這個辦法是席爾瓦子爵想出來的,讓拉佩眼睛一亮。

  這辦法絕對不錯,車隊變得異乎尋常的緊湊,還可以拉更多的人,此刻女人、孩子和老人們全都已經上車,男人們一部分在前面開道,他們不但要掃清阻擋的敵人,還要搬開路障,推平那些街壘,另外一部分人守衛在車隊兩側,只要有人敢靠近,他們就毫不猶豫地開槍。

  槍聲仍舊接連不斷,不過現在兩邊的人都在拚命逃跑,戰鬥已經不再是主旋律,此刻最大的敵人變成身後迅速蔓延的大火。

  拉佩並沒有和車隊同行,他飄浮在半空中,雙手托著那把槍,槍口不停閃著火光,只要有人敢跳上屋頂,或者敢飛到半空中,就等著挨子彈。

  如果拉佩一開始殺人還有一些目的性,那麼現在純粹就是為了殺人。

  因為拉佩被比格•威爾點醒,不再有那些糾結,打定主意做一個「自私自利」的凡人,於是他變得愈發現實起來。

  拉佩殺人就是為了提升實力,因為他每殺一個人,他的寵物就會變得更加強大。

  就在剛才,拉佩突然間想明白一件事,其實他根本用不著限制跳蚤的成長,只要別長大就可以,完全可以讓跳蚤分裂,一隻變兩隻,兩隻變四隻,需要的時候再融合成一個整體。

  拉佩不可能把意識切割成那麼多份,現在他就已經感覺到自己有些精神分裂的徵兆,比如原本制定好的計畫,從來都沒辦法徹底執行,中途總是會出意外,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造成的,因為他分裂後性格變得善變、多疑,有時候會突然間非常暴躁。

  拉佩現在後悔都已經晚了,絕對不敢再進行意識切割,不過「人多力量大」這句話肯定沒錯,所以他打算讓自己的寵物繼續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就在這時,拉佩突然感覺到有東西朝著他飛來。

  拉佩連忙舉起槍,不過隨即又放下來,飛過來的是一個小精靈,它顯然是來送消息的。

  拉佩一把抓住那個小精靈,取下它帶來的紙條,只看了一眼,他立刻化作斑點魅影雀,朝著自己車隊所在的方向飛去。

  十幾公里的路程對於斑點魅影雀來說,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那邊已經打起來,兩邊的魔法師互相對攻。因為費德里克早有準備,又是防守的一方,所以佔不少便宜,不過最猛的還是鐵甲傀儡,鐵甲傀儡手裡綁著兩面特大號的加厚盾牌,上面還刻印著荊棘法陣,手裡還拎著兩把銀劍。

  這兩把銀劍是拉佩暫時借出去的,它們還沒辦法和傑克的飛刀、安德雷的法杖相比,但畢竟是血煉武器,已經帶有一絲法則的力量,只不過這種力量無法持續太久,每隔一段時間必須洗煉一遍,不過這並不影響它們的使用。

  此刻,鐵甲傀儡手持著兩把長劍橫衝直撞,如同一股龍捲風似的,所到之處橫掃一片。

  如果對面的那些魔法師能夠形成合力,或許還能遏制住鐵甲傀儡的攻勢,可惜他們做不到,因為根本就忙不過來,不但要應付同行的攻擊,還得當心來自暗處的偷襲,已經有好幾個魔法師化作狂噴的火焰,被燒得乾乾淨淨,還有幾個魔法師被突然間出現的暗器幹掉,這些暗器異常詭異,明明已經擋住,卻被它莫名其妙地滑過去。

  「不行,對面至少有三個大師,我們人再多也沒用!」一個魔法師大聲喊道,一邊說著,一邊雙手繞過頭頂劃了一道圈。

  那道圈瞬間變得銀光閃亮,表面則如同水波蕩漾。

  這是一扇翻轉門,這個魔法師顯然打算撤退,其他魔法師看到後也往這邊跑,他們全都打算搭吊車。

  突然這個法師渾身一震,緊接著朝著某個方向看去,身上同時展開五顏六色的光罩,他感覺到警兆。

  不個過魔法師畢竟是魔法師,反應的速度比不上武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慢了半拍,雖然身上的防護魔法隨著念頭一轉就立刻發動,但是仍舊晚了。

  所有的光罩都來不及完全展開,就爆發出一連串火花,緊接著這個魔法師的額頭多了一個窟窿,下一瞬間他整個人轟然炸開,化作翻滾的火球。

  這個魔法師死了不要緊,旁邊跑過來的那些魔法師也全都倒了楣。

  高階強者對危險都會有反應,心中會升起警兆,有一種情況是不會產生警兆的,那就是「意外波及」。

  拉佩根本沒有針對其他魔法師的意思,也沒有殺意,那些魔法師什麼都沒有感覺到,等他們看到同伴炸開,一切都已經晚了。

  離得最近的三個魔法師當場被炸成重傷,其他人也都各個帶傷,只是輕重不等。沒有被波及的幾個魔法師還來不及慶幸,其中一人也化作狂噴的烈焰。此刻大局已定,和城裡的戰鬥一樣,當魔法師倒下後,其他傭兵全都失去戰鬥的慾望,有人轉身就逃。

  就在這時,那些普通平民一人接著一人倒在地上,他們渾身抽搐,看上去非常痛苦,之前散播的那些毒藥終於發生效果。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沒有倒下的人開始慌亂起來,特別是那些拿著草叉、釘耙的人,他們連一把槍都沒有,顯然是收穫最少的一群人,正因為如此,當風向不對的時候,他們首先就動搖,更有一些人還生出別的心思,與其拚死拚活去搶那群貴族的東西,還不如回去搶戰死同伴的東西,反正他們的東西也是搶來的。

  「不能退,現在不能退!」一個騎兵大聲喊道。

  下一秒鐘,騎兵的腦袋被爆開,緊接著整個人化作一團火焰,轉瞬間燒得連殘渣都沒剩下。

  這一幕讓所有人感到震驚,那些逃跑的人跑得更快,原本沒打算逃跑的人現在也加入逃跑的行列,想要勸阻別人不要逃跑的人全都不敢說話,然後他們也開始逃。

  這些拚命逃跑的人並不知道澤克亞已經化為一片火海,更不知道被他們圍困一個星期的那些貴族已經突圍出來,此刻正往這邊趕。

  不過想要逃跑也不是那麼容易,停在後面的那些大車成了障礙物,更是死亡陷阱,那些毒藥囊大多掛在車旁不起眼的地方,此刻毒氣已經瀰漫那片區域。

  那些逃跑的人大口喘息著,身上的血液快速流淌,毒素隨著血液流轉,進入心臟和大腦,所以一路上不時可以看到一個人突然倒下。

  倒下的人絕對不可能再站起來,因為後面的人會直接從他們的身上踩踏而過,這無疑也掩蓋了他們倒下的原因。

  突然,尖叫聲響成一片,只見一點異常黯淡的紅光在人群中閃來閃去,所到之處立刻化為一片狂噴的火海,轉瞬間屍體連同身上的東西全都被燒得一點不剩。

  看到這一幕,所有的人都明白,對方的大師開始反擊了。

  大師一般不會對普通人下手,可一旦有某個大師不顧臉面這樣做,那絕對是一場災難。

  事實上根本不需要大師的實力,高階就已經很恐怖,特別是高階魔法師,十幾道大範圍的魔法一放,殺人簡直就像收割莊稼。

  紅光越閃越快,而且數量好像也越來越多,到了最後地面上就如同星辰閃爍般,暴射的火光此起彼伏。

  「好了,別再殺了!」拉佩大聲喝道,他的聲音用魔法放大,如同雷霆般響徹雲霄,緊接著又喝道:「想活命的人全都跪地投降!」

  聽到這聲呼喊,正在奔跑的人一個個停下腳步。

  「不要聽他的,傭兵不能隨便殺戮普通人!」

  人群中傳來一陣大喊,喊話的人倒也機靈,話音落下立刻躲入人群中。

  不過喊話的人想錯了,下一瞬間一道紅光閃過,將他藏身的那片區域籠罩起來,緊接著呼的一聲,十幾個人全都化為火焰。

  這很殘忍,但是沒辦法,如果不殘忍,會死更多人,就算不管這些人,他門體內的毒藥也會要了其性命。

  「誰如果想死,我絕對不會反對,反正這只是舉手之勞。」拉佩冷冷地說道他並不是在恫嚇。

  喊話的人說得沒錯,傭兵確實不能隨便殺戮普通人,除非在受到攻擊的情況下,這是一條禁令。

  但,拉佩不打算遵守這條禁令。

  當戰鬥開始,當這些人瘋狂地進攻逃亡的隊伍,當他們對女人、孩子、老人和一切無辜者舉起屠刀,禁令就已經失效。

  事實上,當馬內的街頭上到處都是火把,憤怒的人群圍攏郊外的行宮,已經無所謂禁令,因為從那天起,就再也沒有一個負責仲裁的機構,政府垮台了,新的內閣剛剛組建,影響力甚至無法覆蓋整個馬內,各座神殿都靠邊站,神權跌落谷底。

  這是一個紛亂的時代,一切都是以拳頭說話。

  那些拚命逃跑的人裡,此時有人跪下來,並且扔掉武器。頓時一道金光落下來,把他籠罩住。

  「投降的人將得到我的庇護,逃跑的人將得到我的詛咒,就算逃出去也必死無疑。」

  拉佩裝得很像是一個神棍,不過此時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一個神棍。

  又有人跪下來,然後跪下的人越來越多。

  突然一片火光瞬間閃亮,一群仍舊在奔跑的人同時化作火焰,他們甚至來不及在地上打滾,就已經被燒成一堆飛灰。

  看到這一幕,那些平民全都害怕了,他們紛紛扔掉手中的武器,然後慢慢地跪下來,他們很害怕,渾身顫抖,因為擔心遭到懲罰,但是他們更害怕死亡。

  「這位是貝內爾子爵,我的副手;這位是席爾瓦子爵,澤克亞的代理市長。你們兩位都能力過人,我就不多廢話,時間緊迫,我們必須馬上出發,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席爾瓦子爵,請您幫一下忙,車隊需要重新編組;貝內爾子爵,您告訴席爾瓦子爵需要注意的事項,說到長途旅行的經驗,還是您更豐富一些。」拉佩快速地分配一下任務。

  「您做什麼?」席爾瓦子爵問道,他不像貝內爾子爵,對拉佩還沒有到那種畢恭畢敬的程度。

  「我得去處理那些俘虜,加上昨天抓的人,我的手上已經有七千多名俘虜,人數差不多是我們的兩倍,又不能把他們全都殺掉,也不能任由他們留在這裡。」拉佩輕輕按壓著太陽穴。

  席爾瓦子爵不說話了,這件事確實很棘手,他什麼忙都幫不上。

  說實話,席爾瓦子爵也不想惹上這個麻煩,在他看來,把這些俘虜扔在這裡是最好的選擇,讓他們自生自滅,不過這樣一來,後面的逃亡隊伍就倒霉了。如把這些俘虜帶著一起上路,安全上倒是沒問題,但是要養活這麼多人可不容易,更何況怎麼帶他們離開?讓他們步行?他們的體力行嗎?用大車拉?就算一輛車塞二十個人,也要一千輛大車,到哪裡弄這麼多大車?

  「您確實替自己製造了一個很大的難題,不過這也讓我愈發欽佩您,如果換成我,絕對不會這麼做。」席爾瓦子爵實話實說。

  「我倒是對此挺感興趣。」

  一個中年人走過來,他正是那個聰明小孩的父親,拉佩能夠見到席爾瓦子爵,也是靠他引薦。

  中年人叫海恩斯,也是一位子爵,他並不是一個人過來,旁邊還跟著他的兒子。「我也是,你打算怎麼處置那些俘虜?我能看看嗎?」那個小孩問道。

  「沒問題。」

  拉佩笑了笑,同樣是小孩,這小孩比娜達利雅的那個惹禍精弟弟可愛多了。那些俘虜全都關押在一片空地上,他們被雙手反剪著用一條繩索串在一起,負責看守他們的是一群魔法師,看到拉佩過來,這些魔法師全都非常恭敬地鞠躬行禮。

  「給他們注射過那種藥了嗎?」拉佩直接問道,他並不忌諱旁邊有個小孩,因為他覺得這個小孩肯定可以理解。

  囚犯沒有權力,或者說,囚犯唯一的權力就是服從。

  「全都注射了,一人不漏。」為首的魔法師連忙說道。

  注射的藥劑名義上是解毒藥,實際上還有一些別的成分。

  「還需要多少時間可以開始集體催眠?」拉佩問道。

  「大概還要半個小時。」為首的魔法師說道。

  「催眠,這就是您的辦法?」小孩問道。

  「這只是讓他們聽話的辦法,至於讓他們能夠跟得上我們,還需要借助另外一件東西。」說著,拉佩帶著小孩走到旁邊的山坡上。

  山坡上有一群人正在忙碌著,他們忙著把一堆木棍綁紮在一起,綁紮的方式就是最簡單的橫豎交錯,橫著六排,豎著十二排。

  「這是什麼?」小孩很好奇。

  「這東西叫囚籠架,囚犯就站在每個格子裡,他們的手會被綁在木架上,一群人一起走,想掉隊都做不到,支架兩邊有輪子,所以走的時候,他們可以把一部分體重轉移到支架上,不會太累。」拉佩耐心地解釋道。

  小孩想了想,立刻說道:「如果我是囚犯,我肯定會吊在上面,讓旁邊的人抬著我走。」

  「這可不是好主意,旁邊的人就受累了,一旦被旁邊的人發現,你會被狠狠地揍一頓,不過我已經考慮到這個問題,所以我會先催眠他們。」拉佩反過來解釋催眠的必要性。

  「這辦法是你想出來的?」小孩又問道,他的問題很多。

  「不是,幾千年前就有人想到這麼簡單的方法。」拉佩當然不會居功,不過這也不是幸運金幣裡的記憶,而是來自蛇鐲。

  在太陽帝國時代,經常有滅族戰爭發生,失敗的一方,整個族群都會變成奴隸,他們就是被綁在這樣的木架上走過沙漠和草地,那時候的征服者可不會好心替木架裝上輪子。

  「原來是這樣。」

  小孩恍然大悟,然後兩眼放光地看著拉佩道:「怪不得爸爸說你是一個很博學、很有智慧的人,和席爾瓦子爵一樣。」

  「他讓你暗中考核我?」拉佩早就感覺到小孩有古怪。

  「有那麼點意思,您的目的地是塔倫,而席爾瓦子爵打算前往密斯露,爸爸他有些猶豫。」小孩沒有隱瞞。

  「可以理解。」拉佩笑了笑,當初他也曾經把父母送往密斯露。

  密斯露是個小地方,比加姆沙爾還小,那裡的人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環境相對封閉,加姆沙爾有黨派,而且黨派的勢力不小,密斯露卻沒有。不過作為靠海的地方,密斯露出海卻不方便,因為那裡的水太淺,稍微大一些的船沒有辦法靠岸,必須用舢板擺渡,這就意味著逃起來不太方便。

  「爸爸讓我跟著您。」小孩說出自己跟過來的目的。

  「很有意思,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能放心嗎?」拉佩問道。

  「他認為您是一個能夠信賴的人,再說我可以照顧自己。」小孩挺起胸膛,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模樣。

  拉佩摸了摸小孩的頭,他完全可以猜到,這恐怕不只是小孩父親的想法,十之八九也是席爾瓦子爵的意思。

  讓這孩子跟著拉佩是為了搶先佔位置,如果局勢惡化,他們至少還有一條退路;如果局勢漸漸好轉,那麼他們就進一步觀望。

  車隊繼續上路,路過澤克亞的時候,就看到整座城市在熊熊燃燒。

  不管是俘虜還是貴族,看到這一幕都感到異常揪心,他們絕對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前者想後悔都晚了,後者除了惋惜,就是無奈,不過也有些人暗自慶幸,這樣也好,至少不會便宜其他人。

  帶著這種複雜的心情,車隊闖過澤克亞,朝著南方而去。

  出發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點,整個晚上車隊都在前進,一路上居然沒有看到其他車隊,顯然澤克亞這個強盜窩發揮很大的作用,南下的車隊恐怕全都被這裡的人洗劫。

  想明白這一點,拉佩異常鬱悶,他這一把火燒掉的不是一座偏僻的小城市,而是許多家族聚斂幾個世紀的財富。

  拉佩恨不得立刻潛回澤克亞,在火堆裡尋找一番,雖然珠寶、現金、匯票、債券之類的東西肯定已經被火燒燬,但黃金、白銀是不會被燒壞,就算丟進熔化爐裡也仍舊能用,還有那些魔法裝備,這類東西更不容易被損毀。

  想是這樣想,不過拉佩明白自己絕對不能這麼做,他需要一個完美的形象。

  天亮了,拉佩仍舊沒讓車隊停下來,現在是夏天,清晨是最適合趕路的時候,再說中部實在太混亂,越快離開這裡越好。

  一直到中午,車隊才停下來,經過半個夜晚加半個白天,拉佩等人差不多走了兩百公里,這樣的速度不算慢。

  另一個讓拉佩停下的原因是前面有一座城市——安圖雷特。

  安圖雷特可不是像澤克亞那樣的小城,而是中部和南部的交界處,是一座近百萬人口的大城市,和賴恩、德文尼屬於同一等級。

  「貝內爾子爵,您帶人進城一趟,買十幾頭豬和幾車麵粉回來,接下來還有一天的路程,但是我們的食物已經不夠。」拉佩說道,然後從錢袋裡抽出幾張匯票。

  這些食物當然是為那些俘虜準備的,帶上那些俘虜是拉佩的決定,所以別指望其他人肯掏腰包。

  拉佩也知道,如果強行攤牌,那些貴族暫時需要他保護,肯定會答應出錢,但是這樣做的話,結果會讓那些人懷恨在心。

  如果此刻是在島上,那些貴族別無選擇,拉佩倒不介意這樣做,但是現在選擇還有很多,他不能做得太過分,反正十幾頭豬、幾車麵粉花不了多少錢,他乾脆就自己掏錢。

  貝內爾子爵帶著人走了,因為有澤克亞這個前車之鑑,他不但帶了二十幾個保鏢,還帶上暗器大師。

  此刻,女人和孩子全都從馬車上下來,男人們仍舊全副武裝,時刻警戒著,和昨天一樣,拉佩把斥候們遠遠地散佈出去。

  讓拉佩意想不到的是,剛剛派出去的斥候們,立刻就有人跑回來報告,情況有些不對。

  「前面有一支大軍?」拉佩皺起眉頭。

  「我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馬,所有路全都被封死,也沒辦法繞過去,樹林裡全都有人,不知道底細,我們不敢亂闖。」斥候報告道。

  拉佩心裡頓時一沉,這一次恐怕不是平民暴動,絕對是正式的軍隊,至少也是護衛隊的等級。

  不知道又出什麼事?拉佩的心又開始煩躁起來,這一次總是意外不斷,而且隨著隊伍變得越來越龐大,他的麻煩也越來越大。

  這讓拉佩有些警醒,這一切恐怕都和幸運金幣有關,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辦法走回頭路,目前他的實力、勢力、名望都在迅速提升,單單靠大筆舉債好像已經有點壓制不住。

  拉佩正為此煩惱時,貝內爾子爵匆匆忙忙地回來,他滿臉慌張,一回來就喊:「有麻煩了,我們有麻煩了!」

  馬內爾子爵驚慌失措的模樣驚動所有人,那些貴族全都圍攏過來,都想聽聽發生什麼事。

  「出了什麼事?」拉佩問道。

  「馬內以屠殺平民、燒燬澤克亞等罪名,宣佈我們是暴亂分子,要求沿路各座城市派兵堵截,務必要把我們徹底消滅。」貝內爾子爵喘著粗氣說道。」怎麼會這樣?」

  「你沒有對他們解釋嗎?」

  「我們明明是受害者,怎麼反倒成暴徒?」

  周圍頓時一片喧嘩,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震驚,同時也變得惶恐不安。

  「澤克亞被燒燬到現在連二十四個小時都沒到,大部分還都是夜晚,馬內是什麼時候得到消息?又是什麼時候召開會議做出這個決定?」拉佩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答不上來,之前他們確實沒有注意到這些事。

  仔細一想,眾人也感覺到情況不對,沒有哪個政府部門的效率會這麼高,以前不可能,現在馬內亂成一團,就更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搞鬼?」席爾瓦子爵第一個反應過來。

  拉佩有一種預感,玩這一手的就是那個曾派兩個大師去加姆沙爾的人,與此同時,他懷疑馬克西米恐怕也插一手,看來曾經的同事注定要成為仇敵。

  「貝內爾子爵,你再幫我做一件事,你帶著這些俘虜過去,告訴他們,這些都是澤克亞的居民,想要知道真相就問他們,然後你把這些俘虜放走,給他們自由。」拉佩說道。

  「沒用的,把這些俘虜放了,反倒會給他們顛倒黑白的機會。」貝內爾子爵連連搖頭。

  其他人的反應也差不多,都覺得拉佩的腦子壞了,只有席爾瓦子爵和少數幾個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放了他們,難道把他們全都殺掉?」拉佩看著貝內爾子爵道:「這不坐實屠殺平民的罪名嗎?」

  這下子沒人說話,不放人,就只能殺掉,反正不可能繼續帶著俘虜們前進,雖然很多人更願意選擇殺掉,但是沒人肯說這句話。

  如果在以前,背上一個屠夫的稱號算不了什麼,現在可不行。

  見沒人開口,拉佩繼續說道:「這些俘虜加起來有七千多人,他們要吃東西吧?要替他們找地方住吧?這絕對是一大筆開銷,誰會願意接手?把他們扔在一旁不管,他們會答應嗎?別忘了,這些人全都是沾過血腥的暴徒,他們會安分嗎?」

  「可以分發武器給他們,讓他們充當炮灰啊。」立刻有人說道。

  拉佩正打算開口,卻沒想到席爾瓦子爵搶先回答:「那些俘虜很清楚我們的實力,他們絕對不敢動手,相反的,誰如果敢這樣逼他們,他們說不定會再一次暴動,就像他們在澤克亞做過的那樣。」

  席爾瓦子爵已經明白拉佩的意思,那群俘虜都不是溫順善良的平民,他們是暴徒、而且現在他們一無所有,除了一條命,沒有什麼可失去的,因此這種人最危險,誰接手,誰就等於抱著一隻火藥桶。

  看到席爾瓦子爵也贊成拉佩的做法,從澤克亞逃出來的那些貴族全都不說話了,一個星期的堅守幫席爾瓦子爵樹立起威信。

  「那麼我們現在怎麼辦?」有人問道。

  所有人都看著拉佩,其中也包括席爾瓦子爵。

  拉佩在思索,對策有很多,只是看哪種對他更有利。

  就在這時,拉佩的耳邊響起比格•威爾的聲音:「你不是要把這些人弄到島上嗎?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聽到這番話,拉佩心頭一動:是啊!最有價值的就是這群貴族。

  想明白這一點,拉佩頓時有了主意。

  「誰知道安圖雷特有幾位大師?」拉佩問道,在做出決定之前,他必須先瞭解一下情況。

  安圖雷特和德文尼、賴恩是同一等級的城市,卻不意味著重要性也一樣,更不意味著擁有同樣數量的大師。

  如果是在賴恩,拉佩絕對不敢放肆,那是第二大城市,僅次於馬內,城裡少說有二十位大師;而德文尼就差得遠了,他知道那裡只有三位大師。

  「好像有兩人,一人聽命於市政廳,另外一人聽命於議會。」立刻有人說道。

  「既然上面下令各座城市派兵堵截,肯定會派人過來,可能現在安圖雷特已經不只兩位大師。」席爾瓦子爵提醒道。

  對於席爾瓦子爵的提議,拉佩聽進去,不過這並不能讓他改變主意。

  「我打算進攻安圖雷特,讓那裡的人嘗點苦頭,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順便也震懾一下沿路的各座城市。」拉佩道。

  這樣做有三個好處,除了拉佩說的這兩個好處,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讓那些貴族和沿路各座城市結仇。

  事實上,拉佩還打算暗中散佈消息,說他們在澤克亞還得到一大批財寶,反正就算他不這麼說,那個幕後黑手也會這麼做——利用人性的貪婪借刀殺人,這是屢試不爽的一招。

  沒人能想到拉佩會往自己的頭上栽贓,當謠言散佈後,他身邊的這些貴族肯定會感到恐慌,他們雖然是配角,但是也肯定會受到猜疑,帶著大量錢財的這些貴族原本就是別人覬覦的目標,現在盯著他們的人會更多。

  此刻別的地方都會變得不安全,唯一的選擇就只有塔倫。

《劍的旋律》第十九集預告

  拉佩帶領車隊逃往塔倫,但在安圖雷特城外,卻驚訝地發現伏兵的領隊所使用的武器,上面刻的十字造型竟和他的十字劍完全相同,難道這是巧合?

  逃難的經歷並非讓拉佩一無所獲,除了實力又再次提升,還替天堂島帶回大量資源,並冷眼旁觀著動盪的時局……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8-13 09:23 AM

劍的旋律 第十九集

  【第九十一話】 圖雷特之戰
  【第九十二話】 十字
  【第九十三話】 選擇和算計
  【第九十四話】 我要更強
  【第九十五話】 收割


【第九十一話】 圖雷特之戰

  現在是七月,正是天氣最炎熱的時候,此刻又是正午,太陽高高地掛在頭頂上,暴烈的陽光無情地直射下來,這時如果還要穿著鎧甲、手持盾牌,排成陣列,絕對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士兵們早已經苦不堪言,他們很羨慕那些藏在暗處,負責伏擊的隊伍。

  負責伏擊的大多是斥候、盜賊、弓箭手之類,他們躲在樹林裡、草叢邊,倒用不著擔心烈日當空;不過他們也不好受,夏天是蟲子最多的季節,雖然身上已塗抹防蟲的藥膏,但是對付蚊子、蒼蠅還行,想要驅趕蜈蚣、蠍子之類的就不可能,更不用說草叢裡還有蛇、蜥蜴等等的爬蟲。

  所有人都在暗中咒罵,他們咒罵的是那支該死的車隊,因為車隊居然停下來不走。

  車隊停在路邊一片開闊的草地上,大車擋在外面,馬車被圍攏在中間,所有車輛都圍攏成圈,就如同一座城堡似的,中間還撐起一頂很大的帳篷,這是特製的牛皮帳篷,既能遮擋陽光,也能抵擋箭矢。

  俘虜們當然在外面,他們被綁著的雙手已經解開。

  「走吧,你們已經自由了!」解開俘虜們繩索的那些護衛高聲喊道。

  「你們等著,老子會報仇的。」

  「總有一天會宰了你們。」

  被釋放的俘虜們並不領情,剛得到自由,就有不少人在那裡罵個不停。

  在遠處,安圖雷特市政廳大樓的頂層平台上,一個胖子正拿著望遠鏡朝這邊眺望,一邊看,一邊低聲嘀咕道:「這幫傢伙在搞什麼鬼?以為這樣就能洗脫他們的罪行嗎?」

  胖子的穿著倒挺樸素,上身是沒有任何花邊的絲綢襯衫,下身是棕色的緊身褲,標準的平民代表的打扮。

  和胖子站在一起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魔法師,頭髮、鬍子都已經花白,鬍子很長,一直拖到胸前,頭上戴著標誌性的尖頂帽,絕對是老派人物,另外一個人是騎士,四十多歲,身材魁梧,右手邊放著一把體積驚人的大劍,劍豎起來絕對比人還高,寬度也差不多有一尺,說它是門板,或許有點誇張,不過至少也是三分之一扇的門板。

  「罪名?這罪名是真的還是假的,你、我心裡清楚,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就別在我們面前說。」年邁的魔法師輕嘆一聲,身為一個老派人物,對現在的局勢肯定有些看不過去。

  中年騎士訕笑起來:「您老就算同情他們,也沒必要說出來,這也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要對付他們是上面的意思。」

  胖子不想在這個敏感的話題上多囉嗉,裝作好奇地問道:「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等待下去,對他們只會越來越不利嗎?」

  「或許他們想固守待援,其中有一個人可不簡單。」

  老魔法師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如果讓他選擇,絕對不會和那個人為敵。

  可惜,胖子和新的市政當局全都被沖昏腦子,腦袋裡只有財寶,卻沒想到其中的風險。

  老魔法師憂心忡忡,胖子卻毫不在意,道:「我們這邊很快也會有人前來,到時候這裡就會有十幾位大師,他們難道也能湊得出這麼多大師?」

  和胖子的想法正好相反,老魔法師嘆息著搖了搖頭,道:「如果真是那個人,他們絕對湊得出十幾個大師,到時候就有意思了,你最好祈禱不會發生戰鬥,要不然安圖雷特會變成一片廢墟。」

  老魔法師看了這座住了大半輩子的城市一眼,對於安圖雷特他絕對有感情,當然不希望它遭受損失。

  「不會吧?」胖子的臉色頓時變了。

  一旁的大騎士也露出凝重的神情,他看著老魔法師。胖子不是圈子裡的人,知道的不多,他卻很清楚這個國家有多少大師,也很清楚哪些地方有大師聚集。

  大騎士稍微思索一會兒,輕聲問道:「是那個人?」說著,他朝南面偏西的方向指了指,那正是塔倫的方向。

  老魔法師點了點頭。

  大騎士頓時皺了皺眉頭,不過很快又變得平靜下來,道:「這裡是中部,不是南方沿海,他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這裡來。」

  老魔法師稍微一想,立刻覺得這話有道理,不過他的頭還沒點下來,臉色就猛的一變,整個人瞬間消失。

  大騎士也一樣,剛才還滿嘴豪言壯語,緊接著臉色就變了,閃電般抄起身邊的那把巨劍。

  老魔法師和大騎士剛做出反應,一道光柱就筆直落下,光柱中隱約傳來美妙的旋律和動聽的歌喉,絕對是天籟之音,不屬於人間所有。

  這是祝福的光芒,不過老魔法師和大騎士兩位大師絕對不會認為這是祝福,甚至在他們眼裡,這是奪命的利器。

  那道光柱半徑有十尺左右,落到地上後,立刻籠罩住整幢市政廳大樓,被光照到的人全都變成異常振奮,一個個紅光滿面、生機勃發,他們的皮膚在發光,不過幾秒鐘後一切就沒有那麼美好,他們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飛散,化作無數光屑和周圍的聖光融合在一起。

  轉眼的工夫,所有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散落一地的衣服和各種首飾。

  大騎士將手中的巨劍高舉過頭,光柱落下的時候,在劍尖的地方被分開,沒有落到他的身上,不過眼前這一幕同樣也嚇了他一跳。

  這是宗教裁判所的秘法,最惡毒,也最讓人難以防範的殺人手法,好在大騎士剛才聽老魔法師提到那個人的身份,心裡有了防備,要不然恐怕也得中招。

  雖然以大騎士的實力肯定不會死,但是挨上一下也會有麻煩,不過他馬上就顧不得落下的聖光,此時一股凌厲的殺意迎面而來。

  大騎士只能強行頂住落下的聖光,一劍朝著前方砍去,巨劍砍在一把車輪大小的雙刃大斧上。

  巨劍和大斧都是重型兵刃,互相撞擊發生的巨響讓大地都震顫,地面、天花板、周圍的牆壁因為劇烈的震動裂開一道道縫隙,轉眼間整幢市政廳大樓坍塌,大樓裡的人就算沒有死在剛才落下的聖光中,也被掉落的磚頭和石塊砸死。

  恐怖的撞擊聲還傳到大樓外面,附近百尺之內,除了傭兵,其他人全都被活生生震死,但就算是傭兵也不好受,實力稍微低點的也全都被震破耳膜。

  手持巨斧的正是鐵甲傀儡;拉佩、跳蚤和暗器大師霍克去追另外一個人,不管是哪種情況,魔法師肯定是第一目標。

  原本拉佩最擔心的就是市政廳大樓裡有事先佈置好的防禦法陣,由老魔法師親自負責操縱,所以拉佩一上來就動用那樣的大招,因為任何防禦法陣都不會阻擋祝福術。

  拉佩的做法絕對有濫殺無辜的嫌疑,但是他只能這麼做,因為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此時拉佩猛的一抬左手,天空中又有一道光柱落下,這一次他是為了把老魔法師逼出來。

  拉佩早就打聽清楚,他要對付的目標最擅長的是幻術,所以老魔法師施展隱身術的速度才會這麼快,而且那不是普通的隱身術,不只看不見,也聽不到,同樣也感覺不到空氣流動的異常和血液的流淌,導致拉佩的超凡感知在老魔法師的身上徹底失去作用。

  不過當聖光落下,老魔法師立刻被逼出來,更糟糕的是他身上還沾染到一絲聖光。

  如果老魔法師年輕十歲,絕對不會出這樣的問題,可惜他已經老了,反應變得遲鈍,而且十幾年沒有和別人動過手,身手早已經變得生疏。

  不過老魔法師身手再生疏,也是大魔法師,只見他隨手一揮,拉佩頓時失去目標,因為他的四面八方全都出現神聖氣息。

  這就是老魔法師的對策,他既然無法消除身上沾染的那絲聖光,就乾脆製造一堆假目標,藉以混淆視聽。這原本是拉佩最擅長的手段,老魔法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下一瞬間,幾乎所有的神聖氣息同時消失,擊破它們的是一柄柄如棗核大小的飛鏢,只有一道最為闇弱的神聖氣息沒有消失,頓時飛鏢被彈開。

  出手的是暗器大師霍克,拉佩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還有兩個幫手。

  無數的暗器從四面八方朝著老魔法師射去,霍克的暗器玩得神乎其神,一個人玩出弓箭手齊射的感覺。

  不過老魔法師也非常厲害,身體四周頓時多了一堆盾牌,重重迭迭,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

  這些盾牌全都是幻化出來的,卻和真的盾牌沒什麼兩樣,給人一種厚重沉穩的感覺,暗器打在上面也叮噹作響,火星四射。

  老魔法師已經將幻術修練到變假為真的地步,再往上一步就是幻化真實,或者說虛假的真實。

  老魔法師絕對是巔峰等級的大師,和重創巨蛇的老騎士屬於同一等級,都是半隻腳已經踩在傳奇的門檻上。

  「這是塊硬骨頭!」霍克一邊發著暗器,一邊喊道。

  「硬骨頭也得啃。」

  拉佩抬手就是一道神聖干涉,換成以往,拉佩絕對不會與這樣的人物為敵,但是現在他只能硬著頭皮上。

  神聖干涉又稱作解除魔法,當初光明神殿把魔法師殺得到處躲藏,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們擁有這道神術。

  此時,那一堆盾牌瞬間被剝掉大半。

  拉佩正打算進攻,突然他感覺到一陣警兆,緊接著就看到一把長劍頂著他的胸口。

  這把長劍是直接出現的,比傑克的飛刀更加難以提防,而且一出現和拉佩就是零距離。

  拉佩絕對沒有興趣測試這把長劍是否鋒利,更不想知道它能不能破開他的鎧甲,此刻拉佩的超凡感應、超凡反應同時發動,瞬間四周的一切都變得凝滯,彷彿時間停止轉動。

  拉佩閃身避開,讓劍刃擦身而過,不過他現在無論如何也算是高手,閃避的同時也沒有忘記反擊,微微抬起右手,嘴裡蠕動了兩下。

  又是一道聖光,不過這一次聖光從老魔法師的腳底升起。

  讓拉佩意想不到的是,老魔法師的反應也極快,完全不同於剛才的遲鈍。

  只見老魔法師的身上就像刷了一層水銀般,聖光居然被直接反射出去。

  與此同時,一把繃刀出現在拉佩的頭頂上方,更恐怖的是四面八方全都是尖利的長刺,讓他無法躲閃——這些全都是幻化出來的。

  拉佩明白了,老魔法師用的是正宗的時間停止,剛才只是一瞬間,但是對老魔法師來說卻是五、六秒鐘,足夠他完成好幾道魔法。

  此時拉佩也處在類似時間停止的狀態,他瞬間抽出長劍,手腕一轉,所有長刺全都被削斷,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一扭,綱刀貼著他的後背削下去,拉佩的護甲承受住這一擊。

  老魔法師也不好受,他忙著對付拉佩,結果被霍克偷襲一下。

  那是一柄飛鏢,非常詭異的飛鏢,有著類似翻轉門的效果,飛鏢被老魔法師的護盾擋在外面,但後面的飛鏢全都打在這柄飛鏢上,然後以它為通道穿透進來。

  此時,老魔法師的胸口滿是血跡。

  趁他病要他命,這是拉佩一向的原則,他雙手一揮,半空中頓時浮現出無數火珠,這些火珠全都只有珍珠大小,但是給人的感覺卻異常灼熱。

  這是火魔的絕招,雖然跳蚤並不能複製別人的能力,但是可以模擬出同樣的效果,拉佩則是透過共享,也能夠施展出同樣的招式。

  下一瞬間,這些火珠如同冰雹般朝著老魔法師砸去。

  火珠在半空中爆炸,化作赤紅色火焰,老魔法師瞬間被炸得粉碎,不過拉佩沒有感覺到絲毫欣喜,這實在太容易,容易得很不真實。

  就在這時,拉佩聽到霍克喊了一聲。

  「那傢伙逃了,不知道他逃到什麼地方?」

  霍克的話音剛落,底下傳來一聲怒吼,吼聲充滿憤怒、驚恐和不甘,緊接著一道火柱衝天而起。

  吼聲是老魔法師發出的,這是他最後的聲音,殺死他的是拉佩的跳蚤,小東西一直潛伏在旁邊,之前一直沒有出手,為的就是等最合適的時機--跳蚤等到了。

  老魔法師為了逃脫拉佩和霍克的夾擊,用掉保命的絕招,而且他選擇從地底逃跑,既要隱身,又要在泥土裡穿行,已經沒辦法做別的事,既沒有護盾,也沒有精力掃瞄四周,所以他死了。

  幹掉一個強敵,不過拉佩和霍克都沒空休息,他們還得對付另外一個人,現在輪到大騎士。

  大騎士正和鐵甲傀儡捉對廝殺,他們的戰鬥要慘烈得多。

  市政廳大樓早已經不存在,只剩下一片廢墟,一道銀白色人影和一道鐵鏽紅身影在廢墟上往來縱橫,不時會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沒人敢靠近他們百尺之內。

  遠處有一群魔法師猶豫地試圖插手,他們當然不敢朝著鐵甲傀儡下手,只是想替大騎士添加幾道增益魔法,讓他能夠更猛一些。

  突然,一道聖光在人群中落下,有幾個魔法師反應挺快,他們早就防備著這招,一看到聖光落下,頭頂上瞬間多了一道類似鏡子的護罩,把落下的聖光反射回去,緊接著轉身就逃,而剩下的魔法師全都慢了半拍,打開護罩的時候已經渾身發光,白色火焰從他們的嘴巴、鼻孔、眼睛往外冒,轉眼間也飛散開,融入聖光中。

  對於那幾個漏網之魚,拉佩沒興趣追殺,他轉頭朝著霍克說道:「你去對付其他人,這裡交給我。」

  暗器並不適合正面對戰,境界越高,越是如此,除非霍克和傑克一樣,領悟的也是空間類的法則,要不然同境界的大師裡,絕對以暗器大師的實力最差。

  不過某個方面很弱,往往在另一個方面很強,暗器大師是出了名的欺軟怕硬,專欺負那些不是大師的人,在這方面暗器大師絕對是一把好手。

  霍克的飛鏢射程超過一百尺,右手一秒能發射二十二次,左手稍微少點,不過也有十五、六次,一隻手同時可以射出九件暗器,也就意味著他一秒鐘可以發射三百多件暗器。

  霍克隨便往哪裡一站,半徑百尺內絕對不會有一個活人,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甚至可以幹翻一支軍隊。

  雖然搭配合理,以及配合有默契的隊伍可以逼退大師級的強者,但是對暗器大師卻不管用,他們是亂戰的王者。

  拉佩朝著大騎士殺過去,不過他沒有立刻加入戰場,而是抬手替鐵甲傀儡加了一連串增益魔法,又加了幾道非常有用的神術,才緊接著向大騎士扔了一連串的詛咒。

  這一次拉佩沒有用多重迭加的祝福術,因為他怕大騎士中了神術後潛力爆發,瞬間實力提升幾倍,會把鐵甲傀儡切成碎片,因為這樣的傻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想要讓一位大騎士中詛咒可不容易,不過拉佩也沒打算憑詛咒取勝,只是為了讓他分心。

  加速、輕靈、巨力、戰鬥意志、血液沸騰……拉佩施出一連串魔法和神術在自己的身上,緊接著五道分身瞬間浮現,十二把長劍舞動如飛地朝著大騎士殺去。

  大騎士早已經注意到拉佩的舉動,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絕望。

  魔法師可以以一人打幾人,但騎士不行,此時大騎士手中的長劍瞬間加快速度,開始拚命了。

  大騎士的劍法和拉佩的蜂鳥劍法有著很多類似之處,同樣會越舞越快,而他的劍法裡還多了一個「重」的特點。

  金屬交擊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密集,拉佩和鐵甲傀儡出手也變得越來越快,狂亂的劍光和斧影交織在一起,把周圍的空氣絞得獵獵作響,漸漸的變成一股旋風。

  天空中響起一聲雷鳴,旋風變得更大,隱約間好像要和天空中的雲層連成一體。

  又是一聲雷鳴,旋風猛的竄高幾十尺,一股煙塵盤旋而上,和天空中的烏雲連成一片,一道漏斗狀的龍捲風成形,周圍的磚石和瓦礫騰空而起,被強行吸起來。

  不過在龍捲風的中央,正在戰鬥的幾個人卻絲毫不受影響。

  鐵甲傀儡和大騎士是龍捲風的中心,巨劍和大斧不停飛舞著,正是他們引發這場龍捲風,而拉佩和他的五道分身在外圍,他們在龍捲風裡遊走著,超凡的感應和反應速度讓其用不著擔心被東西砸到。

  突然,龍捲風被撕裂成兩道,緊接著變成三道、四道、五道……最早出現的那道龍捲風朝著遠處遊走,所過之處,房屋被吹飛,馬車也被拋到空中,一切都化為廢墟。

  到這個時候,拉佩已經不想太早結束戰鬥。

  拉佩需要破壞、需要毀滅、需要讓沿途的那些城市感到恐懼,但是大師有太多的限制,不能隨便對普通人下手,更不能隨意毀滅一座城市,只有現在這種情況不在限制之列。

  大師之間的戰鬥,不可避免地會造成破壞,偏偏這個戰場不是拉佩選擇的,而是對方的決定,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不過能夠製造出龍捲風,多少有些出乎拉佩的預料。

  只有傳奇魔法師才能調動大自然的力量,看來大師和傳奇之間的差別是在質上,而不是在量上,大師也能發揮出近乎傳奇的實力。

  「投降吧,你的同伴已經死了,他是魔法師都沒逃掉,更不用說你。」

  拉佩怕夜長夢多,萬一對方的援軍到來,他可就危險。

  「做夢!別把我和南方艦隊的那幾個孬種相提並論,他們是大師中的敗類,當初我成為這裡的守護者就曾經發誓,將盡自己的所能保護這座城市、保護這裡的人,就算做不到這一點,我至少會死戰到底!」大騎士厲聲喝道。

  拉佩撇了撇嘴,他最討厭這種死硬的人。

  一點微弱的火光突然從大騎士的腳底竄起,此時跳蚤早已經從地底鑽過去,與此同時,十二把長劍瞬間插入飛旋的巨劍中,順著巨劍的走勢刺過去。

  大騎士的反應極快,飛身而起,手中巨劍猛的一絞,他避開跳蚤的絕殺,也檔開大部分長劍,但是有兩把長劍從他的身上劃過去,一把長劍從他的右側肋下劃過,另外一把長劍則劃開他的背脊。

  大騎士根本不顧自己的傷勢,巨劍朝著拉佩的本體掄過去。

  劍光再閃,拉佩的五道分身同時出手,與此同時,跳蚤在半空中一個折轉,居然無須借力就調轉方向,拉佩的本體則稍微偏了一下,讓開那飛快旋轉著的巨劍。

  十把長劍橫七豎八地劃過,還沒等大騎士被碎開,跳蚤已經穿身而過,大騎士在怒吼聲中化作一道光芒耀眼的火團。

  戰鬥已經結束,但是破壞仍舊繼續,一道道龍捲風呼嘯著穿過這座中部最大的城市,所過之處只剩下一片殘骸。

  如果那些魔法師還在,他們連手或許能夠讓龍捲風平息,但是現在魔法師死的死,逃的逃,沒人能夠阻止它繼續破壞安圖雷特。

  突然,不知道是火爐還是別的什麼東西被打翻,一幢被龍捲風颳過的房子瞬間起大火,那些著火的木頭、被縟之類被狂風捲起,緊接著朝著四面八方落下,很快其他地方也著火。

  人們愈發慌亂,很多人跑來救火,不過他們隨即放棄,因為看到有人在趁火打劫。

  有樣學樣的力量非常巨大,特別是壞榜樣,更何況不久之前安圖雷特也亂過,雖然這裡的人不像澤克亞的居民那樣瘋狂和野蠻,但是他們的心中也充滿躁動,特別是那些受了災、房子被刮掉或者著了火的屋主,他們替自己找到了理由,他們要彌補損失。

  越來越多人開始搶劫,很快的所有人都搶紅眼,特別是那些從附近城市趕過來的「軍隊」。

  所謂的軍隊也只是一群臨時拼湊起來的平民,他們攔截拉佩的車隊原本就是為了財富,再加上他們不是本地人,搶劫起來根本不留情面,若不讓他們搶,他們就乾脆殺人。

  一陣急促的警鐘聲遠遠傳來,警察到了。

  「退回去,全都不許動手,誰再敢動手,我們就開槍!」一個警官跳下馬車大聲吼道。

  其他警察也紛紛下車,他們拎著警棍四散,正要驅散那些搶劫者。

  搶劫者全都猶豫起來,警察代表秩序和強權,他們對警察還是有點畏懼。

  突然一道暗影出現在警官的身後,緊接著一道銀光閃過,警官被從中間分成兩半,一陣稀里嘩啦亂響,許多珠寶從他的身上掉落。

  看到警官被殺,所有人全都心頭一震,這可不是普通的殺人,這是對秩序的挑戰。

  在那一瞬間,所有搶劫者全都意識到他們人多,根本用不著害怕警察,而那些掉落的珠寶則讓他們的眼睛頓時紅起來。

  「不讓我們搶,他自己卻搶,這幫傢伙全都不是東西,殺了他們!」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聲。

  場面頓時亂了,那些搶劫者瘋狂地撲上去,他們拿著棍棒、鐵鍬、菜刀之類的就是一陣亂砍,有的警察逃跑了,不過也有的警察掏出槍扣動扳機。

  很多人倒下去,不過死亡並不能夠阻止貪婪,反而還助長瘋狂。那些活著的人在屍體上翻找著,不管是搶劫者的屍體還是警察的屍體,在他們的眼裡都是一座座寶庫。

  當一個人狂笑著從一個死警察的口袋裡掏出一串項鏈,所有搶劫者都將目光盯在其他警察的身上。

  此刻,警察成了獵物、成了殺戮的目標。

  如果說安圖雷特之前還勉強有一些秩序,那麼現在最後的一絲秩序也徹底消失。

  沒人注意到,一群人在紛亂的人群中穿梭,他們裝作搶劫的樣子,實際上在到處散發「財寶」,他們的手裡拿著亮晶晶的珠寶及項鏈,還把五顏六色的「寶石」隨地亂扔。

  這群人有的是斥候、有的是盜賊,還有一些是獵人或者弓箭手,此刻他們全都換上便裝,任務就是製造混亂。

  這群人全都嚴格地執行著拉佩的命令,沒有人試圖私藏珠寶,因為這全都是不值錢的東西,只是一堆顏色漂亮的玻璃,是女孩子們的玩具,而且拉佩還在這些玩具上下了詛咒,是會讓人失去理智,變得瘋狂的詛咒。

  而此刻的拉佩早已經出城,城外的車隊已經做好出發的準備,女人、老人和孩子們都已經上車,車伕已經套上馬,護衛們已經進入各自的崗位。

  「不要管我,你們出發。」拉佩命令道。

  「您不跟我們一起走?」貝內爾子爵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去解決藏在樹林裡的那些傢伙。」拉佩揮舞著手中的長劍。

  擋住去路的軍隊大多是臨時拼湊出來的,安圖雷特亂成一團,又是龍捲風,又是大火,這幫人早就沒心思阻擋車隊的去路,等到城裡的人開始趁亂搶劫,那支軍隊立刻就散了,但是躲在樹林裡的伏兵就不同,雖然人數要少得多,但他們都是傭兵。

  對那群烏合之眾,拉佩並不怎麼在意,但是對這支伏兵他不打算放過,必須徹底消滅;是消滅,而不是擊潰,一個人都不能放過。

  對於戰爭的理解,拉佩和其他人有所不同,或許是因為他最初扮演的是秘密警察,對情報遠比其他人更加在意,在他看來,和那些騎士、劍客、魔法師相比,此刻藏身在樹林裡敵方的斥候、獵人、盜賊、弓箭手們要更加麻煩,也更加重要,屬於必須消滅的對象。

  拉佩曾經想過招攬,不過他馬上放棄這個念頭,和情報有關的人員必須值得信任,就算要招攬,他也只會招攬車隊裡的那些斥候,雖然他們也是拿錢賣命,但是在局勢最糟糕的時候,他們並沒有背棄僱主,至少證明他們的職業道德還不錯,可以信任。

  車隊上路了,那支伏兵並沒有動。

  拉佩早已經隱身鑽進樹林,他只有一個人,卻相當於一支小隊,前面有跳蚤探路,中間是他的五道分身,最後面是他本人,他的分身用的是長劍,而他本人則拿著兩把短火槍。

  有遠程、有近戰,這才是最佳的組合,可惜在放出分身的同時,拉佩不能施法,要不然在後面釋放神術和魔法,絕對是更合理的搭配。

  好在這已經足夠,那支伏兵的戰力並不強,也沒有強力的組合,斥候、盜賊、刺客一般都是獨行客,只有弓箭手可以提供遠程支持,拉佩用火槍就是為了壓制弓箭手。

  此刻樹林裡靜悄悄的,畢竟是傭兵,沒有人隨便走動,也沒有人發出聲音。

  拉佩小心翼翼地搜索著,眼睛掃視著四周,耳朵也不放過任何一絲動靜,不過他最大的倚仗是跳蚤。

  跳蚤對生命活力非常敏感,偏偏那些隱身魔法或者偽裝術,針對的都只是視覺、聽覺、嗔覺、溫度感應、血液感應,很少有屛蔽生命活力的。

  突然,拉佩看到有一群人聚集在樹蔭底下,那群人似乎在聊天,用傳音的方式聊天。

  此時拉佩的分身快速又無聲地摸過去,剎那間劍光亂閃,那群人根本就來不及反應,甚至都沒感覺到痛苦,就被切成碎塊散落在地上。

  那群人死得不明不白,不知道有人已經潛行過來,同樣他們也無法想像,在這樣一個到處都是樹木的地方,居然有人能夠揮舞起兩尺長的長劍,卻又不碰到任何樹木就把他們全都切成碎塊。

  此時跳蚤跳上去,這一次它沒有放火,而是像以前那樣變成一團黑煙籠罩在屍體的碎塊上,那些碎塊迅速被分解,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連地上的血跡和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被分解得乾乾淨淨。

  在前方十幾尺的地方還有一支伏擊小隊,那些人一點都沒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人被殺。

  對於這樣的結果,拉佩頗為滿意,在馬內最後一個星期的特訓確實沒有白費,和閣樓上掛著的那些鈴鐺相比,樹林裡的樹木要稀疏的多,也顯眼得多。

  正當拉佩打算繼續前進,跳蚤突然渾身顫抖,過了片刻跳蚤一分為二,變成兩隻,不過其中一隻顯得笨拙又呆滯。

  拉佩多少有點失望,這是分身之法的侷限性,主意識永遠只有一個,分身就如同提線木偶般,看上去一副呆呆的模樣;但如果主導權移動到其中的一道分身身上,分身就會變得靈活起來,不過主意識卻會變得呆滯。

  跳蚤繼續分裂,一隻變兩隻,兩隻變四隻,然後變成八隻、十六隻、三十二隻……一直到分裂成五百多只的時候才停下來。

  拉佩朝著前方一指,他和跳蚤心靈相通,用不著開口就能夠下達命令。

  下一瞬間,這支新生的跳蚤大軍就朝著樹林的深處飛掠而去。

  接下來是狩獵時間,一支支隊伍被無聲無息地干掉,有人發現異常,響起一片驚叫聲,還有幾個人及時反應過來,樹林裡頓時一片刀光劍影。

  不過這一切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的工夫樹林裡又恢復平靜。

  這就是等級壓制,跳蚤至少是大師等級,一般的傭兵想要抗衡這個等級的對手,首先需要一個強力的組合,必須有魔法師和牧師,還需要騎士負責防禦,除此之外還必須是光明正大的戰鬥。

  當大師等級的強者在乎面子,為了勝利什麼手段都施展出來的時候,就只可能是一場屠殺。

  過了片刻,那些跳蚤全都回來,它們的數量又增加了。

  拉佩轉身正打算離開,突然他的耳朵捩動兩下,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會聽的人可以從聲音中聽出很多東西,那種馬蹄聲非常特別,聲音異常沉重,顯然幾匹馬全都強健有力,但是間隔的時間很長。

  如果馬蹄聲不是如此沉重,拉佩肯定會以為這些馬在慢跑,現在就只有一種解釋--這些馬的跨步很大。

  拉佩聽過類似的馬蹄聲,就是離開馬內的第一天,被他幹掉的那支追兵所騎的馬,他還俘虜了那些馬,用牠們來拉車,所以對這種馬蹄聲非常熟悉,搞不好這是同一夥人。

  拉佩的心頓時沉下來,瞬間他的心頭就閃出一道念頭--絕對不能讓這群傢伙進城。

  馬蹄聲還在五、六公里之外,拉佩從樹林裡飛掠而出,在必經的路上佈置起來。

  時間太緊迫,拉佩來不及做太精細的佈置,只能將那種寶石隨意地掛在道路旁,正面朝著道路盡頭。

  拉佩沒有設置絆索,一方面時間來不及,另一方面絆索對真正的強者根本沒用,反倒不如他親手驅動寶石。

  那群跳蚤全都躲在暗處,有的潛伏在樹上,有的鑽進土裡,有的則藏在草叢中。

  馬蹄聲越來越近,道路的盡頭已經可以看到人影,這是一支完全由騎士組成的隊伍,沒有其他傭兵。

  看到這番景象,拉佩暗自高興,他喜歡這樣的對手。

  眼看著這支隊伍就要踏入陷阱,突然為首的騎士勒住戰馬,整支馬隊一下子停下來,就停在那些寶石的攻擊距離之外。

  拉佩感到很鬱悶,鬱悶得想吐血,剛才白忙了,與此同時他的心裡也充滿警戒,為首的絕對是大騎士。

  「前面是什麼人?出來!」為首的騎士大喝一聲,聲音如同雷鳴般。

  拉佩承受得住,不過耳朵仍舊被震得發痛,聽覺太靈敏有時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拉佩輕嘆一聲走出去,既然伏擊已經失敗,就只能硬上。

  「是你!」

  那名大騎士微微吃了一驚,並不知道他和拉佩是偶然遇上,以為拉佩早就得到消息,所以在這裡等他。

  「是我。」

  拉佩也不掩飾,隨手替自己加了全套的魔法和神術,緊接著抬手就是一道祝福術。

  在城裡的時候看不出這些祝福術的厲害,在這裡就看得非常清楚,隨著那道聖光落下,被籠罩的樹木和花草全都瞬間綻放,不過下一瞬間它們就凋謝,連同枝幹、葉子、根系一起枯萎,死得不能再死--這招讓人防不勝防。

  可惜,這一次拉佩失手了。

  那名大騎士舉起手中的盾牌,頓時所有的人頭頂上都多了一面由光組成的盾牌,一道道聖光落在上間,激得盾牌光芒四射,卻沒有一絲落到那些騎士身上。

  「虔誠之盾。」

  拉佩認出這招,這同樣也是神術,光明教會的神術。

  虔誠之盾的效果就是隔絕能量攻擊,和神聖干涉一樣,被稱作魔法師的剋星。

  當初光明神殿勢力最為強盛的時候,魔法師被壓制得喘不過氣,這道神術同樣功不可沒。

  突然拉佩瞪大眼睛,因為他看到為首的大騎士腰間掛著一把十字劍,和他的十字劍簡直一模一樣,這才注意到大騎士手中的盾牌上同樣也有一道十字。

  這絕對不是巧合,拉佩想起之前那場戰鬥的戰利品--一桿十字槍。

  拉佩有些後悔,這幾天一直忙著逃跑,沒機會把十字槍拿出來研究,他早就應該這麼做。

  神術無效,魔法看上去也不會有用,拉佩放出所有分身,自己也手持兩把劍沖上去。

  拉佩的分身用的是銀劍,而他本人用的是十字劍和另外一把仿造的十字劍。

  那名大騎士沒有流露出絲毫意外,顯然他已經知道拉佩的身份,也知道拉佩有這件武器。

  大騎士飛身下馬,一手盾牌,一手長劍擋住了拉佩。

  和其他的騎士不同,大騎士看上去更像牧師,身體四周浮現出十幾面虔誠之盾,這些盾牌和他手中的盾牌一模一樣,只不過是半透明的,就如同玻璃做成的。

  別的虔誠之盾只能抵擋住能量攻擊,這些虔誠之盾卻不一樣,居然擋下拉佩的攻擊,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也意味著這些虔誠之盾全都具有法則的力量。

  突然,拉佩感到頭皮發麻,一把幻化的長劍憑空出現,閃電般朝著他的頭頂落下。

  這把劍只有上半截,也就一尺多長,同樣是半透明,似虛似實,但是鋒利無比。

  雖然和之前那個老魔法師的出手很像,拉佩卻不敢像剛才那樣閃避,他認得這招,這是「正義之劍」,和虔誠之盾一樣都是神術,這招的特徵就是無法閃避,拉佩往哪裡閃,這把劍就會往哪裡刺,他只能舉劍格擋。

  長劍居然不受阻擋地穿透而過,彷彿那只是一道影子。

  拉佩嚇了一跳,眼看著那把長劍就要落到腦袋上,他下意識地一劍刺出去,他的劍穿透正義之劍,劍身和劍身完全重迭。

  此刻正義之劍消失了,化作一道純淨的聖光。

  看著消散的聖光,拉佩已經明白,「正義之劍」說穿了就是一種神術,是法則的運用,他需要的不是閃避,而是相信自己的劍、相信自己的法則,強行擊破對方的法則--這是那位老騎士的餽贈。

  拉佩剛鬆了一口氣,神情馬上又變得凝重,因為又有一把正義之劍憑空凝聚出來。

  不過這一次拉佩已經知道破解之法,他一劍直剌,強行擊散「正義之劍」,然後豎起長劍,朝著大騎士行了一個禮,說道:「謝謝你,讓我明白一個道理。」

  「用不著感謝我,因為我很快就會給你一個更大的教訓,一個讓你終身難忘的教訓。」大騎士冷笑一聲,說道。

  下一瞬間,拉佩和大騎士同時出手,不過最快的既不是拉佩的本體,也不是大騎士,而是拉佩的五道分身,那五道分身手中的銀劍是活的,有著和人類不同的「肌肉」,速度極快,比拉佩和大騎士都快。

  虔誠之盾碎了,另外的十幾面虔誠之盾也同時崩碎。

  大騎士的臉色頓時變了,剛才拉佩還無法擊破他的虔誠之盾,現在居然被破掉,他不相信拉佩是在戰鬥中突破的,卻以為拉佩一直隱藏實力。

  相比之下,拉佩卻顯得很平靜,此刻他真正領悟那位老騎士的餽贈,不管是神術還是魔法,說穿了都是間接運用法則,而他的劍上凝聚著法則的力量,是對法則的直接運用--一個是直接,一個是間接,肯定是直接更強。

  當然,技巧也很重要,只有方法正確,才能破解。

  破解正義之劍的關鍵是正面應對,強行擊散,而破解虔誠之盾則是連續和重複攻擊一點。

  十把銀劍再一次疾刺而出,這一次拉佩的劍也到了,但他的劍法和以前有一些不同,似乎多了一些東西。

  一直以來,拉佩都在劍法、魔法、神術三者之間徘徊,三者也都有涉獵,這給他帶來諸多好處,面對強敵時總能夠找到一種應對的方法。

  但是此刻拉佩卻做出決定,他選擇劍法。

  刺,刺,再刺。

  進攻,進攻,再進攻。

  拉佩的本體和五道分身輪番進攻,十把銀劍和兩把無形劍刃化作劍刃風暴。

  那名大騎士也拿出全部的實力,周圍的虔誠之盾不停被崩碎,又不停生出新盾;正義之劍也一樣,成排地出現,然後朝著拉佩殺去。

  此刻正在戰鬥的明明只有兩個人,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兩支軍隊在混戰,而在旁邊,微亮的火光一閃一閃,時而也會化作狂噴的火柱,那群跳蚤出擊了,面對的是一群弱得多的對手。

  大騎士手底下有三個高階騎士,其餘全都是中、低階騎士,他們匆匆忙忙趕來安圖雷特,並不是為了戰鬥,而是擔任指揮,所以這隊人馬與其說是騎士,不如說是軍官,他們的能力並不在個人實力,而是指揮能力。

  也就十幾分鐘,那群跳蚤就結束戰鬥,除了一地的鎧甲和兵刃,就再也沒有別的,也沒有屍體,不管是人的屍體還是馬的屍體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連鮮血都不剩一滴。

  此刻跳蚤轉過頭,它盯上大騎士,從一開始,跳蚤的目標就不是那些弱小的對手,它的眼睛裡只有大師等級的人物,因為這些人最「肥」,能夠讓它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原來的實力,不只這樣,跳蚤吞噬這些強者,還能夠得到他們的感悟,明白他們如何運用法則。

  跳蚤動了,它迅速沉入地底,就和當初還是蛇的時候一樣,它擁有在泥土和石塊中行走的能力。

  不久之前,跳蚤吞噬了那些銀色碎片;再之前,它剛剛甦醒不久,就吞噬了外號叫「滾豬」的胖子。銀色碎片來自銀色的蜘蛛,這些蜘蛛都是地行的好手,「滾豬」就更不用說,所以跳蚤在這方面也比以前強得多。

  接下來,需要的只是一個恰當的時機。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8-13 09:45 AM

【第九十二話】 十字

  同樣的手感,有點像金屬,又有著皮革的觸感,同樣的外觀,同樣的十字造型,除之外沒有絲毫裝飾。

  除了這把劍顯得有些陳舊,握把的地方可以看到非常明顯的磨損痕跡,中間一段更油光理亮,顯然被很多人握在手裡過,其他地方則和拉佩的那把十字劍完全一模一樣。

  這把十字劍肯定一直被使用,被一代代地傳承下來,十之八九還是某種身份的象徵,不像拉佩手裡的這把十字劍,大多數的時間恐怕是被當作藏品放在某個架子上當擺設。

  拉佩用右手拿起那把十字劍,嗡的一聲輕響,十字劍同樣也和十字戒指產生共鳴,果然完全一樣。

  拉佩隨手將自己仿製的十字劍扔進包裡,這東西已經完成使命。

  拉佩的仿製劍只能夠彈出一道力場劍刃,只有在他的手裡才能夠無堅不摧,到了別人手裡,用來砍人都嫌太鈍,更不用說它也沒辦法和十字戒指產生共鳴。

  拉佩把新得的十字劍掛在左側的腰間,又把注意力轉到十字盾上,他用右手抓著盾牌。

  十字盾發出嗚嗚的輕響,它同樣也能夠和十字戒指產生共鳴,拉佩顛過來倒過去看了半天,也沒弄明白這面盾牌擁有什麼特性,他沒練過盾牌,根本不知道怎麼用這玩意?

  拉佩倒也不覺得失落,用不了就用不了,反正他沒打算成為重盾戰士或者防禦騎士。

  隨手耍了一會兒,拉佩把盾牌也扔進小包裡,然後從包裡取出之前得到的十字槍。

  和盾牌相比,拉佩對十字槍要重視得多,因為他學過運用十字槍的技巧,當初他學十字槍完全是因為幸運金幣裡有那位聖女的記憶,而聖女是他的偶像。

  十字槍是分段折迭,每一段都有螺紋,連接起來,稍微轉緊,就成了一把七尺多長的騎士用的長槍,不過和一般的騎士用長槍不同,這桿槍的槍頭是十字形,也可以把它看作是一把戟。

  剛得到這桿十字槍的時候,拉佩曾經試過,但是和十字戒指沒有任何反應,所以他以為十字槍和十字劍無關,現在想起來當時他並沒有把十字槍接起來,只拿了一根槍頭。

  拉佩順著螺紋扭緊,當最後一節也連接上的瞬間,十字槍發出一陣尖銳的輕鳴聲,它和十字戒指產生了共鳴,下一瞬間拉佩化作了一道流光。

  這是突刺,長槍的突刺,又叫做衝鋒突刺。劍的突刺要求能發能收,而長槍不同,注重的是一往無前。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差別,所以劍更多用在混戰或者小規模的戰鬥中,長槍才是用於戰場的武器。

  拉佩手持十字槍,看了身後一眼,他離剛才站立的地方至少有百尺之遙。

  拉佩回憶著剛才那一刺的感覺,不是他在控制十字槍,而是十字槍控制他,剛才那一瞬間他和槍融為一體,整個人被槍勢帶動,瞬間劃出去一百多尺,這速度絕對恐怖,差不多快趕上那條巨蛇和法老雷恩的速度,這應該就是十字槍上凝聚的法則--人槍合一。

  拉佩閉上眼睛,回憶著剛才的感覺,想用崩解法則模擬出這種能力。

  拉佩的劍法很快,出劍、收劍快如閃電,可更快的是他的連環擊刺,在大師等級的強者裡都能榜上有名,但是他的身法並不算快,用了加速術,再加上腳下那雙靴子的幫忙,速度勉強可以和傑克相比。

  傑克的特點可不是快,而是「滑溜」,滑溜的身法配上超強的閃避,導致傑克是一個很奇葩的防禦賊,但他的速度只能說很一般。

  突然拉佩朝著一棵大樹刺去,這一次是直刺。

  那棵樹一下子被刺穿,不過這一槍刺得並不深,因為槍頭兩側有兩根橫枝,會阻擋槍頭繼續刺入。

  隨著一陣嘎吱的輕響,那棵樹緩緩地倒下來,雖然它只被刺了一下,破口很小,但是破口處沾染了崩解之力。

  十字槍被舞動如飛,化作一道道金色閃電在樹林裡肆虐,所到之處樹木紛紛被折斷,不管是被刺上一槍,還是被槍尖劃過,哪怕只是擦破一點樹皮,殘留的崩解之力也會導致樹木折斷。

  拉佩才不會管這些,此刻他正沉浸於人槍合一之中--這是他接觸到的第二種法則。

  沒人說過只能掌握一種法則,但是幾乎所有的大師都不會去領悟第二種法則,因為沒這個精力,人畢竟是短壽種,專注於一種法則都嫌時間不夠。

  拉佩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他可以走快捷方式,他有那位聖女的傳承,從初階到高階全有,還包括所有的感悟,這就幫他紮實了基礎,然後他又有十字戒指和十字槍,這套十字系列的裝備顯然是為了讓人更容易地掌握法則而打造的,是量產大師級強者的工具,此刻他已經有了一絲感悟,掌握這種法則只是時間問題,再來,他有那位老騎士的餽贈,老騎士的劍法同樣走的是一往無前,絕不退縮的練法--這是一條通往傳奇的路。

  突然十字槍又發出一聲輕鳴,中間被拆開了,不過這一次共鳴並沒有被打斷。

  拉佩的雙手舞動如飛,不過此刻他用的不是槍法,而是劍法,所用的是蜂鳥秘劍。

  剛才拉佩使用槍法的時候感覺不是很清晰,現在就不同,拉佩瞬間就明白人槍合一或者人劍合一的本質--那就是「無我」。

  拉佩練的是劍法,已經練得很不錯,手中的劍就如同身體的一部分,可以做到如臂使指、隨心所欲,「無我」則是比這更高的層次。不過現在他還做不到「無我」,頂多也就「忘我」。

  這種感覺不錯,唯一讓拉佩有點不滿意的是兵刃不順手,突然他的腦子裡鬼使神差般冒出一道念頭--能不能把十字劍和十字槍融合在一起?

  其實十字劍很短,不彈出無形之刃的話,連一尺都不到,十字槍分成五節,每節一尺多,之前沒有被觸發,必須連成一體才能和十字戒指產生共鳴,現在隨便哪一節都行。

  下一秒鐘,兩把銀劍瞬間跳出來,緊接著就像一條麻繩被拆散似的變成無數條線頭,這些線頭迅速地纏繞在十字槍的中間兩節上,然後又纏繞住十字劍。

  亂線頭迅速收攏,把十字槍和十字劍緊緊地包裹起來,連接成一體。

  之前銀劍就已經經歷過一次改造,變成類似尾骨和節肢的模樣,現在愈發奇怪,握柄變得很長,佔據一半的長度,中間多了一個突起部位,愈發像是節肢。

  拉佩的手並不是握在銀劍上,而是和劍直接相連,銀劍就好像直接長在他手臂上,甚至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下一瞬間,拉佩化作一道流光,這是突刺,槍法的突刺,不過這一次他走的是一道弧線,而且來回閃動,在樹林中穿梭跳躍。

  這速度絕對快,快得讓拉佩心馳神往、快得讓他忘乎所以,也快得讓他無法控制,一棵棵樹倒下來,轉眼間方圓百尺的樹林變成伐木場,樹木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拉佩則踉踉蹌蹌地喘著粗氣。

  消耗有點大,拉佩稍微估算一下,他大概能夠維持十五、六秒,時間再長的話,體力和魔力都會枯竭,更何況以這樣的速度奔行,他必須開啟超凡感應和超凡反應速度,進入到類似時間靜止的狀態,要不然還沒有打到對手,自己就已經被撞死。

  「沒想到又變成短時間爆發的模式。」拉佩苦笑起來。

  好在雖然回到老問題上,起步卻完全不同,以前的一刻鐘爆發讓拉佩擁有和大師抗衡的實力,現在只要運用得恰當,他可以在幾秒鐘裡殺掉一個大師。

  「你現在還有心思琢磨這些?你惹上大麻煩了。」比格•威爾的聲音從藏身的戒指裡傳出來。

  拉佩知道比格•威爾指的是什麼,這套十字系列不只是武器,更是量產的大師工具,製造出它們的組織絕對不簡單,這表示他得罪了一個龐然大物。

  「是光明神殿?還是光明神殿的下屬機構?」拉佩連忙問道。

  「都不是。」比格•威爾給了一個否定的回答,不過他隨即又加一句:「他們曾經是,但現在已經不是。」

  「曾經是?」拉佩喃喃自語,突然他恍然大悟地道:「聖殿十字軍?」

  聖殿十字軍絕對是龐然大物,他們曾經是征討異教徒的急先鋒、是東方的守護者,和宗教裁判所一樣赫赫有名,不過他們的名聲要好得多。

  聖殿十字軍不只是強大,還非常富有,同樣也是財富的守護者,匯票最初就是他們弄出來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聖殿十字軍擁有強大的實力、龐大的影響力和驚人的財富,擁有無與倫比的輝煌,使得他們成為某些人覬覦的目標,結果就是一場災難。

  拉佩對聖殿十字軍的結局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為幸運金幣裡就有聖殿十字軍最後一任團長的記憶,他也曾經是幸運金幣的擁有者。

  「那位團長的記憶裡沒有這套十字系列啊!」拉佩感到奇怪。

  「應該是出事之後打造的,如果我猜得沒錯,它們之所以被製造出來,就是為了報仇。」比格•威爾說道。

  「有這個可能。」拉佩點了點頭。

  那些迫害過聖殿十字軍的人最終都沒有得到好下場,兩個罪魁禍首在那位團長被害後不久相繼死去,其中一個人的妻子和兒子也死了,接下來是他的兩個兄弟,最終整個王朝都徹底滅亡。

  「據我所知,聖殿十字軍的倖存者最終走向分裂,變成大大小小幾十個組織,有的叫兄弟會,有的叫隱修會,有的叫聖堂,不知道你得罪的是哪個組織?」比格•威爾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不管是哪個組織,身為聖殿十字軍的後人,他們都繼承先輩的傳統,對於復仇異常執著,得罪了他們,絕對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只要一想到這裡,拉佩就感到頭痛。

  「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嗎?」拉佩問道:「我裝成和他們是自己人行不行?」

  拉佩要裝成是聖殿十字軍的後人並不困難,那位聖女十之八九也是聖殿十字軍倖存者的後裔,還有那位被迫害慘死的團長,幸運金幣裡有他們的傳承。

  「你只能試試看再說。」比格•威爾這一次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道:「不過在開口求饒之前,你最好先把他們打到服貼再說。」

  拉佩點了點頭,經歷那麼多事,他已經意識到一點,有足夠的實力,才有說話的自信。

  「這些東西要還給他們嗎?」拉佩又問道。

  「沒必要,你殺了他們兩個大騎士,七、八位高階騎士,還有一大群中、低階騎士,我不相信一面盾牌、一桿長槍和一把長劍就能夠讓他們消除仇恨,與其還給他們,還不如送給聖殿十字軍的其他分支,賣個人情,我不相信幾百年過去,聖殿十字軍的後人仍舊像當初那樣親密無間。」比格•威爾建議道。

  「這倒也是。」拉佩的心情好了很多。

  拉佩已經明白比格•威爾的意思,想要徹底化解仇恨,恐怕不太可能,不過他可以把自己包裝成聖殿十字軍的後人,和聖殿十字軍其他的分支結交,這樣一來對方就算要報仇,也只能以私人的名義。

  如果只是報私仇,拉佩根本就不怕,因為報私仇是有規矩的,不能涉及無辜者。他怕的是那種無限制的復仇方式,他有父母和妹妹,還有未婚妻莎爾娜,他不希望他們也被牽連進來。

  半個小時後,拉佩回到自己的那輛大車上。

  一回到車上,拉佩就雙腿盤坐,把氣息完全收斂,彷彿和四周融為一體,但是在他的周圍,十二把長劍懸浮在半空中。

  另外十把長劍此刻也變成同樣詭異的模樣,它們微微震顫著,發出極其輕細的聲音。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全都遠遠地避開,那些傭兵就算以前沒見過,但是至少聽說過「頓悟」這回事,他們怕靠得太近會干擾到拉佩的頓悟,同樣也怕拉佩會下意識地出手,頓悟的時候經常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霍克大師,這樣下去行嗎?現在可不是頓悟的時候,前面就是恰克西,說不定那裡又會有一支軍隊等著我們。」說這話的正是喬姆伯爵。

  在這支車隊裡,喬姆伯爵不是唯一的伯爵,之所以大家公認他的身份最高,就因為暗器大師霍克是他的人。

  「應該不會,沿路的城市肯定都已經知道安圖雷特現在的慘狀,短時間內應該沒有什麼人敢再找我們的麻煩。」霍克呵呵一笑。

  「我覺得還是保險些好,您能不能上去打斷一下?他就算發脾氣,也不會發到您的頭上。」喬姆伯爵提議道。

  霍克看了喬姆伯爵一眼,板著臉說道:「要去你去,我不想找死。」

  「這怎麼可能?」喬姆伯爵一臉驚詫。

  霍克猶豫了一會兒,低聲說道:「這是我的直覺,而我的直覺很少出差錯,之前我還有信心和那小子較量一下,現在就不行了,我有一種感覺,和他交手的話,幾招內就會被殺掉。」

  說完這番話,霍克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他有一種白活大半輩子的感覺,別人不知道拉佩的身份,他卻已經猜到,所以知道拉佩的真實年齡是十五歲。

  「這怎麼可能?」喬姆伯爵愈發難以置信,他最清楚霍克的實力,特別是霍克的遁逃技巧,在他想來,霍克就算打不過,至少能逃。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霍克看了喬姆伯爵一眼,耐心解釋道:「大師間的戰鬥要嘛曠日持久,要嘛瞬間決出勝負。」

  喬姆伯爵倒抽一口涼氣,他很清楚霍克不會騙他,其實他是霍克的兒子,而且是唯一的兒子,這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一陣慌亂後,喬姆伯爵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悄悄地塞過去。

  霍克一開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接過紙條看了一眼,頓時眼中流露出惶恐的神色。

  霍克用眼角餘光看了看四周,確定周圍的人全都沒有注意到他,這才遏制住心中的惶恐,裝出一副淡然的模樣,低聲說道:「這東西是什麼時候到你手裡的?」

  「就在剛才,你們進城刺殺那兩個大師的時候,有人將紙條扔到車上。」喬姆伯爵連忙回答,緊接著又加一句:「很多人都有。」

  「真……」

  霍克很想罵娘,他們在前面拚死拚活,背後卻有人在算計他們,怪不得這個國家沒落到現在這樣的程度,緊接著他心裡一驚,立刻問道:「你沒有傻乎乎地答應什麼吧?」

  「沒有詢問過您,我怎麼敢隨便同意加入?」喬姆伯爵連忙說道。

  霍克鬆了一口氣,心裡暗道:這就好、這就好。

  「不過他們那邊的準備確實非常充分,聽說來了十幾位大師。」喬姆伯爵仍舊滿心擔憂。

  「沒用的,數量再多也沒用,到了危急關頭,他完全可以扔下其他人逃跑,以他的速度,沒人能夠阻止得了他,一旦讓他逃出去……哼,這些得罪過他的人,好日子就到頭了。」

  霍克和拉佩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卻已經摸透拉佩的性格,他是恩怨分明、睚皆必報。

  「不是有規矩,除非是被迫還手,大師以上的強者絕對不允許對普通人下手嗎?他如果逃出去,事後報復,應該不算是被迫還手吧?」喬姆伯爵對大師的世界多少有點瞭解,不過他的瞭解顯然有些膚淺。

  霍克輕哼一聲,不過他還是耐心解釋道:「你有兩點搞錯,第一,他不是大師,雖然他很強,比絕大部分大師都要強,對法則的領悟也比絕大部分的大師都要深,但他畢竟不是大師,所以那個規矩約束不了他。

  第二,制定那個規矩的是一群傳奇強者,保證規矩能夠執行的也是他們,他們肯定更傾向於自己的同類。普通人敢打大師的臉,大師當場逃了,事後找他們報仇,這只是要回自己的尊嚴,沒人會跑出來干涉。」

  喬姆伯爵的臉色頓時變了,他看了看那張紙條,頓時意識到可能是一個騙局,上面的承諾根本不可信。

  看到喬姆伯爵的反應,霍克鬆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就是兒子固執己見或者首鼠兩端。

  「那邊肯定不知道這位的實力變化,如果我不是親眼所見,也不會相信,所以他們不可能成功,弄得不好還會留下幾條人命。」為了保險,霍克又施加一些壓力。

  「他這麼強?」喬姆伯爵又被嚇一跳。

  霍克搖了搖頭,這一次他不打算多做解釋,道:「有些事你不懂,也沒必要懂,反正記住一件事,千萬別插手這件事。」

  「如果不得不做些選擇呢?若兩邊一旦打起來,必然非敵即友,根本不存在中立的選擇,您讓我怎麼做?」喬姆伯爵滿臉苦澀。

  「那就站在他這邊。」霍克毫不猶豫地說道。

  「為什麼?」喬姆伯爵感到奇怪,在他看來,站在兩邊都是死路一條,區別就是當場死和事後死。

  「就算站在他們那邊,他們也不會相信你、我,事後仍舊會找我們算賬。別忘了,在安圖雷特的時候,我和那小子幹掉兩個大師,這可不是什麼小仇。」

  霍克的頭腦很清醒,他已經上了拉佩的戰車,中途就不可能下來。

  「如果站在他這一邊,我們一家就必死無疑。」喬姆伯爵急了。

  「讓埃爾文悄悄地離開隊伍,至少留住一條血脈,我逃出去後和埃爾文會合,然後帶他去塔倫,索德•拉佩的名聲還是不錯,他肯定會照顧埃爾文。」

  霍克也只能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不過他隨即又道:「未必有這麼糟糕,我會當眾發下血誓,誰敢殺你們一家,我就以牙還牙,殺光他們全家。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一位大師,我相信沒什麼人願意成為我的復仇目標。」

  「血誓?」喬姆伯爵顯然沒聽說過。

  「聖殿十字軍。」霍克沒有多說。

  喬姆伯爵恍然大悟,聖殿十字軍的復仇實在太有名,短短幾年間,誣陷過他們的人全都慘死,包括一位教皇、五位國王、三位王后,以及一位太子,至於公爵、侯爵、伯爵、總督之類的人物更是難以數清,還有兩個王朝被徹底覆滅,直接死在聖殿十字軍手裡的人有五、六千名,其中真正有罪的人恐怕也就兩、三百人,其他人都是無辜者,是那些有罪者的家屬、親戚和朋友,所謂血誓原來是無底線復仇的意思。

  「我明白了。」

  喬姆伯爵心中充滿忐忑,他只能暗自祈禱那幫人會被嚇住。

  拉佩還不知道他的身後已經暗流湧動,此刻他的心思全都在劍法上,他要把身法和劍法融合起來,要能夠駕馭這樣的速度。

  蜂鳥秘劍不得不再一次做出修改,而且是大改。原來的蜂鳥秘劍以突刺和直刺為主,現在突刺肯定不能用;直刺是手臂發力,一劍刺出去,可能來不及收回。

  最合適的反倒是已經被拉佩捨棄的點刺,點刺是手腕發力,速度絕對快,而且不會刺得太深,雖然這樣一來殺傷力小一些,但是用不著擔心來不及收回。

  再說,自從領悟了崩解的法則,拉佩根本就用不著考慮殺傷力的問題。

  事實上,這就是大師等級的戰鬥的凶險之處,到了這個層次,不可能再有什麼輕傷,一旦中招,十之八九會致命,所以大師等級的戰鬥要嘛誰都不敢冒險,陷入曠日持久的對峙,要嘛在頃刻間決出勝負,一方敗亡,或者兩敗俱傷。

  時間一點點流逝,一套全新的劍法在拉佩的腦子裡漸漸成形--速度,追求怖致的速度,不但出劍的速度快到極點,身法也快到極點,當然,體力的消耗也快到極點。

  解決的辦法倒有,拉佩已經想到,就是把分身煉製成不死侍僧。

  蛇鐲裡就有不死侍僧的煉製方法,其實法老雷恩的狀態和不死侍僧非常類似,蛇鐲裡的那種永生之法就是從不死侍僧演變而來。

  正宗的不死侍僧用的是鉤刀,是一種類似鐮刀的武器,雖然也快,但是絕對比不過細劍,除此之外還擅長隱形,戰鬥的方式接近於偷襲,這也非常對拉佩的胃口,另外還帶有詛咒光環,恰好解決放出分身後無法施法的問題--簡直是絕配。

  不過不死侍僧也並非完美無缺,它們畢竟是亡靈,雖然不像其他亡靈那樣畏懼聖光,但是神聖力量對它們有很強的克制效果,一旦被聖光籠罩,它們的速度、隱形能力和瞬間恢復的能力都會被大幅度削弱。

  那條巨蛇就是最好的證明,被一次次擊散,雖然總能瞬間恢復,但是每一次恢復,它的身軀都會比以前小得多。

  當初幹掉巨蛇的只是光明神殿在南方的一個分部,而且事出倉促,來的人並不是很多。

  只要一想到這點,拉佩就感覺渾身不自在,所以他有些猶豫,要不要這麼做?

  用一個致命的弱點換取平時的優勢?

  「你在猶豫什麼?」比格•威爾看到拉佩如此糾結,忍不住問道。

  「你有什麼建議?」拉佩問道。

  「用狼人的材料作為魔源,有很大的缺陷,那時候你為什麼絲毫沒有猶豫?詛咒法師前景黯淡,那時候你為什麼立刻就做出選擇?」比格•威爾提起往事。

  「那還不是被你逼的?」拉佩沒好氣地說道,不過他已經明白比格•威爾的意思。

  拉佩仔細一想,也確實如此,以前的他可沒有這樣畏首畏尾,就算不死侍僧有致命弱點又如何,大不了放棄那幾道分身,再說這只是過渡,他的實力也會漸漸提升,成為真正的大師後,不死侍僧的意義就不大,就算有致命弱點也不怕。

  「其實你用不著那麼擔心,今後光明神殿的日子恐怕會越來越不好過。」比格•威爾安慰道。

  「我知道,那些平民代表的口號就是取消特權,消除等級。神職人員座位第一等級,擁有絕對的特權,當然不會感到高興,別的神殿也就罷了,反正已被壓制一千多年,早就習慣夾著尾巴過日子,但光明神殿卻不會甘心,從這一點上來說,我和他們是盟友。」拉佩完全能夠理解。

  「那幫傢伙出賣盟友的次數可不少。」比格•威爾笑了起來。

  「我知道,我不會真正相信他們的。」

  拉佩可不是傻瓜,前有聖殿十字軍,後有那位聖女,被光明神殿出賣的自己人實在數不勝數,這座奇葩神殿絕對是天底下最沒有節操的組織。

  正說話間,拉佩突然感覺到車隊停下來,立刻睜開眼睛問道:「怎麼回事?前面又有軍隊檔路?」

  「是的。」貝內爾子爵早已經趕過來,他的神色顯得有些慌亂,道:「這一次他們學聰明了,在野外攔截我們。」

  聽到這番話,拉佩頓時感到鬱悶,沒有城市,也就沒有可以威脅對方的東西,同時他也沒辦法利用人性的貪婪來製造混亂。

  「那支軍隊規模怎麼樣?」拉佩問道。

  「不太清楚,斥候沒辦法靠近。」貝內爾子爵一臉無奈。

  拉佩只得從車上下來,道:「算了,我自己看吧。」

  拉佩快步往前而去,突然耳邊傳來一陣嗡嗡輕響,像是有蚊子飛過,他下意識地抓了一把,不過馬上就發現那不是蚊子,而是捲成一團的紙條,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霍克。

  霍克不和拉佩傳聲,卻用這種方式把紙條送到他手裡,實在太不正常,於是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一隻手卻悄悄地攤開紙條。

  現在已經是夜晚,不過對拉佩來說,有沒有光都差不多,反倒不容易被人看破。

  拉佩掃了紙上的內容一眼,臉頓時陰沉下來,不過很快嘴角就露出一絲冷笑,輕輕搓了搓手指,紙條就被崩解成無數微粒。

  拉佩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繼續往前走。

  看到拉佩過來,一群斥候從樹上跳下來,為首的斥候點頭哈腰地朝著拉佩說道:「您總算來了,我們又碰到大麻煩。」

  拉佩朝著眾人點了點頭,這才朝著前方望去。

  前面是一道山崗,山崗上早已經構築起工事,兩邊的山嶺長滿樹木,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裡面藏著人。

  「知道有多少人嗎?」拉佩問道。

  「不清楚,我們過不去。」為首的斥候連忙搖頭。

  「少說有五、六千人,而且傭兵的比例佔很大。」另外一個斥候說道。

  「最麻煩的是他們建造了一些簡易工事,很多人躲在工事裡,根本看不出具體的人數,但是可以肯定有不少魔法師。」

  「還有十幾門火炮。」

  那些斥候爭先恐後地說著自己的發現。

  拉佩耐心地聽著,等到聽完後,他飛身跳上樹梢,從腰間的小包裡取出一副特製的望遠鏡,可以用來觀察星空的那種。

  拉佩擁有超凡感知,視力遠比常人強得多,就算不用望遠鏡也能看清一公里之外的人臉,現在有這副望遠鏡的幫助,他甚至可以看清十公里外的一個人嘴巴的蠕動,並且藉此讀出他在說些什麼。

  拉佩先看了看前面的路,果然路已被封鎖,但封路的人還算有道德,沒有挖壕溝,只是堆一些沙包,還有就是橫七豎八的一些木頭。這些木頭是剛剛砍伐下來,大部分連葉子都沒去掉,上面被灑上很多泥土,還澆了水,顯然是防備火攻,後面還有一些幔帳,全都是皮質的,上面打著泡釘,那是用來抵禦弓箭和槍彈,同時也是為了避開這邊的偵察。

  拉佩同樣也看到那些斥候提到的火炮,看過後,他鬆了一口氣,因為雖然有十幾門火炮,不過都是小口徑霰彈炮,對於這種射程只有五百尺的小炮,拉佩一向不怎麼在乎,大不了他用槍和那邊對射,他的槍可以射一公里,絕對可以輕鬆愜意地把對方一個個撂倒。

  拉佩再轉頭看兩邊的樹林,初一看,兩邊的樹林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仔細看,卻會發現樹林裡的樹木像靜止的毫無生氣,不用說,肯定有偽裝網。

  拉佩不知道對方有沒有五、六千人,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想要闖過去,他這邊會死很多人。

  拉佩抬頭看了天空一眼,轉頭說道:「讓後面的人停下來,結成防禦陣型,女人和孩子們可以下來休息一下,不過別到處走動。」

  為首的斥候稍微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飛也似的跑到後面傳令。

  拉佩仍舊舉著望遠鏡在那裡觀察,他不急,一點都不急。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月亮慢慢地升到天頂,天變得越來越陰沉,周圍也開始起霧。

  旁邊的那些斥候都有些不耐煩起來,有些人開始打起呵欠。

  拉佩朝著天空看一眼,收起望遠鏡往回就走。

  車隊早已經按照拉佩的命令結成戰陣,護衛們也早已經刀劍出鞘、子彈上膛,所有人看上去都非常緊張,看到拉佩過來,那些護衛頓時一陣喧嘩,紛紛讓出一條路。

  「情況怎麼樣?過得去嗎?」貝內爾子爵早已經等候在那裡,看到拉佩回來,立刻問道。

  拉佩臉色陰沉地說道:「有點麻煩,這次他們吸取了教訓,似乎不打算進攻,想把我們困死在這裡。」

  「這實在太糟糕了……能夠繞過去嗎?」一個貴族問道。

  拉佩看了他們經過的那條路一眼,搖了搖頭,說道:「恐怕後路也已經被堵死。」

  「不要在這裡說話了,我們先進去吧,大家一起動腦筋,總能夠想出一個應對的辦法。」另外一個貴族說道。

  沒人反對,眾人回到車隊裡,圍攏成圈後,這個地方就像一座堡壘,中間有一塊不算太大的空地,地上鋪滿氈毯,女人和孩子們就坐在氈毯上,臉上滿是惶恐和無奈,在一側的角落裡搭著一頂帳篷,那裡就是議事的地方。

  帳篷裡並沒有太多的空間,也沒有凳子之類的東西,只能就地坐下。

  一個侍者托著酒杯走進來,就算在旅途中,貴族也有貴族的作風。

  拉佩拿過一隻酒杯,微微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不過他很快又恢復平常的模樣。

  所有人都坐下來,一個貴族急不可耐地問道:「現在怎麼辦?咱們被困住,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們就會發起進攻。」

  「他們不敢隨意進攻,我們這邊畢竟有四位大師,如果強攻的話,他們的損失也不會小到哪裡。」席爾瓦子爵不以為然地說道。

  「他們不需要進攻,只要困住我們就行,我們的食物非常有限……」剛才那個貴族又開口。

  「岡特男爵,你沒必要誇大其辭,各家的食物雖然有限,但是吃個十天、半個月絕對沒問題,我不清楚您到底是什麼意思?您打算投降?為什麼不直接說?」席爾瓦子爵乾脆把話挑明。

  「我……我可沒這麼說。」岡特男爵立刻退縮。

  不過,旁邊一個又瘦又高的貴族接過話題,道:「投降也是一條路,也不能說是投降,我們可以試著和對面的人談談。」

  「有什麼好談的?他們是為什麼而來?真的是因為上面頒布的討伐令?」席爾瓦子爵冷哼一聲。

  眾人頓時啞口無言,沒有一個人會那樣幼稚,此刻各地仍舊處於混亂中,秩序並沒有重新建立,所謂的內閣恐怕連馬內都控制不了,所謂的討伐令根本一錢不值。之所以有那麼多人跑過來擋住他們的去路,為的是他們手裡的財富,那根本就是一群暴徒、一群披著合法外衣的強盜。

  「如果能夠保全生命,我願意付出大部分的財富。」另外一位貴族嘆道。

  很多人發出同樣的嘆息,在逃亡開始之前,他們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現在經歷那麼多事,看到那麼多死亡和苦難,他們怕了。

  這其實是拉佩的失誤,他把那些遭遇搶劫的可憐人打散後塞進每一支車隊,固然達到警醒的作用,讓那些貴族全都學會克制,不敢要這要那,但也讓他們感到恐懼,怕自己也會遭到不幸,怕家人也落到無依無靠的境地,所以他們想到投降。

  「沒必要這樣悲觀,這裡已經是南部,德文尼離這裡只有一百多公里,塔倫稍微遠一些,不過也不到兩百公里,他們圍困不了太久,我們的援兵說不定已經在路上。」

  席爾瓦子爵看了拉佩一眼,他和那群看到過拉佩開槍的人,其實早已經猜到拉佩的身份,不過一路上他什麼都沒說,現在迫不得已透露一些口風。

  在場的這些貴族對拉佩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些猜測,席爾瓦子爵已經點出塔倫,他們大多明白這番話背後的涵義,可惜,大多數人並沒有因此感到輕鬆。

  「那邊也會有援兵到來,而且比這邊更多,你們真的以為討伐令是針對我們的嗎?」

  那個身材瘦長的貴族乾脆豁出去,他惡狠狠地盯著拉佩,大聲說道:「根本不是!我們只是被無辜波及的倒霉蛋,上面真正想對付的是一個割據南方,不聽號令,而且有秘密警察背景的人!」

  「原來如此。」拉佩終於開口:「這就是他們給你的承諾?讓我猜猜看,他們答應你什麼?饒你一命,並且讓你保留一部分財產?」

  「會相信這話的都是蠢貨。」席爾瓦子爵冷冷地說道:「當初我們被困在那幢大樓裡的時候,那幫造反者也做出過類似的承諾,只要我們將財產交出來,就允許我們離開澤克亞,還可以帶走一輛馬車。還真有人信了,結果那群人出去後就被殺,是當著我們的面被殺的,而且死得很慘。」

  眾人又是一片沉默,沒人質疑席爾瓦子爵在撒謊,路上閒著無聊,大家免不了會說起各自的經歷,在場的很多人都已經聽過這件事。

  過了好半天,那個瘦高的貴族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們已經無路可走,只能賭這一把,萬一他們的承諾是真的呢?畢竟做出這樣的承諾的不是卑劣的暴民,而是幾位大騎士,他們沒必要欺騙我們!」

  「說得真好聽,可惜你不是拿自己在賭,而是拿別人當賭注,只為了很少的可能性,你就出賣這裡所有的人,在酒裡下毒的應該是你吧?」拉佩一下子把酒杯扔在地上,杯裡的酒灑得滿地都是。

  「酒裡有毒?」

  「我中毒了?」

  「怎麼辦?我不想死!」

  「馬爾科,快給我解藥,我們是同夥的,你怎麼可以連我一起下毒?」

  眾人頓時慌亂起來,喊什麼的都有。

  「給我安靜!」拉佩大吼一聲。

  拉佩到底還是有點威望,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拉佩說道:「大家放心,這點毒根本算不上什麼,我早就幫你們解掉了。」

  眾人同時鬆了一口氣,不過仍舊有很多人感覺渾身不舒服,此時他們對拉佩已經沒有之前那樣信任。

  拉佩凌空虛抓,那個叫馬爾科的貴族被他一下子抓過來,道:「你那麼怕他們,為什麼就不怕我?我同樣可以殺了你,甚至用非常殘忍的方式殺了你,你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不會認為我是在誇口吧?」

  馬爾科渾身顫抖,他確實怕極了,不過目光卻頻頻朝著帳篷口掃去。

  「原來如此。」拉佩明白了,道:「看來你仰仗的那些人早已經潛入進來。」

  拉佩的話音剛落,門簾一下子被掀開,從外面走進來幾個人,全都是大師,為首的是大騎士,腰間同樣掛著一把十字劍,在他身後站著一位弓箭大師,對於此人,拉佩印象深刻。

  「原來是你們。」拉佩冷冷地說道。

  為首的大騎士朝著拉佩點頭示意,緊接著說道:「原本我無意與你為敵,可惜你殺了我不少兄弟,特別是其中兩個兄弟,他們的死,對於我們來說是巨大的損失。

  「他們想殺我,就必須做好被殺的準備。」拉佩不疾不徐地說道。

  「沒錯,不過殺人的人同樣也要有被殺的覺悟。」為首的大騎士針鋒相對,毫不退讓。

  「你們是聖殿十字軍的後裔?」拉佩問道,完全是出於好奇。

  「現在叫兄弟會,不過兄弟會有很多,我們這一支稱為赤鐵兄弟會。」為首的大騎士沒有想像中的劍拔弩張,居然滿足了拉佩的好奇心。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呼喝聲,為首的大騎士立刻轉過頭,朝著外面喝道:「不得無禮!」

  在帳篷外面,娜達利雅姐弟還有安博爾一家全都聚攏在一個角落,兩個護衛守在兩邊,鐵甲傀儡站在正中央,和他們對峙的是三位大師。

  赤鐵兄弟會有備而來,總共過來十五位大師,數量最多的就是大騎士,一共來了九位,全都是赤鐵兄弟會成員,他們是來報仇的。

  「現在你們可以做出選擇!是投降,還是頑抗到底?」為首的大騎士朝著眾人說道。

  拉佩緩緩地站起來,隨手撕開帳篷,從裡面走出來,同樣也大聲喝道:「剛才的話,大家都已經聽到,你們自己選擇,是站在我這邊?還是向他們投降?打算投降的人就留在原地,願意跟著我的人就到外面去!」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護衛們一臉茫然,他們並不知情,也不知道如何選擇?

  女人和孩子們則充滿恐懼,眼睛全都盯著他們的丈夫或者父親,僕人們更猶豫不決,他們不只為了選擇而徬徨,還在考慮是否要離開主人?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8-13 10:49 AM

【第九十三話】 選擇和算計

  陸陸續續有人走了出來,最先出來的當然是拉佩和他的那群人,到了這個時候,娜達利雅也不再鬧什麼彆扭,抱著弟弟緊跟在拉佩的身後,安博爾一家雖然滿臉恐慌,但是他們也沒有太多遲疑,安博爾家的護衛和僕人們猶豫一下,最後也跟出來,侯爵家的護衛沒有動,他不認為拉佩有勝算,但老管家則毫不猶豫地走出去。

  讓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暗器大師霍克居然也走出去,緊接著身為僱主的喬姆伯爵也在一陣發愣後跟過去,他的家人自然也跟出去,不過那些護衛和僕人卻沒有動。

  「你們最好考慮清楚,出去只有死路一條!」為首的大騎士臉色陰沉地喝道,說實話,他絕對沒有想到另外一位大師會站在敵對的一方,更沒想到其他人也會跟著走。

  大騎士等人之前做出的承諾確實是放屁,根本就沒想過兌現,但是沒有誰願意招惹暗器大師霍克,甚至連霍克要保護的人,他們也打算放過。

  沒想到結果會這樣,這讓為首的大騎士在意外的同時,也多了一絲警戒,絕對有把握的事突然出了意外,本身就是一種警兆。

  喬姆伯爵身體一顫,不由得停下腳步。

  看到喬姆伯爵不走,霍克心中焦急,他思索一會兒,轉過身朝著為首的大騎士說道:「你放心,出去後我就會立刻逃跑,雖然有點對不起我的僱主,但是沒辦法,憑我們四個人肯定沒辦法保住他們的性命。不過我在這裡發誓,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參與這件事的人,而且我的復仇不只涉及凶手他們本身,還會延續到他們的子嗣,喬姆家的血脈不會白白斷絕,導致這支血脈斷絕的人,他們的家族也會被徹底抹去。」

  霍克說完話,翻手掏出一枚飛鏢,瞬間劃破手腕,緊接著把手往地上一甩,無數血珠飛濺而出,很多人的身上都被沾到。

  「復仇血誓。」

  人群中傳來低語聲,不只一個人發出聲音,至少有五、六個人開口,還有不少人動了動嘴唇,他們之中的大部分是騎士,是赤鐵兄弟會的成員。

  此刻,這些騎士的心裡滿是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復仇血誓最早就是出自兄弟會之手,是他們的先輩為了替同伴報仇而發下的誓言,這是弱者對強者發出的警告,是憤怒的悲鳴。

  還沒等這些騎士回過神來,又有一大群人朝著外面走,為首的正是席爾瓦子爵。

  「難道你們也有大師等級的強者替你們報仇?」為首的大騎士語氣有些變了,他越來越感覺到事態失去控制。

  「沒有。」席爾瓦子爵笑了笑,緊接著道:「不過我就算死了,也不會白死,因為霍克先生報仇的時候也相當於替我報仇了,這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相反的,我如果站在你們這邊,事後恐怕也免不了一死,說不定還會死得很淒慘,澤克亞發生的那一幕幕慘劇至今在我的記憶中。」

  說到這裡,席爾瓦子爵看了那些同樣從澤克亞逃出來,但是此刻卻選擇留下的人一眼,他搖搖頭,緊接著加快腳步走出去。

  那些從澤克亞逃出來的人動搖了,猶豫一番後,又有人陸陸續續地走出去。

  當初澤克亞的那些暴民就在大樓底下處死那些受騙上當的貴族,所用的手段實在太血腥和殘忍,因此在這些人的心中留下無法磨滅的烙印,以至於他們寧願去死,也不願意落到同樣的下場,其中又以女人居多。

  不過留下的人也不少,這些都是不願意接受教訓,帶著一絲僥倖心,情願再被騙一次的人。

  往外走的人越來越少,終於再也沒人出去。

  讓拉佩感到失望的是,貝內爾子爵居然也留下。

  貝內爾子爵猶豫不決,想走,但是最終也沒有邁出那一步。

  「還有人嗎?我可以向大家保證,如果你們死在這裡,我會替你們報仇,和這件事有關的人都將活在死亡的陰影中。而且不只他們,這股仇恨將延伸到他們的家人身上,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說完這番話,拉佩挺起食指,劃破手腕,學著霍克的樣子把手用力一甩,將無數血珠灑到很遠的地方,同時灑在很多人的身上和臉上。

  這番話果然產生作用,又有一群人走出來,這一次出來的大多是護衛,還有一些僕人,他們曾經聽那些從澤克亞逃出來的人說過,暴民連護衛和僕人都不放過。

  看到這一幕,貝內爾子爵不由得動了動腳,但是在最後關頭他還是沒有走出去。

  「看來只有這麼點人了。」拉佩輕嘆一聲。

  真要說起來,選擇拉佩這邊的人其實也不少,差不多有兩、三百人,大多是從澤克亞逃出來的逃亡者,還有一部分是他半路上救的人,這些人被搶了個精光,身無分文,也沒辦法證實自己的身份,就算活著,結局也會非常淒慘。

  讓拉佩感到失望的是,當初選擇跟著他的那些貴族,除了喬姆伯爵,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在他這邊,其中也包括貝內爾子爵。

  不過拉佩很快就釋然,這是每個人自己的選擇,沒必要強求。

  此時拉佩抬起頭,朝著上面招了招手。

  「不好。」

  為首的大騎士臉色劇變,不過此刻他才反應過來已經太晚。

  一道光束從天而降,落在外面那群人的身上,緊接著他們的身影迅速變淡,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首的大騎士想要阻止,但是當他跳過重重迭迭的馬車和大車,一股森冷的殺意鎖定他。

  這股殺意來自拉佩,他沒走,只有他一個人留下來。

  「那是飛天船?」為首的大騎士仰頭看著天空。

  「我把它們稱為飛艇。」拉佩說道。

  「你早有準備?」為首的大騎士問道。

  「我一向不做沒把握的事,在澤克亞差一點過不去,那時候我就知道原來的計畫泡湯,所以立刻放了一隻鴿子出去,讓他們把飛艇全都派過來。在安圖雷特的時候,這些飛艇就已經和我會合。」

  拉佩不但滿足了為首大騎士的好奇心,還解答得非常詳細。

  拉佩是故意的,他說話的聲音很響亮,足以讓所有的人都聽到。

  而聽到這番話的人,全都後悔得要死。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為首的大騎士問道,他同樣也是故意的,為的是讓身後的那些人感到憤怒。

  拉佩猜到為首大騎士的用心,他當然不會上當,笑了一下,說道:「因為我沒辦法帶走所有的人,飛艇的裝載量有限,頂多只能裝七、八十人,如果我讓女人和孩子們先走,肯定有人會懷疑我想拿他們當人質;但如果我讓貴族先走,肯定又有人會懷疑我想把他們和護衛分開。反正不管怎麼做,都會遭到懷疑,所以我乾脆就不提。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根本不打算動用這最後的一招。」

  為首的大騎士面沉似水,感覺到無比羞辱,甚至比面對那些像謎題般的岔道更加憋屈。他原本以為自己佔了上風,認為對手已經無路可逃,正在志得意滿的時候,卻被狠狠的來這麼一下,簡直就像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狠狠地抽了一記耳光,至今他做的一切都彷彿在襯托對手的睿智。

  「你為什麼不走?」為首的大騎士緩緩抽出長劍,他現在唯一能夠找回面子的辦法就是把拉佩留下。

  「你知道我為什麼捨不得離開嗎?」

  拉佩哈哈大笑起來,他並不指望為首的大騎士會回答,立刻又道:「這一路上我和不少大師交手,每一場戰鬥都讓我得到不少感悟。在安圖雷特的時候,我接連打了兩場,其中一場就是跟你們的人交手,那一戰讓我收穫匪淺,一路上我都在整理之前的收穫,現在正好需要一個印證的機會。」

  話音落下,拉佩整個人瞬間消失,與此同時,原地颳起一陣狂風,地上更是多了一連串深深的腳印。

  為首大騎士的反應極快,手中長劍一立,身體四周頓時多了一道無形的屛障,不過他並沒有感覺到自己被攻擊。

  從一開始,拉佩就沒有打算和為首的大騎士交手,大師和大師也是有差別的,當初他在地下迷宮看到的老騎士,毫無疑問比絕大多數大師要強,一般的大師在老騎士手底下頂多支撐三、四十招,眼前的大騎士雖然沒到那種地步,卻也是大師中的頂尖人物。

  拉佩筆直朝著一輛大車衝去,那是他坐的大車,他早就在這輛大車上做了手腳。

  大車的一側瞬間出現一扇門,拉佩直直地撞進去,轉瞬間就從另外一側穿出來。這扇門的另外一頭就在車陣裡,他剛剛離開,現在又闖進來。

  一穿過大門,拉佩手中的長劍疾刺而出,和以往不同,劍光一閃即逝,看上去黯淡很多,要不是現在是深夜,四周又沒什麼火把,說不定連劍光都看不見。

  這一次對方來了十五位大師,為首的大騎士被拉佩騙到外面,和他一起來的八位大騎士也都在外圈,一方面是為了以防萬一,另外一方面是提防拉佩逃走,此刻他們全都來不及回援。

  裡面只剩下兩個大魔法師、一個弓箭大師,以及一個大德魯伊、一個大刺客和一個追蹤者。這原本是一個追殺組合,大德魯伊能夠操縱一大堆動物,擅長叢林追蹤;追蹤者就更不用說,他們是從斥候晉陞而來,戰力不行,但是最擅長偵察和追蹤,大刺客擅長匿蹤潛行,同樣也精於破除隱形和偽裝,弓箭大師同樣擅長偵察和追蹤,只是不如追蹤者專業,不過他能提供遠程支持,這是追蹤者沒有的本事;魔法師則無所不能,既能破除隱形,又能遠程支持,殺傷力也最強。

  拉佩這一劍,就是衝著這些人而去的。

  身為大師,反應當然不慢,但是拉佩的這一劍實在太快,更重要的是他們事先沒有絲毫警兆,因為拉佩從傳送門衝出來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站立的位置,也沒選定要擊殺他們,當然不可能有警兆。

  弓箭大師和大刺客躲開了,前者擁有超凡感應和速度,後者精於刺殺,經驗豐富;另外四個人就沒那麼幸運,全都沒有躲過拉佩的劍。追蹤者本來就不擅長戰鬥,德魯伊更多是靠控制的魔獸戰鬥,要不然就是用變形術變成某種魔獸,在平常的狀態下很脆弱,兩個魔法師純粹是倒霉,他們雖反應過來,但是身上的護盾沒有被啟動,事先準備的魔法也沒有奏效,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拉佩的劍絞成碎肉。

  這就是拉佩佈置的另外一個後手--禁魔法陣。

  之前拉佩到前面偵察,原本用不著那麼多時間,他是在故意拖延,暗中和天空中的飛艇聯絡。

  安德雷在飛艇上按照拉佩的意思佈置法陣,第一座法陣就是把那兩、三百人救走的傳送陣,第二座法陣就是這座禁魔法陣,法陣和外面的那扇傳送門是連動的,傳送門一旦被觸發,禁魔法陣就開始生效,中間有一個不到一秒的時間差,足夠讓他進入這裡,同時又把為首的大騎士擋在外面。

  當然,禁魔法陣對兩邊都有效,現在拉佩身上的加速、隱形之類的魔法也都消除了,不過此刻的他已經用不著這些。

  兩個大魔法師一死,禁魔法陣立刻停止;下一瞬間,拉佩放出分身。

  拉佩的兩道分身朝著弓箭大師殺去,另外三道分身和本體各自對上一個赤鐵兄弟會的大騎士。

  拉佩沒管大刺客,只要那大刺客不傻,應該知道他們已經失敗,肯定會逃跑。

  幾乎同時,天空中傳來三聲大喝:「迷亂、混淆、幻聽!」

  安德雷下來了,他直接從飛艇上跳下來,不過還有一個人比他更快,一把把飛刀同時出現在敵方幾個大師級人物的面前。

  傑克的這招比以前又厲害許多,顯然他從那隻移相蜘蛛的屍體上得到不少好處。

  緊接著外面傳來一聲巨響,鐵甲傀儡落到地上,硬生生把地上砸出個半尺深的大坑。

  拉佩這邊的大師全都來了,甚至包括霍克也跳下來。

  與之相對應的是,敵方的人全都面色如土。

  「讓開!」弓箭大師暴喝一聲,瞬間拉滿弓,下一瞬間,一片白光在人群中散開。

  白光有數千道之多,佈滿四面八方,穿透力異常恐怖,馬車厚厚的車壁就像紙糊似的,輕而易舉就被穿透,人的身體也一樣,一道道白光往往從一個人的前面穿透而過,再穿過第二個、第三個人--不過這也是弓箭大師的最後掙扎。

  拉佩的兩道分身瞬間重迭在一起,一道擋在前面,另一道躲在後面,前面的分身擋住十幾道白光,然後被剩下的三道白光穿透,另外一道分身閃身避開那三道白光,然後一劍刺出。

  弓箭大師死了,眉心中劍,死得不能再死。

  現在只剩下九個赤鐵兄弟會的大騎士和一個大刺客,但大刺客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道是躲起來,還是逃走了?

  那群赤鐵兄弟會的成員此刻全都背靠背站著,他們結成戰陣,神情顯得異常凝重。

  拉佩開出一個非常寬鬆的條件,他不想和赤鐵兄弟會結下不可化解的血仇。

  就算拉佩把這九個大騎士,甚至找到赤鐵兄弟會的藏身處,把他們連根拔起,又能如何?

  既然有赤鐵兄弟會,說不定還有青銅兄弟會、白銀兄弟會和黃金兄弟會……拉佩如果做得太過分,說不定就會招來其他兄弟會的連手攻擊。

  相反的,如果拉佩放過這群騎士,按照規矩,赤鐵兄弟會就不能再找他報仇,又因為有幫他做三件事的約束,等於變相成為他的下屬組織。至於已經死掉的那幾個人,因為是對方先追殺拉佩,被他反擊殺掉,死了也是白死。

  赤鐵兄弟會的那群騎士走了,也帶走擋在前面的那支軍隊。

  車陣被解開,但是留下的那些人卻絲毫沒有喜色,甚至心中更多的是悔恨和憂愁。

  別看這裡離德文尼只有一百多公里,照理說,就算走得再慢,一天也能到,但是失去拉佩的保護,他們恐怕永遠都走不完這最後的一百公里。

  特別是當那些被傳送到飛艇上的人重新回到地面,滿臉歡喜地取回自己的行李和貴重物品,讓那些沒站在拉佩這邊的人更鬱悶得吐血。拉佩之前說過,飛艇的載重有限,卻還允許這些人拿走行李,說明飛艇上有多餘的荷載,也就是仍有活命的機會,但是不肯給他們。

  很多人想要找拉佩求情,可惜他們根本找不到拉佩,甚至連費德里克和老管家都沒看到,下來的只有安博爾家的僕人和護衛。

  安博爾家的僕人和護衛現在也抖起來了,在飛艇上的時候,安博爾一家許諾,到了塔倫後,他們一人會成為安博爾諾德家的總管,另外一人會得到重用,成為某個警察署的副署長,此刻他們下來是為了搬東西,雙輪車、肌肉增強服之類的全都要搬走。

  此刻在飛艇上,拉佩和眾人相見。

  「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辦法!」霍克大聲說道,他顯得很興奮,是在替自己下對賭注而高興,因為他絕對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轉折。

  「歡迎你們上船,你們打算去哪裡?」

  拉佩顯得頗為熱情,以前他指揮車隊的時候,雖然也彬彬有禮,但是始終和其他人保持著某種距離,現在就不同,對於這批人,他是真心在拉攏,此刻這些人全都通過考驗,完全可以信賴。

  「本來的目的地是德文尼,不過現在看來那不是什麼好選擇,反倒是你們的那座島看上去不錯,至少很安全。」霍克代替喬姆伯爵回答道。

  「歡迎,我非常歡迎。」拉佩當然高興,誰都不會嫌大師太多,就算霍克和其他人不同,並不會聽命於他,那也是一件好事。

  拉佩打鐵趁熱,轉身對其他人說道:「我同樣也歡迎各位前往我的島,要不然去塔倫也行,那裡也算安全。」

  「還是去島上吧,我現在只想快一點安定下來,離這個瘋狂的地方越遠越好。」一個五十多歲的貴族搶先說道。

  「我們的匯票怎麼辦?我的匯票必須在魯特兌換。」旁邊一位貴族問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拉佩遲疑半晌,最後說道:「這要看是哪家的匯票,如果是神殿開出的匯票,我只能保證風神殿的匯票在塔倫肯定能兌換,其他神殿就很難說,如果是地下錢莊的匯票,基本上都可以兌換,那些地下錢莊多少會給我一點面子,如果是金元券的話,我建議各位最好盡快花掉,這東西遲早會變得一文不值,還有各種債券也一樣。」

  聽到這番話,底下一陣哄然。不過也有些人並不在意,比如席爾瓦子爵等人,他們顯然早有預料。

  「那麼什麼東西能保值,同時攜帶起來也方便?」一個貴族問道。

  眾人頓時豎起耳朵,這關係到他們的未來。

  「您的要求很難達到,最保值的肯定是黃金,不過攜帶和保存一定都不方便,除此之外就是國外的債券,特別是馬提蘭、赫爾美、隆哥、瓦爾納斯這四個國家的債券,它們含金量還是很高。當然,你們也可以購買黃金,換成這些國家的金元券,這四個國家短期內不太可能出什麼問題。」

  拉佩沒說讓貴族們把錢交給他保管,也沒有任何暗示,所提的建議絕對是最安全的。

  果然,聽到這番話,眾人全都鬆了一口氣。

  「如果讓您選擇,您會選擇哪個國家?」又有一個貴族問道。

  「首選肯定是馬提蘭,不過那裡離我們的島比較遠,從地理位置上來說,瓦爾納斯是最好的選擇。」拉佩這一次給了點暗示。

  拉佩當然是有私心,瓦爾納斯的所有錢莊,不管是地下還是檯面上的,全都掌握在尤特人的手裡,甚至可以說瓦爾納斯是尤特人的聖地,讓大家把錢存在瓦爾納斯,就和放在天堂島沒有兩樣,還更安全。

  這一次,就連席爾瓦子爵都沒有看破拉佩的心思。

  拉佩和眾人說了一會兒話,讓大家安心待在飛艇上,接著和傑克、安德雷轉身就走。

  「這一次你差點玩不下去。」傑克嘿嘿一笑。

  「計畫趕不上變化。」拉佩很無奈。

  「我覺得全都是你自找的,如果你不管那些人,或者乾脆選擇水路,根本就不會有後續那些事。」傑克一臉鄙視。

  「你說的沒錯,不過這樣一來,收穫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大,你同樣也不能不承認這一點。」拉佩拚命替自己開脫。

  突然,比格•威爾的聲音冒出來:「這傢伙就和你剛剛成為大師的時候一樣,自信心膨脹,一股找死的味道。」

  沒等傑克反駁,拉佩搶先問道:「還有這樣的事?他那時候是怎麼找死的?」

  「我算什麼找死?只是偷了幾樣不該偷的東西罷了。」傑克不等比格•威爾開口,自己揭了老底,緊接著他看了比格•威爾藏身的戒指一眼,問道:「這傢伙還沒恢復過來?」

  「恐怕還得有一段時間,看來變成守護靈也有不少缺點。」拉佩嘆道。

  「是啊,令人鬱悶。」比格•威爾嘆了一口氣。

  「反正你就算跑出來,也沒什麼事可做,還不如躺在那枚戒指裡呢!」安德雷打趣道。

  「就算什麼事都不做,至少可以活動一下,現在多沒意思啊,感覺就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比格•威爾是一個閒不住的人,當初他那樣努力工作,除了一心往上爬,另一個原因就是他閒不住,總喜歡惹是生非。

  在這一點上,比格•威爾和拉佩倒是很有共鳴。當然,也可能和幸運金幣有關,擁有幸運金幣的人很多都是這副德性,也包括那位聖女。

  拉佩等人一邊說話,一邊穿過一扇門。

  這是一扇魔法門,門的另外一邊在另一艘飛艇上。這艘飛艇上什麼人都沒有,裡面堆滿金銀珠寶,在燈光的映照下,一片珠光寶氣,不過仔細看,卻會發現這些金銀珠寶都帶有一些瑕疵,那些黃金和白銀大多已被燒熔,珠寶是散開的,精美的瓷器被熏得發黑,看上去比較完好的大多是魔法物品。

  魔法物品被堆在一個角落裡,數量最多的是戒指,因為一個人可以帶七、八枚魔法戒指而互不干擾,再加上節省材料,僅次於戒指的是項鏈,同樣也是因為節省材料,然後是短劍和匕首、刀劍,剩下的則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比如斧頭、戰鎚、盾牌、鎧甲之類,除此之外還有十幾根魔杖和幾根法杖。

  「哇哦!」拉佩怪叫一聲:「收穫不小。」

  「讓你看一些東西。」

  傑克走到一個角落裡,扒開一堆散碎的金、銀,露出底下整整齊齊迭放的箱子。

  這些箱子可不一般,和拉佩的那幾口箱子一樣,都是魔法物品,放進裡面的東西會被縮小,容量遠比看上去大得多,這些箱子上還刻有避火的法陣,本身也非常結實,絕對是專門用來存放貴重物品。

  箱子鎖著,不過對拉佩來說,這些鎖就像不存在一樣,以前他還需要用一根鐵絲開鎖,現在連鐵絲都用不著,隨手一拍,箱子就應聲而開。

  拉佩被箱子裡的東西晃花了眼,裡面全都是錢,可惜都是銀幣。

  「總共三十五口箱子,三十一箱是銀幣、四箱是金幣,沒有細數,大致估計一下,差不多值七百多萬比紹。」

  傑克隨手抓起一把銀幣,然後又扔回去,銀幣和銀幣互相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輕響。

  「這聲音美妙極了。」傑克異常陶醉地說道。

  拉佩明白傑克的意思,道:「看來澤克亞的暴亂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人在暗中搗鬼。」

  突然拉佩想到一個問題,道:「這樣一座小城怎麼會有那麼多錢?」

  如果換成是塔倫、德文尼、賴恩、安圖雷特,有那麼多錢並不奇怪,但要是澤克亞就不對了,因為它是一座以農業為主的二流城市。

  「你救出來的人裡不是有一位代理市長嗎?他或許知道些內幕。」安德雷說道。

  「他未必清楚。」比格•威爾開口,緊接著又道:「這其實沒什麼可奇怪的,肯定是省裡的高官覺得事態不妙,早早地把政府金庫裡的錢全都秘密押運到澤克亞,可惜他們走漏消息,結果就有這場暴亂。」

  聽到比格•威爾這麼解釋,拉佩頓時有了點想法,道:「這樣說來,給我們扣上那頂帽子的人並不是故意冤枉我們,他很可能是知情者,以為是我拿走這些箱子。」

  「有這個可能。」比格•威爾不敢打包票。

  拉佩很鬱悶,如果真是這個原因,那就和加姆沙爾發生的事扯不上一點關係,也就是說幕後黑手未必是同一個人。

  其他飛艇在塔倫停了一下,因為有些人打算住在塔倫,不過大部人還是選擇前往天堂島。

  拉佩乘坐的飛艇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直飛要塞島。

  一個多月沒回來,要塞島又變了模樣,愈發戒備森嚴,也多了幾分緊張的感覺,畢竟外面亂成一團,這裡也多多少少受了點影響。

  早有一群人等候在要塞島上,拉佩乾脆不等飛艇落下,便直接跳下來。

  和眾人打聲招呼後,拉佩把夏洛克叫過來,道:「之前我總共欠你們多少錢?」

  夏洛克微微一愣,沒想到拉佩一回來就問這件事,不過他稍微想了想,立刻「差不多五百四十七萬比紹,可能還有一些零頭,我就幫您去掉了。」

  「我打算一次還清,不過接下來我還要借一筆錢,這次的數目可能會更大。」拉佩說道。

  「和您做生意絕對是最愉快的事,沒問題,您想借多少都行。」

  夏洛克眉開眼笑,這是尤特人的特徵,一說到錢,他們的心情就會變得特別愉快。

  事實上,尤特人也最喜歡像拉佩這樣的客戶,花錢大方,借錢的數目龐大,但是絕對還得清,還不是拆東牆補西牆的那種,而是拿錢投資,用錢賺錢,然後快速還清,如此一來,大家都有得賺。

  拉佩轉身朝著另外一個尤特人打了一道響指,這一次他叫的是維恩,不過他猶豫一下,又朝著弗雷多也招招手,隨後兩個尤特人一起走過來。

  「馬上會有一筆錢到帳,大概有兩、三百萬比紹,用這筆錢儘可能造一些住宅區,很快就會有一大批人過來。」拉佩吩咐道。

  弗雷多自然不會多說什麼,他習慣了聽從命令,上面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維恩就不一樣,他想表現一下自己的能力,連忙提議道:「最近這段日子,各種物資的價格都在上漲,我們完全可以用這筆錢囤積物資,用不了半年就可以賺百分之五十。」

  「沒必要。」拉佩擺了擺手,直接讓維恩打消念頭,道:「物價再這麼漲下去,國家財政遲早會崩潰,或許貨幣的價值都會歸零,賺再多的錢也沒用,各種物資可以囤積一些,但是沒必要太多,夠半年的用度就行。」

  這一次的馬內之行,拉佩收穫最大的既不是那些錢和財寶,也不是那五、六百人,而是眼界變了,他不再只看眼前的利益,甚至他已經不在乎利益,更在意的是實力。

  「弗雷多,工廠的搬遷做得怎麼樣了?」拉佩緊接著問道,他原本是隨口問一下,並沒太在意。

  讓拉佩意想不到的是,弗雷多的神情一下子變得異常緊張,不停看向漢德,好半天才說道:「有……有點小麻煩。」

  拉佩頓時感覺到情況不對,他乾脆不問弗雷多,轉身朝著漢德問道:「是什麼麻煩?」

  「您不在的時候,杜瓦利派的那幫人一直在暗中搞連手,他們已經拉攏幾個小黨派,還收買一些賓尼派的人,甚至把手伸進我們這裡。那些工人、警察部隊和外圍成員裡有些人被他們拉攏,所以讓這些人搬來島上時,他們就開始鬧事,拒絕執行,有了這幫人做榜樣,其他人也開始搖擺不定。」漢德連忙說道。

  拉佩頓時皺起眉頭,語氣異常冷淡的道:「之前不是有預案嗎?一旦發生這樣的事,誰先跳出來,就先把誰弄到島上,連同他們的家屬一起弄過來,看他們還能搞什麼鬼?」

  雖然拉佩知道得到別人的心,比得到人更重要,但是還有一樣東西比這更重要,那就是秩序,現在外面亂成一團,就是因為沒有秩序。

  其實拉佩還沒說完,真正的預案比這更嚴苛,那些人和他們的家屬一旦被帶到島上,等待他們的是嚴格的審問,確認他們是否被別人拉攏?是否故意製造混亂?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一條絞索。

  拉佩曾經以秘密警察自稱,他手下全都是探子,那些探子手裡還掌握著一大群眼線,但是他最恨的恰恰是探子和眼線,不過是別人的探子和眼線,只要被他發現,絕對不會有活路。

  「這是我的意思,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先告訴您,由您來定奪。」吉雅一下子跳出來,誠惶誠恐地說道。

  「不錯,你的想法確實不錯。」拉佩一邊點頭,一邊走過來。

  吉雅頓時鬆了一口氣,臉上也多了幾許血色,但下一瞬間他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雙腿已被拉佩踢斷,緊接著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因為下巴也被拉佩卸掉。

  輕輕地拍掉手裡的灰塵,拉佩冷冷地說道:「當初我制定那個預案,就是我不在的時候發生類似的事,你們可以執行,這是我的意思,你居然用你的意思來否定我的意思,你是什麼意思?」

  這番話像是繞口令,但是沒有一人笑得出來,所有人都感到心驚膽顫。

  拉佩轉過頭掃了其他的手下一眼,慢吞吞地說道:「我之前說過,要把權力一點點放下去,我知道你們想要擁有比其他人更高的地位、擁有更大的權力。」

  拉佩停頓了一下,看著眾人的反應。

  每個人的反應都不一樣,有些人並不在意,比如伯納和保羅,他們真的不在乎,但是另外一些人就顯得很緊張,比如漢德和維恩。

  「我很樂意看到良性競爭,但是我不希望看到有人為了私慾,故意拖後腿。我在馬內看過很多這樣的人,他們一向都是我痛恨的對象。」

  拉佩的目光轉回到吉雅身上,過了片刻,轉頭對漢德說道:「他就交給你了,我要知道他有沒有被什麼人拉攏,或者是誰故意挑唆他這麼做?」

  「遵命。」漢德立刻說道,嘴角多了一絲微笑。

  漢德的那絲微笑是如此冷酷,以至於躺在地上的吉雅渾身抽搐起來,緊接著褲襠濕了一大片。

  「你可不要犯錯。」拉佩突然警告道:「我不管你動用什麼樣的手段,但是有一點你必須記住,我要聽的是真話,千萬別讓你的私心矇蔽理智,當然,他或許會狗急跳牆,到處攀咬一番,這些我也不想聽到。」

  「我不會像他那樣做傻事。」漢德連忙道。

  漢德這番話絕對是真話,他一直跟在拉佩身邊,最清楚拉佩的為人,再說,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夠瞞過拉佩,有像安德雷這樣的大魔法師在,就算吉雅死在審訊室裡,安德雷也能召喚出吉雅的亡魂,尋找出真相。

  「那就好。」拉佩點了點頭,緊接著又道:「遷廠的事你也別忘了,反正用不著你親自去做,下道命令就行。」

  「我這邊沒問題,那些工人也容易解決,就怕賈克卜有所行動,您不在的時候,這傢伙可不怎麼安分。」漢德連忙說道。

  「這不是很好嗎?我巴不得他跳出來。」拉佩輕笑起來,以他現在的實力,想要除掉賈克卜,就如同捏死一隻臭蟲,除非賈克卜的背後也有類似赤鐵兄弟會的勢力幫他撐腰。

  「為什麼要我們搬遷?工廠設在塔倫不是挺好的嗎?」

  「我們不想失去自由,不想被變相地囚禁在一座島上,那只不過是一座監獄。」

  「我們要自由,還要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

  幾百個工人佔據廠房,他們關閉大門,不讓那些負責拆卸和搬運設備的工人進入。

  在外面的碼頭上,一艘艘大船停靠在那裡,它們原本是用來載運設備的,此刻只能擠在工廠區狹小的碼頭上。

  工廠區的混亂吸引大群路人,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瞎起鬨的人,圍觀的人裡漸漸傳出各式各樣的怪話,場面頓時變得亂起來。

  在離工廠區五、六百尺的地方,在一幢房子的頂樓,一群人正拿著望遠鏡眺望,臉上滿是笑容。

  「看那小子怎麼辦?他如果採用強硬的手段,就是背叛自己的階層。」

  「他現在可不是平民,別忘了他在馬內的時候,用六十幾萬比紹買了一個貴族的頭銜。」

  「現在哪裡還有什麼貴族?人人平等,真是可惜了那六十幾萬比紹。」

  「他是在拿我們的錢亂花、拿塔倫人的錢亂花,應該有人站出來揭露這件事。」

  「那不是出售跑狗場的錢嗎?」

  「誰會在乎?他只有一張嘴,而我們這裡有那麼多張嘴,你說最後大家會聽誰的?」

  這群人同樣怪話連篇。

  「好了,不要再囉嗦,想要靠這種小打小鬧把他弄倒,根本不可能,最後還是得靠實力說話。」一個滿臉老人斑的老者一邊抽著煙斗,一邊說道--這個人正是杜瓦利派的主席米哈諾•古拉斯。

  「那我們趕快行動啊!」一個中年人頓時興奮起來,道:「現在時機正合適。雖然不太可能幹掉他,替穆雷第一家報仇,但是把他的勢力從這裡趕出去還是沒問題,誰教他貪心不足,既想佔據班克納特群島,又不想放棄這邊。」

  「別太得意,現在還沒成功呢,等到成功後再說這話也不遲!」另外一個人喝道,此人有四十多歲,因為年紀較長,頗為謹慎,緊接著他輕嘆一聲:「可惜,我們都不知道昨天晚上那小子的手下居然全都出動,島上一個能夠坐鎮的人也沒有,白白浪費這樣的好機會。」

  這話一說出口,眾人紛紛點頭。

  「這種後悔的話沒必要多講。」米哈諾很不高興地說道:「現在那小子回來了,我們做任何事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所以我這一次把你們召集起來,就是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

  「您擔心他來硬的?」中年人問道。

  「他很有可能這麼做,當初他被加斯帕爾侯爵逼上絕路的時候,就是直接撕破臉,以暴力的方式破局,我們也得當心這一手。」米哈諾說到這番話,語氣明顯軟下來,他沒了自信。

  「您召集我們過來,就是為了商量這件事?」有人問道。

  「不是商量,而是立刻行動。」米哈諾說道:「等一會兒我們就出城,我請的護衛已經等在樓下,那邊很給我面子,派過來六位大師。」

  「出城?」

  「現在就走?」

  「您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們一聲,我手裡還有一大堆事沒辦呢丨」

  眾人議論紛紛。

  「給我安靜!」米哈諾怒吼一聲,他看了周圍的這些人一眼,說實話他非常失望。

  「還有什麼事比活命還重要?」米哈諾瞪了眾人一眼。

  「您說得沒錯。」

  「命比什麼都重要,有那小子為敵,最讓人擔心的就是遭到刺殺。」

  「市長一家的遭遇就是最好的警示。」

  旁邊的人連忙順著米哈諾的意思說道。

  突然,有人發出別樣的聲音:「六位大師仍舊少了一些吧?聽說這一次上面派了十五位大師截殺他,結果被他殺掉五位,剩下的幾位隸屬於一個背景深厚的組織,那小子不想與之為敵,所以才放了他們。」

  眾人的表情都顯得有些僵硬,他們也都得到消息。

  消息是今天早晨到的,得知這件事,很多人當場就腿軟,這也是米哈諾一召喚,他們立刻跑過來的原因,大家都想讓米哈諾拿個主意。

  事實上,米哈諾之所以急匆匆想要離開,也是因為聽到這個消息的緣故,他怕了,怕拉佩找他算賬,不過表面上他得裝作不在乎。

  米哈諾呵呵一笑,說道:「所以我讓你們出來的時候小心點,事先也沒告訴你們來這裡的目的,我甚至連自己的兒子、女兒都沒說,底下的人也不知道我要做什麼,我已經儘可能小心,如果這樣仍舊走漏消息,那我也只能認為這是神的意志,是命運讓我們失敗。」

  在場這些人心裡原本有點疙瘩,在來之前他們並不知道米哈諾的打算,這讓很多人覺得不舒服,感覺自己不受重視,但是此刻聽米哈諾一解釋,他們沒話說了,一切都是為了安全。

  「我們的家人怎麼辦?」自己安全了,免不了會考慮到家人,在場的一個人忍不住問道。

  「我無能為力,大家只能祈禱那小子不會大開殺戒。」

  米哈諾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哀傷,他並不只犠牲了別人,為了不走漏風聲,他連自己的家人也隱瞞,好在他有兩個孫子在外地,至少不會被全殺死。

  不再去想那些煩心事,米哈諾招了招手,立刻有一個僕人把枴杖遞過去。

  「我們該出發了,趁著現在還沒有戒嚴,也趁著他們的注意力被那群工人吸引,我們趕快出城,到了安全的地方後,或許還有時間把我們的家人接出來。」

  米哈諾拄著枴杖往外就走。

  其他人面面相覷,可惜他們沒有更好的辦法,到了最後只能跟在米哈諾的身邊。

  不過還沒等這些人走到樓下,就看到米哈諾呆愣愣地站在樓梯拐彎的地方。

  樓下的大廳中央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正是拉佩,他的身後是傑克、鐵甲傀儡、暗器大師霍克,以及原南方艦隊的幾位大師;米哈諾請來護送他們出城的六位大師則站在樓梯口,兩邊互相對峙著。

  「看來我還是不夠小心,有人走漏了消息。」

  米哈諾顯得很淡然,他既然決定和拉佩為敵,自然考慮過失敗的後果。

  「你多心了,沒有人走漏消息,你安排得很周密,他們也都非常小心。」

  拉佩微微一笑,此刻的他看上去很輕鬆,就像來探望朋友,而不是來殺人。

  「能告訴我,你怎麼會識破我的計策?」米哈諾仍舊有閒暇之心。

  拉佩沒打算隱瞞,他指了指對面的房子,道:「那邊有我的眼線。」

  「你早就知道這幢房子是我的?」

  米哈諾非常驚訝,他是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買下這幢房子,以前從來沒有用過,怎麼可能暴露?

  拉佩呵呵一笑,說道:「你知道我以前是個郵差,因此在郵政署有點門路,透過他們,我可以知道整個塔倫有哪些房子從來沒有人寄信過去,也就是說這些房子根本沒人住,像每一幢這樣的房子我都派了一組人盯著。但今天早上有人跑到這裡來打掃,於是負責監視的人發出警報。

  另外一件事你們肯定清楚,我們在各位的身邊都放了一組盯梢,今天早上,負責盯梢的人紛紛報告,你們全都外出了,而且行蹤詭秘。負責盯梢的人有三分之二跟丟了,另外三分之一要嘛被假目標欺騙,要嘛仍舊傻乎乎地在大街上跟著馬車繞圈子。

  七點的時候,負責監視這裡的人報告,這裡陸陸續續有人進來,人數也正好吻合,七點半,我安插在紅松鼠車行的眼線也報告,有人租了六輛馬車,讓他們中午的時候來這裡接人,把所有這一切全都湊在一起,如果我還無法猜到閣下的意圖,那我就太蠢了。」拉佩解釋得很詳細。

  米哈諾頓時流露出一絲無奈的神情,他想起一句話--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謀略都派不上用場。

  能夠在每一個角落都安插眼線,而且效率還這麼高,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就會有人一級級地報告上去,然後從中分析出有用的結果--這就是實力。

  「你打算把我們怎麼樣?」

  其實米哈諾早已經料到結局,因此他沒有任何奢望。

  「我本來想請你們走一趟,也想知道是誰在背後替你們撐腰,但現在用不著了。」說著,拉佩看了站在樓梯口的六位大師一眼。

  拉佩已經知道這六位大師的來歷,自然也知道是誰派他們來的--這六位大師全都隸屬於南方艦隊。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8-13 11:15 AM

【第九十四話】 我要更強

  車床、鏜車、坩禍、鐵砧……一件件東西被裝進箱子,裝滿的箱子被抬上推車,這些推車行駛在固定的軌道上,車輪和軌道發出隆隆的聲音,軌道的盡頭就是那座簡易碼頭,此時一艘大船正停在碼頭上。

  在碼頭區,同樣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很多船停靠在岸邊,碼頭上排著長長的隊伍,全都是攜家帶眷,他們在等候登船。

  在碼頭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豎起一排竹竿,竹竿並不是很高,也就三尺左右,每根竹竿頂上都吊著一具屍體,這些屍體有的衣著華貴,有的則穿得很破舊。

  「活著的時候不管身份有多顯赫、地位有多高,死了之後也和咱們這些窮鬼沒什麼兩樣嘛!」

  「不過這些人也挺可憐的,全家都死了,那位的心腸真是狠辣,殺起人來眉頭一點都不皺。」

  「死了才好呢!這幫大老爺享受了一輩子,就算死了也值得,可憐的倒是洛克他們,什麼都沒撈著,卻送了性命。」

  「誰教他們鬼迷心竅,插手到這件事裡。」

  「話也不能這麼講,他們說的那些話也沒錯,咱們一旦上了島,可就失去自由了。」

  「你可以不去啊!反正你不是什麼技師,也不是關鍵崗位的工人,你完全可以不上船,只要能另外找到一份工作就行。」

  排隊等著登船的那些人低聲說著閒話,有人同情那些死者,不過大部分人完全抱著看熱鬧的心情。塔倫和馬內不同,這裡的各個黨派全都是由有錢人組成,絕對沒有像約瑟夫羅德巴那樣工人出身的成員。

  在馬內,有像約瑟夫這樣的人在底層奔走,所以民眾才會被發動,但是在塔倫,發動民眾只是一句空話,頂多就是收買幾個工人鬧事,根本成不了氣候。

  反倒是拉佩出身底層,在馬內的時候,他也看過約瑟夫是怎麼發動民眾,所以回到塔倫後,他讓漢德和弗雷多學約瑟夫的那套做法,也就是提供午餐和晚餐,星期天和假日給有孩子的工人發點小錢,還有就是弄一間學校和一家醫院,只要是為他工作的人,他們的孩子可以免費上學,要是工人們和他們的家人生病,可以免費看病。

  反正對拉佩來說,這些花不了多少錢,雖然那些工人未必會感恩戴德,但是他們和周圍的人一比,絕對可以看出差距,因此別人想要拉攏他們,難度會大得多。

  在碼頭的外圍,一大群警察全副武裝站著,現在塔倫的警察都很清楚誰才是真正的老闆,這一次是替老闆工作,所有警察都非常賣力。

  安博爾也在,他和拉佩在馬車裡。

  安博爾已經和家人團聚,他從老婆和兒子嘴裡知道一路上的經歷,也知道拉佩親自保護他們一家南下,這讓他異常感動,所以這一次拉佩需要幫忙,他立刻拉著一大群警察過來。

  「兩個孩子還好嗎?這一路顛簸,再加上擔驚受怕,真夠他們受的。」拉佩當然要客氣兩句,提別的不夠親切,拿孩子作話題最為合適。

  「他們好得很。」安博爾連忙道,緊接著神情變得異常懇切:「多虧了你,要不然我就再也見不到他們,聽說馬內死了很多貴族。」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

  拉佩不想聽什麼感激的話,那沒有營養,乾脆問道:「我走的時候曾經提過要討好農民,這件事做得怎麼樣了?」

  安博爾沒想到拉佩會問起這件事,好在他對拉佩的要求一向都很重視,道:「這裡的貴族都挺給我面子,沒人反對。」

  安博爾這番話是真的,不過一開始大家很有些不以為然,直到其他城市紛紛亂起來,塔倫的貴族終於知道害怕,開始照著他的話做。

  安博爾隨即開始倒起苦水:「不過那些農夫並不領情啊。」

  安博爾欲言又止,顯然還有話沒說。

  「是不是那些農民對你們還懷有一絲惡意?」拉佩問道。

  現在是農閒時間,那些兼職強盜裡絕對有不少農民,現在去討好他們,顯然不會有什麼用。

  不過拉佩隨即道:「放心吧,農民的快活日子不會太久,你沒發現最近這段日子價格上漲愈發瘋狂嗎?內閣卻遲遲沒有頒出限價法令,各地議會很快就會承受不住壓力。臨時憲法賦予各地政府自決權,很快各地就會自行頒布限價法令。」

  「我們怎麼辦?維持原來的物價?」

  安博爾感到頭痛,這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沒必要這樣。」拉佩搖了搖頭,道:「到時候看省議會的,他們如果下令限制物價,我們也跟著做,不過我已經準備了一筆錢,作為給農民的補貼。」

  安博爾微微一愣,隨即豎起大拇指,道:「高,實在是高。」

  如果硬頂著不降價,城裡的居民會非常憤怒,但那些農民卻會高興,不過他們未必領情,改為補貼的話,城裡的人高興了,那些農民也同樣高興,而且補貼肯定不是按人頭發,而是那些農民賣多少農產品,才能得到多少補貼,這等於把他們拴在塔倫。

  不過安博爾轉念一想,又感到猶豫,道:「這得花一大筆錢吧?而且這是個無底洞,短時間或許還行,時間長了,以你的財富恐怕也會吃不消吧?」

  拉佩擺了擺手,毫不在意地說道:「時間不會太長,最多一年,地方財政就會紛紛崩潰,國家財政也會維持不下去,貨幣的價值有可能被歸零,到時候手裡的錢越多,損失會越大。」

  「怎麼可能會這樣?這麼做的話,政府信用豈不是也完了?」

  安博爾不敢相信,但是一想到拉佩毎一次都說中,他的心裡一片茫然。

  「這有什麼難以想像的?大不了內閣集體下台,重新組建新的內閣,否定之前的一切做法,制定一套新的遊戲規則,如果再不成功,內閣再次換人……反正就這樣一直玩下去,玩到大家精疲力竭。」

  拉佩已經看到未來,這是他和比格•威爾共同分析出來的結果。

  「這樣的話,整個國家豈不是要徹底崩潰?」安博爾勉強也算是個愛國者。

  拉佩擺了擺手,用輕鬆且漠不關心的口吻說道:「不至於徹底崩潰,頂多這個國家變成一個個小圈子,馬內人管馬內,德文尼人管德文尼,塔倫人管塔倫,每個地方有自己的法令、有自己的價格體系,或許還會出現一些票證,比如糧票、油票、布票,反正只要餓不死人就行。民眾的要求會越來越低,一開始的要求可能很高,漸漸的他們會發現維持以前的生活就不錯,再往後他們會只求一個溫飽,到了最後……或許他們擁有的就只有自由和平等,貧窮的自由、挨餓的平等。」

  「你描述的未來充滿黑暗。」

  安博爾捏了捏額頭,好半天才有氣無力地問道:「難道沒辦法改變這一切?」

  「有辦法。」

  拉佩笑了笑,可見安博爾一臉期盼,他緊接著口氣一變,道:「但是改變這一切的絕對不會是我。」

  安博爾一臉失望,因為他知道拉佩的意思。

  「難道你沒有想過成就一番偉業?」

  安博爾感到很奇怪,如果拉佩的歲數和他一樣大,那倒可以理解,但是一個十五歲就擁有眼前這一切的人,很難想像會一點雄心壯志都沒有。

  「這種話從你嘴裡說出來,一點誘惑力都沒有。」

  拉佩隨口開了一個玩笑,他當然不會說出真正的原因,別人期望能夠得到的東西,他躲都來不及。

  安博爾看著拉佩,好半天終於確定拉佩說的是真話,嘆息道:「真是太可惜了。」

  見安博爾一臉失望,拉佩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說道:「我儘可能讓這裡的人過得舒服一些,畢竟這裡是我的故鄉。」

  正說話間,一艘扁舟由遠而近,靠岸後,莎爾娜從上面跳下來,她慌慌張張的樣子說明出了大事。

  拉佩連忙從馬車上下來,快步迎上去,問道:「怎麼回事?讓你連淑女的形象都顧不上。」

  莎爾娜顯然沒心情開玩笑,陰沉著臉說道:「我叔叔剛剛發消息給我,昨天內閣召開緊急會議,正式宣佈澤克亞遭遇的大火和安圖雷特遭到襲擊是惡意事件,導致這次事件發生的主謀是你,他們已經頒布了討伐令。」

  聽到這番話,拉佩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掛在竹竿上的那些屍體一眼,他暗自慶幸自己動手比對方早,要不然就輪到他被動。

  原本拉佩還在奇怪,米哈諾的政治智慧據說不低,為什麼明知道他已經回來,居然還敢搗亂?原來米哈諾有自信,早已經和上面達成默契。

  煽動工人暴亂恐怕是第一步,第二步想必就是組建國民自衛軍,第三步應該是搶佔碼頭和要塞,有賈克卜暗中配合,這三步做起來肯定不難,然後就是等待周圍城市的軍隊到來。

  如果真是這樣,拉佩想翻盤就有些難度,最起碼塔倫會被打個稀巴爛,他想收買人心也不可能。

  一旦拉佩失去塔倫,也就等於失去那些工人、失去龐大的人口資源,班克納特群島就算再易守難攻,也成了無源之水。

  「這可怎麼辦?」安博爾大驚失色地道。

  「我早就猜到有人會用這招來對付我。」拉佩仍舊一臉輕鬆,他確實沒有撒謊,因為這套手法並不陌生。

  過去的一千年來,光明神殿一直用類似的手法對付敵人,先判定某個人有罪,再判定他是邪惡之徒,最後判定他所在的城市是邪惡之地,然後宣佈討伐。

  光明神殿自己肯定不會出兵,只會派出一群軍官和幾個頂級強者,軍官負責制定計畫和戰場指揮,頂級強者負責攻堅,作戰的主力則是周邊的那些領主。

  如果打贏的話,那就大家分贓,大頭肯定歸屬光明神殿,而土地和人口則歸屬出兵的那些領主,如果打輸的話,光明神殿損失的只是一些軍官和頂級強者,但是對光明神殿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麼,可對於別的勢力來說,這是不小的損失。

  就是因為那些出兵的領主損失肯定會很大,他們還將面臨反撲,這逼得他們不得不仰仗光明神殿的保護,然後兩邊就成了長久的對峙,你打過來,我打過去,仇恨會越結越深,導致周邊的那些領主對光明神殿的依賴也會越來越深。

  拉佩研究過歷史,對光明神殿的這套手法非常清楚,他已經想好破解之道,但那不是他想出來的,幾百年前就有人這麼做過。

  「多明尼哥先生沒事吧?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你父親和叔叔的安危,他們最好離開馬內。」拉佩摟著莎爾娜的腰說道。

  莎爾娜並不知道拉佩早有對策,她急了,道:「你先別管他們,他們有能力保護自己,我叔叔的黨派全都是名流,而且這些人大多還加入其他黨派,盤根錯節,影響力不小,沒人敢輕易動他。」

  可是拉佩卻不這麼認為,道:「這並不保險,別忘了我是怎麼下手對付這些人的。」

  說著,拉佩指了指吊掛在竹竿上的那些屍體,道:「他們其實沒什麼罪名,頂多就是拉攏一群工人,給我製造一些麻煩,如果公開抓捕,然後開庭審判,這裡大部分人會被無罪釋放,少部分人則會被罰款。所以我暗著來,先把人殺了,然後再製造罪名和證據,反正死人沒辦法替自己辯護。」

  拉佩說得很直白,甚至他的話充滿邪惡、血腥和暴戾。

  如果換成以前的莎爾娜,肯定會感到難以接受,可她現在看到各地的暴行,知道拉佩一路上的所作所為,她明白了很多事。

  因此莎爾娜很平靜地說道:「我的叔叔已有所防範,他也猜到你會這樣說,所以他讓我轉告你,他留在馬內還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可以和我們遙相呼應,不過他倒打算讓我的父親離開。」

  拉佩想了想,最後也不再勸,多明尼哥可不是小孩子,在他結識的人裡,多明尼哥的政治智慧僅次於比格•威爾。

  「你的父親什麼時候離開馬內?我派一個人過去保護他。」

  拉佩當然要盡一分心意,他可不想岳父大人在半路上被人剁了。

  「用不著,鑑於旅途的艱難,父親他會先前往賴恩,然後坐船過來。」莎爾娜說道。

  拉佩搖了搖頭,道:「這條路也不太安全吧?聽說這一路上有不少海盜。」

  拉佩多少有些慚愧,海盜猖獗有一部分原因要歸功於他。

  天堂島以前是海盜島,現在仍舊是,只是披了一層合法的外衣,對於那些海盜來說,這裡變得更隱秘、更容易銷贓。

  天堂島其實是海盜的天堂,有了這樣一座天堂,海盜過得很富裕,人數也就猛的增加,不過他們不敢在南方海域作案,只能跑到別的地方打劫。

  莎爾娜冷著臉看向拉佩,拉佩老是打岔,讓她很煩,好半天才說道:「先別管我父親的事,他會照顧好自己。叔叔要我問你,需不需要幫助?他可以拉一批人把澤克亞的案子徹底翻案……」

  「不要,千萬不要。」不等莎爾娜說完,拉佩立刻阻止,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已經留了後手,很快他們不想翻案都做不到,你的叔叔用不著為此欠人情,還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

  「那你告訴我,打算怎麼做?」莎爾娜立刻追問道,不問個明白,她心裡不就在這時,拉佩身後傳來傑克和安德雷的聲音:「我們也想知道。」

  「你們也來了?也是為了這件事?」拉佩連忙轉身。

  「漢德也接到這個消息,他讓我通知你。」傑克說道。

  雖然費德里克已經撤回來,不過馬內仍舊有他們的人,不過那幾個人並不需要冒險打探情報,只要留意一下公開的消息,然後把消息傳回來就行。

  「那些澤克亞人的血液裡全都是瘋狂和暴虐,而那些利用他們、拿他們作藉口的人對他們不管不顧,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再一次爆發,到時候咱們就在旁邊看好戲。」拉佩說出自己的理由。

  如果莎爾娜不在這裡,拉佩還會說得更具體,比如他替那些澤克亞人注射過一種藥劑,那是一種抑制劑,強迫他們變得溫順和聽話。但是人心就像彈簧,壓得越厲害,反彈的力量就會越大,現在抑制劑仍舊奏效,等到藥效一過,那群人就會變成魔鬼,會更加瘋狂、暴虐、毫無人性。

  拉佩玩的這一手是陽謀,就算有人檢査出來那些澤克亞人血液中有抑制劑,也沒辦法攻擊他,因為這很正常,為的是讓俘虜聽話。

  「那麼我們該做些什麼?」傑克問道。

  「什麼都不必做,對我們來說,什麼都不會發生,這裡沒有澤克亞暴民,所以很安全,其他地方一旦亂起來,就顧不上我們,所謂的討伐令根本就是一張廢紙。」拉佩非常篤定地道。

  這就是拉佩的對策,當年尼梅爾人就是用這種辦法對付光明神殿,結果三次討伐,三次慘敗,最後更導致光明神殿分裂。

  比格•威爾曾經告訴過拉佩,什麼陰謀詭計或高超謀略,其實都不稀奇,或許幾千年前就有人用過,而且一直有人在用。

  不過只有腦子管用是不夠的,拉佩緊接著又道:「最近這段日子,我打算提升一下實力。」

  傑克和安德雷對視一眼,兩人的眼中都透露出一絲驚詫。

  「怎麼?有方向了?」傑克問得不明不白。

  拉佩卻明白了,他點了點頭,說道:「已經有了方向,不過還需要進一步的驗證。」

  「你這小子。」

  傑克已經無話可說,他第一次看到拉佩的時候,拉佩的實力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現在就不行了,他有種感覺,自己未必打得過拉佩,卻沒想到拉佩又要再上一層,這讓他感到很鬱悶,同時還有種緊迫感。

  「看來我也得認真一些。」

  安德雷也有著同樣的感嘆,他認識拉佩的時間比傑克更晚,所以拉佩的進步讓他更加無地自容。

  所有人都在修練,被拉佩刺激到的不只是傑克和安德雷,那些投降的大師知道拉佩很快又要提升一個等級,也都紛紛坐不住。大師都有自己的驕傲,一群大師全都在刻苦修練,周圍的人免不了也會被刺激到。

  班克納特群島有一個好處,這裡島嶼眾多,島和島之間至少相隔兩、三公里,絕對不會被干擾到,所以想要修練,有的是地方。

  拉佩的修練場地離要塞島不遠,陪練是六臂娜迦瑟琳娜。

  此刻拉佩被一條又粗又長的尾巴抽飛二十多尺遠,重重地落在海裡。

  「你的速度還行,但光有速度不夠,我就算沒有你的速度,也可以用技巧來彌補。」

  瑟琳娜扭動著腰肢,手裡不停舞著長劍,她剛才從頭到尾都沒有用劍,舞劍只是耍著玩,她對拉佩弄來的這四把銀劍非常滿意。

  到了瑟琳娜這個境界,一般的劍真沒什麼用,不過血煉之劍卻不一樣,她把掌握到的法則融入其中,和別人戰鬥時就可以超越極限,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實力。

  別看只是多了百分之二十,對於瑟琳娜這個等級的戰鬥來說,多百分之一就意味著勝負。

  和拉佩手裡的銀劍完全不同,瑟琳娜的銀劍根本就是光劍,特別是劍刃的部位更亮得刺眼。

  海裡咕嘟嘟地冒著水泡,好半天,拉佩才搖搖晃晃地浮上來,他被抽得暈頭轉向,喝了好幾口水。

  「沒想到你的速度也那麼快。」拉佩鬱悶地說道。

  不過仔細一想,拉佩也就釋然,瑟琳娜掌控的是風的法則,而風對應的正是速度。

  「那是你沒用。」

  瑟琳娜身體一動,瞬間就出現在拉佩的身後,根本看不出她是怎麼過來的。

  更詭異的是,瑟琳娜就站立在水面上,好像底下不是水,而是玻璃或者冰塊。

  「你一直認為自己掌握的法則是『崩解』,所以把它當作是破壞的力量來運用,但是在我看來,這種法則應該稱為『原子掌控』,因為其中不但有崩解,還有重組和移動。」

  「原子掌控?」拉佩一陣愕然。

  並不是拉佩替這種法則取的名字,他戴上蛇鐲的時候,蛇鐲裡的記憶就是這樣,不過也能理解,畢竟太陽帝國滅亡的時候,原子這個概念還沒出現,這個概念要等到一千多年之後亞德里文明興起後才有。

  「把名字改掉的話,我的實力能提升多少?」拉佩說著俏皮話。

  瑟琳娜並不在意,她繞著拉佩轉了幾圈,說道:「我覺得你應該先從基礎開始,先學著像我這樣飄浮在空中,學會一直保持這種狀態。」

  瑟琳娜不說,拉佩還沒注意到她並不是在水面上游動,而是飄浮在半空中,下半身離水面還有一根手指的距離,之前他沒有注意到,是因為她的身上沒有散發出一絲魔力波動。

  這相當於替自己固化一道飄浮術,不過效果絕對不是飄浮術能比擬,先不說沒有魔力波動就不容易被發現,用飄浮術的話,只是身體失去大部分重量,就像身上綁著一顆氫氣球,絕對不可能像瑟琳娜一樣任意遊走。

  原來法則還可以這樣用,這應該是把魔法徹底解析後,直接用法則來實現。

  突然,拉佩想到加速術,這道法術他用得最多,也是風系法術。

  一般的加速術是加速兩倍,但隨著對這道法術的深入解析,效果會變得越來越強,如果直接用法則實現,說不定能夠達到十幾倍,怪不得瑟琳娜比拉佩還快。

  大騎士跑完一百尺大概在七秒左右,大劍客是六秒以內,大盜賊、大刺客之類靠速度吃飯的人物可以逼近五秒。五秒跑完百尺就是時速七十二公里,施展一般的加速術就是一百四十公里,已經和箭矢的速度差不多,如果達到十幾倍,就是上千公里的時速,絕對比拉佩快。

  稍微回憶一下剛才那一尾巴,拉佩已經可以確定這一點。

  拉佩從水裡跳起來,轉眼間就回到岸上,雙手一展手中的長劍,喊道:「再來!」

  瑟琳娜不疾不徐地游回島上,她負著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拉佩瞬間化作一串殘影朝著瑟琳娜殺去。

  這次瑟琳娜沒有反擊,她只是輕輕一閃,速度同樣快到極點,卻不是一連串殘影,而是一片黯淡的青光。這是因為每個人的發力方式不同,拉佩靠雙腿發力,每一次蹬踩就是一次加速,才會留下一連串殘影,但娜迦沒腳,下半身是蛇,行動的方式是遊走,再加上瑟琳娜手中的長劍散發青光,於是就成了這副模樣。

  以瑟琳娜的實力,原本用不著動彈,完全可以像剛才那樣一尾巴抽過去,她這樣做,完全是在指點拉佩。

  轉瞬間,殘影和青光遍佈這座小島的每一個角落。

  不只是身法快,拉佩的劍更快,他只有兩隻手,但是他出招的速度居然不比瑟琳娜的六隻手差,因為他的劍法只有點刺,而瑟琳娜雖然用的是劍,但招式更像刀法,多以劈砍為主,兩個人轉眼間就交換了上百招。

  不過這種瘋狂的速度只持續十幾秒,拉佩就喘著粗氣停下來,他的魔力已經耗盡,體力也快到極限。

  「你這樣可不行。」瑟琳娜搖了搖頭。

  「我很快就會恢復的。」拉佩對於自己的恢復力還是挺有自信。

  「需要多久才能恢復?半個小時?」瑟琳娜用揶揄的口吻問道:「每隔半個小時和我交手十幾秒鐘?這樣的效率……」說著,她朝著拉佩直搖頭。

  拉佩很鬱悶,好在他早就有辦法,過兩天就讓佛勒幫他製造不死侍僧。

  一想到不死侍僧,拉佩忍不住問道:「你瞭解我們人族的歷史嗎?」

  「知道一些,不過我不是先知,也不是智者,我的職責是戰鬥,而不是傳承知識,所以知道的東西很有限。」

  原本拉佩就沒抱太大希望,隨口問道:「我想知道太陽帝國的歷史,你們有沒有關於那個時代的記載?太陽帝國是怎麼滅亡的?」

  讓拉佩意外的是,瑟琳娜居然知道,立刻說道:「當然是因為戰爭。」接著又加一句:「不只是你們人類,大部分有智慧的生命建立的國度,最後都是毀於戰爭。」

  「是什麼樣的戰爭?」拉佩感到好奇。

  瑟琳娜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好像一開始是內戰……我忘了是誰和誰開戰,只知道最後是兩敗倶傷,然後北方的獸人部落看到有便宜可佔,就大舉入侵,因為你們人類在內戰中拼光實力,一開始根本抵擋不住獸人的攻擊,眼看著人類就要滅亡,當時你們人類的王做出一個不顧一切的決定,他把所有的臣民都變成亡靈,組建一支規模非常恐怖的亡靈大軍,之後又打了好幾十年,最後有些獸人部落打不下去,也不想再打,於是有的返回北方,有的則躲進群山,剩下的獸人部落根本不是對手,被殺了個乾乾淨淨。那支亡靈大軍乘勢反擊,進入北方冰原,之後的一個世紀,整個北方幾乎沒有任何活著的東西。」

  拉佩靜靜地聽著,他沒想到太陽帝國的結局居然是這樣,這想必就是人類歷史空窗期的真相,肯定不只他一個人知道真相,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有智慧的種族,比娜迦一族壽命更長的不在少數,他們肯定也知道這段歷史,而和其他智能種族有接觸的人也絕對不只他一人,一定有其他人亦問過類似的問題。

  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大家都隱瞞了那段歷史。

  「那些亡靈最後怎麼了?」拉佩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屍體總是會腐爛,骨頭也終究有一天會腐朽,經過幾個世紀後,大部分亡靈都已經朽爛不堪,極少數的一部分成為不朽者,進入長久的沉睡,它們每隔幾個世紀偶爾會甦醒一次。」

  瑟琳娜說到不朽者的時候,口氣似乎有些不屑。

  「你遇到過?」拉佩問道。

  「沒有。」瑟琳娜搖了搖頭,緊接著說道:「不過我和你提過的那個僧侶,曾經遇過一個不朽者,那是他的朋友最先發現的,於是他的那個朋友召集了十幾個人,把那個不朽者幹掉。」

  拉佩大吃一驚,瑟琳娜的實力他很清楚,那個武僧可以和瑟琳娜打成平手,實力可見一斑,而那個武僧的朋友肯定也不會差到哪裡,十幾個這樣的人才能幹掉一個不朽者,不朽者的強大已經超乎他的想像。

  這一剎那,拉佩感到灰心喪氣,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實力的提升似乎根本沒有盡頭,強者之上還有強者。

  好半天,拉佩問道:「為什麼要幹掉那個不朽者?只因為它是亡靈?」

  「因為利益。」瑟琳娜的回答非常簡單,緊接著她一臉鄙視地說道:「你們人類就像蝗蟲,生育能力極強,數量眾多,還特別貪婪,時時刻刻都在吞噬各種資源。自從你們成為陸地上的主宰,各種資源就漸漸枯竭,以前算不上稀奇的東西,現在變成稀有之物。那些不朽者所在的年代,人類剛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所以手裡的好東西不少。」

  拉佩明白了,原來是衝著「財寶」去的,不過對瑟琳娜的嘲諷,他並不以為然。

  人類之所以能夠主宰這個世界,靠的並不是自身的力量,而是藉助外物,因為沒有堅硬的甲殼和厚實的毛皮,所以人類不停改良護甲;因為沒有鋒利的爪子和尖銳的牙齒,所以人類發明越來越有威力的武器。

  其他的智慧種族也有發明創造,不過他們把發明創造交給那些頂尖人物去做,因為那些頂尖人物對法則、對這個世界的本源有著深刻的理解,他們很少失敗,對材料的利用率很高。

  人類就不同,每個人都可以發明創造,而發明創造總是伴隨著大量的失敗,用其他智能種族的目光來看,就是浪費材料。但這恰恰是人類進步的根源,人類就是在這種浪費中迅速成長。

  到處是試管、燒瓶,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怪異的味道,原本應該是嶄新的桌子已經被腐蝕得坑坑窪窪,還有一些地方被燻黑。

  佛勒的實驗室給人的感覺永遠是混亂、骯髒、破舊,不過拉佩卻很喜歡這裡,因為在此他可以感受到人類強大的根源。

  優雅的精靈不會去研究亡靈,暴躁的矮人不會去研究魔法,娜迦一族倒是沒有任何禁忌,但是娜迦不會去研究冶煉和鍛造,只有人類對各個領域都感興趣。

  「你怎麼有空過來?」佛勒看到拉佩進來,不由得問道,不過他的注意力始終沒有離開手中的試管。

  「我讓你研究的東西,搞得怎麼樣了?」拉佩直接問道,他和佛勒沒必要兜圈子。

  「你讓我研究的東西?」

  佛勒放下試管,仰頭看著天花板,過一會兒又撓了撓頭。

  拉佩翻著白眼,沒好氣地提醒道:「就是煉製不死侍僧的方法。」

  「原來你指的是這個!」佛勒一拍腦袋,緊接著他朝向旁邊一個助手喊道:

  「你幫我把這個實驗繼續做下去!」

  說完,佛勒拉著拉佩出了實驗室。

  實驗室旁邊就是佛勒的書房兼臥室,以前因為是一幢樓,本身就有書房和臥室,但現在是在船上,所有空間全都由佛勒分配,他當然不會把寶貴的空間浪費在「沒用」的地方,所以實驗室佔據八成的空間,住的地方就變得很小--這就是佛勒的風格。

  佛勒在書架上翻找起來,很快他就找到需要的東西,那是厚厚的一疊實驗報告。

  「我看不懂,你只要告訴我能不能成功就行。」拉佩根本沒接過報告,直接問道。

  「當然能夠成功,我已經解析了那套煉製方法,然後用現在的煉金術重新構建煉製過程。」佛勒非常得意地道。

  「難度大嗎?成功率又是多少?」

  拉佩對於煉金術多多少少還是瞭解一些,雖然他早已經放棄。

  「難度不大,那畢竟是遠古時的技術,雖然中間有過斷層,不過人類發展了三千年,這麼漫長的時光不是白過的。」

  佛勒只有在談到技術的時候,看上去會顯得比較正常,他揮了揮手中的報告,說道:「煉製不死侍僧的原理其實很簡單,其中的關鍵就是一種稱為源血的東西。」

  「源血?很珍貴嗎?」拉佩問道,他不由得擔憂起來。

  「就是你那隻跳蚤散開後類似黑煙的物質,不知道遠古時代的人最初是怎麼得到的?」

  原本佛勒想過要深入研究源血的本質,但是很快就放棄,因為他發現源血是某種法則的產物。

  源血肯定出自傳奇強者之手,是他們在探索世界的本源、研究法則的本質時的副產品。

  事實上,最初的煉金術士就是那些傳奇強者,煉金體系的完善同樣也是探索世界的本源、研究法則的本質的副產品。

  「那就沒問題了。」拉佩鬆了一口氣。

  「另外還有一些材料,在遠古時代或許很容易弄到,現在就難了。」佛勒抽出一張清單。

  拉佩看了清單一眼,頓時臉色有些變,他狐疑地看著佛勒,好半天問道:「你不會把不相干的材料塞進去吧?」

  對於佛勒的人品,拉佩並不是很放心,佛勒當初坑過烏迪內斯,拿了那位走私商人的材料用來進行自己的實驗,肯定也會這樣對他。

  「我怎麼可能……」佛勒怒瞪著拉佩。

  拉佩淡淡地說道:「安德雷。」

  佛勒頓時感到洩氣,有安德雷在,想耍滑頭都不可能,他只得拿起一枝鉛筆,在清單上隨手劃起來。

  拉佩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佛勒居然一口氣劃掉三分之一,而且全都是最昂貴的材料。

  佛勒的腦子果然有問題,連拉佩也敢坑,而且坑得這麼狠。

  另一個讓拉佩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不死侍僧的造價太昂貴,就算劃掉這麼多東西,大致估算一下,煉製一個不死侍僧也要十幾萬比紹。

  而拉佩要煉製五個不死侍僧,那就是接近七十萬比紹,怪不得太陽帝國最強盛的時期,不死侍僧的數量也沒超過一百名,這玩意簡直就是用黃金堆成的。

  「有沒有辦法把成本降下來?」拉佩皺著眉頭問道。

  「可以。」佛勒沒有絲毫猶豫,道:「只要降低要求,放棄崩解重組的能力,再放棄超快的速度,還有放棄……」

  佛勒的話還沒說完,拉佩就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因為如果放棄這些,還是不死侍僧嗎?不就成了普通的亡靈?

  「只放棄詛咒能力呢?」

  拉佩有些不甘心,詛咒光環雖然有用,但是和其他能力相比就差得多。

  佛勒想了想,隨手又劃掉幾種材料。

  「算了,還是保留吧。」拉佩輕嘆一聲,這幾種材料加起來也就兩三百比紹,為此放棄一種非常有用的能力,顯然不太值得。

  「如果給你材料,什麼時候可以把這東西造出來?」拉佩問道。

  拉佩並不為材料擔心,時代在進步,以前想要找某種珍稀材料,絕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天知道他要的材料會躺在哪個魔法師的地窖裡?

  現在就不同,需要什麼材料的話可以從魔法協會購買,如果魔法協會也沒有,還可以發出懸賞,看看其他魔法師有沒有這種材料,一般來說,總能夠得到滿足,區別就在花費的代價有多大?

  佛勒想了想,說道:「半個月。」

  突然佛勒像想起什麼似的,緊接著道:「不過有件事你得先解決,不死侍僧是一種靈體,除了源血,還需要靈魂,最好是烈度很強的靈魂。」

  「你直接說,想要凶靈、惡靈或者怨靈不就行了?」拉佩翻了翻白眼。

  魔法協會是光明正大的地方,當然不會允許交易怨靈,事實上大部分怨靈都是人為製造的。

  想要製造凶靈非常簡單,抓一批人讓他們互相廝殺,最後總能夠留下幾道凶靈,製造怨靈也容易,抓一個可憐人,不停地折磨他,把他折磨至死,痛苦和憎恨會讓他死後變成怨靈。

  因為過程太過殘忍,所以製造凶靈或怨靈等,一向在禁止之列。

  不過拉佩的手裡恰好有幾道怨靈,那是他在馬內的時候,從黑魔法師的市場裡買的,但他手上的怨靈沒有五道這麼多,好在他知道到哪裡去找要的東西。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8-13 12:58 PM

【第九十五話】 收割

  四周的牆壁長滿青苔,空氣中散發著一股發霉的味道,除此之外還有鐵鏽味和腐臭味,耳邊隱約可以聽到流水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吱吱的老鼠聲。

  這是一座監獄,一座陰暗的水牢。

  此刻水牢裡沒水,還沒到漲潮的時候。

  這座牢房建造在海邊,漲潮的時候,水位就會上漲,整間牢房就會泡在水裡。

  不過水位並不高,只到膝蓋的部位。漲潮時的水冰冷刺骨,等到水退下去後,被風一吹,身體又會冷得發抖。

  雖然說是牢房,實際上這個地方和絞索架、斷頭台沒什麼兩樣,甚至比它們更加可怕、更加惡毒。

  只聽一陣鎖鍊的碰撞聲響,水牢的大門打開,一個人走進來。

  那是拉佩,此刻他又恢復回塔倫路上的模樣,臉型輪廓沒變,但是看上去有二十幾歲。

  水牢裡靜悄悄的,裡面的人全都在等死,對外界的一切早已經沒了反應。

  拉佩在那些茫然無神的囚徒間走著,他的目標是最裡面角落的人。

  在水牢的最裡面躺著一個滿頭白髮,臉上滿是鬍渣,身上穿著單薄的襯衫,骨瘦如柴,已經出氣多過進氣的人。

  「貝內爾子爵。」拉佩輕聲喊著那個人的名字。

  貝內爾子爵睜開眼睛,他看著拉佩,好像完全不認識拉佩似的。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他知道貝內爾子爵因為悲傷過度,腦子有些不靈光。他們分開不過一個星期,卻像經歷了幾個月之久,一切都變了。

  正如拉佩預料的那樣,這些人大多沒能走過最後的一百公里,在這段不算太長的路途中,他們遭遇了十幾波強盜,大部分人慘死在路上。

  貝內爾子爵的車隊倒是逃過搶劫,可惜當他們好不容易到達德文尼,等候著他們的卻是無盡的苦難。他的妻子死了,臨死前還遭到姦污,他親耳聽到妻子的哭喊,孩子也被帶走,雖然生死不明,但是他知道凶多吉少。

  此刻,貝內爾子爵的心早已經充滿痛苦、悔恨和絕望。

  「你想出去嗎?」拉佩問道。

  貝內爾子爵仍舊是一副茫然的眼神,好半天他微微抬了抬手,有氣無力地問道:「我家還有什麼人活著嗎?」

  拉佩遲疑片刻,最終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不想撒謊,沒人活著,不只你們一家,其他幾家也一樣。」

  「那我還有什麼必要繼續活在人世間?忍受孤獨和痛苦嗎?還是永遠活在悲傷和自責中?」

  貝內爾子爵突然間有了一些活力,很顯然這是迴光返照。

  之前貝內爾子爵心喪若死,但是始終吊著一口氣,不願意死去,就是因為心裡還有那麼一絲幻想,但現在最後一點希望也已經破滅。

  「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當時那樣絕情,恨我不講情面?」拉佩問道。

  「不,我一點都不恨你,如果要恨,我只會恨我自己,那是我的選擇,而且我不只錯了一次,還錯了第二次,我不該去德文尼,那是我最大的錯誤。如果我們再往前走幾十公里,前往塔倫的話,就不會發生後續的那些事!」貝內爾子爵大哭起來。

  貝內爾子爵真的很後悔,當初他猶豫過,但是最後他選擇德文尼,因為他賭氣,不願意看到拉佩,沒有想到最後會是這樣一個結果,所以他覺得是自己葬送了全家。

  「你還有什麼要求嗎?我儘可能幫你辦到。」拉佩問道。

  聽到這番話,貝內爾子爵狂笑起來,漸漸的笑聲變成哭嚎,不知不覺中神情變得異常猙獰。

  「我要報仇,你能幫我這個忙嗎?」貝內爾子爵用盡力氣問道。

  「怎麼報仇?把德文尼的居民全都殺光?把曾經搶劫過你們的那些強盜全部殺死?」拉佩不會輕易做出承諾。

  「你不是一個黑魔法師嗎?你可以把我變成像無頭騎士或者骸骨兵之類的東西,就像那個整天穿著鐵甲,臉從來都不肯露出來的傢伙……聽說他活著的時候是大騎士。我沒這個本事,不過殺一般的人應該沒什麼問題。」

  貝內爾子爵已經不只是猙擰,他的神情看上去充滿瘋狂,他要報仇,還要親自報仇。

  「如果這就是你的願望……我可以滿足你。」

  拉佩來的目的就是想把貝內爾子爵轉化成亡靈,不管是凶靈還是怨靈都可以,一道充滿憎惡、憤怒和悔恨,同時又自願為拉佩所用的亡靈。

  事實上,為了達到目的,拉佩動用了一些手段,從他進來的那一刻起,就給這座水牢釋放一道迷亂術,讓他說話的聲音裡還帶有催眠的效果。

  「太感謝你了。」

  貝內爾子爵一臉滿足地躺下來,然後他的臉變得僵硬,雙眼也失去神采。

  此時,一道朦朧又黯淡的虛影從貝內爾子爵的身上飄起來,虛影的輪廓隱約可以看出和貝內爾子爵很像,但是五官卻模模糊糊。

  這是一道怨靈,貝內爾子爵最後化為怨靈,這說明他心中更多的是悔恨,而不是仇恨。

  拉佩取出一隻玻璃瓶子,貝內爾子爵化成的怨靈一下子飛進去,瓶子裡有一團五顏六色的光霧,這團光霧時而會浮現出一張扭曲的面孔,當這道怨靈飛進去後,裡面就多了一張面孔,一張滿是痛苦和自責的臉。

  就在拉佩到處收割冤魂時,在離塔倫不遠的地方,一群人正吵得面紅耳赤。

  「你根本沒有按照計畫進行,你應該奪取炮台、佔領市政廳,但是你什麼都沒做!」

  「為什麼單單指責我?按照計畫,要等到那個老傢伙發表聲明後,才輪到我動手,你們派了六個手下過去,結果呢?那六個人只是裝模作樣擋了那小子一下,隨即就溜了,你居然還敢指責我?」

  「你們兩個人不要再爭吵了,在這件事上誰都沒錯,我們低估那小子對塔倫的掌控能力,沒想到他的情報網如此嚴密,更沒想到他的那些探子工作效率會這麼高,現在我們需要做的是重新制定一個新的方案。」

  「再好的方案也要能夠執行才行,現在的塔倫到處都是那小子的眼線,想要讓我先動手,那是絕對不可能,只有你們從外面施壓,把他的注意力調到外面,我才能找機會裡應外合。」

  「開什麼玩笑?塔倫是一個突出的海角,北部是群山,只有東、西兩條路可走,易守難攻,如果裡面不亂,就算調十萬名軍隊也別想把這座城市打下來。」

  爭吵的人中有一人就是賈克卜。

  身為拉佩的老對手,賈克卜做事非常謹慎,雖然他和杜瓦利派的人商量裡應外合,卻始終沒有動手,甚至還把所有手下召回來,關在營地裡,不像杜瓦利派的人到處串聯,還收買了幾百個工人,給拉佩製造一大堆麻煩。

  正因為如此,杜瓦利派被一網打盡,賈克卜卻一點事都沒有,就算拉佩知道他不安分,也找不出藉口收拾他。

  「別再討價還價了!」賈克卜突然大喝一聲:「我現在很懷疑這次行動是否能夠成功?我們這邊早就做好準備,但是你們呢?你們承諾的軍隊呢?所謂的國民自衛軍只是一群臨時召集的市民,連武器都沒有,所謂的訓練就是讓他們扮成強盜去搶劫,效果倒是不錯,但是我沒有看到戰鬥力方面的提升。」

  「軍隊會有的,南方艦隊正在重建。」一個胖子硬著頭皮爭辯道。

  「重建?據我所知,沙利爾的市民全被那小子手下的一個女人控制,你們的招募公告貼出去一個星期,居然只有幾百個人報名,這也叫重建?」賈克卜噴了胖子一臉口水。

  胖子滿臉慚色,不知道如何辯解,幸好旁邊有一個中年人站出來打圓場。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卡利昂上台後,立刻把造船廠、造炮廠之類的一大堆工廠送給那小子,一起送出去的還有上千名技師和一萬五千個工人,這幫人的家屬還有他們的親戚加起來就佔據沙利爾大部分的人口。那小子又不在乎錢,沙利爾的市民早已經被他收買。」中年人說道。

  看到有人幫自己說話,胖子來了勁,道:「我們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正在周邊幾座城市招募人員,效果還不錯,已經招募了兩千多名水手。」

  賈克卜轉過頭,他已經沒興趣多說,他又不是不內行的文官,胖子只說水手,卻沒提士兵,顯然沒人願意當兵,這還打個屁仗?

  再說,重建南方艦隊是為了攻打塔倫,之前的計畫也清清楚楚,這一次是從陸上進攻,需要的恰恰是士兵。

  賈克卜有些後悔,當初沒有仔細打聽就上了這艘賊船,如果早知道周圍都是一群豬隊友,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插手,甚至更有些懊悔來這裡,因為這群人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

  就在這時,賈克卜看到一個副官模樣的人匆匆忙忙地走過來,徑直走到胖子身邊,在胖子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頓時胖子的臉色變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剛才替胖子開脫的中年人問道。

  如果開口的是賈克卜,胖子絕對不會回答,但是他沒辦法不給中年人面子,猶豫了半天,只得說道:「澤克亞人暴動了,他們在安圖雷特、班伯頓兩個地方先後暴動,不但殺人搶劫、姦淫婦女,還滿城放火,安圖雷特被燒掉大半,班伯頓則被燒掉四分之一,這幫澤克亞人還朝著周邊的城市進發,似乎還嫌搶得不夠。」

  「那不是很好嗎?我們愈發師出有名了。」某座城的代表興高采烈地說道。

  胖子氣得鼻子都歪,罵道:「好個屁!暴動的不是從澤克亞逃出來的那些貴族,而是那小子交出來的俘虜,他們之所以暴動,是因為安圖雷特和班伯頓兩地的市政當局不給他們住的地方,食物供應也不夠,他們想回去,因為澤克亞那邊還有他們的老婆、孩子,也想要點乾糧,結果那兩個地方的人仍舊不同意,他們就暴動了。」

  胖子異常憤怒,他怒的是安圖雷特和班伯頓的官員,給點乾糧是會死啊?連這都要摳門,結果逼得那些澤克亞人狗急跳牆,把兩座城毀了。

  此刻胖子也有賈克卜剛才的感覺,他覺得身邊都是一群豬隊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不好,這件事一旦鬧起來,肯定有人會藉機翻案。」

  中年人的腦筋動得很快,立刻就猜到接下來會有什麼麻煩。

  那群逃亡的貴族若被定性為暴徒,上面才能順理成章地下令討伐,但是現在暴徒的角色換成那些平民,那麼逃亡的貴族就成了受害者,討伐令就必須撤銷。

  中年人還想到一件事,不由得嘟囔道:「最先的那份討伐令……」

  胖子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慌亂的神色,他朝著中年人不停使眼色。

  中年人當作沒看見,他只求自己能夠從其中脫身。

  中年人的表演顯然非常成功,賈克卜立刻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他人也都緊盯著中年人,這裡有三十幾個人,都是塔倫周邊城市派出的代表,他們原本對這次討伐行動很感興趣,但是現在局勢變得越來越不明朗,眾人全都有退出的念頭,現在看到胖子這副模樣,顯然另有隱情,大家當然要抓住不放,把隱情逼出來。

  胖子當然不會開口,中年人遲疑半晌,咳嗽一聲,說道:「上面總共發過兩張討伐令,第一張討伐令是在澤克亞大火燒起來後幾個小時簽署的,時間是在深夜……」

  中年人故意停頓一下,看了胖子一眼,這才繼續說道:「我當時覺得有些奇怪,事後向幾個認識的國民代表發了消息,詢問這件事,他們說那天晚上並沒有召開緊急會議,也沒有查到簽發那份討伐令的紀錄。」

  「你……你有什麼證據說這樣的話?」胖子急了。

  那些代表全都傻了,他們從來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按照中年人的說法,這份討伐令居然是假的,這樣一來問題就大了,正是第一道討伐令給那些澤克亞事件定了調,如果第一道討伐令是假的,那麼這起事件根本就是一場陰謀。

  此刻最感到震驚的就是賈克卜,愈發慶幸自己沒有亂動。

  「我還有點事,如果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我就告辭了。」一位代表站起來,也不等其他人響應,轉身就走有第一個人,就會第二個、第三個人,轉眼的工夫開會的人就走了不少。

  「混蛋!」看著一輛輛離去的馬車,胖子不由得破口大罵,心裡充滿憤怒。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胖子也只得坐上自己的馬車悻悻地離開。

  胖子走了,他並沒有注意到那些前來開會的人都沒有走遠,那些人的馬車繞了個圈子,在幾公里外的一座山窪處重新聚集起來。

  一下馬車,其中一位代表立刻衝著中年人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黨派鬥爭嘛。」中年人訕笑道:「聽說這一次是賓尼派在暗中搗鬼,一方面他們和那小子有仇,另外一方面他們也是為了替內閣製造麻煩。」

  「那麼我們算什麼?」那位代表怒道。

  中年人苦笑一聲,反問道:「馬內的人什麼時候在乎過我們的想法?」

  「怪不得你一上來那麼起勁,後來卻推三阻四,原來早就知道其中有問題。」另外一位代表恍然大悟。

  其他人還好,賈克卜的腦門上卻已經暴起青筋,他替那些被絞死的人感到不值得,原來這幫人根本就不是什麼豬隊友,大家都有各自的心思。

  不過轉念間,賈克卜又變得心平氣和,因為他也有事瞞著其他人,現在那件事倒是可以透露出來。

  賈克卜也是一個不錯的演員,他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猛的一拍大腿,叫道:「怪不得那小子一點都不在意!據我所知,這段日子他和那些大師都忙著修練,我本來以為這是假象,為的是麻痺我們,現在看來他暗中早有佈置。」

  「你怎麼不早說?」一個代表埋怨道。

  賈克卜並沒有回答,而是看著中年人,顯然對方同樣有很多事沒說。

  中年人在沉思,過了片刻才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澤克亞人的暴動肯定和他有關,怪不得當初他那麼爽快地把俘虜放了。」

  旁邊的人也恍然大悟,道:「肯定是這樣,那小子手底下有一個專攻精神魔法的大魔法師,他又是一個精通藥劑、下毒和詛咒的黑魔法師,此外他的手底下又有一群神出鬼沒的探子,而安圖雷特和班伯頓的市政當局又是一堆白痴,再加上那些澤克亞人殘忍暴虐的天性,這些條件湊在一起,不出事才有鬼呢!我甚至懷疑放火的並不是澤克亞人,而是他的手下。」

  「這可怎麼辦?」有人慌了。

  「還能怎麼辦?回去後管好自己吧。」

  中年人捏了捏太陽穴,他現在頭很痛。

  「什麼意思?」

  其他人可沒有中年人這樣的智商,包括賈克卜也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我的意思就是南部也要亂了,澤克亞人的暴動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會波及到別的城市,中部發生的一切很快就會在咱們這裡重現……不過,塔倫應該不會亂,那小子肯定早已經做好準備。」中年人嘆道。

  眾人呆愣愣地站在那裡,他們明白了,一旦亂起來,大家肯定只圖自保,誰還會想到連手討伐他?就算那道討伐令不撤銷,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緊接著眾人感到一陣心悸,安圖雷特和班伯頓的慘況眾人全都親眼所見,誰都不希望自己的城市也變成那樣,但是此刻誰都不敢說自己能夠阻止慘劇發生。

  「或許替他找個目標?」中年人提議道。

  周圍的人有明白的,也有腦子比較遲鈍、沒有猜出意思的。

  「你是指那位?」賈克卜朝著胖子離開的方向指了指。

  眾人頓時連連點頭。

  拉佩有不少優點,但是絕對沒有寬宏大量這一條,此刻他絕對是要報復了,最好讓他把南方艦隊訂為第一目標,那麼他們就能暫時鬆口氣。

  時間一天天流逝,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沙利爾和南方艦隊,甚至包括胖子也覺得拉佩會來報復,所以一回到南方艦隊就立刻加強戒備。

  為了防止之前沙利爾市民暴動的事再一次發生,胖子下令在營房的外圍建造一圈工事,幾十門火炮對著門口,同樣他也擔心拉佩會從海上發起進攻,港口外面的炮台也時刻做好準備。

  可是班克納特群島始終沒有動靜,反倒是南方的局勢變得越來越惡劣,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推倒一張,其他骨牌也會跟著倒下來。

  一開始暴動的確只有那些活不下去的澤克亞人,不過很快範圍就擴大,被燒掉房子卻得不到救濟的人也加入暴動的行列,然後就是地痞、無賴、流氓、小偷,一個星期後暴動的隊伍進一步擴大,那些原本搶劫過往車隊的強盜也加入暴民的行列。

  搶劫的對象一開始是貴族,反正大家對貴族都不待見,沒人會替他們說話,也沒人願意保護他們。不過隨著暴動變得越來越頻繁,那些有錢人也成了搶劫的目標,甚至有些地方連搶劫他們的口號都有了--打擊奸商,平抑物價。

  各地物價飛漲,所有人都深受其影響,生活越來越艱苦,大家的心中都充滿憤怒,正需要一個發洩的對象。

  而那些官員也在為此煩惱,現在看到有人幫他們背這口黑鍋,乾脆袖手旁觀,任憑暴動愈演愈烈。

  那些真正的聰明人當然知道這樣下去非常危險,可惜他們無能為力。

  所有這一切的背後,都有一雙雙無形的手在暗中撥弄。

  此刻的要塞島上顯得異常熱鬧,在那座巨大的苗圃中,正中央的會議室裡,拉佩正在聽取眾人的匯報。

  匯報的人是漢德:「我的人發現,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六批人馬在暗中活動,

  其中最活躍的就是各地的賓尼派成員,他們的目的很明顯--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替現任內閣製造麻煩;

  第二批人馬非常神秘,也非常專業,我懷疑他們是原秘密警察的成員,不過都是底層分子,不知道他們是接受誰的命令,也可能是自己在做;

  第三批是神殿的人,各座神殿都有,其中又以光明神殿最起勁,他們一邊製造混亂,一邊開放神殿,讓那些被搶劫的人居住,並且給他們工作,順便拉攏他們成為信徒;

  第四批是一群澤克亞人,是那群俘虜,他們當中也有聰明人,知道只憑自己肯定不可能成氣候,必須讓更多人亂起來;

  第五批同樣也是澤克亞人,不過是席爾瓦子爵的手下,他顯然也有些不甘寂寞,偷偷組建一個政黨,主要以澤克亞逃出來的那些貴族為主;

  第六批最有意思,一開始我以為是些散戶、是有不同想法的野心家,但是後來發現他們的背後都隱然有國外的背景……」

  漢德唸著報告,他並不是完全按照上面的內容朗讀,而是不時看拉佩一眼,如果拉佩露出感興趣的神情,他就會說得仔細一些,要不然就一語帶過。

  「各國的探子就別去管他們了,既不要和他們接觸,也不要得罪他們。」拉佩暫時打斷漢德的發言。

  「我明白了。」漢德連忙答應,繼續說道:「有這麼多勢力暗中幫忙,這段日子的效果很不錯,現在至少中、南部的貴族們全都感覺到很不安全,都成群結隊地往這邊逃……」

  拉佩揮了揮手,再一次打斷漢德的話,轉頭朝著費德里克問道:「島上還有足夠的地方給他們嗎?」

  天堂島原本是漢德、弗雷多、維恩共同管理,但是重新劃分權力後,就歸費德里克管轄。

  「我已經在開發二號島嶼和三號島嶼。」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二號、三號全都是天堂島周邊的島嶼,今後天堂島會成為主島,包括行政區、商業區和貴族區,居住區會漸漸挪到周圍的那些島上。

  這樣的安排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避免底下的人互相串聯,就算有人暴動,他們也只能在一座島上鬧,轉眼就會被撲滅。

  拉佩朝著漢德點了點頭,漢德繼續他的匯報。

  今天是星期一。每個星期一,拉佩他們都會碰一次面,匯報上個星期的工作,順便安排這個星期的任務,早在去馬內之前,拉佩就已經這樣嘗試,現在被固定下來。

  漢德的匯報持續半個小時,接下來輪到西爾維婭,就在這時,女獵人夏麗走進來,走到拉佩耳邊低語一陣子。

  拉佩瞬間眼睛一亮,他一下子坐直身子,朝著夏麗說道:「讓你的人盯緊鴿子棚,一旦有消息,第一時間和我聯絡,就算我睡著也要把我叫醒。」

  「我明白。」夏麗點頭說道,吉雅的死讓所有的人都明白一點,有些事耽誤不得。

  拉佩揮手讓夏麗退下,轉頭說道:「有一個好消息,德文尼議會剛剛宣佈,從即日起,十六種商品的價格由政府確定。」

  底下一陣哄然。

  「限制物價的法令終於出來了。」

  「等了這麼長時間,總算可以動手。」

  「其中還有我的一分功勞呢!」

  底下的人吵吵鬧鬧,不過有一點相同,每個人都是一臉喜色。

  一旦有了榜樣,別的城市就會跟風,而地方頒出限價法令,就等於把內閣架到火堆上烤,如果內閣也跟著頒布限價法令,那就意味著內閣輸了,內閣會名譽掃地、失去威望,但如果內閣態度強硬,宣佈德文尼議會的決定無效,就會和地方勢力對立,也會失去城市居民的擁護,其中也包括馬內的市民,可是如果內閣選擇無視,同樣也是一個糟糕的抉擇,意味著他們將失去對地方上的控制。

  「圈地計畫終於可以啟動了!」漢德急不可耐地喊道。

  所有人都看著拉佩,拉佩看上去在沉思,實際上他正在和比格•威爾商量這件事,過了好半天,他才抬起頭說道:「不急,等更多城市頒布限價法令,同時也等內閣做出反應。」

  眾人全都感到有些洩氣,氣氛頓時變得低落起來。

  「那麼我們現在做什麼?」

  保羅和瓦蒙是僅有的兩個還算平靜的人,保羅不懂政治,也不想插手這些事,所以一直以來他只是管好自己的攤子,瓦蒙則只對軍事感興趣。

  「啟動圈地計畫還太早,但是另外一個計畫卻可以開始。」拉佩說道。

  「什麼計畫?」眾人來了精神。

  「暮色計畫。」拉佩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眾人頓時眼睛一亮。

  所謂的暮色計畫就是黑吃黑,暴亂者也分等級,弱者永遠處於底層,他們得到的最少,搶來的東西要嘛上貢,自己只留下很少一部分,要嘛被別人搶劫,所以搶來的東西最後都集中在一小部分人手裡。此時豬養肥了,可以殺了。

  「漢德,給你三天的時間,列一份清單出來。」拉佩命令道,緊接著他轉過頭,道:「西爾維婭,這次的行動由你負責,儘可能做得漂亮一些,我不想看到任何一個目標被遺漏,也不想看到你弄出太大的動靜。」

  「我已經做好準備。」西爾維婭挺胸說道,她要證明自己不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差。

  拉佩對西爾維婭的表現非常滿意,要知道,他讓自己的女人負責這次行動肯定會讓一些人不滿,因為這次行動的油水太足。

  漢德在一旁提醒道:「其中有幾個勢力不容易對付。」

  「有大師級人物?」拉佩並不感到意外。

  大師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塔倫是一線城市,都有像賈克卜這樣的大師坐鎮,比塔倫大的城市還多著呢。

  大師也不是各個都無慾無求,這樣的大師確實有,像傑克、安德雷都是,但是奸詐、貪婪的大師同樣不少,比如賈克卜,又或是在加姆沙爾的時候,拉佩遇到的那個大師。

  「暴亂者裡至少有五個大師,還有不少高階魔法師,至於高階騎士、高階刺客之類的人物就更不用說。」漢德說道。

  「專門列一份清單出來,這些人由我親自對付。」拉佩看上去很平靜,內心中卻有些躍躍欲試。

  這段日子,拉佩整天都在挨揍,不是臉上被劍身狠狠的抽一下,就是整個人被打飛出去,雖然實力提升得很快,但是總感覺很窩囊,他需要發洩。

  同時,拉佩也需要實戰,需要驗證一下自己的實力。

  除此之外,拉佩還要試驗新的分身。三天前,佛勒成功地煉製出第一具不死侍僧。

  在塔倫北面一百二十公里的地方有一片山嶺,這裡離德文尼不遠,離安圖雷特和班伯頓也很近,前者是很多貴族逃亡的終點,而後兩者是澤克亞人暴亂的發源地。

  此刻這片山嶺自然而然地成為強盜和暴徒聚集的地方,方圓五十多公里的群山中藏著一百七十幾股盜匪。

  整個南方也就只有三百多股盜匪,而這片山嶺就佔據了三分之二。

  和往常一樣,傍晚時分山嶺間升起一縷縷炊煙,隔著幾座山頭就有一縷炊煙。

  在一座山頭上,幾雙眼睛正盯著對面山頭上的一片炊煙。

  「那就是最大的強盜團,首領叫査理•貝爾蒙,他很少出手,不過一旦出手就要人命,有好幾個高階魔法師死在他的手裡,所以我猜測他可能是大師。」漢德低聲說道。

  拉佩一邊聽,一邊仔細地觀察那座營地。

  那是一座臨時搭建的營地,只有一道壕溝和一片木質圍牆,不但簡陋,而且鬆散。

  這一切實在太反常,居然連警報結界都沒有,一個有大師級人物坐鎮的營地,不可能連魔法師都沒有。

  「要嘛這個叫查理•貝爾蒙的人從來都不在這裡,只有搶劫的時候才會出現,這個強盜團只是一個幌子,要嘛這座營地另有蹊蹺。」拉佩低聲說道。

  緊接著,拉佩轉頭向旁邊一個人問道:「你感覺到財寶的蹤跡嗎?」

  拉佩的旁邊站著一個身著教士服飾的光頭胖子,正是幫過拉佩兩次忙的預言師,為了這次行動,拉佩把他請了過來。

  預言師輕輕地展開手裡的書卷,書捲上原本一片空白,轉眼間浮現出一幅圖,是一幅線描畫,從上往下的俯視圖,在中間稍微偏左的地方有一顆黯淡的紅點。

  預言師朝著紅點戳了一下,書捲上的影像開始放大,轉眼間放大十幾倍,連灌木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傢伙真的很會藏東西,他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把那些財寶藏在這座山的中央。」預言師笑道。

  「把財寶藏在山體裡的辦法實在太多。」拉佩毫不在意地說道:「地底行走、岩石穿行或翻轉門,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鑽個小孔,把財寶一件件扔進去。」

  「別一本正經的,有點幽默感。」預言師嘻嘻哈哈地說道。

  拉佩看了預言師一眼,神情木然地問道:「你能幫我找到那個叫査理的人嗎?」

  預言師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指在書捲上劃了兩下,但書捲上一點反應都沒有。

  預言師嘖了一聲,嘆道:「這傢伙用的肯定是假名字。」

  「也許是你的境界太低。」拉佩諷刺預言師一句,這就是他的幽默感。

  拉佩和預言師已經打過不少交道,因此摸透預言師的脾氣,所謂心寬體胖指的就是這種人,偶爾和預言師開個玩笑沒關係,反倒能增進感情。

  「怎麼可能?就算他的境界超過我太多,至少也該有點反應,頂多很模糊。」

  預言師嚷嚷道。

  「他或許不在這裡。」漢德插嘴道。

  「如果不在的話也會有反應,邊緣會有紅光,你的老闆很清楚這一點。」

  預言師的脾氣確實不錯,換一個人肯定不會搭理像漢德這樣的小人物。

  「你能不能幫我査一下,方圓一公里內有沒有大師級人物?」拉佩問道。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次預言機會,你可得想好了。」預言師沒有急著動手,而是提醒道。

  「我知道。」拉佩淡淡地說道。

  預言師不再說什麼,低頭在書捲上劃起來,幾秒鐘後,書捲上亮起一片紅光,紅光朦朧又黯淡,範圍也很廣,而且呈不規則形狀,顯然對方有辦法屛蔽預言術的力量,但是有紅光就已經足夠。

  「有。」預言師的臉上多了一絲微笑。

  這邊只有預言師、漢德和拉佩三個人,拉佩雖然有大師的實力,卻不是大師,出發之前預言師已經確認過。

  「幫個忙,帶他離開。」拉佩朝著漢德努了努嘴。

  「這要額外付費。」和所有的神職人員一樣,預言師是個財迷。

  「他自己會支付的。」拉佩翻了翻白眼。

  預言師呵呵一笑,一把抓起漢德朝著山下跑去。

  拉佩耐心地等待著,他在等預言師離開。

  其實預言師會飛,但是為了避免驚動那位大師,他不敢這麼做,只能從地面離開。

  半個小時過去,拉佩放出分身--只有一道分身,因為佛勒只煉成一具不死侍僧。

  不過這具不死侍僧和太陽帝國的不死侍僧並不完全一樣,它的身上穿著鎧甲,和拉佩身上的那套鎧甲一樣,當然肯定比不上拉佩自己穿的,那只是仿製品,無論材料還是做工都差得遠,它的身體結構也不一樣,有兩種肌肉,其中一種賦予它恐怖的爆發力,不過很難控制,另外一種則讓它可以正常活動--這是一具殺戮機器,操縱這具分身的是暴怒的人格。

  拉佩剛放出分身,分身就消失不見,這是不死侍僧原本就有的能力,平常它就處於隱形的狀態。

  當然,這只是一種低級的隱形,只是讓光線透射過去,就像一塊透明的玻璃,在邊緣的部位甚至還有一些扭曲,仔細看還是可以察覺出來,不過這已經足夠。

  拉佩隔絕四周,然後替自己和分身加持一整套的增益魔法,又再替自己加持一整套的增益神術,做完這一切,拉佩和他的分身就朝著對面的山頭摸過去。

  對面山頭上有兩百多名強盜,這幫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獵物,還在吆三喝四地打打鬧鬧,也只有兩個人站崗放哨,這兩個人顯然也有些心不在焉,不時轉頭看做飯的人一眼,腦子裡只想著晚上吃什麼,完全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拉佩卻不敢輕敵,那裡面或許藏著一位大師,想要藏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藏在人群中。

  好在拉佩也有他的對策,樹叢中、草地裡,一隻隻看上去像兔子的東西潛伏在那裡,不過仔細看會發現,這東西應該是某種昆蟲,身上有環節狀的甲殼,兩條粗壯的長腿是節肢,背後拖著的也不是長長的耳朵,而是兩根細長的觸鬚--現在已經沒人看得出它們是跳蚤。

  下一瞬間,這些「兔子」化作一道道銀光,如同箭矢般射出來,又如同閃電般轉折來回。

  所有人都死了,轉瞬間死了個乾乾淨淨,連呼喊聲都來不及發出。

  拉佩非常意外,他絕對沒有想到會如此順利,但越是這樣,他的心裡越感覺到不安。

  突然,拉佩渾身汗毛直立,完全是下意識的,頓時化作一連串殘影逃出數百尺外,逃到比剛才的藏身處更遠的地方。

  同一瞬間,一片皎潔的聖光籠罩住那座山頭。

  和拉佩喜歡用的祝福術落下的聖光完全不同,這片聖光給人的感覺充滿溫暖,彷彿母親的撫慰。

  一道道半透明虛影從那些屍體身上冒出來,那是死者的靈魂。

  無窮無盡的聖光朝著這些靈魂湧去,原本半透明的靈魂漸漸開始發亮,變成一道道光芒耀眼的人形,特別是這些人形的頭頂上全都多了一道亮得刺眼的光環。

  拉佩探出頭看了一眼,頓時臉色大變,道:「天使降臨!」

  這就是天使,真正的天使也是一種靈體,和怨靈、凶靈、不死侍僧是同樣的東西,而不是光明神殿的壁畫上那些長著翅膀的人,傳統的天使形象是為了讓人們更容易接受而創造的。

  「原來是這樣。」拉佩喃喃自語道,他現在明白,這個強盜團的成員恐怕都是狂信徒,是那種為了光明神殿可以犧牲一切的瘋子。

  能夠施展「天使降臨」,能有這麼多狂信徒,還能讓這些狂信徒去殺人放火,在暗中操縱這個強盜團的人至少是一位紅衣主教。

  拉佩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一番,緊接著又回頭看了看暴怒分身,果然,這些靈體的身上都有一道特殊的印記,這是一種用光明神力凝結成的印記,拉佩有辦法把這道印記「洗」掉,但是要一個多月。

  「看來逃不了了。」

  拉佩抽出雙劍,暴怒分身也是同樣的動作。

  與此同時,那些仍舊被籠罩在聖光中的「兔子」迅速地沉入地下,因為有「滾豬」的地行秘法,它再也不擔心潛入地下的時候會被困死。

  「你不該來的。」

  半空中響起一聲嘆息,聲音聽起來應該屬於一位老人。

  「沒想到光明神殿的人居然也會兼職做強盜,你和你的手下殺了多少無辜的人?」拉佩調侃道。

  和以往一樣,拉佩問出這番話的同時,也沒忘記把眼前這一切錄下來。

  「世人皆有罪,這個世界充滿罪惡,需要徹底被清洗。」天空中又傳來那蒼老的聲音。

  拉佩輕啐了一口。

  比格•威爾在戒指裡呵呵一笑:「想要抓這種老神棍的把柄,可沒那麼容易,你還是想想怎麼逃出去吧!」

  「為什麼要逃?」

  拉佩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他不再像剛才那樣害怕。

  光明神殿很強,有很多強行提升等級的辦法,在別的地方,大師的地位很高,但是在光明神殿,大師根本不稀奇。

  不過強行提升等級和完全靠自己苦修,兩者有著絕對的區別。光明神殿的主教和大師屬於同一等級,紅衣主教和傳奇也屬於同一等級,但是很明顯,紅衣主教的實力和傳奇強者根本不是同個境界的。

  光明神殿還有樞機主教和教皇,按照等級劃分,前者相當於傳奇巔峰,後者相當於聖階,不過誰都不會當真。

  以聖殿十字軍為例,當初那位教皇就是被聖殿十字軍的倖存者暗殺,同時被殺死的還有十幾位樞機主教,而聖殿十字軍從來沒出過聖級強者,連傳奇巔峰也很少,那一代更是一人都沒出過,而逃過暗殺的人裡頂多只有一、兩個傳奇,聖殿十字軍卻成功地完成刺殺行動。

  由此可見,光明神殿越往高等,等級裡的誇大成分就越多。

  拉佩唯一要小心的就是神術,神術同樣也分等級,有些是大師等級能夠動用的神術,有些則需要傳奇等級,而這些神術絕對沒有一點作假。

  「給我去死!」拉佩大吼一聲。

  下一秒鐘,那座山頭劇烈震顫,震動的中心正是山體中央,那個儲藏財寶的地方。

  山體裂開了,刺眼的光芒從裂縫中射出,場面令人震撼。

  在地底,數十頭身長數尺的怪物正在圍觀一個身穿紅袍,領口、袖管上點綴著金色綢帶,頭頂的一圈頭髮被剃個精光的老者。

  藏寶的地方是一座半徑十幾尺的山洞,明顯是一座人工挖掘出來的山洞,四壁光滑平整,山洞的中央堆滿金銀珠寶,比當初拉佩在飛艇上看到的那一幕或許有所不如,但是也不會差到哪裡。

  此刻山洞裡充滿聖光,這些聖光凝如實質,數十頭怪物被聖光凝固住,它們拚命掙扎著,四處衝撞,每一次衝撞,包裹住它們的聖光就會被盪開一些。

  「居然是這種東西。」

  年老的紅衣主教顯然認出這些怪物的來歷,雖然它們的模樣改變,不再是蛇的外形,但是本質沒變。

  「主說,亡者應該回到亡者的世界!」老紅衣主教舉起雙手,大聲喊道。

  下一瞬間,那些怪物的身上全都冒出黑煙,它們的身體在迅速崩解。

  就在這時,一把銀色長劍穿透重重的聖光,與此同時,對面傳來拉佩的聲音「主說,你根本沒資格成為祂的手下。」

《劍的旋律》第二十集預告

  拉佩在塔倫北部山嶺遭遇紅衣主教,敵人的強大讓他不禁心驚是否將會喪命?

  西爾維婭在德文尼被偷襲者一劍刺穿,同行的拉佩竟沒有及時發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塔倫若要向外擴張,必須先得收服周邊的城市,但拉佩的謀劃顯然與臨時內閣及各城市的官員和駐軍們衝突,為了各自的利益,南方各城組成一支龐大的聯軍,向拉佩宣戰!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9-8 08:55 PM

劍的旋律 第二十集

  【第九十六話】 不明來歷的紅衣主教
  【第九十七話】 栽贓
  【第九十八話】 城裡人和鄉下人
  【第九十九話】 設局和收網
  【第一百 話】 戰爭開始

【第九十六話】 不明來歷的紅衣主教

  大地在劇烈地震顫著,山體開始崩塌,大塊岩石從山頭上塌落,砸在地上粉身碎骨,山體上一道道發光的裂縫也變得越來越寬。

  一道光柱衝天而起,光柱中隱約可見兩個人在戰鬥,這兩個人一動一靜,其中一個人化作無數道殘影,繞著另外一個人不停進攻,另外一個人懸空不動,一群天使圍攏在他的四周,分散得到處都是。

  這些天使的手中都拿著光芒四射的武器,有的是光劍、有的是光矛,也有手持盾牌,顯然和他們活著的時候擅長的能力有關,不過最顯眼的是四個身高兩尺的天使,全都一手一把光劍,身體四周還懸浮著六面光盾——這就是天使的戰鬥方式,兄弟會的十字系列明顯就是從此借鑑而來。

  不過最讓拉佩感到壓力巨大的還不是這些天使,而是被重重保護著的那位紅衣主教。

  這名紅衣教主右手持著十字架,左手搗住心口,大聲念道:「主說,與之為敵者必將眼不能視,耳不能聽,口不能言,腿不能走,手不能抬!」

  「主說,你在放屁!」拉佩大罵一聲,身體一個轉折,瞬間退到數百尺之外。

  拉佩對「聖言」是越來越討厭,很明顯這種神術和各種法則都有關,練成這種神術的人根本不需要理解其他法則,卻可以借用法則的力量,更討厭的是,「聖言」根本沒辦法阻擋,無視防禦,簡直是作弊一樣的力量。

  幸好「聖言」還有幾個缺點,第一個缺點就是施展起來太慢,施法者必須站著不動,而且那句「主說」既不能省略,也不能默念,第二個缺點就是作用距離和實力有關,紅衣主教雖然會「聖言」,但是顯然不算精通,作用距離只有兩百尺左右,拉佩只要逃出這個距離就不受影響。

  拉佩見識過「聖言」的真正用法,是在幸運金幣的記憶裡看到的,「聖言」必須和時間停止一起用,先用時間停止加速,然後再用「聖言」。幸運金幣的歷任擁有者裡,至少有五個人是被這麼幹掉的。

  拉佩瞬間逃到一塊石頭後面,施展一道隱形,緊接著放出暴怒分身,分身化作一連串殘影朝著紅衣主教殺去。

  和本體相比,暴怒分身的速度更快,拉佩手中的長劍拖在身後,看似不動,實際上是以極快的速度震顫著,所過之處,離得比較近的天使全都被瞬間斬碎。

  不過天使和不死侍僧差不多,同樣由靈體轉化而來,同樣不死不滅,就算被絞碎,也可以瞬間恢復。

  當然,天使和不死侍僧也有不同的地方,不死侍僧是實體,是在實體和原子狀態間來回改變,而天使卻是虛體,由大量的光明元素和光明能量組成。

  看到「拉佩」如此兇猛,紅衣主教來不及施展聖言,只得將十字劍對準「拉佩」,十字架的中央瞬間一閃,一道光線朝著「拉佩」射去。

  暴怒分身被擊中,沒人能夠躲得過光,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過光。

  這一擊很猛,暴怒分身一下子被打飛,胸口左側一下子癟進去,不過那道光線也被反彈回去一部分,暴怒分身同樣穿著鎧甲,那件鎧甲和拉佩身上的鎧甲差不多,表面光潔如鏡,最能夠反光。

  紅衣主教悶哼一聲,反彈回去的光線穿透他左側的肩膀,他強忍著沒有倒下,朝著旁邊的一個兩尺高的天使一指。

  原本紅衣主教身邊的四個天使是保護他安全的,被指著的天使脫群而出,化作一道白光朝著暴怒分身殺去。

  說到速度,拉佩和那四個天使差不多,似乎大天使還要更快一些,但劍法絕對是拉佩高明,大天使活著的時候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接受過劍術訓練,如果單打獨鬥,拉佩有八成的把握能夠在十招之內解決大天使,可惜對方不可能給他單打獨鬥的機會。

  有大天使纏住暴怒分身,此時其他天使紛紛圍攏過來。

  「你完了!」紅衣主教大喝一聲,他高高地舉起雙手,顯然又打算施展聖言。

  紅衣主教的話音剛落,意外發生了,大天使莫名其妙地炸開,飛散的光焰瞬間吞沒周圍的一圈天使。

  此時一道暗紅色身影冒出來,那是頭怪物,大小和外表都和靈緹犬差不多,但是身上環狀的甲殼和節肢,還有頭上的複眼、怪異的口器,以及腦後拖著的觸鬚,無不證明這是一隻蟲子。

  「又是這東西。」

  紅衣主教滿臉憤恨,他從這隻怪物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完全看得出來,這一次是本體,而且是最凝練的狀態。

  這種怪物體積越龐大,力量越可怕,但是動作笨拙,防禦力也差,並不難對付,反倒是變小後,雖然力量減弱,但是身體凝練,而且異常靈活,要難對付得多。

  不過紅衣主教有對付的辦法,他伸出一根手指,四周的光明頓時朝著他的手指聚攏過來。

  拉佩的本體一直躲在遠處那塊大石頭的後面,他在觀察,紅衣主教的動作讓他感到威脅,知道絕對不能讓紅衣主教完成這道神術。

  拉佩掏出一張捲軸撕開,同時喊道:「這不是屬於你們的世界,滾回天堂去吧!」

  捲軸化作一道震波朝著四面八方盪開,所到之處,那些天使紛紛飛散,重新化作一團團聖光,然後一道道光柱衝天而起,光柱中隱約可以看到朦朧的人形。

  這張捲軸叫「次元放逐」,專門用來對付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比如那些天使。

  「混蛋!」紅衣主教一口老血差一點噴出來。

  紅衣主教培養這些狂信徒可不容易,原本打算結束戰鬥後,就把那些天使封印起來。

  為此紅衣主教花了一大筆錢,準備了三塊光之石,只要把天使封印進去,然後放在教堂內孕養,至少還可以用十幾次,卻沒想到對方的手裡有「次元放逐」捲軸,讓他的心血全都白費。

  「你……你怎麼可能有這張捲軸?你……你是專門來對付我的?」紅衣主教語無倫次地念叨道。

  聽到這番話,拉佩鬆了一口氣,他原本還在擔心這是針對他的一場陰謀,看來只是運氣不好,湊巧碰上一件倒楣事。

  「這張捲軸花了我十萬比索,不過並非為你準備的。」拉佩輕嘆一聲,他不得不感謝赤鐵兄弟會,要不是和那幫人結仇、要不是為了防備他們,他怎麼可能買這樣冷門,而且用途異常有限,還貴得要死的捲軸?

  後面那番話拉佩當然不會說出口,他隨手一抖,兩把長劍抖得筆直,頓時化作一連串殘影朝著紅衣主教殺去。

  拉佩沒讓暴怒分身和跳蚤過來,「次元放逐」理論上對這兩種東西應該也有效,而且這是道持續性的魔法,作用時間長達半個小時。

  「守護!」紅衣主教大喝一聲,四周的聖光瞬間變得厚重起來,把他緊緊地包裹住,而且他的背後浮現出一道虔誠祈禱的人像。

  拉佩被彈回來,他根本就衝不進去,下一瞬間,他飛出到數百尺外。

  看到紅衣主教的身後突然出現了神聖投影,拉佩就知道紅衣主教要出大招,白痴才會硬擋。

  神聖投影是光明神殿的招牌,拉佩也會這招,不過他的神聖投影是假的,是他和比格•威爾聯手製造的幻象,只能用來唬人,眼前的這道卻是貨真價實的東西。

  「是你逼我的。」紅衣主教緩緩地睜開眼睛。

  拉佩渾身一震,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無法動彈,彷彿是被毒蛇盯住的小白鼠。

  「主說,與之為敵者必將被光明之火吞噬。」說著,紅衣主教朝著拉佩一指。

  拉佩的身體著火了,那是一種純白的火焰,從身體內部冒出來,不過火勢不算大,而且燒灼的地方還只是四肢,但卻是無法抵擋、無視防禦的賴皮招數,比傑克的飛刀更加恐怖,他只能咬牙硬挺。

  突然拉佩的瞳孔一陣緊縮,因為他看到紅衣主教的手指變得越來越亮,是紅衣教主剛才用來對付跳蚤的那招。

  四周巨量的聖力源源不斷匯聚到紅衣主教的指尖上,然後被反覆壓縮,已經凝練到極點,一旦釋放出來,威力可想而知。

  拉佩渾身顫抖,他感覺到死亡的威脅,不過這也是一個機會。

  「來吧,你這個老王八蛋!」拉佩雙手重疊對準紅衣主教,好像要發射什麼東西。

  「你可以死了。」

  紅衣主教搶先一步出手,一道如筷子粗細的光線從指尖射出去,筆直地打在拉佩的手掌上。

  拉佩的手一下子就被穿透,雙手連同整條左臂都被打穿,幾乎同時,一部分光線被反彈回去。

  紅衣主教四周厚密的聖光被打穿,籠罩在他身體外面的光罩也被打穿,懸浮在他胸前的光盾亦同樣被打穿,最後光線從他的胸口射進去,從背後穿出來。

  「你這個白痴,怎麼就不長記性?」拉佩冷笑一聲,說道。

  雖然拉佩看上去輕鬆,實際上他絕對不好受,說完這番話,拉佩哇的一聲吐了口血,那口血居然是金色的,一落到地上瞬間化為青煙。

  殘留在拉佩體內的光明之力隨著這口血被逼出來,他總算撲滅了身體裡的那股聖火,用不著擔心被燒成灰燼。

  「這不可能,審判之矛怎麼可能被反彈?你怎麼可能沒死?」紅衣主教瞪大眼睛。

  「這是一個小把戲罷了。」拉佩將手掌翻轉過來。

  只聽到稀里嘩啦一陣亂響,一堆被打穿,並且碎了的鏡子掉落下來,然後拉佩又撕開胸口的衣服,底下的護甲上有一大片被燒熔的痕跡。

  「我裝出要攻擊你的樣子,實際上只是一種心理暗示,我賭你會朝著我的手掌射出光線。」拉佩解釋道。

  拉佩笑了笑,看了腳下的那些鏡子碎片一眼,道:「沒想到,十二塊鏡子都沒能擋住這一擊……下一次我多準備一些鏡子。」

  紅衣主教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冷笑一聲,說道:「你以為這樣就贏了嗎?」

  此時,拉佩再一次感覺到身體動彈不得。

  「該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拉佩暗自咒罵,同時感到無力,傳奇神術——聖言已經霸道得無話可說,而此刻紅衣主教禁錮住他的這種能力更是不講道理。

  這招肯定有破解的辦法,要不然光明神殿也不會從巔峰滑落下來。

  那個把畢生的感悟傳給拉佩的老騎士如果身處此境,他會怎麼做?難道也憑手中的劍,強行斬開束縛?但是怎麼斬?

  拉佩有一點可以肯定,束縛住他的既不是力場,也不是能量,同樣也不屬於精神威壓,正因為如此,他才搞不明白自己怎麼就不能動了?

  突然,老騎士傳給拉佩的那一絲劍意動了起來,下一瞬間,那一絲劍意化作一把無形的長劍,而且和拉佩融為一體。

  這是真正的人劍合一,此時拉佩整個人都變成一把劍,他的手、他的腳,以及他的身軀都彷彿是劍的一部分,一股鋒芒之氣從體內透出來。

  此刻拉佩就是一把劍,冥冥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被切斷,他再也感覺不到束縛。

  拉佩動了起來,他沒有逃開,而是下意識地平舉雙劍,劍柄對著劍柄,劍尖衝著兩端,整個人和兩把劍形成一道十字,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做?

  突然,一道刺眼的劍光從兩把劍對接的地方飛出來。

  「主說,與之為敵者必將……」

  紅衣主教剛唸到一半,那道劍光就已經到了。

  拉佩這一劍和紅衣主教剛才的那一指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不過那一指是將光線反覆壓縮後射出,而這一劍卻是純粹的意念,意念實質化。

  紅衣主教同樣沒能閃開,意念的速度甚至比光都快,這一劍從他的身體中央劃過,根本沒有任何感覺,但是過了大概兩、三秒鐘,才感覺到額頭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流出來。

  紅衣主教用手指摸了摸,黏黏的,然後把手舉到眼前,那是血,下一瞬間,他的身體中央出現一條紅線,緊接著身體變成兩半互相錯開,直直地倒下去。

  拉佩靜靜地站在那裡,他進入一種非常詭異的狀態,無人、無我、無形、無質、無所不至、無所不在,原來劍意還能這樣用,原來不需要任何東西憑依,意念就可以直接駕馭法則。

  拉佩想再發一劍,可惜任憑他怎麼努力,始終無法做到,剛才還清晰可見的法則,此刻變得模糊起來,好像隔著什麼東西似的。

  「是『聖言』。」拉佩的腦子裡瞬間閃過這道念頭。

  聖言的用處不只用於進攻,這道傳奇神術不僅僅只是武器,還可以作用在自己人身上,就像祝福、祈禱、戰意沸騰那樣。

  拉佩在幸運金幣的記憶裡看過這一幕,隨著一句聖言落下,一群大師被強行提升一個層次,頓時他們對法則的理解和掌握都到了超乎尋常的地步,而接下來的場面非常恐怖,那群大師開始衝鋒,他們的對面是一支非常龐大的軍隊,由兩位傳奇強者率領,其中大師的數量超過一百人。這是一場異常慘烈的戰鬥,被聖言加持的大師最終全都戰死,而他們的敵人也只活下來十幾個人——這才是聖言真正的用法。

  突然,拉佩心頭一動:這道傳奇神術可不是每一個紅衣主教都能夠掌握的,那個紅衣主教是什麼來歷?

  拉佩的心頭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覺得被他殺掉的紅衣主教肯定不簡單。

  此時拉佩再也沒心情尋求劍意的真諦,正打算退出人劍合一的狀態,準備來檢查紅衣主教的屍體,卻在無意中看了周圍濃郁的聖光一眼。

  「不對。」

  拉佩頓時感到毛骨悚然,心想:為什麼聖光不散去?

  緊接著拉佩大喝一聲:「原來你沒死!」

  一團聖光扭曲起來,漸漸變成人形,緊接著四周的聖光迅速朝著人形靠攏,人形變得越來越凝練。

  紅衣主教活了過來,不過他沒有變回原來的模樣,而是化為天使,同樣是兩尺多高、同樣身體四周懸浮著一圈光盾,不同的是這個大天使的背後多了一團不停蒸騰的金色光焰,而且雙手空著,並沒有拿武器。

  「不把你送下地獄,我怎麼可能安心去死?」

  一陣狂暴的意念直接傳入拉佩的意識中,天使是靈體,不存在聲帶,自然不能發出聲音,不過紅衣主教的意念非常強大,可以直接用心靈說話。

  拉佩看著四周,他可以肯定次元放逐的效果仍舊存在,而紅衣主教居然能夠把自己強行轉化成天使,卻又沒被放逐,實力確實讓人感到恐怖。

  「主說,與之為敵者必將被粉碎。」

  一道洪亮的聲音在半空中迴響,這一次紅衣主教不是用心靈說話,而是聖言和這個世界的共鳴。

  下一瞬間,拉佩感覺到一股強大到無以匹敵的力量朝著他擠壓過來。

  「人劍合一!我就是劍,劍就是我,劍不碎,我不亡!」拉佩大聲吼道,他不想死,在幸運金幣的記憶裡看到過太多的死亡,所以他對生的執著比任何人都強烈。

  此時,拉佩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變得愈發鋒利,手中的兩把長劍也發出嗡嗡的共鳴聲,他求生的慾望是如此巨大,雖然比不上老騎士執著的意念,卻也相當可觀,足以駕馭老騎士賦予的那一絲劍意。

  恐怖的擠壓被瞬間切碎,大天使滿臉猙獰,沒想到拉佩能夠抵擋住聖言的力量。

  「主說,與之為敵者必將被焚為灰燼。」

  「主說,與之為敵者必將被化為塵埃。」

  「主說,與之為敵者必將在煉獄中哀號。」

  聖言一道接著一道降下,大天使同樣也在苦苦支撐,一邊要抵抗次元放逐的力量,一邊要幹掉拉佩。

  天空中響起一聲雷鳴,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座山頭的上空烏雲密佈,雲層以這裡為中心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渦。

  喀嚓!

  大地裂開,裂縫如同御蛛網般朝著四面八方延伸,最寬的地方有五、六尺,深度則達到幾十尺。

  一道刺眼的光線射出來,眼看著就要射到拉佩的身上,突然光線一分為二,剛才十二塊鏡子都沒有擋住的這一擊,此刻被拉佩凝聚出來的無形之刃劈開。

  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就如同一把巨大的鎚子不停猛砸下來,拉佩這把劍沒有在劇烈的捶打中折斷,相反的卻被捶打得越來越凝練,氣息也變得越來越鋒利。

  突然,大天使渾身一震,一把長劍從胸口穿出來。

  長劍是暴怒分身投擲的,他沒有辦法進入次元放逐的範圍,但是劍可以。

  大天使轉過身怒目而視,下一秒鐘,大天使又猛然間轉頭,一道看上去孱弱無比、身體黯淡無光的守護靈和大天使面對面緊貼著,守護靈的右手伸進大天使的胸膛,正抓在大天使的心口上。

  天使沒有身體,自然也不會有心臟,但是每一個天使都有一顆光明晶核,這是天使的力量之源。

  出手的是比格•威爾,活著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和人爭鬥過,他一向標榜自己鬥智不鬥力,沒想到,死了之後卻跑出來和人拚命。

  比格•威爾沒什麼戰鬥力,但是當天平已經搖擺不定的時候,一根羽毛都足以讓天平歪斜,更不用說大天使的胸口還插著一把劍。

  此時晶核碎了,大天使的臉變得扭曲起來,再也無法抵擋住次元放逐的力量,下一秒鐘,大天使化作一道光柱衝天而起,瞬間沒入雲層中。

  聖言的力量頓時消失,拉佩長出一口氣,然後直挺挺地倒下去,本來打算黑吃黑,沒想到遇上這麼根硬骨頭,這運氣……拉佩已經無語。

  毫無疑問,這又是幸運金幣的緣故。隨著實力的提升,拉佩遭遇的敵人變得越來越強,結下的仇怨也越來越大,這讓拉佩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之前因為實力提升而產生的那一絲驕傲已經蕩然無存。

  「剛才的場面實在令人震撼,不過損失也太大了吧?」光頭預言師已經拎著漢德跑回來,他看著這片戰場,嘴裡嘖嘖連聲。

  說實話,光頭預言師被嚇壞了,這裡已經沒有山頭,只有一片坑坑窪窪的山谷,到處是碎石和裂縫,那些藏在山腹中的財寶同樣也沒了,不是被恐怖的壓力碾成粉,就是在熾熱的火焰中被徹底燒熔,就連魔法物品都難以倖免。

  「幫個忙,我的體內殘留著一股光明之力,我自己逼不出來。」

  拉佩不是一個很在意面子的人,他毫不猶豫地向光頭預言師求助。

  光頭預言師是神職人員,雖然不屬於光明神殿,但是聖力的特性相同,他同樣也可以把殘留的那些聖力引出來。

  這其實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如果此時光頭預言師有一絲歹念,逼出光明之力時稍微動點手腳,拉佩就非死即殘。不過拉佩相信光頭預言師不會這麼做,他們算是老相識,再加上傑克的關係,這點信任總是有的。

  「和你打的是什麼人?」光頭預言師一邊幫拉佩逼出光明之力,一邊問道,剛才的場面把他嚇傻了,那根本就不像大師之間的戰鬥,都快進入傳奇層次。

  「一個紅衣主教,而且是會聖言的紅衣主教,看上去六十多歲,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左右,很瘦,臉色蒼白,小眼睛,鼻樑比較低矮。」拉佩一邊想,一邊形容道。

  光頭預言師沉思半晌,最後搖了搖頭,道:「沒這個人,至少本國的光明神殿絕對沒這樣一個人。」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強盜可不分國界,再說,那個紅衣主教完全有可能改變了外形。拉佩自己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時,也總是會事先改變外形。

  拉佩費力地轉頭看了看,根本沒看到屍體,肯定是在剛才的戰鬥中毀掉了。

  「堂堂的紅衣主教需要做這種事?」拉佩有些難以理解。

  「這很正常。」光頭預言師幸災樂禍地說道:「幾年前約瑟夫二世頒布了《平等法令》,宣佈所有神殿擁有同樣的權力,神學院歸國家管理,剝奪各座修道院擁有的地產,進一步削弱光明神殿的實力,這幾年來光明神殿的財力大不如前,但是他們用錢的地方可沒減少。」

  拉佩點了點頭,他明白了,他相信光明神殿肯定很缺錢。

  一千多年來,光明神殿已經養成奢侈的習慣,除了少數的苦修士,大多數神職人員都講排場、重享受,更何況光明神殿還有一套特殊的人才培養體系,能夠很容易地把一個牧師培養成主教,但是這套體系需要花錢,而且是很多錢,但光明神殿不得不投錢進去,不然就會後繼乏力,會加速沒落,最終和其他神殿沒什麼兩樣。

  在不知不覺中,拉佩體內的聖光已經被逼出來,這些聖光盤踞在四周,始終不肯散去。

  看著那些聖光,光頭預言師異常佩服地嘆道:「這樣你都沒死,真不簡單。」

  拉佩也挺佩服自己的,他有些慶幸,當初選擇魔源的時候選了狼人。雖然狼人被定性為黑暗生物,卻和吸血鬼、礓屍之類真正的黑暗生物不同,狼人並不害怕聖光、聖水、光明神術,又有著超強的體力和恢復力,再加上拉佩精通光明神術,對聖光的抵抗力比一般人要高得多。

  就在這時,拉佩看到暴怒分身拖著一條半死不活的「狗」走過來。

  這只跳蚤實在可憐,沒想到聖言居然是它的剋星,更鬱悶的是紅衣主教對付它的時候,用了也是類似崩解的法則。

  拉佩撓了撓頭,看來是他考慮不周,讓跳蚤往數量方面發展看來不是什麼好主意,他沒考慮像聖言這類詭異的東西,而無視防禦,還是大範圍攻擊,除了聖言,還有另外幾種神術,魔法也有類似的東西,它們的難度都很高,所以之前拉佩才沒想到,現在不得不考慮進去。

  既然知道了這個弱點,拉佩肯定不會無視,不過此刻不是解決這些的時候,他還有好幾個敵人必須對付。

  「剛才的動靜大嗎?有沒有驚動其他人?」拉佩問道。

  「你說呢?」光頭預言師指了指頭頂上空。

  此時已沒有法則的對戰,大自然重新找回平衡,烏雲正在漸漸散去,但是景象仍舊非常駭人,螺旋狀的烏雲足以證明這邊發生過什麼。

  「這片山區還有兩個大師,他們還在不在?」拉佩仍舊不死心,此刻他的情況很糟糕,但是暴怒分身卻沒什麼問題,而且他不認為自己的運氣會那麼差,還會再遇到另外一個紅衣主教。

  「你真是要錢不要命。」光頭預言師已經說不出話。

  「我想試試暴怒分身的實力,剛才根本試不出來,紅衣主教實在太猛。」拉佩輕嘆一聲。

  「這倒也是,不過你確定不需要幾個幫手?萬一再碰上一個像這樣的人怎麼辦?」光頭預言師提醒道。

  拉佩翻了翻白眼。

  事實證明,大師絕對不會是白痴,藏在那片山區的另外兩個大師早已經逃得沒影,好在還有別的目標可以代替,這片山區的南面就是德文尼。

  德文尼是首府,是南方最大的城市之一,又是港口,人口差不多有七十五萬人,市區面積比塔倫大四倍,繁榮程度也遠遠超過塔倫,但沒人會相信,有一夥強盜的老巢就在像這樣的一座城裡。

  「倒是和咱們以前的老巢很像。」

  拉佩看著遠處的那幢樓房,不由得生出一絲感慨,同樣也在一條小巷的深處,亦同樣幽深僻靜,也是單獨一幢,裡面也有一口筆直的天井。

  「他在裡面嗎?」拉佩轉頭問道。

  光頭預言師展開書卷看了一眼,這一次的目標只是普通的大師,所以書捲上清清楚楚地有一片紅斑,從中心位置來看,大致就是那幢樓房。

  光頭預言師也不回答,只是揚了揚手中的書卷,他已經用不著多說什麼。

  「沒跑就好。」拉佩點了點頭。

  「你難道不打算退開一些?」光頭預言師善意地問道。

  「用不著,我有這個自信。」

  拉佩並不打算躲到安全的地方,換成以前他絕對會這樣做,但是現在領悟了真正的劍意,他已經明白一件事——想要走得更遠,就必須無所畏懼。

  「那麼我帶著他退後一些。」

  光頭預言師拎著漢德就走,他做這件事已經很熟,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走遠,只跑到街區拐角就停下來。

  這裡不是荒山野嶺,跑個五、六百尺仍舊感覺很近,在城市裡,特別是在平民區,一百尺有可能已經是兩個街區。

  拉佩看到光頭預言師和漢德已躲好,他抬起右手,下一瞬間,一道光柱從天而降,光柱恰好籠罩住那幢房子,絕對沒有波及到旁邊的人家。

  拉佩現在越來越喜歡用神術殺人,一方面可以敗壞光明神殿的名聲,另一方面,一般人都不會對神術多加提防,等於變相地無視防禦,而且神術覆蓋的範圍一般都很廣,一道神術下去,往往嘍囉就全滅。

  突然,一道人影從窗口射出來,朝著遠處飛竄而去。

  這個人絕對是高手,不只實力強,逃跑的經驗也絕對豐富,他既不走地面,也不走房頂,而是在牆壁上奔跑,或者在兩面牆壁間竄來竄去,不但速度快,而且隱秘。

  可惜這個人碰到行家,拉佩跟傑克學過這種逃命的辦法,知道如何破解,他事先也有所布置。

  果然,這個人跑出去才兩個街區,就猛然一個轉折。

  能夠做出這樣的反應,說明這個人經驗豐富,而且感知絕對超凡,就在前方一尺的地方橫著一條無形的細絲。

  那是真正的無形,而且不是偽裝,這條絲本身就很細,很難察覺,還是隱形的,天生隱形、不帶魔力波動的那種,沒想到還是被這個人發現。

  這就是拉佩的佈置,周圍的街道全都拉了像這樣的絆索,居然都沒派上用場,這多少有些出乎拉佩的預料,好在他還準備了後招。

  旁邊的牆壁上白光一閃,這道白光是專門用來破除隱形,下一瞬間,一道人影顯現出來。

  顯形的這個人看上去四十多歲,尖嘴猴腮,樣子長得頗為狼瑣,身高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左右,空著一雙手,好像沒帶武器。

  這個人發現自己暴露,正打算往回跑,突然砰的一聲,在五尺之外爆開一團黑煙,緊接著黑煙瞬間收攏,變成人的模樣——那是暴怒分身,他是被傳送過來的,因為分身可以在虛體和實質間轉化,而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夠被傳送。

  這個人看出不妙,猛然往旁邊的牆壁一撞,牆壁頓時被撞了個窟窿,他閃身就進了房子,一路穿牆而走。

  劍光一閃,暴怒分身也從那個窟窿裡鑽進去,速度明顯比這個人快,轉眼間就追上。

  逃跑的這個人心頭升起警兆,知道自己逃不了,轉身就朝著拉佩撞去,想和拉佩貼身肉搏。

  這個人並不是沒有兵刃,他的兵刃非常隱密,是一對爪子,直接戴在手上。

  別看這件武器體積很小,實際上非常厲害,攻守兼備,手背和手臂可以當盾牌使用,變成拳頭的時候是重兵刃,變成掌的時候可以當作刀、劍來使,五根手指鋒利如刀,而且手指一彈就是一道刀風,讓人防不勝防,手腕的部位還藏著一條鍊子鞭,中、遠距離的戰鬥也不吃虧。

  說到移動速度,這個人顯然比不上拉佩的暴怒分身,但是出手速度卻差不多,兩個人都是以快對快,眨眼的工夫就交換了百餘招,使得狹小的房間裡頓時全都是重重疊疊的人影。

  「沒想到能碰上一個可以和我比拚速度的對手。」拉佩一邊戰鬥,一邊還有空閒說話。

  拉佩有信心能贏,雖然那個人出手的速度和他一樣快,但是移動速度慢一些,更何況他有鎧甲,那個人沒有。

  毫無疑問,這個人對那對爪子太有自信,爪子確實很厲害,如同一面盾牌,防得滴水不漏。

  防禦有兩種,一種是純粹的防禦,靠厚重的盾牌和堅固的鎧甲取勝,走的是烏龜的套路,另一種是技巧型防禦,以格擋和閃避為主,走的是螳螂的路數。

  傑克以前走的就是技巧型防禦的路子,不過他最終放棄,用他的話來說,這種方式守得再嚴,也總會有出現漏洞的時候。

  如果技巧型防禦真的能夠代替鎧甲和盾牌,恐怕騎士和重裝戰士早就退出戰爭的舞台,但是事實正好相反,說到防禦,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騎士和重裝戰士。

  而技巧性防禦始終都沒能成為主流,戰後連像傑克這樣的人都放棄此種方法,轉而發明了這件鎧甲。

  知道自己的優勢,拉佩乾脆不招不架,也不用那兩把長劍,這裡地方太小,那兩把劍太長,根本施展不開,此刻他用的是十字戒指彈出的無形劍刃。

  又是數百招過去,那個人已經知道不妙,他早已挨了一劍,同樣也在拉佩的暴怒分身上劃了幾刀,結果是他挨了一劍後,整條右臂幾乎不能動,但是他劃的那幾刀,根本沒能在敵人鎧甲上留下印痕。

  這人腦筋不慢,立刻腳下使勁,喀嚓一聲,地板整片塌下去。

  不過讓這個人意想不到的是,房子猛的一抖,緊接著整個房頂坍塌下來,四周的牆壁也同時往中間倒。

  這本來就是一幢普通的民房,而且是平民區的民宿,哪裡承受得住兩位大師的力量?

  拉佩的反應顯然比這個人更快,趁著磚石、瓦礫紛紛落下,阻擋住視線,他的劍如同暴雨般刺出去,不過他的劍不帶一點風聲,快到極點,卻無聲無息。

  此時那個人兩腳踏空,根本就沒防備到這招,更何況他的注意力被頭頂上落下的東西分去一部分,那些普通的磚塊、瓦礫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是整片坍塌的牆壁和粗大的房梁還是有點威脅。

  所以這個人中劍了,劍尖穿透一塊磚頭刺中他的左腿,還劃出一道一尺多長的傷口。

  拉佩的劍一向陰毒,更何況此刻他用的是暴怒分身,暴怒分身本質上是不死侍僧,自帶詛咒光環,所以剛才那一劍讓對手廢掉一條胳膊,現在又廢掉對手一條大腿,而且這一劍更狠,直接切斷大腿的動脈,傷口血流不止。

  這個人中劍的瞬間就感覺到不妙,一落到底樓,立刻穿街走巷,拚命逃跑,同時還掏出一張神聖治癒的捲軸。

  神聖治癒可不同於治療術,這道神術能夠讓人瞬間恢復健康的狀態,不但能夠治傷,還能解毒和驅除詛咒,可以說是保命的神術。

  此時這個人的注意力都在腿部的傷上,根本沒發現前方的拐角有劍光閃現,等到他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出手的是拉佩,這一次是本體。

  拉佩賭這個人會選擇這個方向,因為筆直往前就是市中心。

  本體的速度比不上分身,但是有一點比分身強,那就是劍意。

  這一劍看似不快,但是當這個人想要閃身躲避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不管朝著哪邊閃避,劍都筆直朝著他剌來。

  劍光一閃即逝,這個人還在繼續逃跑,在跑出十幾步後,他緩緩地倒下去,一顆腦袋骨碌碌地滾到很遠的地方。

  拉佩走過去,在那具屍體上摸了摸,很快就發現要找的東西。

  那是一隻小包,就掛在這個人的背後,拉佩打開看了一眼,臉上頓時露出笑容,裡面全都是金元券、債券、匯票之類的東西,和金銀珠寶比起來,這些東西要容易攜帶得多。

  拉佩把小包掛在腰帶上,然後蹲在屍體旁,小心翼翼地解開這個人戴在手上的爪套。

  拉佩對爪套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戒指,這人明顯是大盜賊,大師裡除了魔法師,就以盜賊的身家最為豐厚,傑克就是最好的證明。

  果然,當兩隻爪套全都取下後,拉佩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這人戴著一排戒指,十根手指全都戴滿,都是頂級的貨色,不過拉佩並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能夠讓他眼睛一亮的是其中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加速戒指,但絕對不是普通的加速術戒指,因為這人明明死了,戒指竟仍舊在發揮作用,代表這枚戒指上的加速術持續有效,被固化在戒指上,只要戴著這枚戒指,就始終處於加速的狀態。

  雖然這只是一件魔法物品,照理來說比法則裝備的等級低,但是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少,比法則裝備少得多,再加上沒有任何使用限制,甚至普通人戴上都能發揮作用,所以這類東西又被稱為小神器。

  拉佩二話不說,把手上原來那枚加速戒指拔下來,立刻換上這枚戒指,他反反覆覆地看著新戴的這枚戒指,眉開眼笑地自言自語道:「值得,太值得了。」

  不過拉佩臉上的欣喜之色很快就收起來,因為他看到幾個人正朝著這邊而來,為首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大魔法師,另外一個是大劍客,大劍客站在房頂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拉佩,而大魔法師手舉著法杖,已經瞄準拉佩。

  「你在塔倫做什麼事,我們都不會管,但是你來這裡殺人,太過分了吧?」

  大劍客朝著拉佩怒喝道。

  「是啊,我確實太過分,破壞你們狼狽為奸、監守自盜的好事。」拉佩隨手掏出一條掛煉,道:「這是希爾第家族的傳世之寶,居然被我在這裡找到,被我殺掉的這個人實力不錯,你們是從哪裡找來的?他在暗中搶劫,你們在明處替他掩護,最後你們怎麼分贓?」

  「你胡說八道!」大劍客怒髮衝冠。

  大劍客真的很憤怒,雖然他知道城裡有一個不乾淨的人,但是他絕對沒有和這人狼狽為奸。

  「我胡說八道?剛才我打得這麼辛苦,這總不是假的吧?這傢伙是個大師,這也會是假的嗎?他搶了那麼多東西,帶在身上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大部分肯定還在老巢裡,稍微一搜就能搜出來,別告訴我,你們對這個人一無所知,我肯定不會相信,其他人恐怕也不會相信。」

  拉佩一口咬定大劍客和大魔法師有問題,因為他必須佔住理,為此他甚至不在意採用什麼手段,就比如他手裡的那條項鍊,根本不是什麼贓物,而是他帶來的,反正沒人能說得清楚。

  「混蛋。」

  大劍客一劍劈下來,雖然隔著數十尺,但是一道銳利無比的劍氣瞬間就到拉佩面前。

  大劍客修練的居然是劍氣,這多少有些出乎預料。

  拉佩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德文尼有兩位大師,分別是劍客和魔法師,卻不清楚他們擅長什麼,不過拉佩並不在意,長劍一撥,瞬間擊散劍氣,不過馬上又飛身急退,一邊退,一邊一劍刺出。

  一顆紫色雷球炸開,化作亂竄的電弧,旁邊看熱鬧的路人全都倒了大楣,很多人被電弧刮過,渾身麻痺地倒在地上,運氣好的人或許能保住一條性命,運氣不好的人當場就死了。

  拉佩沒事,他身上的銷甲擋住那些亂竄的裙弧,只要不被正面擊中,他就不怕。

  不過拉佩還得繼續往後退,因為大劍客出手了,大劍客的劍法和蜂鳥秘劍有些相似,不過卻不是用劍刃砍人,而是以劍氣傷人。

  突然,拉佩收起那兩把長劍,翻手取出兩把短槍,拚著硬挨了幾道劍氣,他開始反擊,與此同時暴怒分身也出手了。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9-8 09:29 PM

【第九十七話】 栽贓

  槍口不停閃爍著火光,空氣的震爆化作一圈圈漣漪,兩把火槍的轉輪轉得飛快,子彈如同雨點般朝著對面飛去。

  雖然槍法遠比不上劍法,但拉佩的槍也不是吃素的,特別是當他的對手有一個是魔法師的時候——他的槍絕對是魔法師的剋星。

  大劍客不停揮舞著長劍,縱橫交錯的劍氣編織成一張細密的羅網,讓那些子彈一顆都沒辦法漏過來。

  不只是大劍客,大魔法師也一樣,他展開一張大網,一張由無數纖細的電弧交織成的大網。

  大劍客和大魔法師顯然都聽說過拉佩的槍的恐怖,知道他的子彈全都有破魔和穿透的特性,不敢用一般的護盾,兩張大網都是以攻為守,子彈就算穿網而過,也會被切碎,或者被電弧熔化。

  突然,旁邊一道劍光飛起,暴怒分身從坍塌的房子裡闖出來,朝著大魔法師殺去。

  之前的大盜賊是被拉佩偷襲而死,這一次換成暴怒分身出手偷襲。

  大魔法師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放出一片電網擋住暴怒分身,緊接著腳踩兩道電芒,瞬間飛出百尺之外。

  劍光一閃,電網被撕開一道裂縫,頓時暴怒分身化作一道殘影朝著大魔法師殺去。

  「我來擋住他!」大劍客大喝一聲。

  不過大劍客馬上就閉嘴,因為暴怒分身瞬間到他的身後,雙劍如同閃電般朝著他籠罩下來,與此同時,拉佩本人也朝著他猛攻。

  拉佩的手指緊緊地扣住扳機,轉輪飛也似的旋轉著,槍口閃爍不停,空氣接連震動,槍聲變得尖銳又急促,就如同絲綢被撕裂時的聲音。

  在不知不覺中,槍聲似乎帶有某種奇特的韻律感,槍口跳動的火光也給人一種某種特殊的節奏感。

  此時拉佩用的其實是劍法,他的劍法一向都只有刺,子彈從槍管裡發射出來,也可以看作是刺,只不過省略收劍的動作。

  還在島上的時候,拉佩就已經這麼做,融合槍法和劍法並不算難,難的是人槍合一。

  槍畢竟不是劍,槍是由兩部分組成的,一部分是槍本身,另外一部分是射出的子彈,前者容易控制,後者就難了。

  但是此刻拉佩終於有了突破,他好像可以控制子彈飛行的方向,不過這種控制非常有限,只能讓彈道發生小幅度扭曲,或者控制子彈的反彈。

  可這已經夠了,至少子彈飛出後不再是死板的直線,可以按照拉佩的心意改變方向,哪怕只有一點改變,效果也大不相同。

  拉佩越打越順,雨點般的子彈在空中飛舞,它們越來越沒有規則,像喝醉酒一樣,有的朝著旁邊飛,有的則朝著牆壁和地面飛。

  大劍客和大魔法師感到越來越糟糕,心頭頻頻生出警兆,不過他們都以為暴怒分身要出絕招。

  這實在怪不得大劍客和大魔法師,畢竟在此之前還沒人能夠把火槍玩出花樣,頂多就是開槍的手法多一些、隱秘一些,但是子彈一旦出膛,軌跡就是固定的,而且拉佩的槍法越來越沒準頭,也讓他們漸漸失去警戒。

  但大劍客和大魔法師失算了,經驗誤導了他們,當原本應該擦身而過的子彈突然改變軌跡,當子彈在空中碰撞,同時改變方向,當子彈在牆壁上、地板上反彈而起,朝著他們射來,他們已經來不及反應。

  大劍客挨了一槍,他避開要害,這一槍打在右肋上,問題是拉佩的子彈異常歹毒,子彈瞬間燒起來,化作狂噴的火球。

  大劍客確實比一般人要強得多,他硬是挺過去,強行逼住火勢,然後轉身就逃。

  大魔法師見勢不妙,腳下電光四射,瞬間逃得無影無蹤,速度絕對不比拉佩全速衝刺慢,不但逃跑,同時還放出幾百道幻影,朝著不同方向飛竄,所有幻影都和本體一模一樣,甚至包括血液'體溫和氣味——這是保命的絕招,是專門用來逃跑的秘法。

  就連拉佩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哪個是本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魔法師遠遁,不過他不打算放過另外一個人,這一次拉佩不只為了黑吃黑,原本就打算幹掉德文尼的這兩個守護者。

  塔倫想要發展,首先必須面對的就是德文尼這個首府,同樣德文尼人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城市被底下的城市超越,因為這會威脅到德文尼的首府地位,所以每一次有人要對付塔倫,德文尼人總是積極充當先鋒,而德文尼也理所當然地成為前線指揮部。

  這讓拉佩很不高興,更何況他絕對沒有忘記貝內爾子爵一家,也沒忘記那些以為到了德文尼就安全,卻被抓捕,然後宣判有罪,慘死在水牢的可憐人。

  此刻拉佩做的一切,就是替他們報仇,而這僅僅只是開始。

  市中心人山人海,所有人全都聚集在市政廳大樓前,旁邊的那幾幢大樓上也滿是人,每一扇窗戶後面都是攢動的人頭,甚至還有人爬到房頂上。

  「匡噹——」一聲巨響,市政廳底樓一扇厚重的大門被打開,一大堆珠寶從裡面滾落出來。

  每一座城市的市政廳都有一座金庫,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金庫裡絕對不會堆放珠寶之類的東西,裡面應該只有成箱的金幣或者銀幣,整整齊齊堆在一起,用蠟紙捲好的那種。

  就算這些珠寶是代為保管的物品,也應該分門別類地放好,像這樣散亂地堆著,只可能是贓物。

  撞開金庫大門的是拉佩,他轉過頭朝著那些被他看押的官員掃了一眼,冷笑一聲,說道:「這就是由民選代表組成的政府?好一個公正廉明的政府,原來全都是一群強盜和小偷!」

  「不,這不是搶來的,這是……這是沒收的財產,是那些貴族的東西。」一個腦滿腸肥的官員矢口否認。

  「沒收的財產?」

  拉佩滿臉輕蔑,他走到牆角邊搬出一幅畫,而牆角堆著很多這樣的畫。

  「那麼這個呢?」拉佩指著這幅畫,質問道。

  腦滿腸肥的官員一臉茫然,他不清楚這幅畫有什麼不對?

  突然,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這不是我家被搶的時候,丟失的那幅哈爾曼松凡萊因畫的〈木匠一家〉嗎?我家的畫怎麼會在這裡?」

  那是一個骨瘦如柴的青年,他拚命擠開旁邊的人,從人群裡衝出來,湊到那副畫細細地辨認起來,然後轉身衝到腦滿腸肥的官員面前,揪住官員的脖頸,厲聲質問道:「這幅畫怎麼會在這裡?」

  「這……這是……」官員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那些官員也縮頭縮腦,唯恐被青年注意到。

  廣場上頓時響起一片哄然聲,德文尼人原本對拉佩的斥責半信半疑,現在大家都已經有點相信。

  拉佩舉起那幅畫,大聲說道:「大家或許聽說過,我在繪畫方面有些成就。

  身為一個畫家,我對一些名畫最後的歸屬還是有點印象,這幅〈木匠一家〉是梅雷迪家族的收藏,梅雷迪家族既不是貴族,也沒替貴族做過事,還是杜瓦利派最大的資助者之一;沒想到……」

  拉佩搖了搖頭,滿臉嘲諷地繼續說道:「看來這是杜瓦利派的慣例,類似的事在塔倫也發生過,杜瓦利派似乎很喜歡對自己的資助者下手。」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青年怒極發狂,他在身上摸著,想要摸一件可以使用的武器。

  拉佩阻止青年亂來,問道:「你想必是梅雷迪家的倖存者吧?你知道還有哪些家族被搶?他們還有沒有倖存者?如果有的話,去把他們叫來,或許這裡面有他們的東西。」

  青年頓時激動起來,他一把抓住拉佩的手,痛哭流涕地說道:「謝謝,太謝謝了,您才是真正的公正無私。」

  拉佩滿臉尷尬地看著這個激動不已的青年,好不容易才抽回自己的手,說實話,對這個娘娘腔的青年,他很想一拳把青年打倒在地,再狠狠踩上兩腳。

  拉佩轉身揪起剛才那個官員,把這官員一直揪到人群前面,大聲說道:「你們看看這群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燒殺搶掠的傢伙,他們是如此的醜陋和噁心!你們說,應該把他們怎麼辦?」

  底下的人早已經被寶庫裡的那堆財寶迷花了眼,誰還管得了那些官員是否真的有罪,此刻巴不得把他們全都殺了,然後大家分錢。

  「絞死他們。」

  「把他們全都砍頭。」

  「應該綁在火刑柱上燒死。」

  答案一個比一個刻毒。

  忽然拉佩聞到一股臭味,他低頭看了一眼,果然那個官員的褲襠裡濕漉漉的。

  拉佩厭惡地把那個官員扔出去,一旁站著的士兵們立刻一擁而上,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手銬,非常快速地把那群官員銬起來,然後押下去。

  「我是冤枉的,我沒參與搶劫——」

  「我冤枉,我和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管的是航運,從來不插手財物的事!」

  「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那群官員拚命喊叫著,他們試圖賴在地上不走,但是這一點用都沒有,那些士兵身高馬大,兩個人對付一個官員,強行把這些官員拖下去。

  拉佩無動於衷地看著,他很清楚,這些官員中大部分人確實是冤枉的,但是這又怎麼樣?當初那些逃到德文尼的人難道就該死?他們死的時候難道不冤,誰又在意過他們?

  當然拉佩本人也談不上正義,當那些人最需要幫忙的時候,他同樣也無動於衷,而此刻他的所作所為也不是為了替那些人報仇,他有他的目的。

  那群官員被拖走,喊叫聲漸漸遠去,等到再也聽不到那些淒厲的聲音,拉佩這才繼續說道:「現在不同以往,不再是國王或者貴族一句話就能決定別人生死的時候,一切都應該按照法律來進行,所以我們必須對他們進行審訊,然後按照他們的罪行做出處罰,真正罪大惡極的人才會被處以死刑。」

  「那麼由誰來審判呢?誰能保證法庭就是公正的?」頓時有人提出質疑。

  問這話的人原本想說得更嚴厲,在他看來,拉佩就不是一個講法律的人,塔倫一下子絞死五、六百人,一半是杜瓦利派的人,另外一半卻是工人,後者只是被煽動起來鬧事,是被當作炮灰的可憐人,最後也被絞死,那時候也沒見塔倫進行審判,更不用講拉佩還喜歡用暗殺來除掉對手。一個秘密警察出身的人居然會講法律,這絕對是非常可笑的事。

  讓那個人意想不到的是,拉佩居然朝著他笑了笑,並且善意地點了點頭,才不疾不徐地說道:「這位先生說得沒錯,現在你們要做的是推選出最值得信任的人,由他們擔任民意代表,然後由他們重新組建議會、政府和法庭。」

  那個人微微一愣,他原本以為拉佩會讓自己人擔任審判官和官員,徹底把德文尼控制在手裡,讓德文尼成為塔倫的附庸,沒想到拉佩似乎沒這個意思。

  不過那個人仍舊不怎麼信任拉佩,隨即又問道:「怎麼推選?已經被關起來的那些官員就自稱是民眾推選的。但是上帝作證,我絕對沒有選過他們,我也沒機會做出選擇。」

  「這很簡單。」拉佩早就料到有人會這樣說,他也猜出那個人的心思,原本他就沒打算控制德文尼,所以異常輕鬆地說道:「大家肯定都聽說過我的經歷,我曾經是郵差,最底層的那種。」

  底下頓時一片哄笑。

  但拉佩只用一句話就拉近和眾人的距離:「現在是庶民的時代。」

  拉佩繼續說道:「塔倫的郵政署是按照街區分發郵件,我送信的街區,情況全都差不多,要嘛都是有錢人,要嘛都是窮人。而同一個街區的人大多知根知底,所以我建議按照街區推選民意代表,每個街區一位代表,每戶人家擁有一票。」

  那個人愣住了,他沒想到拉佩會來這麼一手,頓時說不出話。

  那個人不開口了,另外有人開口。

  只見一個年輕人高聲喊道:「這不公平!肯定是窮人多,富人少,這樣選出來的代表肯定大部分都是窮人。」

  拉佩冷冷地看著年輕人,前一個人他還能容忍,之前的那些質疑完全理所當然,但是現在這個質疑就有挑撥的味道,這年輕人不是譁眾取寵,就是另有圖謀。

  拉佩朝著漢德悄悄地打了一道手勢,讓漢德派人盯著這個年輕人。

  當然問題還是要回答,拉佩冷哼一聲,說道:「真是貪心不足,上等街區一般只有六、七戶人家,就能夠出一個代表,中等街區上百戶人家,也只出一個代表,下等街區人口密度更大,一個街區甚至有幾千人,同樣也只出一個代表,你居然還好意思說公平?」

  提出質疑的年輕人頓時說不出話來,他已經感覺到周圍人憤怒的目光。

  此時再也沒有人表示反對,雖然拉佩的提議仍舊有不公平的地方,但是想要比這更加公平,恐怕也很難,而從技術層面上來說,這套方案絕對可行,甚至最容易做到。

  「那些財寶怎麼辦?」立刻有人問道。

  拉佩抽出長劍,隨手幾劍,然後朝著鐵甲傀儡點了點頭,鐵甲傀儡走上前猛的一推,轟的一聲巨響,金庫沿街的整面牆壁一下子倒下來。

  「拉一條警戒線,除了負責清理的人員,任何人不得跨過這條警戒線,不過在外面看著沒關係。」拉佩指了指金庫。

  這下子沒人說什麼,財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想偷拿也做不到。

  「不是還要歸還各家被搶去的財寶嗎?怎麼解決?」好半天,終於有一個人憋出一個問題。

  「先列清單出來,寫明失物的特徵,交給負責清理的人員,由他們代為尋找。」拉佩早有準備。

  「如果記不得特徵呢?」那個人又問道。

  拉佩看了這人一眼,心裡暗想:還真有不怕死的人,真以為我把法律看得那麼重?不會下狠手?

  問題拉佩當然要回答,不過事後免不了要算一下帳。

  拉佩冷冷地說道:「如果記不得特徵,或者寫得非常籠統,比如只寫祖母綠戒指、鑽石項鍊什麼的,卻無法提供更多的細節,那就不好意思,只能算各位倒楣。要不然有人隨手亂寫,然後冒領一大堆東西,這怎麼可以?」

  看到那個人還想開口,拉佩用愈發冰冷的聲音說道:「這位先生恐怕會說,有些人可能連自己丟了什麼都記不得。如果真有這樣的人,這些人想必非常富有,而此刻德文尼還有很多人生活在窮困中,因為不久之前的混亂,也因為高漲的物價,使得很多人的生活愈發艱難,所以我認為那些有爭議的財寶應該公開變賣,得到的錢用來救濟窮人。」

  「這怎麼可以?這是我的東西,為什麼要給別人?」那個人急了。

  拉佩朝著左右招了招手,然後朝著那個人一指,旁邊頓時闖過幾個衛兵,把那個人按在地上。

  「把他和那些官員關押在一起,等到選出新的民意代表後,讓他們負責審訊,如果他們認為這個人無罪,就讓他們宣佈無罪釋放。」拉佩冷冷地說道。

  「不,我沒罪,你不能抓我!」那個人聲嘶力竭地吼叫道。

  可惜那個人叫得再響也沒用,旁邊的人全都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人願意替他說話。

  聚集在廣場上的人大部分只是來看熱鬧的,聽到有錢拿,全都欣喜不已,怎麼可能會表示反對?至於帶著目的而來的人,他們全都非常聰明,一開始根本就沒指望拉佩會講理,拉佩的表現已經遠遠地超出他們的預期,也沒人認為拉佩軟弱可欺,有這種想法的白痴此刻已經被押下去,等待他的只可能是絞刑,其他人自然不會再做蠢事。

  見沒人開口,拉佩又說道:「我知道有人擔心我中飽私囊,所以負責清理財物的人由你們推選,不過有兩點必須記住,這些人需要有一定的資產,而且必須有妻子和孩子,這樣他想要犯錯的話,付出的代價相應要大一些。」

  拉佩說得很晦澀,不過在場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很多人都在點頭。

  看到眾人已經跟上自己的思路,拉佩鬆了一口氣,這就是他的目的,說穿了就是洗腦,首先是得到認同,然後大家就會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不知不覺中就養成了習慣。

  拉佩又道:「第二點就是清理財物期間,這些人必須和外界隔絕,這是為了避免傳遞消息出去,讓外面的人領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其他人再一次點頭,卻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上了拉佩的當。

  那些被挑選出來的人肯定名聲不錯,是最有可能成為官員和法官的人選,歸還贓物這件事如果做得好,他們的資歷和名望也就有了,很容易就能夠控制住德文尼,而這群人有妻子、兒女,就意味著有人質可抓,他們在歸還贓物期間將會與世隔絕,說得更確切一些就是半軟禁的狀態,所以拉佩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對他們洗腦,實在不行就深度催眠或者直接精神控制。

  「真正值錢的東西,我早就拿走,剩下的這些都難以變賣。」拉佩道,這絕對是真話。

  「你手底下不是有一群專門處理贓物的人嗎?讓他們處理一下不就行了?」

  光頭預言師仍舊覺得奇怪。

  「如果重新加工的話,有可能會損壞珠寶上的寶石,損壞率一般是三成,這太可惜。反正這些財寶最後是要拍賣,到時候找一群人扮演買家,把這些珠寶買回來就行。現在珠寶根本不值錢,大批珠寶同時拍賣,價格還會被壓得更低。」

  拉佩早就想好,他肯定不會吃虧。

  光頭預言師有些明白,這雖然會損失一些錢,但是珠寶就被徹底洗白,將來出售也容易。

  在這個國家,珠寶賣不出價錢,運到國外就不同,它們原來是什麼價錢,仍舊會是什麼價錢,特別是那些有來歷的珠寶,價格肯定會賣得很貴。

  「你替德文尼人考慮得這麼多,你想收服這裡的人?」光頭預言師又問道。

  拉佩搖了搖頭,道:「我的手底下就只有這麼點人,同時兼顧班克納特群島和塔倫都有些吃力,連沙利爾這樣重要的戰略目標都只能暫時放手,怎麼可能顧得上這裡?」

  這絕對是真話,拉佩確實沒想過收服德文尼人,他只是先把這塊地圈起來,打上自己的標記罷了。

  「那麼你這樣做……」光頭預言師有些疑惑,他不是智者,對政治並不瞭解。

  拉佩呵呵一笑,說道:「今天發生的事肯定很快就會傳開,德文尼的這些民選官員顯然不是真正由民眾選舉出來,他們怎麼得到這些位置,你、我都很清楚。」

  光頭預言師點了點頭。

  所謂的民選官員只不過是各個黨派的高層,六月分的國民會議就像一場賭博,國王輸了、貴族輸了,民眾也沒贏,只有那些黨派贏了。

  拉佩淡淡地說道:「我相信別的城市肯定也一樣。現在德文尼出了這麼個大醜聞,其他城市的居民一定也會懷疑那些民選官員,懷疑市政大樓金庫裡堆滿偷來的金銀珠寶,呵呵呵,這肯定會很有意思。」

  拉佩笑得非常奸詐,這就是他的反擊,暮色就是黑色,暮色行動的目的不只是黑吃黑,而是抹黑。

  那些黨派佔據輿論的優勢,之前一直在抹黑拉佩,對他的討伐令一道接著一道,但他只能忍著,根本沒辦法還手,就連多明尼哥想幫他出頭,他都不得不阻止,因為知道沒用。

  現在拉佩開始反擊了,暮色行動一旦成功的話,情況就完全不同,杜瓦利和賓尼派裡或許有正人君子,有真正的愛國者、政治家,但是為了利益混進來的人肯定更多,他做的一切就是讓民眾提前對這些人產生懷疑。

  正說話間,漢德和西爾維婭走了過來。

  「老闆,已經查清楚了,那兩個一直針對您的傢伙都是賓尼派的成員。」漢德走到拉佩近前,湊在拉佩耳邊低聲說道。

  拉佩早有預料,並不感到吃驚。

  「要不要我派人殺了他們?」漢德用手指在脖頸上劃了一下。

  拉佩抬起手,他並不在意什麼法律,不過這麼做很容易造成別人的反感。

  拉佩稍微思索一下,立刻有了主意,笑道:「再拿一部分珠寶來,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我明白。」漢德連忙說道,不就是栽贓嗎?他已經做得很熟練,那幅畫就是他偷偷放進倉庫的,身為一個小偷,以前他都是把東西從別人那裡拿來,放到自己口袋裡,沒想到現在完全反過來,把自己的東西往外送。

  對漢德,拉佩還是挺滿意的,漢德是個天生的小偷,這方面的天賦無與倫比,現在跟著傑克學,遲早也會是個大盜賊。

  「你這邊的情況怎麼樣?」拉佩轉頭向西爾維婭道。

  漢德負責情報和暗地裡的勾當,西爾維婭則負責維持秩序,至少在最近的幾個月裡,她會是德文尼檯面上的掌控者。

  西爾維婭走上前正打算匯報,突然旁邊的預言師驚叫一聲,他一下子鑽到桌子底下,緊接著身上放出一片青光,如同一個龜殼般把他罩起來。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拉佩的反應最快,現在只要一發生意外,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超凡感應和超凡反應同時發動。

  頓時拉佩施出「時間凝滯」,周圍的一切立即都變得異常緩慢。

  雙劍從拉佩的手中滑出來,他凝神靜氣的觀察著四周,可是沒發現任何異常但是他絕對不認為預言師神經過敏,只有一種可能——有一個他看不見的敵人。

  拉佩抬起右手,下一瞬間一道聖光徐徐落下。

  這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間完成,但是因為時間凝滯的緣故,好像已經過了半分鐘。

  聖光落在有生命的東西上就會有反應,角落裡的一盆花、房頂上的兩隻燕子,還有這裡所有的人身上都閃了一下。

  但在西爾維婭身後五尺的地方,同樣有光閃了一下。

  拉佩左手的劍瞬間刺過去,右手則在西爾維婭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這一下可不簡單,他的掌心裡扣著一張捲軸,把西爾維婭推開的同時,也驅動了捲軸,西爾維婭的身體被石化了——這原本是一張殺人的捲軸,但是此刻卻被用來救人。

  西爾維婭飛了出去,不過她仍舊沒有閃開,一把劍刺在她的身上。

  那絕對不是一把普通的劍,西爾維婭已經被石化的身體居然被刺了個對穿,如果此刻她仍舊是血肉之軀,這一劍絕對會要了她的命。

  出手的那個人居然還能夠回手擋住拉佩的劍。

  旁邊的漢德一把抱住西爾維婭,閃身躲到桌子對面,他的實力雖然不怎麼樣,但是見機行事的本事倒是不錯。

  此時拉佩右手的長劍也刺出去,他被激怒了,這一劍快到極點,絕對超出平時的水準。

  出手的那個人身形一挫,打算再拿西爾維婭當目標,讓拉佩不得不救,這樣他就能佔據主動,突然他心頭亂跳,似乎大禍即將臨頭。

  下一瞬間,一把飛刀出現在那個人的後腦杓。

  那個人反應同樣極快,居然硬生生地挪開,不過飛刀並非只有一把,前後左右有十幾把飛刀等候在那裡,與此同時他的腦子一陣暈眩。

  霎時所有飛刀都扎進那個人的身體裡,緊隨其後的是閃爍的劍光,他被砍成碎塊,與此同時,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噴湧而出,顯然都是那個人的收藏。

  拉佩顧不上檢查收穫,他飛快地跑到西爾維婭的身邊,先解除石化,緊接著施展一道治療術,雖然用神術對身體沒好處,但是現在保住性命才是關鍵。

  「原來你早就有準備,我就說,你的身邊怎麼會一個保鏢都沒有?」光頭預言師從桌子底下探出頭。

  拉佩陰沉著臉沒有說話,等到西爾維婭脫離危險後,他轉身撿起那顆腦袋,雖然把這人切成碎塊,但是他特意避開腦袋,所以腦袋上一點傷都沒有。

  拉佩隨手一扔,那顆腦袋朝著空中飛去,仰頭喊道:「幫我搜索一下這傢伙的記憶,拜託了!」

  半空中人影一閃,安德雷顯露身形,他一把接住那顆腦袋,將手掌貼在上面,過了片刻,他把頭顱像丟垃圾一樣扔掉,掏出手絹擦了擦手,這才說道:「南方艦隊。」

  「又是他們,本來我還打算讓他們多活一段日子。」拉佩的臉上露出暴戾的神情。

  「你應該意識到他們肯定會不停找你麻煩,要不然南方艦隊的存在不就沒意義了嗎?」傑克也顯露出身形,訕笑道。

  傑克緩緩地落到地上,用腳撥了撥滿地散落的東西和那些血肉碎塊,最後撿起一條沾血的項鍊。

  「這東西不錯。」傑克能夠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這麼一件,因為其他東西都只是普通的魔法裝備。

  拉佩立刻就明白,那個刺客能夠瞞過他的感知,恐怕就是因為這條項鍊的緣故,不過他並不在乎。

  「你要嗎?不要的話,就歸我了。」傑克問道。

  「沒問題,這人本來就是你殺的。」拉佩根本不在乎這些。

  拉佩現在已經很少玩隱身偷襲,他的暴怒分身是以不死侍僧為基礎,天生就能隱形,但他本身卻一次都沒這麼做過。

  拉佩是劍客,而不是刺客或者盜賊,想要在劍客這條路上走得更遠,就不能藉助那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對於這次刺殺,你打算怎麼回應?」安德雷落到地上,走過來問道。

  拉佩一陣心動,他對南方艦隊早有不滿,但是之前南方艦隊沒有替他造成太大的損失,所以他不急著拔掉這根刺,但這一次南方艦隊居然對他出手,那麼他也就沒必要再客氣。

  拉佩正打算做出決定,突然比格•威爾的聲音在他腦子裡響起來:「你又忘了從馬內回來的路上的教訓?既然制定了計畫,就不要輕易去改變,除非你突然發現一個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

  「你說得對。」拉佩立刻放棄報復的念頭。

  之前拉佩和比格•威爾研究了很久,還把身邊那些高智商的人全都請過來,最終制定了一個計畫。暮色行動只是開始,是其他行動的前奏,接下來每一步都環環相扣,如果隨便打亂,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暫時放他們一馬。」拉佩搖頭嘆道:「咱們該回去了,暮色行動非常成功,剩下的強盜團數量已經不多,也該給別人留點,咱們吃肉,至少要讓別人能夠喝湯。」

  「看來你被嚇壞了。」

  傑克掃了躺在地上的西爾維婭一眼,拉佩自己已經不怕被刺殺,但是他身邊的人卻做不到。

  「如果你對這次的刺殺沒有一點反應,恐怕他們會愈發猖狂。」安德雷也有點看法。

  「我明白,我不會讓那幫人太輕鬆,總要給他們一點事情做,省得他們太空閒。」拉佩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

  馬內的權力既不掌握在內閣手裡,也不掌握在議會手裡,而是掌握在一個叫臨時管理委員會的機構手裡。

  說起這個臨時管理委員會,絕對屬於怪胎。一開始叫臨時立法委員會,是負責起草憲法的機構,也就是類似議會的職能。偏偏馬內還有一個國民議會,由各個黨派組成,為了有所區別,內閣就把一部分權力下放,結果這個委員會就成了什麼都管的機構,或者說是一個規模擴大了許多倍的內閣。

  此刻所有委員正聚集在一起,他們全都愁眉苦臉。

  一個書記官匆匆忙忙地跑進來,他跑到為首的老者耳邊輕聲說著幾句,緊接著又將一份文件放在老者面前。

  老者是杜瓦利派主席列昂納多•帕瓦蒂埃,才上台三個月,看上去就比以前蒼老許多。

  列昂納多打開文件看了一眼,就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這點小事沒必要管。」

  「是什麼事?反正我們現在也商量不出一個結果,不如說來聽聽,換一下腦筋也好。」旁邊的一個人提議道。

  「是啊,這話沒錯。」喬治•雅克也同意。

  此刻大廳裡涇渭分明,坐在列昂納多帕瓦蒂埃那邊的全都是原杜瓦利派的成員,而坐在喬治•雅克底下的全都是從賓尼派過來的人——派系這東西到了哪裡都不會消失。

  這幫人已經是第五次聚集在一起,但是始終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其中的關鍵就是兩個派系之間有分歧,而且分歧很大。

  「德文尼那邊剛剛傳來消息,兩個守護者一死一逃,所有官員全都被抓起來,罪名是暗中參與搶劫行動。」列昂納多嘆道,他捏了捏鼻樑,長時間動腦子,讓他頭昏腦脹。

  「是索德•拉佩幹的好事?」頓時有人問道。

  「除了他,還會有第二個人膽子這麼大嗎?」列昂納多苦笑道。

  要說膽子大的人,絕對不少,自從政局大亂後,各地都湧現出一批膽子大、手段也厲害的人物,單單一個澤克亞就出了三個像這樣的人,不過其中能夠讓在場的這些人感受到威脅的並不多,整個南方只有三個人,和德文尼有關的只可能是拉佩。

  「他想控制德文尼?」喬治•雅克問道,眾人裡以他對拉佩最熟,他總覺得拉佩做這些事的背後另有目的。

  列昂納多想了想,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乾脆把那份文件推到喬治•雅克面前。

  喬治•雅克立刻翻了起來,翻著翻著,他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凝重。內容記錄的正是拉佩在德文尼說的話,記錄者一點都沒有遺漏,不但把拉佩的回答全都寫上去,連那些提問也一個不漏。

  「怎麼回事?有什麼問題嗎?」列昂納多問道。

  「他是衝著我們來的。」喬治•雅克臉色陰沉地說道,一邊說著,他一邊把那份文件推到中間。

  一個中年人搶先一步,拿起文件大聲朗讀起來,眾人靜靜地聽著。

  聽著聽著,這些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同,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則茫然不解,前者大多是從賓尼派過來的人,他們和拉佩認識,對拉佩多多少少有些瞭解。

  「你們發現些什麼?」列昂納多再一次問道。

  喬治•雅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德文尼是第一座頒布限價法令的城市,拉佩對德文尼下手,會不會就是這個原因?」

  「他也不贊成頒布限價法令?」

  列昂納多差一點跳起來,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可就樂壞了,這段日子他就是為此而發愁,今天的主要議題也正是要不要頒布限價法令。

  「好像是有那麼點意思,這段日子塔倫的前警察廳廳長安博爾•諾德一直在貴族中串聯,讓他們拉攏農民。」一個原本就屬於杜瓦利派的人報告道。

  杜瓦利派也有自己的情報網,而安博爾諾德做的那些事並不是秘密,也就沒在意保密的問題。

  在場的人都知道安博爾諾德和拉佩的關係,也知道安博爾諾德沒什麼政治智慧,他這樣做,肯定是拉佩授意。

  很顯然,拉佩和臨時管理委員會一樣,已經意識到農民的重要性。

  「太好了,看來他是站在我們這邊!」有人拍著手說道。

  「別想得那麼好,他意識到農民的重要性,卻不意味著反對限制物價,這傢伙肯定有後招,而且我有一種預感,一旦他出手,我們就會變得非常被動。」喬治•雅克不愧是瞭解拉佩的人。

  「難道他已經知道我們派使者去過德文尼?」列昂納多頓時緊張起來。

  當初德文尼頒布限制物價的法令,馬內這邊連夜派出特使,兩位特使只用兩天時間就到達目的地,為的就是勸說德文尼的官員,讓他們收回成命。他們好話說盡,還承諾一大堆好處,可惜最終也沒成功。

  「應該不可能。」

  喬治•雅克搖了搖頭,兩個特使非常小心,德文尼那邊顯然也不想讓別人知道馬內和他們有接觸。

  不過喬治•雅克並不是很有自信,畢竟拉佩出身秘密警察,而秘密警察的神通廣大眾所周知。

  「那你擔心什麼?」列昂納多問道。

  喬治•雅克不答反問:「他為什麼要留那麼多錢給德文尼人?他真的那麼大公無私嗎?」

  不等其他人回答,喬治•雅克接著說道:「肯定不是這樣,他這樣做……恐怕是為了讓德文尼擁有足夠的資金……如果我猜得沒錯,接下來他肯定會有大動作。」

  喬治•雅克沉思起來,過了好半天,他猛的一拍桌子,已經有了一些想法,不過並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轉頭問道:「有誰知道塔倫最近在做什麼嗎?我需要確切的情報,特別是和物價有關的那些。」

  眾人面面相覷,但是有幾個人卻將目光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

  那是一個中年人,斯斯文文,看上去像一個學者,他咳嗽一聲,說道:「我剛剛寫了一份報告,是有關物價控制,其中就借鑑了塔倫的做法。」

  「塔倫的做法?」喬治•雅克盯著中年人,問道。

  「只是一些傳聞,那邊還沒有正式施行。」中年人被喬治•雅克的目光盯得渾身發毛,說話變得異常小心。

  「說一下大致內容。」列昂納多用手一指。

  「好吧。」

  中年人看到自家老大列昂納多替他打氣,膽子大了許多,道:「塔倫那邊同樣沿用了德文尼頒布的限價法令,不過他們還有一些輔助措施。這一個星期他們正忙著人口登記,據說登記結束後,會對塔倫的居民發放居民證,有居民證的人每個月可以領到相應的票證,以後塔倫人買東西,不但要支付錢幣,同時還要搭配相應數量的票證,而那些農夫拿到票證後,可以去市政廳領取補貼。」

  「我明白了。」喬治•雅克猛的一拍桌子。

  其他人也都明白過來。

  「這招陰毒,他兩面做好人,還可以藉這個機會把一群農民綁在他的旗下。」

  「他替德文尼留下那麼多錢,看來就是想讓德文尼也這麼做。」

  「這樣不是便宜了德文尼人嗎?他會那麼好心?」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那只是些死錢,遲早會用完,只有把死錢變成活錢,這套體系才能一直維持下去。」

  「高明,用票證代替貨幣,等於用廢紙代替真金、白銀。」

  「最後那些農夫不是仍舊會把票證兌換成錢幣?我沒看到有什麼好處。」

  「白痴,那些農夫肯定是要買東西,想買東西就必須用到票證,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控制票證的種類和數量,就可以控制商品流通。」

  「他為什麼拉上德文尼人一起做?他完全可以只在塔倫施行這道政策。」

  「當然是因為德文尼的知名度高,而且又是第一座頒布限價法令的城市,已經成為一個標竿,現在德文尼人的一舉一動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塔倫就沒有這樣的優勢。」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語,能夠坐在這裡的絕對是社會精英,看待問題絕對深入,片刻工夫就把拉佩的意圖摸了個透澈。

  可惜弄明白是一回事,想要學著做,就是另外一回事。

  沒有人敢提議向拉佩學習,因為塔倫可以做到,德文尼勉強也可以做到,馬內就絕對做不到,理由很簡單,馬內的人口遠比塔倫多,需要的補貼絕對會是天文數字。

  不隻馬內做不到,其他城市也一樣做不到,因為建立這套體系需要花錢,要花一大筆錢,根本沒人肯這麼做。那些所謂的民選官員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很多人都在千方百計把錢污進自己的腰包,就算最大公無私的人,首先想到的也是自己的黨派。

  「塔倫有這麼多錢嗎?看來這一次他們黑吃黑,吃得滿嘴流油啊!」有人開始動歪腦筋。

  「別瞎琢磨,那小子心黑手狠,和他為敵的人,一個都沒有好下場,而且他為人陰毒,如果你不想一夜之間家破人亡,就收起你的心思。」喬治•雅克冷冷地說道,他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招惹像拉佩這樣一個強敵。

  列昂納多咳嗽一聲,把話題拉回來,道:「我們現在怎麼辦?本來議題只有一個,就是要不要頒布限價法令,現在好了,又多了一個。」

  眾人全都撓頭,喬治•雅克也說不出話,這根本就無解。

  德文尼頒布限價法令,喬治•雅克還沒有這樣擔心,畢竟限價法令一出,首先會跳起來的是那些農民,馬上就要秋收,德文尼人恐怕會碰個頭破血流。

  臨時管理委員會之所以派出特使,是因為德文尼人的做法形同打臉,讓他們面子上很過不去,而且有了這個榜樣,馬內人也開始喧鬧,再加上有人暗中煽動,所以他們的日子很不好過。

  塔倫的做法就不同,那不是打臉,而是朝著臨時管理委員會的胸口插一刀,可這套做法是能夠成功,但是其他城市根本沒辦法跟風。

  結果就是其他地方的人拿塔倫作為標竿,然後覺得自己城市的官員全都是自私、貪婪、愚蠢和吝嗇,其中當然也包括馬內人。

  這讓喬治•雅克感到頭痛,很頭痛,非常頭痛。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9-8 09:44 PM

【第九十八話】 城裡人和鄉下人 

  天氣一天比一天涼爽,路邊的麥田已經漸漸變成金黃色,收割的季節就要到了。不過和往年不同,臨近收割,農民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喜悅,反倒滿是憂愁和憤怒。

  在農田的一角,幾個農夫聚攏在一起閒聊著。

  「各地的收購價全都差不多,最高的也只不過是去年的三分之二,最低的只有一半。」

  「大不了我們不賣,留著自己吃,這總行吧?」

  「開什麼玩笑,這麼多糧食怎麼吃得完?就算釀酒或者餵豬也不可能啊!」

  「難道就這樣便宜那些城裡人?他們的日子艱難,我們難道就好過?為什麼就單單農產品降價,耕地用的馬,還有鋤頭、犁耙之類的卻一點都沒降?說什麼鐵漲價,為什麼他們不限制鐵的價格?」

  幾個農夫越說越激動。

  正說話間,一輛輕便馬車由遠而近,駕車的是一個農夫,這個人看上去三十多歲,皮膚黝黑,滿臉風霜,他絲毫沒有停下馬車的意思,遠遠地喊道:「快點收割,大家趁早收割,然後送到德文尼和塔倫去賣!」

  幾個閒聊的農夫感到奇怪,其中一個人連忙喊道:「德文尼離這裡可不近,塔倫就更遠,這一路上的運費就不得了,能賺多少?」

  駕車的人稍微放慢一點速度,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道:「那兩個地方有補貼,出售的價格加上補貼,和年初時的物價差不多,比就近賤賣要佔便宜得多,而且在塔倫還可以用各種票證換取廉價的商品。」

  說完這些話,馬車上的農夫駕著車往前趕,顯然急著回家收割糧食。

  幾個閒聊的農夫聽到這番話,立刻坐不住,紛紛往家裡跑,他們當然明白這話的意思。

  確實要趁早收割,這樣才能最先趕到那兩座城市,先到的人肯定佔便宜,去得太晚,說不定人家就不收,沒有哪座城市會無限制地收購糧食。

  「那個趕車的人是誰?好像不是我們村的,我肯定沒見過他。」一個比較細心的農夫一邊跑,一邊自言自語道。

  同樣的一幕也在其他地方上演,不只南方,連中部的一些地方都得到消息,傳遞消息的全都是一個趕著馬車的農夫,不過樣子各不相同,年紀也不一樣——這些人當然都是漢德手底下的探子,他們的使命就是在最短的時間裡,把這個消息散佈出去。

  收割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從收割到脫粒,前前後後需要半個月左右。

  半個月後,通往德文尼和塔倫的大道上再一次被長長的車龍堵塞,場面和當初各地貴族南下幾乎沒什麼兩樣,不過這一次沒什麼人搶劫,雖然糧食是好東西,但是搶了也沒用,一車糧食值不了幾個錢,還得找地方堆放,最後還要找下家出手,花的精力不小,收穫卻遠不如隨便闖進一戶人家大搶一番——不得不承認,漢德的能力不錯。

  方圓三百公里內,所有糧食都在運往德文尼和塔倫,其他地方根本沒人賣糧。

  這毫無疑問引起軒然大波,一開始,各座城市的人並不在意,但是很快他們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沒人賣糧,所謂的限價法令根本就是一紙廢文,到時候倒楣的絕對是他們這些官員。

  如果換成以前,所謂倒楣頂多就是丟掉屁股底下的官位,現在就不同,經歷之前的暴亂,所有的人都如同一捧乾柴,只要有一個火源,立刻就會變成熊熊燃燒的大火。

  只要一想到之前那些貴族的遭遇、想到那些被絞死後掛在門口的可憐傢伙、想到連傭人和護衛都被殺得一人不留的情景,那些官員感到害怕了,於是一座座城市緊急頒布強行徵購糧食的法令。

  為了不讓糧食南下,官員們在大道上設置路障,不但攔截本地車隊,同時也攔截過路的車隊,然後強行用非常低廉的價格收購那些糧食。

  這下子各座城市的居民高興了,卻惹怒了農民,之前的限價法令就已經讓農民們怒不可遏,只不過那時候他們還抱著一絲幻想——或許有些城市不限制價格,這才沒鬧起來。

  現在農民們終於忍不住,憤怒達到極點,最終爆發出來,整個南方再一次亂了。

  這一次不再是針對貴族和有錢人的迫害,而是城裡人和農民之間的紛爭,告警的消息如同雪片般,紛紛地飛往馬內。

  仍舊是那座大廳裡,仍舊是那群人,此刻他們的臉上又增添幾分焦慮和憂愁。

  「不得不承認,是我低估那個小子。」喬治•雅克有氣無力地說道。

  喬治•雅克已經預見到會有麻煩,卻沒有想到麻煩會這麼大,之前他只想到各座城市的官員們會急得跳腳,卻沒想到他們會狗急跳牆,強行徵購糧食,這根本就是想要引發內戰的節奏。

  「是啊,這小子不只為了收買那些農民,他真正的目的是讓其他地方的農民們和城裡人對立起來,他要成為農民的代言者。」一個杜瓦利派的成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有這麼誇張嗎?我覺得他頂多就是想製造混亂,那些農夫能做什麼?他們有槍嗎?」另外一個杜瓦利派的成員爭辯道。

  此人不說這話還好,說了之後,喬治•雅克一下子從座位上跳起來,喃喃地念叨道:「槍,是槍,原來是槍。」

  「你怎麼了?沒事吧?」列昂納多連忙問道。

  喬治•雅克的額頭上全都是汗,神色慌張地說道:「我不只低估了索德拉佩,還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索德拉佩早在去年這個時候就開始籌建兵工廠,賓尼步槍其實就是他提出的,之後他又改進完善,才有了南方式賓尼步槍。回到塔倫後,他一直在擴建工廠,擊敗南方艦隊後他什麼都沒要,只要了南方艦隊附屬的工廠裡的工人和技師。他的兵工廠規模之大,在全世界恐怕都數一數二。」

  「他手底下有多少工人?產量有多大?」列昂納多連忙問道。

  「工人的數量不少於三萬人,技師有六千多名,不過這只是沒搬遷前的消息,搬遷後情報來源就斷了。不過據我所知,他一直在招收工人,而且大量南下的人也替他帶去不少技師和設計師,現在肯定只多不少。」

  喬治•雅克對於第二個問題有些不太好開口,不過猶豫片刻,他還是說道:「他的兵工廠曾經有過月產三萬把火槍、兩千門火炮的紀錄,就是國民會議召開前的那個月,之後產量雖然沒有這麼大,但是月產一萬把火槍應該沒問題……搬遷之後恐怕更多。」

  在場的人全都面色如土。

  「這怎麼可能?」

  「太恐怖了,難道他安排幾千人同時打造槍管?」

  「國民會議結束到現在已經有三個月,那麼他的手裡豈不是有近六萬把步槍?」

  「他至少能夠拿出兩萬把步槍給那些農夫。」

  「像這種類型的爭鬥,大師以上的人物一般不會介入,如此一來,人多勢眾又有足夠武器的一方肯定能獲勝。」

  「用補貼來製造混亂,順便拉攏那些農民,用武器來綁住農民們,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大家稍微一分析,立刻明白拉佩的意圖。

  很多人頓時慌了,特別是坐在上首位置的主席列昂納多,他滿臉焦慮地問道:「我們能夠湊出多少槍枝?」

  沒人回答,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半天后,還是喬治•雅克第一個開口,他一臉頹廢地搖頭嘆道:「來不及了,現在這個時候誰肯把槍枝交出來?」

  此刻,連軍隊的士兵都把配發給他們的火槍看作是自己的財產,想要從他們手裡收繳槍枝根本不可能。

  軍需倉庫裡也已經沒有閒置的火槍,國民會議召開的時候,整個馬內一片混亂,各個黨派首先攻擊的就是軍需倉庫,裡面的火槍和彈藥全都被搬空,反倒是火炮留了不少,現在這些火槍全都流散在民間。而民間的槍枝想要收繳就更難,誰都知道槍枝是保命的本錢,再加上之前已經經歷過換槍事件,約瑟夫這個白痴不但把賓尼派的信用徹底丟盡,也讓民眾對這類事異常警戒。

  「如果我們花錢買呢?」列昂納多問道。

  「誰肯賣?少量或許還行,量大就絕對不可能。」喬治•雅克仍舊搖頭。

  「從國外購買。」列昂納多快要跳腳。

  喬治•雅克沉默不語,他很清楚,周邊各國對他們始終都是敵視的態度,沒有出兵干涉,是因為各國還沒協調完畢,想從國外那裡買槍,根本就是做夢。

  「不管怎麼樣,先試試看再說,我會盡快撥一筆款項下來購買槍枝。」列昂納多現在是死馬當成活馬醫。

  「但願能行。」喬治•雅克嘟囔一聲,反正他絕對不看好。

  在要塞島上,拉佩和他的手下同樣也在開會,這邊的氣氛就要輕鬆多了。

  「現在總算可以動手!」拉佩站在最前面滿心欣喜地喊道。

  從馬內回來,一路上拉佩都遭遇沿途各座城市的圍追堵截,這幾個月來,周邊的這些城市更對塔倫隱隱形成合圍,他一直在忍耐,忍耐到現在始終沒有反擊,為的就是積累力量,現在力量已經足夠。

  「我們早就應該動手,這段日子可把我憋壞了。」

  西爾維婭第一個抱怨,她身上仍舊綁著繃帶,那一劍把她刺了個對穿,雖然在石化狀態下總算保住一條命,但是治療起來卻要花更多時間。

  在西爾維婭養傷的這段日子裡,沙利爾那邊蠢蠢欲動,但她只能乾看著,這讓她鬱悶無比。

  「伯納,組建軍隊的事由你負責,你必須讓那些農夫知道,他們是在為自己的家人和財產而戰鬥,是為了捍衛自己的權利而戰鬥。」拉佩轉頭說道。

  一直以來,拉佩都不想養軍隊,因為養一支軍隊很費錢。軍服、被縟、武器、裝備還只是小花費,一把槍的成本是十五枚比索,賣出去也只不過二十幾枚比索,每年兩套制服同樣只有十幾枚比索,頭盔兩枚比索,水壺、毯子、被縟加起來要兩枚比索,這些合計起來似乎沒幾個錢,但是乘以一萬,感覺就不一樣。

  而這些花費都是死的,是一次性投資,最花錢的還是士兵的工資。

  士兵的工資不高,一個普通士兵一個月才二十比索,和拉佩當郵差時的工資差不多,一年下來就是兩百四十比索,像南方艦隊最輝煌的時候有兩萬個士兵、兩萬五千名水手,每年花費在他們身上的工資高達一千多萬比索。更不用說當年的莫尼坎戰爭,那場戰爭前前後後打了三年,動用十五萬名軍人,士兵的工資就一億多比索,再加上軍糧和火藥的消耗,還有軍官的工資,除此之外還有貪污之類的情況,前前後後花掉將近七億比索,硬生生地把國家財政拖垮,最後連撫卹金都拿不出來,才有了之後的財政危機。

  這樣一個前車之鑑就在眼前,所以拉佩對於擴充武力一向都有些抗拒,他完全有能力組建一支幾萬人的軍隊,但是始終沒這麼做,而是弄了兩支四不像的水警隊,再加上一支民兵性質的國民自衛軍,不過正是那支國民自衛軍讓他想到一個主意。

  「你不想發工資?」伯納猜到拉佩的想法。

  在遠古時代,士兵不但沒有工資,還要自備武器、自帶乾糧,當然也有拿錢賣命的僱傭軍,不過數量很少;到了古帝國時代中期,士兵開始有工資,不過工資很少,當兵仍舊是一種義務;古帝國崩潰後,進入封建領主時代,一開始士兵仍舊沒有工資,到了列國戰爭時期,南方各國大量採用僱傭軍,士兵成了一種職業;兩個世紀以前,塔裡古王進行軍事改革,從此之後士兵就全都拿工資了。

  「可以這樣說。」拉佩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你在開玩笑。」伯納翻了翻白眼。

  「先別急著否定,你先試試看再說,最好多找幾個能說會道的人幫你制定一套方案,你可以找賓尼派的人,他們很擅長替別人洗腦。」拉佩說道。

  說實話,拉佩一開始接觸賓尼派的理念,也曾經被其折服,甚至有股衝動,真的想加入他們的行列,好在他身邊有比格•威爾,幫他剖析了這套理念,結果發現其核心仍舊是利益,之後海森和約瑟夫又先後替他上了一課,讓他看到光明背後的黑暗——所以這套理念很具有誘惑力,用來替人洗腦非常合適。

  「好吧,我試試看,但願那些農夫像你說的那樣好騙。」伯納仍舊不太相信。

  「這一次我們要招募多少軍隊?」維恩問道,他是管財務的,自然要知道這一點。

  「弗雷多,現在我們有多少槍枝?」拉佩問道。

  「總共十二萬把。」弗雷多連忙說道。

  這個回答讓在場的很多人倒抽一口涼氣,自從分權後,每個人都只管自己分內的事,而且工廠搬遷到班克納特群島後,和外界徹底隔絕,就連漢德手下的那些探子都不知道工廠裡的情況,所以這裡的大部分人和喬治•雅克猜得差不多,都以為拉佩手裡的槍枝在六萬把左右。

  眾人當然不可能知道,拉佩回來之後,除了修練,其他時間都在製造槍管,事實上這也是一種修練的方式,而且這一次他有了五道分身,效率一下子提升了幾倍。

  「這就是我們的實力?」伯納頓時來了精神。

  「這還只是一部分。」弗雷多洋洋得意地回答,他難得有機會炫挪一番:「現在炮船有三百二十五艘,全都是中型的那種,以前建造的炮艇和小型炮船全都已經被淘汰了……」

  還沒等弗雷多說完,拉佩擺了擺手,道:「我一直忘了船的事,從現在開始中型炮船也別再造了,以後只造排水五百噸以上的大型炮船,三磅炮的威力也太小了,全都改成六磅火炮。」

  「原來的船要淘汰嗎?」弗雷多一臉惋惜地問道。

  「沒必要。」拉佩可不是敗家子,他不在乎錢,但是也不會浪費錢。中、小型炮船用於進攻的話,威力小了些,但是用於防禦和巡邏還是不錯,而且將來徹底完成換裝後,這些船還可以賣掉,絕對可以賣出一個不錯的價錢,拉佩甚至連買主都已經想好。

  首先是那些海盜,說起來很有意思,海盜也是有國籍的,別看班克納特群島的這些海盜窮凶極惡,好像很不得了,實際上這裡的海盜只能算二流貨色。

  在南面那片大陸上有世界上最大的自由城市——特雷斯,也是最大的海盜聚集地,在那裡最強的強盜叫黑鬍子,他是個傳奇強者,無人敢惹,而且他還有十六個大師等級的手下。

  在東方,那裡是異教徒的地盤,海盜的數量更多,雖然沒有像黑鬍子這樣恐怖的大海盜,但是整體實力卻比特雷斯的海盜更強,這些東方海盜和瓦爾納斯的海軍是死對頭,常年在海上交手,互有勝負,可見有多厲害。

  不過最厲害的一股海盜還是西海的海盜,其實他們不能算是海盜,因為他們有著官方背景,無論是人員還是武器裝備都比另外幾股海盜強得多。

  拉佩出生於像塔倫這樣一座港口城市,從小聽慣海盜的殘暴,對海盜原本沒有一點好感,但是自從得到幸運金幣,認識了比格•威爾,他明白很多事。

  很多海盜的背後都有官方的支持,相當於民兵的角色,五十年前和馬提蘭王國開戰的時候,兩邊的海盜都接受了各自國王的僱傭。

  海盜是一個國家海上力量的補充,用得好的話,甚至可以比正規艦隊的用處更大。

  正因為如此,當初拉佩打下班克納特群島的時候,並沒有乘勝追殺,而是採用安撫和拉攏的手法。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或許也是潛在的買家,那個人比海盜有錢多了。

  一輛看上去破破爛爛的馬車停在餐館的門口,這是一家非常普通的餐館。現在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很艱難,很少有人會到外面吃飯,所以大部分時間這家餐館都閒置著。

  一個老人從馬車上下來,推開餐館的門走進去,一進門就呵呵笑道:「您好像很喜歡在餐館裡和別人見面。」

  「那是當然,餐館一般都開在人潮密集的地方,這種地方出入方便,而且每座城市都有很多餐館,選擇的餘地很大,就算全盛時期的秘密警察也做不到在每一家餐館都佈一個眼線。」回答的是拉佩,他就坐在左側的角落裡。

  「這家餐館也是你們的據點?」老人看了看四周,隨口問道,緊接著又加一句:「如果不方便的話,您可以不說,我只是好奇。」

  卡利昂侯爵想了想,最後說道:「士兵和水手沒辦法保證,他們可能已經被洗腦,我能夠保證的只有那些傭兵,上面派下來的特使對這些人也不足很放心,整天防著他們,很多人的心裡都藏著一把火。」

  拉佩聞言更加有把握,現在的南方艦隊能夠讓他忌憚的只有傭兵,只要傭兵們袖手旁觀,只憑那些士兵和水手,根本就翻不了天。

  「你是否還打算擔任南方艦隊的總司令?」拉佩問道,他想知道卡利昂侯爵的意思。

  「沒這個興趣,時代不同了,上面再派一個特使來,我還不是要挪位置?」卡利昂侯爵苦笑道,經歷這次的大起大落,他已經看透。

  「你知道的,我的島上有一大群貴族,現在天堂島算是幾個貴族聚居區之一,和賴恩、布朗日、貝爾特這幾個貴族聚居區相比,我們有一個弱勢,缺乏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領袖人物。」拉佩說道。

  「您不怕我搶你的位置?」卡利昂侯爵半真半假地問道。

  「您和我之間怎麼可能有紛爭?您管那些逃難的貴族和解散之後的南方艦隊,我管底下的那些人。」

  「不是,最近不景氣,很多餐館根本不招人,往往老闆就是跑堂,也是廚子。我昨天剛到這裡,就是在這裡吃的晚飯。看到此地環境不錯,我就把老闆催眠了,臨時借用一下這個地方,就算別人查到我在這裡和你見面,最後也不會查出什麼名堂。」

  拉佩倒也坦白,這根本不是什麼秘密。

  「高明的佈置。」老人隨口恭維道。

  這位老人正是曾經的南方艦隊總司令卡利昂侯爵,他也實在可憐,總司令的位置前前後後只坐兩個月就丟掉了。

  國民會議結束後,國王被押回王宮,國家政體改為君主立憲,由杜瓦利派組建臨時內閣,南方同樣也發生改變,馬內派了一個國民代表過來,拿著國王和內閣簽署的委任狀,輕而易舉就把卡利昂侯爵趕下台。

  「南方艦隊的人現在還有多少是聽你的?」拉佩不是來聽卡利昂侯爵的恭維在來這裡之前,拉佩就和比格•威爾分析過,如果把卡利昂侯爵綁上戰車,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貴族全都是等級動物,如果上面沒有一個等級很高的存在壓著,他們遲早會翻天,可一旦有了這麼一個人,情況就完全不同,他們會自動對號入座,形成一套自上而下的體系。

  如果娜達利雅的父親還活著,肯定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惜那位侯爵生死不明,卡利昂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卡利昂是一等候爵,地位不低,還做過南方艦隊總司令,雖然時間很短,但是這個身份同樣不低,在此之前他做了七年的副司令,從他那七年的表現來看,他肯定有野心,但是也很識時務。

  最主要的是,卡利昂侯爵已經上了年紀,早已沒精力上竄下跳,而且他經歷過太多的波折,做決定的時候肯定會非常謹愼。

  「你說南方艦隊會解散?」卡利昂侯爵從拉佩剛才的話裡聽出一些東西。

  「沒錯,南方艦隊會和沙利爾市政當局發生劇烈的摩擦,造成惡劣的後果,沙利爾人會要求我出兵對付南方艦隊,事後會收回南方艦隊駐地。」拉佩說著自己準備好的「劇本」。

  「我還以為你會選擇強攻。」卡利昂侯爵有些意外。

  「我當然會強攻。」拉佩笑了,現在是亂世,亂世的規矩就是誰的拳頭大,誰說話的聲音響亮。

  之前拉佩沒有徹底幹掉南方艦隊,已經是一個很大的失誤。原本他以為國民會議召開後,國王會垮台,南方艦隊也會隨之消失,沒想到上面居然派了一個特使下來,接管這支艦隊,繼續找他的麻煩。

  已經失誤過一次,拉佩絕對不會再一次失誤,這一次他要把南方艦隊徹底剷平。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他會讓世人看到他血腥暴力的一面。

  「那好吧,我回去後立刻準備。」卡利昂侯爵同意了,他也沒別的選擇。

  這段日子卡利昂侯爵的處境非常不妙,被奪取總司令的職權後,那個國民代表根本不讓他離開,對方似乎想學馬內的做法,對貴族來一場大清算,要不是後來那個國民代表在拉佩的手底下受挫,而且塔倫的杜瓦利派成員和鬧事的工人被殺了個乾乾淨淨,那個國民代表被嚇壞,一時之間顧不上他,或許他早就死了。

  卡利昂侯爵說走就走,他急著想看到那位特使倒楣,除此之外他對這家骯髒破舊的餐館也不感興趣。

  「我還約了另外兩個人,您不打算留下來見個面嗎?」拉佩問道。

  卡利昂侯爵微微一愣,他猶豫一下,不過最終還是拒絕,然後轉身上了馬車,接著馬車走了。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有兩個人蹓躂著走過來,推門進了餐館,這兩個人四十五、六歲,一個人腦袋有點禿,長著兩撇八字鬍,身上穿著棕灰色的呢質大衣,另一個人身材瘦小,臉頰枯瘦,戴著金絲邊眼鏡。

  「魯道夫先生、米勒先生,很高興見到你們。」拉佩站起身和這兩個人打招呼,他對這兩個人就要客氣多了,因為他和這兩個人遠不如卡利昂侯爵那樣熟。

  魯道夫是沙利爾的杜瓦利派主席,也是沙利爾的市長,米勒則是沙利爾的賓尼派主席,現在擔任議會議長,而這兩個人當選主席是最近幾個月的事。

  不得不承認,西爾維婭的手要比拉佩黑得多,拉佩是若對方惹到自己人絕對不會放過,西爾維婭則喜歡防患於未然。南方艦隊慘敗,前司令加斯帕爾侯爵被殺後,沙利爾的幾個黨派就有些不聽話,於是西爾維婭乾脆把各黨派高層的人全都清理了,重新換一批。

  魯道夫和米勒原本都只是小角色,一個人是書記員,另外一人是幹事。

  「您沒必要這麼客氣,有什麼儘管吩咐。」魯道夫的態度非常端正。

  「你們已經看過計畫了嗎?」拉佩問道。

  「看過了。」魯道夫連忙說道,米勒也點了點頭。

  「你們對這個計畫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拉佩這一次過來,除了和卡利昂會面,另一個目的就是細化行動計畫。

  原來的計畫裡有幾大的步驟,比如第一步是製造摩擦,但是如何製造?以什麼為藉口?這些都沒有確定下來,必須問過這裡的人才行。

  「想要施行這個計畫,實在太容易,南方艦隊的水手裡有我們的人,沙利爾又在我們的控制之下,到時候讓我們的人演一場戲,保證兩邊打起來。」魯道夫很有信心地道。

  「用不著演戲,那太假了。」米勒在一旁插嘴道:「這段日子南方艦隊和我們已經鬧了好幾回。」

  「為什麼鬧起來?」拉佩頓時來了精神。

  「因為賒帳的問題。」魯道夫耐心地替拉佩解釋道:「以前南方艦隊需要什麼都是賒帳,每個季度結算一次。但是去年就不行,撥款時停時續,士兵的工資都欠了好幾個月,我們這裡的帳更是越欠越多,很多商家因此倒閉。去年六月分,兩邊就鬧過一次,最終南方艦隊不得不退讓,不再賒欠,而是當場結算,今年也一樣。但是自從那個國民代表來了之後,又開始要求賒帳,還說沙利爾是為南方艦隊而存在,一切都必須服從南方艦隊,甚至揚言要接管市政府。」

  「他難道是白痴?」拉佩感到很意外,這根本就和如今的政治基調相牴觸,一且傳揚出去,不但那個特使有麻煩,連杜瓦利派都會為此而受到指責。

  「他也是沒辦法才這麼做。」魯道夫又搶過話頭,笑著解釋道:「卡利昂上台之後,把能賣的東西全都賣掉,一部分作為撫卹金,另一部分用來補發工資。

  那個特使把卡利昂趕下台後,這才發現自己得到的只是一個空殼,還有一大堆虧空,他上台的時候許諾一大堆好處,結果沒辦法兌現,甚至連工資都發不出來,但維持艦隊的運作又要錢,上面卻不肯撥款,因此他只能耍賴。」

  「上面不肯撥款?」拉佩頓時眼睛一亮。

  原本拉佩以為馬內那邊派特使過來,肯定是要接管南方艦隊,然後以此為根基,加強對南方的控制,沒想到居然不給錢,這說明上面根本不重視,也可能原本重視,但是那次失敗讓上面失去信心,導致南方艦隊連同那個特使全都被放棄。

  「那個特使剛來的時候,曾經帶過來三十五萬比索,被他用來發工資,之後上面再也沒有撥過款,據說這傢伙催過好幾次,結果一點用都沒有,因此私底下很多士兵都覺得自己被騙。」魯道夫解釋道。

  「這可太好了。」聽到魯道夫的話,拉佩對計畫愈發有信心,他的腦子一轉,一個完整的計畫漸漸成形,隨即問道:「我想他們的糧食應該不夠吧?」

  「您說得沒錯,在來之前,我就讓我們的人査過,他們的糧食只夠半個月。」

  米勒搶著說道,明顯是在邀功。

  拉佩讚賞地點了點頭,又問道:「沙利爾的糧食夠嗎?」

  「還行,吃到明年夏天應該沒問題。」這一次回答的是魯道夫。

  別的城市都因為糧食而產生恐慌,沙利爾卻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因為它實在太小,人口不到十萬人,而且周邊的土地全都屬於國有,由沙利爾市政府掌控,雖然這並不足以養活全城的人和一支艦隊,仍舊需要從外面購買糧食,但是採購的數量非常有限。

  拉佩眼珠一轉,緊接著問道:「你們的糧食是集中在一座糧倉吧?」

  「是的。」魯道夫和米勒同時點頭。

  「有沒有另外一座糧倉?」拉佩問道。

  「有。」魯道夫立刻回答,這件事只有他清楚:「有幾座秘密糧倉,是建造沙利爾之初就有的,屬於城防工事的一部分。」

  「知道這件事的人多嗎?」拉佩低聲問道。

  「原則上只有歷任市長和相關的幾個人知道。」魯道夫連忙說道。

  拉佩指了指南方艦隊駐地,問道:「那些人呢?」

  「大概不清楚吧?」魯道夫不太肯定地回答,緊接著又加一句:「就算以前有人知道,恐怕也來不及交接。」

  拉佩明白魯道夫話中的意思,當初他不只殺掉前艦隊司令加斯帕爾侯爵,還殺掉一大批軍官。卡利昂上台後又清理了一遍,那位特使奪權後,同樣也來了一次大清理,讓艦隊從高層到軍官全都換了一批,就算還有知情者,現在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能不能秘密地把糧食轉移到那幾座糧倉?」拉佩再一次問道。

  「這是必要的功能。」這一次魯道夫回答得非常肯定。

  拉佩的心定了下來,他已經有八成的把握,道:「你回去之後,立刻把糧食挪走,只留下很少一部分,然後你們召開全民會議,宣佈糧食不夠,而且到處都買不到糧食,在民眾中製造恐慌。」

  「這會不會出事?」米勒有些擔憂。

  「不會。」拉佩搖了搖頭,道:「一旦有出事的跡象,你們立刻告訴大家,已經從塔倫借來一批糧食,不過數量有限,不得不施行配給制,然後學塔倫的做法,進行人口登記,發放居民證,反正氣氛怎麼緊張就怎麼來。」

  魯道夫和米勒對視一眼,他們已經明白拉佩的想法。

  一個星期後,沙利爾市中心廣場上排起長隊,全都是來登記申領居民證的。

  隊伍中最有意思的就是那些小孩,平常這時候小孩總是閒不住,會在四周跑來跑去,今天卻不一樣,很多小孩站得筆直地排在隊伍中,他們全都穿著很寬鬆的衣服,個頭明顯比平日高了許多,他們的鞋子或者褲腿裡明顯墊了東西。

  「我家小孩已經超過一百三十公分,他應該算成年人。」

  「什麼?脫掉鞋子量身高?這怎麼可以?」

  「這不是一百三十公分嗎?你故意量少了。」

  負責登記的地方不時傳來這類爭吵聲。

  按照身高,而不是年齡來判斷是否屬於成年人,這是某個人刻意的安排。

  當然,這也因為沒辦法,平民沒有出生紀錄,只有貴族才有。以前還有受洗紀錄,但是自從光明神殿遭到打壓後,洗禮也變得不正規,有些小孩五、六歲了才受洗,還有一些沒錢的人家乾脆就不替孩子受洗。

  在德文尼和塔倫,為了判定成年和未成年,曾經發生過很多次爭論,最後拉佩被弄煩,乾脆決定按照身高來確定。

  這當然不可靠,先不說有些人發育比較遲,侏儒也是一個大問題。不過拉佩有他的理由——個子越矮,飯量越小。

  突然,前面又傳來一陣爭吵聲。

  「走開、走開,你沒資格領身份證。」

  「我怎麼沒資格?我不是沙利爾人嗎?我的家人都在這裡,他們都可以替我作證。」

  「按照規定,參軍入伍的人已經不算是沙利爾居民,你已經有一份軍餉,何必再佔其他人的便宜?」

  「這是什麼破規定?我是沙利爾人,就應該享受這分權利,你有什麼資格剝奪?」

  「你別衝著我不講理,規矩不是我訂的,而是幾天前全民會議上投票通過的,是大家的決定。」

  「狗屁大家的決定,根本就是你們在操縱投票。」

  「來人,這裡有一個搗亂分子,把他抓起來。」

  隨著這一聲呼喝,原本還只是爭吵,突然間就升級成爭鬥。

  負責維持秩序的警察一擁而上,跑過來抓人,排隊的人群裡立刻衝出來十幾個人,他們顯然都隸屬於艦隊,兩邊打了起來。

  一陣急促的警笛聲傳來,越來越多警察湧過來,那些水兵見勢不妙,轉身就跑,不過也有被抓住的,警察圍攏上來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所有這一切,全都落在幾公里外一幢大樓裡一群人的眼睛裡,為首的正是那個胖子。

  這位從馬內來的特使名叫蒂亞戈•馬努埃爾,原本只是小小的書記官,被委以重任的時候曾經意氣飛揚,想要做出一番成就,但是現在他只覺得很累。

  「你說他們是不是故意弄得人心惶惶?」蒂亞戈惡意地問道,卻不知道他無意間說對了。

  旁邊的那些軍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好半天,一個中年軍官嘆道:「聽說別的城市也差不多,全都因為糧食的問題感到恐慌。」

  蒂亞戈擺了擺手,道:「我不關心別的城市,外面吵吵嚷嚷弄得我們的人也惶恐起來,軍需官剛剛告訴我,已經有不少人向他打聽咱們的軍糧還能供應多久。」

  又是一片死寂,沒有一個軍官願意開口。

  蒂亞戈感到很無趣,居然沒有人接話,他只得把話挑明:「咱們的糧食還夠吃幾天?」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一個矮個子軍官身上,這個人是管後勤的,別人可以不回答,他卻不行。

  「頂多一個星期。」矮個子軍官硬著頭皮說道。

  其實蒂亞戈早就知道這件事,他愈發感到屁股底下的這個位子不好坐,根本就是一塊燒紅的烙鐵,怪不得卡利昂那麼容易就被他掀翻,一點抵抗都沒有,恐怕卡利昂早就打算溜了。

  「我已經請上面幫忙,從周邊城市調了一批糧食過來,不過數量並不是很多,恐怕只能支撐到明年春天,而且這批糧食什麼時候過來還不知道。」蒂亞戈閉著眼睛說瞎話。

  現在各地都缺糧,這時候誰會犧牲自己幫助別人?蒂亞戈曾經寄望於馬內的總部,可惜他再一次失望,總部除了敷衍,還是敷衍,這讓他有種已經成為棄子的感覺。

  拿底下的人做棄子,這是杜瓦利派的光榮傳統。

  「城裡還有多少糧食?」蒂亞戈問道。

  仍舊沒人說話,這些軍官不是白痴,完全能夠猜到蒂亞戈的意思。現在城裡的糧食已經不夠吃,如果再讓南方艦隊搶了,豈不是要逼得民眾和他們拚命?

  「只是借點糧食,沒關係的。」蒂亞戈乾脆破釜沉舟,就算把天捅個窟窿他都不在乎,道:「等到調撥的糧食到了之後,我們就還給民眾。」

  「恐怕那些市民會發狂。」一個比較年長的軍官警告道,將心比心,誰如果敢動自己的救命糧食,他也會發狂的。

  「我擔心那個人會藉機生事。」另外一個軍官說道,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誰。

  「也許可行。」一個年輕軍官突然開口道。

  這個年輕軍官是蒂亞戈掌權之後提拔上來的,屬於絕對的心腹,自然要替長官說話。

  「你有什麼辦法?說來聽聽。」蒂亞戈喜形於色。

  「我們搶佔糧倉之後,免費發放糧食。」年輕軍官立刻說道:「或許我們還可以藉這個機會控制整座城市。」

  這毫無疑問是強盜邏輯,搶了東西之後,自己拿大部分,然後給其他人一些小甜頭,那一支支暴亂的隊伍就是這樣發展起來的。

  「別開玩笑!短時間內或許還行,時間長了怎麼辦?」年長的軍官怒道。

  「不是馬上就有糧食到了嗎?」年輕軍官硬著頭皮說道,他很清楚這十之八九是謊言,但是此刻他也只能跟著撒謊。

  年長的軍官不說話了,他的心裡充滿失望。

  「艾倫的提議很不錯。」蒂亞戈搶過話題,道:「一旦我們重新掌控這座城市,肯定要來一場大清理,那些趴在民眾身上吸血的寄生蟲必須被除掉,沒收的財產用來購買糧食,應該足以支撐到明年秋天。」

  「您說得太對了。」年輕軍官連忙拍馬屁。

  「萬一失控呢?萬一被某個人趁虛而入,這把火說不定會燒到我們身上,別忘了安圖雷特現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年長的軍官再一次發出警告。

  可惜,蒂亞戈根本不在乎這番警告,他早已經有成為棄子的覺悟,打算幹一票之後離開。

  其他軍官也各有打算,現在局面很亂,他們打算趁亂組建自己的勢力。

  軍官們有他們的優勢,每一個軍官手底下都有士兵,而且有足夠的槍枝、彈藥,一旦奪取沙利爾的控制權,他們就會佔領城外的農田,反正那些農田原本就是國有,頂多一年就可以做到自給自足。

作者: im167928    時間: 2015-9-8 10:21 PM

【第九十九話】 設局和收網 

  一艘到處可見的兩桅商船靠上碼頭,搬運工上上下下地很忙碌,一隻隻沉甸甸的袋子從船上被搬下來,就堆在碼頭邊上。

  碼頭上豎著五隻倒立的大漏斗,漏斗用厚重的橡木打造而成,漏斗的底部有出口,只要打開閥門,糧食就會出來,那些買糧食的人用袋子接住流出來的糧食,然後到旁邊的磅秤上稱重量,順便付錢。

  碼頭前面的廣場上早已經人山人海,很多家庭全家出動,一家之主們全都一隻手攥著錢袋,另一隻手拿著裝糧食的布袋,排隊等候購糧。

  可以購買的糧食只有五種,分別是白麵粉、粗麵粉、大米、玉米和馬鈴薯。

  賣得最好的是玉米和馬鈴薯,因為便宜,現在連黑麵包都成了奢侈品,不是每一戶人家都能吃得起,白麵粉幾乎沒人買,因為真正的有錢人是不會來這裡排隊搶購糧食。

  看到這一幕,拉佩趴在船舷邊搖頭嘆息道:「可惜了,白麵粉和大米弄來太多,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弄三船豆粉過來。」

  拉佩說的豆粉是大豆榨油後磨成粉,味道不怎麼樣,一般當作飼料用來餵馬,不過也有人拿來當食物。

  拉佩以前吃過豆粉,有一段日子他的父親生病,當然也就沒有工資,但病人又必須保證營養,所以那段日子他們家不得不非常節省,吃飯的時候,總是等父親先吃完,然後他、妹妹和母親偷偷躲在廚房裡吃豆粉糊,那是拉佩最不想擁有的回憶。

  「接下去的日子會越來越艱難,能夠填飽肚子就不錯。」說話的人是西爾維婭,她的眼神有些散亂。

  「你在想什麼呢?」拉佩問道。

  「想以前的事,小時候哥哥帶我一起逃難,我們經常沒吃的,然後哥哥就去偷餵馬的飼料。」

  西爾維婭的臉上沒有絲毫尷尬的神情,只有深深的懷念。

  「看來你的童年比我更苦。」拉佩嘆息一聲,然後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哥哥被抓住,抓住他的人就是我們的師父,他是個心腸不錯的騎士,收留了我們,還教我們修練。」

  西爾維婭也趴在船欄杆上,和拉佩並排趴在一起。

  「你哥哥怎麼會成為強盜的?」拉佩又問道。

  「好人沒好報。」西爾維婭顯然不想說太多,含糊地跳過去:「當初得到過師父幫助的人,很多人都遠遠地躲開,最後是哥哥和我把他從牢裡救出來,不過他已經殘廢了,而且時日無多,在最後的那段日子裡,他把所會的一切都傳授給我們。」

  「他沒有讓你們替他報仇?」拉佩問道。

  西爾維婭搖了搖頭。

  拉佩不再說什麼,連當事人都不願意報仇,說明那起冤案要嘛和個人感情有關,要嘛幕後主使者的來頭太大,如果是後者,憑西爾維婭現在的身份,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再想査當年的案子,難度絕對不是一般的大。既然西爾維婭沒有開口,拉佩也就沒興趣多管閒事。

  「他們怎麼還沒來?」

  西爾維婭摸了摸嘴唇邊上貼的小鬍子,她和拉佩此刻都不是原來的模樣,拉佩裝成這艘船的船長,而她則是二副。

  「艦隊的人已經來了,只是你沒注意到罷了。」拉佩朝著一個搬運工努了努嘴,道:「他們肯定也擔心上當,所以要確認船上真的有糧食。」

  「他們什麼時候才會動手?」西爾維婭有些不耐煩起來。

  「可能要等到船上的糧食大部分運到碼頭上之後吧?」拉佩嘆道,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拉佩可沒那麼小氣,一船糧食而已,根本就沒什麼可在意的。

  拉佩和西爾維婭無聊地看著搬運工上上下下,看著一袋袋糧食被堆在碼頭上,看著碼頭前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隊伍越排越長。

  太陽漸漸西下,已經快到傍晚時分,突然一群士兵衝過來,強行擠開人群,衝到那五隻大漏斗的前面。

  「停下,全都給我停下,這些糧食已經被艦隊徵購!」一個軍官威風凜凜地喊道。

  聽到這番話,其他人頓時一片哄然。

  「你們憑什麼徵購這些糧食?」

  「這不是要我們大家的命嗎?」

  「絕對不允許,咱們把這幫傢伙趕走。」

  關係到全家人能不能填飽肚子、關係到自己會不會餓死,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忘記了畏懼。

  當然,其中也有不少「暗樁」,他們是漢德的手下,最先發出聲音的就是這幫人,等到氣氛被煽動起來後,他們就藏起來。

  「砰——」軍官掏出槍朝天開了一槍,惡狠狠地罵道:「想造反嗎?你們是不是想造反?」

  軍官環視四週一圈,眼神異常凶狠。

  不只是軍官,那群士兵也差不多,他們也舉起火槍,槍口對準密密麻麻的人群。

  平民畢竟是平民,一下子被嚇住,再也沒有人敢大喊大叫。

  見已經鎮住場面,軍官得意地說道:「原本沙利爾只是一座軍港,之所以會成為一座城市,就是為了更好地為艦隊服務,但是現在看來,這樣做的效果並不好。從現在開始,所有的權力收回艦隊,其中也包括糧食的分配權。不過大家用不著擔心,我們是不會讓你們餓肚子的,從今往後食物供應採取配給制,每戶人家都可以得到一定數量的糧食,免費供應。」

  廣場上再一次變得吵吵嚷嚷,不過這一次大家不再是怒不可遏,很多人動心了。沒辦法,「免費」這個詞實在太強大,特別是對擠在碼頭上的這些人來說更是如此,在這裡的大多是窮人,他們手裡的錢全都是辛辛苦苦存起來的。

  「是啊,免費供應——」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大喊:「恐怕是等到你們的人吃飽喝足,再賣夠錢之後,拿點殘羹剩飯分給我們吧?」

  緊接著又有一個人在人群裡喊起來:「各位老爺、少爺們,咱們和艦隊打了這麼多年交道,這幫大老爺做過一件對得起我們的事嗎?平時白吃餉,要打仗就強行抓人當兵,還強迫賒帳,更可惡的是賴帳不還,你們難道忘了,去年有多少商舖因此而破產?」

  「這幫兵狗子的話根本不能相信,一旦糧食到他們手裡就完了!」

  漢德安插的那些「暗樁」再一次活躍起來,效果確實不錯,底下的人又開始喧鬧,眾人看著軍官的眼神也越來越冷漠,而且充滿懷疑。

  「住嘴,全都給我住嘴,中士,你和你的人去把那幾個煽動暴亂的傢伙抓起來,這些人肯定是貴族的走狗。」軍官面露猙獰地說道。

  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軍官的話音剛落,身上立刻冒出火焰,火焰看上去異常猛烈,卻不是瞬間把人燒得連灰燼都不剩,而是漸漸蔓延,最終他整個人化作一根熊熊燃燒的火柱。

  此時軍官不停發出淒慘的叫聲,身上的皮膚開始起泡,然後漸漸燒焦,但是人卻沒死,而是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

  士兵們看到這一幕,頓時慌了神,其中一個士兵不知道是因為慌張,還是想要發洩,居然扣動了扳機。

  人群中一個中年婦人頓時倒下去,鮮血從胸口冒出來,不過下一瞬間,一道聖光從空中落下,照在中年婦人的身上,她的傷口一陣蠕動,許多金屬碎屑被硬擠出來,然後血不流了,被打出來的槍眼也開始收口。

  與此同時,開槍的士兵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聲,然後變成一根熊熊燃燒的火柱。

  「誰在那裡?」半空中響起雷鳴般的暴喝道。

  「是你家老爸。」拉佩冷笑一聲,他的手腕一翻,手裡立刻多了一把長槍,緊接著就扣動扳機。

  子彈飛出去,不過在半路上就炸開,顯然隱身在半空中的那個人早就料到拉佩會用這招。

  「貝爾克洛德,玩這種花樣有意思嗎?」空中又響起另外一個人的聲音,這一次說話的是安德雷。

  「看來你們早有準備。」

  碼頭上人影一閃,一個顴骨高聳,一頭又黑又短的亂捲髮,嘴唇很厚,看上去三十幾歲的高瘦男子站在那裡,這個人和賈克卜一樣,顯然是個混血兒,不過他是黑人混血。

  高瘦男子腰際插著兩把劍,顯然是大劍客,身上披著一件亮閃閃的魚鱗軟甲,看材質顯然不是金屬打造而成,很輕薄,被風一吹,軟甲的下襬居然會飄起來。

  高痩男子看了兩個渾身著火的人一眼,然後伸手點了兩下。

  沒有看到劍氣發出,甚至都沒什麼動靜,但是兩個著火的人卻倒了下來,倒在地上後一動也不動,顯然已經死了。

  「好狠的心,這兩個人明明有救,只是救起來稍微麻煩一些,你居然直接殺了他們。」拉佩嘖嘖兩聲。

  「那是當然,這幫傢伙根本沒什麼人性,手下的人一旦失去利用價值,立刻會被當作垃圾處理掉。」

  四面八方響起傑克的聲音,下一瞬間,他從虛空中走出來。

  能夠把自己相移過來,傑克比起當初顯然又前進一大步。

  果然,傑克這麼一亮相,敵方也打算站出來的幾個大師全都縮了回去。

  六臂娜迦瑟琳娜曾經說過,空間、時間這類法則確實非常強大,但是領悟起來異常困難,反倒不如選擇那些簡單的法則,不過反過來說,掌握這類法則的大師一旦有所突破,實力的提升絕對超乎想像。

  「有你們這幫王八蛋在,我不得不非常小心。」拉佩冷嘲熱諷道。

  黑人混血的大劍客叫薩哥拉蒙特,他看了看左右,發現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其他人似乎都變卦了,他有些慌了。

  但是薩哥拉蒙特已經跳出來,不可能再退回去,不得不硬著頭皮喊道:「你們來了幾個人?」

  「你自己猜。」拉佩在逗薩哥拉蒙特。

  對別的大師,拉佩絕對不敢這麼做,大師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唯獨對薩哥拉蒙特,他一點都不在乎。

  「我們這裡有二十個人,至少有三成的把握留下你,就算你最後逃了,你的女人可逃不了。」薩哥拉蒙特威脅道,他確實沒有大師的覺悟,別的大師就算有這樣的想法,也絕對不會說出來,只有他才會這樣肆無忌憚。

  拉佩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道:「我現在發現血統不純的人,大多腦子也不怎麼樣。」

  「你什麼意思?」薩哥拉蒙特怒道。

  「你的主子沒下令,你敢亂動嗎?」拉佩不疾不徐地問道。

  薩哥拉蒙特大怒,伸手就想拔劍,但是手碰到劍柄後,立刻變得猶豫起來,最終也沒把劍拔出來。

  拉佩得理不饒人,繼續罵道:「你的主子絕對是個白痴,明知道惹不起我,還要玩這一手!現在的南方艦隊還有多少實力?士兵也就兩、三千人,傭兵雖然還有好幾百名,但是有幾人聽他的?至於你們這些大師就更不用說,你說你們有二十個人,我怎麼沒看到?」

  「什麼二十個人,我看就只有他們兩個傻蛋。」傑克冷笑一聲,說道。

  「真正的傻蛋只有他一人,貝爾克洛德至少還知道隱身裝神秘,只有他傻乎乎地跳出來。」安德雷的那張嘴也很厲害。

  就在這個時候,市中心那邊響起一陣槍聲,緊接著又傳來一聲炮響。

  「哈哈,我們的人動手了,糧倉已經控制在我們的手裡,看你們還有什麼辦法?」薩哥拉蒙特突然變得洋洋得意起來。

  「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拉佩看了看傑克。

  傑克指了指腦子,道:「這傢伙是白痴,他說的話沒必要認真。」

  拉佩不再搭理薩哥拉蒙特,轉頭朝著船上的水手喊道:「這是沙利爾人的事,咱們管不了那麼多,解開纜繩,咱們該離開了!」

  那些水手全都動了起來,拔錨的拔錨,升帆的升帆,但是碼頭上的那些沙利爾人全都無法冷靜了。

  「不能啊,你們不能走。」

  「我們不需要什麼軍管,只要給我們糧食,我們絕對願意聽您的。」

  「請您救救我們吧。」

  「您不能走啊,您一走,我們都會餓死的。」

  轉眼間,碼頭上亂成一片。

  拉佩無動於衷,如果換成以前,他或許會趁機表演一番,但是現在他已經懶得演戲,他不是政客,也沒打算往這個方向發展。

  糧倉的大門,這扇門就如同城門般又高又大,是用一尺厚的木板拼成,外面還包裹一層厚厚的鐵皮。

  此刻,這扇大門敞開著,透過大門,可以看到糧倉的底部快要空了。

  看到這一幕的不只是南方艦隊的士兵,還有被他們騙來免費領取糧食的平民,此時所有人都傻了,之前市政廳的那些官員雖然說糧食快被吃光,但是給人的感覺好像還能支撐一、兩個月,沒想到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糧倉已經空了。

  蒂亞戈也傻了,他所有的計畫都建立在能夠搶到糧食的基礎上,現在計畫破產了。

  過了好半天,蒂亞戈歇斯底里地叫起來:「肯定還有糧食,糧食肯定被藏起來,把市政廳的那幫官員抓起嚴刑拷問,一定要讓他們開口!」

  「快去抓人!你們沒聽見嗎?」旁邊的副官也跟著吼道。

  一幫親信頓時四散,帶著手下抓人去了。

  沙利爾不大,差不多半個小時就有人跑回來報信,他們已經抓到一部分官員,還隨手抓來一些在沙利爾有影響力的人,從他們的家裡搜出不少糧食。

  「我不是說過了嗎?把這些傢伙押下去嚴刑拷問,一定要問出糧食都藏到什麼地方,是不是被他們偷賣?或許外面那艘船上的糧食,根本就是從糧倉裡拿的。」蒂亞戈氣急敗壞地說道,他乾脆直接栽贓。

  突然,人群分開,一群祭司走進來,為首的是沙利爾光明神殿的主教,主教一邊走,一邊平靜地問道:「閣下這樣說有證據嗎?」

  「洛倫茲主教,請您記住,現在已經不是神權高高在上,王權決定一切的時代,現在權力屬於人民。」蒂亞戈根本不回答,而是理直氣壯地喊著口號,緊接著他朝左右使了一道眼色。

  可惜旁邊的那些軍官根本沒有反應,甚至服從蒂亞戈的傭兵也一動也不動。

  蒂亞戈終於注意到異常,愕然發現自己的手下全都已經被制住。

  「你們想做什麼?」蒂亞戈雖然心虛,但是嘴裡仍舊很硬。

  洛倫茲主教看了看蒂亞戈,輕嘆一聲,問道:「你難道從來都不和上面聯絡嗎?」

  「聯絡?有什麼事要聯絡?」蒂亞戈一時摸不著頭腦。

  洛倫茲主教沉默片刻,確定蒂亞戈沒有在裝傻,這才說道:「鑑於前一段時間發生的那些悲劇,內閣已經宣佈,任何形式的暴亂行動都是非法的,不管是什麼理由,妄圖挑起城市暴亂者必將遭到嚴懲。就在剛才,本市的官員和議會成員向各座神殿尋求庇護,同時請求我們阻止暴亂的發生。我們已經把這裡發生的事向馬內做了匯報,同時向各座城市轉述這裡發生的一切,我想……馬內那邊很快就會有命令下來。」

  蒂亞戈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他不是不知道這件事,而是根本沒當一回事。

  在他看來,這項法令是針對別人,現在是杜瓦利派掌權,內閣肯定會罩著他,卻沒想到因為這條法令,各神殿又開始活躍起來。

  「對沙利爾施行軍事管制、對食物供應施行配給制度,這應該不算是城市暴亂吧?沙利爾最早就是一座軍事管制的城市。」蒂亞戈畢竟是搞政治的,鑽漏洞的本事一流,立刻想出一套說辭。

  「這個只能由上面決定,不過隨便抓人,不經過法庭審判就判定別人有罪,這絕對屬於城市暴亂的範疇,所以……請閣下放了這些可憐的人。」

  洛倫茲主教沒興趣和蒂亞戈多囉嗦,他來這裡是為了救人。

  「你要法庭的判決?可以,我馬上就可以讓人組建臨時法庭。」

  蒂亞戈豁出去了,他不打算退讓,要不然就輪到他被壓制。

  可惜蒂亞戈的想法又落空了,洛倫茲主教搖了搖頭,說道:「你應該仔細看看條例,上面清楚地寫著,任何勢力組建的法庭都是不合法的,法官、檢察官都必須通過所在區域半數以上居民的審核才行。而且沙利爾已經有一個民選法庭,這些法官和檢察官此刻正受到閣下的迫害,我相信最高法院不會對此不聞不問。」

  蒂亞戈的臉色頓時又蒼白幾分,他突然意識到一件非常糟糕的事,現在是君主立憲制,實行的是三權分立制度,權力分別在內閣、議會和最高法院手裡。杜瓦利派控制了內閣,又搞出一個四不像的臨時管理委員會,暫時架空議會,但是最高法院卻不在他們手裡,為了安撫另外幾個黨派,最高法院幾乎沒有杜瓦利派的人,如果最高法院插手,他絕對死定了。

  「放人。」蒂亞戈咬牙下令道。

  「謝謝閣下的配合。」洛倫茲主教皮笑肉不笑地讚了一句,緊接著又說道:「還有他們的財產,包括家裡的糧食。」

  「這可能是民眾的財產,也可能是他們利用權力侵吞來的。」蒂亞戈不肯再退讓,因為他已經決定逃跑,臨走之前肯定要狠狠的撈一把。

  「個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您難道忘記了這句話?我記得這是僅次於,人生而平等,的政治格言,閣下連這都打算違背?再說,閣下有證據證明那些東西是贓物嗎?如果沒有證據,那就是誣陷、是栽贓,我相信最高法院會對此做出判斷。」洛倫茲主教不疾不徐地說道。

  蒂亞戈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南方艦隊的士兵氣勢洶洶而來,最後灰頭土臉地走了。

  蒂亞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只感覺到兩腿沒力,他知道自己完了,計畫失敗,沒能控制住沙利爾,目的也沒有達到,還和沙利爾人徹底撕破臉。

  不過更糟糕的是,蒂亞戈沒想過最近頒布的條例引起的變化,他現在的處境非常糟糕,最高法院肯定會拿他當目標。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蒂亞戈沒有得到多少糧食,反倒引爆一顆地雷——沙利爾已經沒糧食了。

  沙利爾的市民不會去找那些官員的麻煩,因為那些官員已經搞來糧食,卸在碼頭上的那些糧食是最好的證據,他們會來找蒂亞戈的麻煩。

  蒂亞戈正在為此煩惱,突然倉庫那邊響起一陣槍聲,緊接著又傳來一陣喧鬧聲。

  「怎麼了?」蒂亞戈冷著臉問道。

  誰都不說話,旁邊的那些軍官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最會拍馬屁的那幾個人都閉上嘴巴。

  「到底出了什麼事?」蒂亞戈怒吼道。

  「我去看看。」旁邊的副官跑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副官神情茫然地走回來,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還跟著一大群士兵和水手。

  「特使先生,您能否告訴我們,為什麼倉庫裡一點糧食都沒有?您之前說過,至少吃到明年春天沒問題!」一個被推選出來,年紀很輕的士兵大聲質問道。

  「你是誰的手下?你的軍銜是什麼?你有資格這樣和我說話嗎?」蒂亞戈怒吼道。

  「我是一個公民,你也是一個公民,現在人人平等,你不要對我們擺著一副高高在上的臭架子。」士兵毫不客氣地舉起槍,槍口指著蒂亞戈。

  好幾個士兵也舉起槍,毫無疑問,這是一種表態。

  「你們想要造反?」蒂亞戈吼道。

  「造反又怎麼樣?」年輕士兵理直氣壯地問道,他的樣子就和剛才蒂亞戈的神情一模一樣。

  蒂亞戈氣得發抖,但是他又一點辦法都沒有,就像之前洛倫茲主教一樣,眼前的年輕士兵顯然也很熟悉最近流行的那種政治套路,反正一上來先佔住理,然後把平等、自由之類口號掛在嘴邊,每說一句話,都要塞兩句口號進去,與此同時,不管用不用得上,先朝著對方扣一大堆帽子下去再說,必要的時候乾脆把對方幹掉。

  死人是不會替自己辯解的,活著的人就成為最後的贏家,想明白這一點,蒂亞戈大喝一聲:「把他們抓起來!」

  下命令的同時,蒂亞戈閃身躲到大劍客薩哥拉蒙特的身後。

  年輕士兵在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殺人的準備,他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這比任何命令都有效,其他士兵也跟著開槍。

  槍聲如同爆豆般,火光和硝煙頓時充斥整間房間,但是效果卻不怎麼樣。

  這時,薩哥拉蒙特拔出兩把長劍揮舞起來。

  叮噹聲不絕於耳,半空中爆起一道道火花,所有子彈都被擋下來——這就是大劍客的實力。

  薩哥拉蒙特擋住進攻,接著就打算反擊,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一道無形的牆壁突然間豎立在他的面前,把他和那些士兵徹底隔開。

  「波圖,你也打算造反?」蒂亞戈怒道。

  「造反?我可沒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無辜者被殺,今天死的人實在太多。」一個中年魔法師走了出來。

  蒂亞戈又渾身發抖起來,這一次不是被氣的,而是被嚇的,大魔法師波圖可不同於那些士兵,在那二十位大師中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物,薩哥拉蒙特絕對不是對手。

  「那麼你是什麼意思?」蒂亞戈問道,很明顯他有些心虛,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我只是想問你一件事,你只要明明白白地回答我們,我們就立刻離開。」波圖說道。

  「什麼事?」蒂亞戈提心吊膽地問道。

  「你是不是也被上面拋棄了?上面是不是根本沒想把南方艦隊繼續維持下去?是不是打算讓我們自生自滅?」波圖冷著臉問道。

  原本外面還在吵吵嚷嚷,聽到這番話,所有士兵都安靜下來。

  蒂亞戈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的內心非常猶豫,很清楚一旦說實話,這支艦隊就完了,但是不說實話,他怎麼繼續隱瞞下去?底下的人會相信嗎?

  想了好半天,蒂亞戈最終決定把自己撇清,他不能背這個黑鍋。

  蒂亞戈咬牙說道:「沒錯,上面早就放棄我們了,我前前後後催過好幾次,希望他們把拖欠的工資發過來,就算沒錢,弄點糧食過來也好,但是上面連個回應都沒有。」

  「大家聽到了嗎?這就是真相,我們已經被拋棄了,不只是你們,也包括我們這些人!」波圖高聲喊道,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憤怒,也帶著一絲無奈。

  那些原本滿腔怒火的士兵們此刻全都變得茫然無措,雖然他們早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但是真的得到答案,他們仍舊心頭一震。

  「我看大家都散了吧,這裡沒什麼可待的,你們看看有什麼能用的東西就全都拿走,權當是給你們的補償。」波圖擺了擺手。

  聽到這番話,那些士兵如夢方醒,所有人一下子散開,忙著去搶東西。

  雖然現在的南方艦隊只剩下一個空殼,但是對士兵來說,有些東西還是挺值錢的,比如火槍、子彈和火藥,這些都可以賣錢,要不是搬不動,他們甚至打算把炮台上的火炮也全部拆走,火炮一門就是十幾噸,當作廢鐵賣,都可以賣出不錯的價錢。

  突然,不知道什麼地方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有人喊道:「殺掉這些走狗,他們剛才跟著那頭豬禍害我們的城市,不能饒了他們!」

  喊出這番話的肯定是沙利爾本地出生的士兵,現在的南方艦隊只有兩千多名士兵,本地人佔絕大多數,偏偏他們全都不被蒂亞戈看好,因為他覺得本地人不可靠,所以千方百計壓制著他們,而他挑選的護衛全都是其他地方招募的士兵,晉陞的軍官也一樣。

  正因為如此,身為本地人的士兵早就心懷不滿,他們壓抑了許久,現在終於找到宣洩的機會。

  營地裡響起密集的槍聲,非本地的士兵接二連三地倒下,倖存者根本沒想過還擊,他們只知道逃,但是又不知道往哪裡逃?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這是一場赤裸裸的屠殺,不只本地士兵在朝著以前的戰友開槍,那些傭兵也沒閒著,他們同樣抄起屠刀,事實上大部分非本地士兵是死在他們手裡。

  蒂亞戈躲在窗戶後面,他看著窗外,心裡害怕極了。

  「您不會離開我吧?」蒂亞戈神色慌亂地看著薩哥拉蒙特,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另外一個投靠他的大師已經不見蹤影。

  薩哥拉蒙特猶豫片刻,最後聳了聳肩膀,說道:「很抱歉,我不可能和這麼多人為敵。」

  薩哥拉蒙特一邊說著,一邊退出蒂亞戈的辦公室。

  「你這個賤人。」站在門口的波圖輕笑著罵道。

  薩哥拉蒙特不在乎,因為血統的關係,他前半輩子沒少受嘲諷和辱罵,就算成了大師,也經常被別人奚落。

  薩哥拉蒙特和賈克卜還不一樣,賈克卜也是混血,但是他的血統來自東方的異教徒,所以大家瞧不起他的同時,還帶著一絲畏懼,但薩哥拉蒙特卻從來沒有被人畏懼過,因為他的血統來自黑人,那是愚蠢和下賤的代名詞。

  薩哥拉蒙特走了,波圖也走了,蒂亞戈茫然地看著四周,最後他轉頭向那幾個軍官問道:「你們呢?」

  一向跟蒂亞戈最親近的年輕軍官低下頭,第一個走出去,有了他做榜樣,其他軍官也離開,轉眼間辦公室就變成冷冷清清。

  「走吧,你們全都走吧,一群叛徒!」蒂亞戈歇斯底里地喊道。

  在馬內,通往議會的大道上全都是一輛輛馬車,議會門口更停滿馬車,從馬車上下來的人看上去全都一臉振奮,似乎有什麼好事。

  「憑手上掌握了幾千支舊式軍隊,就妄圖推翻民選政府,他們想幹什麼?復辟王權嗎?」

  「這些舊式軍隊早就該解散了。」

  「內閣那幫人是幹什麼吃的?軍隊的問題已經提了好幾次,他們一直拖著不解決,連陸軍部和海軍部都沒有撤銷,仍舊有一大堆舊軍官盤踞在那裡,每個月拿著豐厚的軍餉。」

  「杜瓦利派是不是已經變質了,想要成為新的貴族階層?」

  從馬車上下來的那些議員一路上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議會大廳裡更是亂成一片。

  從國民會議召開到現在,局勢一直很亂,但是大家都抓不住執政黨的錯,畢竟此刻的亂局是各大黨派聯手推動的,為的是打破原有的格局,重新創造一個全新的時代,再說,最混亂的地方是中部和南部,遭受損失最大的是貴族、豪商和底層平民,和各黨派利益相關的階層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所以沒人願意站出來多說什麼。

  但是這一次就不同,杜瓦利派出了大紕漏,而且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紕漏。

  突然,人群分開,喬治•雅克從外面走進來,吵鬧聲頓時小了許多。

  對於喬治•雅克,大家還是很給面子,原本喬治•雅克是賓尼派一11巨頭之一,現在又成為杜瓦利派的副主席,不管在內閣還是在議會裡都說得上話,杜瓦利派之所以派他過來,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喬治,你這個大忙人,難得來這裡。」馬克西米用調侃的口氣和老朋友打了聲招呼。

  喬治•雅刻苦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和其他人打招呼。

  議員裡當然少不了多明尼哥,他的黨派雖小,影響力卻不小,他同樣也和喬治打了聲招呼。

  寒暄過後,喬治•雅克走到大廳的前面,他清了清喉嚨,說道:「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對沙利爾發生的一切表示遺憾。很顯然蒂亞戈馬努埃爾必須對此負責,他沒能承受住權力和利益的誘惑,變得自大、狂妄、目中無人。我們已經撤銷他的一切職務,很快就會把他押回馬內受審。當然,任命他為特使的我們,同樣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當初提名他的人已經引咎辭職……」

  喬治的態度非常誠懇,不過能夠成為議員,在場這些人的政治智慧都不低,眾人從字裡行間讀出很多意思。

  顯然蒂亞戈馬努埃爾成為替罪羊,所謂的提名人無疑也是代罪羔羊,這是杜瓦利派的一貫作風。換成是賓尼派,就算所有人的臉都被抽腫,他們也會硬撐下去,比格•威爾遇刺事件就是最好的證明,為了包庇和刺殺有關的人員,賓尼派的損失可不小。

  很多人暗自搖頭,覺得喬治•雅克加入杜瓦利派之後,同樣也受到影響,變得軟弱了。

  這種場面話沒人喜歡聽,所以有人打斷喬治•雅克的話。

  打斷的人正是馬克西米,曾經的同伴,現在成了對手,他毫不猶豫地開始發難:「現在問題不是這件事的對錯,而是那些舊式軍隊要如何處置?在我看來,就算不是完全解散,也應該打散之後重新整編,舊軍官們應該全部退役。」

  「不不不。」喬治連連擺手道:「親愛的馬克西米,我知道那些舊軍官有問題,也知道現在的軍隊沒什麼戰鬥力,軍費開支卻非常巨大。」

  這就是喬治•雅克高明的地方,他絕對不去掩飾那些缺點,因為掩飾不住,不過他的語調隨即一轉,道:「但是現在局勢不穩,先不說前一段時間各地發生的暴亂,這幾個月來,邊境上發生幾十起摩擦,這時候撤銷軍隊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馬克西米肯定不會承認這一點,立刻問道:「那什麼時候才是恰當的時機?如果周邊各國一直在邊境駐軍,我們的軍隊就一直這樣下去,任憑這顆毒瘤繼續滋生?」

  馬克西米很清楚這不可能,軍隊就是一個大坑,想要整編的話,第一件事就是把拖欠的軍餉結清,要不然那些士兵肯定不干,這就需要一大筆錢,但現在國庫沒錢。

  原本內閣以為把馬內的貴族洗劫一遍,那些貴族積聚了幾個世紀的財富,足以用來填補國庫的空虛。可惜計畫不如變化,真正執行的時候卻出了問題,洗劫的財富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人性的貪婪超越政治理念,國庫仍舊空著。沒錢就什麼事都做不了,導致所有後面的計畫全都被打亂。

  「那麼好吧,對於這次的事件,你們總應該有所表示吧?你們動不動就發討伐令,這一次對南方艦隊也發一份討伐令吧。」一位議員搶過話題,道。

  「是啊,必須對南方艦隊發討伐令。」旁邊立刻有人幫腔,這純粹是在打臉。

  喬治•雅克看了那兩個人一眼,淡淡地道:「我們會處理的,在這起事件中蒂亞戈馬努埃爾是罪魁禍首,他必然會受到嚴懲。」

  「不行,我知道你們想避重就輕,想保留住南方艦隊這股勢力,把它變成杜瓦利派的直屬武裝,這可不行。」又有一個議員跳出來。

  「這支艦隊早就該裁撤,短時間內我們根本就不需要什麼艦隊。」另外一個議員說道。

  這個提議顯然得到大家的認可,附和的人不在少數。

  喬治•雅克並不打算放棄,他們不在乎那些士兵,也不在乎港口和軍營,在乎的只是這個編制。

  「南方艦隊還是有必要存在,現在海盜猖獗……」喬治只能拿這個當理由。

  但是還沒等喬治說完話,有一個議員就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道:「南方的局勢確實很糟糕,但是海上卻非常安全,連一個海盜都沒有,我這裡有確切的報告。」

  「是啊,南方的海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安全過,海盜全都沒了,連班克納特群島都被我們打下來。」

  「對於這一點,國王可不承認,所以內閣也不會承認。」

  「國王怎麼會不承認呢?他不是任命了一個鎮長嗎?對了,內閣有沒有考慮過另外任命一個鎮長?」

  「現在是民選政府,怎麼能由內閣任命呢?」

  「讓南方艦隊代為管理,不就行了?怪不得要保留南方艦隊,原來是這麼回事。」

  質疑變成調侃,不過氣氛並沒有顯得輕鬆,反而火藥味更濃。

  看到火候差不多,馬克西米終於圖窮匕見,道:「喬治,你們的做法,讓我們非常懷疑現任內閣是否合格?內閣可以犯錯,就比如前一段時間的暴亂,內閣反應遲鈍,而且做出一連串錯誤的決定,我們都沒說什麼。但是內閣如果不能做到公正的話,我們就要考慮重新推選內閣。」

  這才是馬克西米真正的目的,也是議會大多數人的目的,更是緊急召集大家開會的目的。

  喬治•雅克很頭痛,在來這裡之前,他就已經猜到會是這樣,同樣他也知道重新推選內閣只是恐嚇,至少馬克西米絕對不想在這時候上台,其他人或許有這個想法,但是沒這個資格,所以真正的目標恐怕是臨時管理委員會。

  此時喬治恨死蒂亞戈這頭豬了,為了彌補這頭豬犯下的錯誤,他們不得不做出適當的妥協,不過討伐令肯定不能發佈。

  喬治又清了清喉嚨,這才說道:「討伐令的發布實在太混亂,我們前前後後發佈過好幾道討伐令,但是始終沒有得到過什麼響應,甚至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還避開內閣,發佈假的討伐令,我想這件事大家都已經聽說過,所以我們決定對此進行改革,這大概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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