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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裘夢 - 富貴閒夫【單】 [打印本頁]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5-26 11:14 PM     標題: 裘夢 - 富貴閒夫【單】

本帖最後由 qpmw159 於 2012-5-29 12:55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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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三年前,她不得已向她的未婚夫退婚時,
萬萬沒想到,三年後兩人會在客棧裡偶遇,
更沒想到這看來君子如玉的美男,
相處之後,才知壓根不是那回事!
他在客棧裡關照重病的她,確實令她心動心軟,
可他竟打著未婚夫名號,趁餵她喝藥時對她上下其手,
順道把她扒光、爬上她的床,說是要溫暖她虛弱冰冷的身體,
這樣就很無賴可恥了嗎?錯了,他根本不知恥字怎麼寫!
這急色鬼還趁她病得暈暈沉沉時,
拿他那張禍水臉誘惑她,害她防線失守,被吃乾抹淨……
好吧,他雖滿腦子都想對她亂來,但他對她好,也是事實,
再說,生米煮成熟飯了,他又堅持娶她,她不嫁也說不過去,
只不過,他們倆注定無法共白首,
等她那不得不退婚的理由被發現,她也就該離去了……

【出版日期】2012/5/11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花園1690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5-27 08:44 PM

楔子

  銀色月華自窗外洩入,書案上的燭火因吹入的夜風而微微搖曳不安,跳躍的燭光映出桌上一隻敞開的錦盒,一枚雕刻精美、晶瑩翠綠,隱隱流動綠光的玉佩躺在其中。

  一隻白皙有力的手,指間捏著一張簇新的當票,上頭所寫之物正是盒中的玉佩。

  手指不知不覺間收緊,將當票攥成一團,扔進腳下冒著火光的炭盆中,最終化為一縷輕煙消散。

  壓抑著胸腹間騰騰怒氣,洛子辰緩緩將右手負於身後,腳步輕移離開了書案前,停在一側墻上懸掛的一幅畫像前。

  畫上是一位荳蔻年華的少女,身上所穿不過尋常青布衣裙,眉目清雅娟秀,神色似笑非笑,隱含一絲戲謔與狡黠,有股說不出的靈動嬌俏。

  作畫之人將少女瞬間的嬌憨神態抓得極是精準,讓人一看便有種躍然紙上,真人當前的感覺。

  定定看了半刻,洛子辰伸手輕撫畫中少女的粉面,嘴角微揚,清潤的嗓音透出一抹隱忍的怒意與誓在必得。「婚約豈是由妳說算便算的?」那他這些年的等待又算什麼?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5-27 10:48 PM

第一章

  天際不時傳來轟隆隆的雷聲,瓢潑大雨傾洩而下,沖刷著地上的泥土,形成一股股黃色濁流。

  雨幕中,一騎從遠方飛馳而來,不多時便奔至近前,馬上之人翻身下馬,腳步微微踉蹌,揚手將馬鞭扔給迎上來的店小二,拖步走進客棧。

  大堂裡此時坐了不少避雨的行人旅客,看到有人進來,便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濕透的衣裙貼在進來的青衣少女身上,益發顯得她身形瘦削,臉色蒼白中微透青色,更減了不少姿色,眉宇間難掩倦怠之色,她有些吃力的走向櫃檯。

  「咳咳……」難以抑制的咳嗽自錦鳳蘭的口中逸出,她將整個身子的重量倚在櫃檯上,聲音透著幾分疲憊與嘶啞,「一間上房。」

  掌櫃見她渾身濕透,且面帶病容,便多嘴了一句,「可要準備熱水?」

  「好。」錦鳳蘭點頭,便隨店小二上樓而去。

  洗漱之後,換過衣物的錦鳳蘭因身體的不適,沒有用膳就直接上床休息。

  不知道睡了多久,在風雨交加聲中,她悠悠轉醒,只覺身子沉重,頭腦發昏,嗓子乾澀,肚子也發出咕嚕的叫聲。

  「真是要命……」自嘲似的咕噥一句,她強撐著起身,簡單梳洗一下,便拉門出去。

  行到大堂,冷風夾帶著雨氣撲面而來,讓她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一下。

  「客官,您有什麼吩咐?」

  錦鳳蘭坐到長凳上,以手撐額,有些氣力不繼地道:「替我準備一些清淡的食物,還有,這附近可有醫館?」

  店小二看著她扔到桌上的一塊碎銀,笑著回道:「有的、有的,小的這就幫您去請大夫。」

  「麻煩了。」錦鳳蘭沒什麼精神的半闔著眼輕揉額際,想讓自己好受點。

  耳邊聽得店小二招呼剛進門的客人,她沒有多餘的心思關注,睜開眼,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姑娘,不知道可不可以併個桌?」一道溫潤的聲音傳入耳中,她不由得抬頭看去。

  只見一個身著玉色錦袍的男子微笑地站在她的桌旁,氣質溫雅,劍眉下是一雙含著淺淡笑意的丹鳳眼。

  君子如玉,不期然的,這四個字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她抬眼掃了圈,因避雨留宿的人多,大堂果然已經沒有多餘的空桌。猶豫了下,她點了點頭,「公子坐吧。」

  「在下洛子辰,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正低頭喝茶的錦鳳蘭頓時被茶水給嗆到,掩唇咳了半晌才停下來。

  「姑娘,妳不要緊吧?」

  「沒……沒事。」她又喝了口水順喉,但眼中已經因方才的咳嗽而蒙上淚光,「我姓錦。」

  「原來是錦姑娘。」洛子辰笑著拱手。

  「客官,上菜。」

  正說話間,錦鳳蘭的飯菜被端了上來,她便借機閉口,專心用膳。

  看著她的清粥小菜,洛子辰微微揚眉,「姑娘身體不適,這飯菜雖是合適,卻未免太過清淡。」

  錦鳳蘭置若罔聞。

  「姑娘可有讓人去請大夫?我看姑娘的病似乎不輕,若不趁早醫治怕是會有麻煩。」

  錦鳳蘭實在不想跟他說話,可是這人卻能泰然自若的自說自話,倒讓她不好一直裝聾作啞。「已讓店小二幫忙去尋,就不勞公子費心了。」

  聽出她話中的疏離之意,洛子辰淡淡一笑,慢條斯理地為自己斟了杯酒,啜飲著。

  一碗粥下肚,錦鳳蘭的精神好了些,便放下碗筷想回房去等大夫。

  「錦姑娘,身上有病還是應該多吃些,這樣才有體力恢復。」

  她無語地看著洛子辰,實在不理解他怎會這麼多管閒事,畢竟……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

  他神情自若地微笑回視,「難道在下說的不對嗎?」

  「對,」她悄悄用力攥了把手心,「公子說的沒錯,可是,未免交淺言深了。」說完,再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洛子辰一直目送她上樓,輕轉著手中的杯子,意味深長的呢喃了一句,「交淺言深?」

  「少爺——」一直隱形一樣存在的書僮清硯此時忍不住開口輕喚一聲。

  「什麼?」

  清硯朝錦鳳蘭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帶著幾分不確定地道:「那是少夫人吧?!」

  洛子辰輕笑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眼力不錯,是她。」這讓人猝不及防的偶遇真是讓人驚喜。

  清硯臉現困惑,「那您怎麼不認她?」

  「不急。」

  看少爺一副雲淡風輕的口吻,清硯莫名的替未來的少夫人擔心起來。

  洛子辰瞥了書僮一眼,不無戲謔地道:「你擔心什麼?難道你家少爺還會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不成?」

  清硯馬上搖頭,堅定地否認,「小的沒擔心。」

  洛子辰一邊給自己斟酒,一邊若無其事地吩咐,「去把我房間換到她隔壁。」

  清硯起身之前下意識的又朝錦鳳蘭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嘆了口氣。事情雖然過了三年,少爺心裡的那把火只怕還很旺。

  等洛子辰主僕兩人用過膳,正喝著茶,就看到店小二領著一個手提藥箱、衣衫下襬兀自滴水的大夫匆匆上樓。

  「少爺,大夫已經來了。」

  洛子辰點頭表示他看到了。

  清硯心道:那您還打算繼續坐在大堂裡吹風啊。

  洛子辰拿手裡的摺扇敲了書僮一記,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優哉游哉的起身,壓低了聲音道:「一會兒去詢問大夫具體情況。」

  「是。」

  洛子辰慢條斯理的走回樓上客房,在進房前看了眼隔壁,「啪」的一聲闔上手中的摺扇,這才推門進房。

  他走到窗前,推開窗,看著外面交加的風雨,面色微沉。即便他不是大夫,也看得出她的身體狀況很糟糕,身形瘦削得彷彿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跑。

  本該是亭亭玉立的風華,卻不知為何竟成了如今這般的憔悴?

  雨水冰涼的打在面頰上,他悄悄握了握拳頭。當年究竟發生什麼事?這三年來她又為何音訊全無?

  太多的疑問襲上心頭,讓他的眉峰也不由得蹙緊。

  就在洛子辰思索沉吟間,清硯推門而入,「少爺,打聽到了。」

  洛子辰伸手制止他即將出口的話,然後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近。

  清硯怔了下,走過去,附耳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如實說了遍。

  聽完,洛子辰神情愈加陰沉。

  「少爺——」清硯有些不安。

  「你去看看其他人安置妥當了沒,暫時別來打擾我。」

  「是。」

  洛子辰負手在房中站了片刻,然後出門來到隔壁的門前,伸手欲敲門,最終猶豫片刻又收回手,神色複雜的看了房門一眼,這才打算轉身回自己的房間。

  突然房裡傳來瓷器摔落的聲響,伴隨的還有重物落地聲,洛子辰心下一緊,再顧不得其他的直接推門而入。

  聽到聲音,抬頭想說話的錦鳳蘭喉間發癢,發出一陣咳嗽,只能以目光詢問不請自入的男人。

  洛子辰彎腰扶她,「先起來再說。」

  錦鳳蘭借他之力起身,因咳嗽一時無法說話,只能示意他到旁邊坐下。

  洛子辰看到桌上的茶壺,摸了下溫度,這才替她倒了杯水遞過去,「喝口水。」

  「謝謝。」

  「妳病成這樣,身邊沒有人照顧怎麼成?」

  「不妨事,付了銀兩店家會幫忙的。」喝過水的錦鳳蘭終於暫時止住了咳。

  洛子辰微怔,之後頷首輕笑,「倒是我想多了。」

  錦鳳蘭笑了笑,沒說話。

  「姑娘既有病在身,在下就不多打擾,姑娘還是多休息為好。」他識趣的起身告辭。

  錦鳳蘭也不留他,看著關上的房門,她若有所思。她雖然重病在身,但武者該有的警覺並未失去,尤其是獨身在外時更是從不輕易放下戒心。方才失手摔杯,失足落地,是她故意為之,是為測試門外之人的反應。

  輕輕闔了下眼瞼,她伸手揉揉額際,露出滿身的疲憊與虛弱。

  強撐到店小二將煎好的藥送來,她喝過後方才睡下。

  ※ ※ ※

  狂風暴雨敲擊著窗欞,驚醒熟睡中的旅人。

  面對著黑漆漆的屋子,聽著窗外凄風苦雨的呼嘯,錦鳳蘭有片刻的怔忡,然後才抹了一把額頭的汗。

  藥性已經發揮,她現在的感覺好了許多,只是身上出汗黏乎乎的有些不舒服,想到包袱裡最後一套乾淨的衣物已經被自己換了,她便只好繼續躺在床上。

  深夜旅途中,只有窗外凄厲的風雨聲作伴,錦鳳蘭的思緒不禁有些飄忽。

  看樣子,白天見到的洛子辰,十之八九就是那個跟她有過婚約的人。原本只是要到江南養病,卻沒想到可能會碰到他。

  想到婚約,她暗自哂笑一聲。當年之事雖有諸般緣由,可不管如何,婚約解除已是不爭的事實,好在兩人從未見面,倒也不必因此而尷尬。

  他如此關注自己是因為彼此曾經的關係嗎?那他又是在何時見過她的?

  錦鳳蘭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對著空氣無聲一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道還怕他不成?

  「咳咳……」

  嗓子有些乾,她起身到桌邊想幫自己倒杯水,卻發現茶壺是空的,忍不住嘆了口氣。人要是倒霉,真是想喝口水都難。

  「錦姑娘,妳醒了嗎?」

  她訝異地看向門口,猶豫了下,才開口道:「是誰?」

  「小的是洛家書僮清硯。」

  錦鳳蘭眨了下眼,「什麼事?」

  「姑娘先開門吧。」

  她走過去替他開了門。

  清硯看到她先衝著她笑了下,然後端著東西進房。

  錦鳳蘭只是看著並未多問。

  清硯將托盤放到桌上,又俐落掀蓋,從砂鍋裡盛了一碗藥粥出來。「錦姑娘,這是我家少爺吩咐小的準備的,說您夜裡醒來一定會餓,您趁熱吃點吧。」

  錦鳳蘭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低頭微微一笑,便在桌邊坐下,拿過粥吃了起來。

  她一連吃了三碗才把碗放下,抬頭看著一直肅立在一邊的清硯笑了笑,「替我謝謝你家少爺,勞他費心了。」

  「不知姑娘還有沒有什麼吩咐,如果沒有,小的就退下了。」

  錦鳳蘭也不跟他客氣,「那就麻煩你替我準備套乾淨的衣物吧,裡外都要。」

  「好的。」清硯說完就離開了。

  沒過一會兒,他又在外面敲門。

  一開門,看見他手上的一套男裝,錦鳳蘭揚了揚眉。

  清硯急忙解釋,「我家少爺說出門在外,而且這附近又沒有城鎮方便置辦女裝,不如就請姑娘先穿他的吧。」頓了下,他繼續道:「這套衣服是乾淨的,請姑娘放心。」

  「麻煩了。」她伸手接過,笑著道謝。

  清硯再次告退。

  關好門,錦鳳蘭隨手翻看著手上的衣服,忍不住撇撇嘴。果然出自富貴人家,無論衣料還是做工均是上乘。

  她走回床邊坐下,盯著那套男裝看了一會兒,輕嘆了口氣,抿抿嘴,上床睡覺。

  ※ ※ ※

  翌日,雨停。

  雨後的空氣透著股盛夏難得的清爽與透亮,打開窗戶望去,遠處的樹木蒼翠欲滴,看著就讓人心曠神怡。

  錦鳳蘭倚窗看了半晌,深吸了口早晨清冽的空氣,然後伸手拉上窗戶。

  「錦姑娘,妳醒了嗎?」

  看著房門,錦鳳蘭意味不明的笑了下,走過去開門。

  門外,洛子辰站在敲門的清硯身後,對著她微微一笑。

  「早啊,洛公子。」

  「早。」打量著她一身男裝,洛子辰眸底笑意加深,雖然有些地方並不太合身,但她偏偏可以巧妙的將之掩飾住,「衣服可還合身?」

  錦鳳蘭朝他抱拳,「多謝了。」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改動衣服,只能湊合穿了,好在兩人身形相差並不是太離譜。

  「舉手之勞。」洛子辰還了一禮,「一起下去吃早膳如何?」

  「好。」錦鳳蘭並未費事去拒絕。

  洛子辰倒是因為她的合作而多看了她一眼。

  錦鳳蘭神情自若的微笑回視。

  洛子辰亦微笑起來。早知道她是個聰慧的女子,事實也證明了這點。

  一路往大堂走去時,就見不少旅客動身起程,兩人似有所感般相視一眼。

  最後,還是由洛子辰先開口,「不知錦姑娘有何打算?」

  「我想暫時留在客棧養病,等病好了再離開。」她倒也沒打算瞞他。

  他點頭表示理解,「姑娘如此打算也妥當,但不知姑娘病好之後要往哪去?」

  「這個就恕不便相告了。」

  洛子辰神情自若地笑了笑,「這倒是在下的不是,又交淺言深了呢。」

  錦鳳蘭莫名有些尷尬。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大堂,洛子辰「啪」的一聲闔上手中的摺扇,朝前指了指,道:「咱們就坐那裡吧。」

  錦鳳蘭看了眼那處臨窗的位置,點頭同意。

  坐下之後,飯菜很快便上來。

  雖然只是早膳,但是洛子辰顯然沒有將就的意思,樣式雖少卻菜色精緻,青翠紅艷的看著就讓人十分的有食慾。

  「我嫌客棧的廚子手藝不佳,這是隨我同行的廚子做的,妳嘗嘗看,合不合口味。」他取了雙乾淨的筷子,挑了幾樣小菜夾到她的碗裡。

  錦鳳蘭神色自若的舉箸而食,之後微微一笑,「很不錯。」

  「那就多吃些。」

  「好。」

  洛子辰替自己倒了杯酒,輕抿一口,笑睨她一眼,道:「妳為什麼不拒絕?」

  「什麼?」她瞥了他一眼。

  「明知故問嗎?」洛子辰挑了挑眉,「妳對陌生人的好意一向來者不拒嗎?」

  錦鳳蘭嚥下口中的食物,不疾不徐地反問:「那公子是否也一向對陌生人關愛有加?」

  洛子辰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道:「看來我們都不是這樣的人。」

  錦鳳蘭笑而不語。

  「我只是有個疑問多年未解懸宕在心,想求一個答案。」

  「事過境遷,物是人非,不問也罷。」

  洛子辰眼神微沉,嘴角微揚,看著她玩笑似地道:「真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

  她抬眸掃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放下筷子,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沒什麼可說的,飽了,先回房歇息去了,公子走時,請恕我就不相送了。」

  看著她起身離開的背影,洛子辰淡淡地道:「我又不是洪水猛獸,妳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

  錦鳳蘭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如今的情形實在讓人無奈。她腳步微頓,開口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還是各自上路的好。」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洛子辰拿起摺扇輕輕敲著自己的手掌,自語般的道:「又沒一起走過,怎麼知道就不能一起走下去呢?!」

  清硯偷偷看了少爺一眼,忍不住替未來少夫人嘆了口氣。他家少爺哪是那麼容易打發掉的。

  「清硯,把飯菜收拾了送到錦姑娘房間去。」

  「是。」

  洛子辰吩咐完便起身回客房,卻在錦鳳蘭的門外停下腳步,毫不猶豫的舉手敲門。

  錦鳳蘭打開門看到他時神色自然,一點驚異之色也沒,只是淡淡地問道:「還有何事?」

  「妳似乎一點也沒有身為病人的自覺,即便與我言語不合,也不應該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洛子辰的表情很是誠懇。

  錦鳳蘭歪頭看他,杏眸微瞇。

  洛子辰不為所動,繼續道:「只吃了幾口便說飽了,當餵鴿子嗎?」

  她眼一睜,「那你現在是來——」

  「請我進去坐坐如何?」他的目光若有深意的在她身上掃了一眼。

  錦鳳蘭暗自咬牙,明白他的意思,關照與贈衣在前,若是拒絕,倒真顯得她不通情理了,「請進吧。」

  兩人剛剛坐定,清硯便端著飯菜進來,徑自擺上桌,然後識趣的退出門外。

  看著對面的人,錦鳳蘭突然有些無奈起來。

  洛子辰自顧自地舉箸,看著她微勾了下唇線,「一起再吃點吧,我覺得自己尚還算秀色可餐。」

  「……」錦鳳蘭忍不住朝屋頂翻個白眼,他還真敢說。不過,他確實相貌俊美,且舉手投足間有股渾然天成的華貴之氣,那是累代孕育而出的世家氣度,非一般人能有。

  說起來,她家會跟洛家結親本來就是件意外,如果當年不是洛伯父請人救治了因生她而病倒在寺院的母親,而他又賞識父親的才華與見識,一時起意執意定下兒女親事,只怕像他們這樣身分地位天差地別的兩家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為親家。

  因為將她許給那樣的人家,在許多方面,父親都有意特別培養。

  可惜,她對那些世家看重的才情修養並不十分感興趣,琴棋書畫只是粗通而已,讓精通這些的父親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反而在針黹女紅上,她繼承了母親在這方面的天分,她自認不比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差。

  其實,父親與母親那樣江湖客與沒落大家千金的結合也是讓人驚奇的,一身絕世武功又才華洋溢的父親成功拐帶了心靈手巧的母親,然後才有了她的出生。

  長大後,她不只一次的想,難道學會了那些就真能適應那些世家大族的生活?

  母親活著時就常說,嫁了父親才明白自由自在是件多麼讓人歡喜的事,事實上,她也更喜歡做一個灑脫自在,不受拘束的江湖人。

  見她不動,洛子辰輕笑一聲,「難道是我的美色不對妳的口味?」

  「咳咳……」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也收回了有些紛亂的思緒。

  洛子辰起身到她身邊,毫不避諱的幫她撫背順氣。

  錦鳳蘭好不容易止了咳,正想伸手推開他。

  卻不料,洛子辰又道:「瞧妳現在瘦得只剩皮包骨,讓人毫無旎之念。」

  「洛——子——辰——」錦鳳蘭終於被他激得動了氣。

  偏有人不以為忤地繼續道:「女人還是有些肉才好,太過纖細瘦弱,雖有楚楚之態,但……」

  「你閉嘴。」氣怒之下,錦鳳蘭喉間一癢,又咳了起來。

  洛子辰便順理成章地繼續幫她撫背順氣,微微俯低身子,輕聲耳語道:「床笫之間滋味,恐怕便有些難以啟齒。」

  錦鳳蘭又羞又惱,益發咳得厲害,更加說不了話,本來蒼白的臉色染上紅霞,倒減了幾分病色。

  洛子辰神色自若的倒了杯水給她,遞過去。

  她直接推開,拍撫著胸口,把那口氣強自順了過去,咬著牙道:「你究竟想如何?」

  他淡淡地道:「不如何。」

  「那你現在又是在幹什麼?」

  洛子辰神情越發淡然,雲淡風輕地道:「只是想跟自幼訂親的未婚妻說些體己話罷了。」

  錦鳳蘭閉了閉眼,吸了口氣道:「我以為此事三年前便已經有了結果。」

  他點頭,「是的,我的未婚妻無故失蹤了。」

  錦鳳蘭欲言又止,最後頭一扭,看向窗外。

  洛子辰的手自她的背上移動到肩頭,微微按了下,「妳我之間的婚約並未作罷,因此我們不是路人。」

  錦鳳蘭不由得蹙眉。

  洛子辰自袖中拿出一物,彎腰仔細替她繫到腰間。

  錦鳳蘭回頭垂眸看去,只見一枚晶瑩水潤、彷彿流動綠光的玉佩,以同色系的絲線打了絡子,服帖地垂在她的腰際。

  這玉佩雖是他們的訂親信物,卻一直由父母保管,直到父親臨終才交到她手上,而她因為此物貴重而從未佩帶過,沒想到竟還有戴上它的一天。

  就在她怔忡間,手中被人塞了一物,耳邊傳來洛子辰的聲音,「幫我繫上吧。」

  她低頭看去,另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正握在她手中,她抬頭看他,神色一時間有些複雜。

  洛子辰笑道:「婚約既然還在,這東西便是我們的信物,自然還是佩帶在身的好。」

  她抿抿唇,眼神微轉,道:「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有些事他並不清楚,而她也不欲對他言明。

  洛子辰朝她靠近了些。

  錦鳳蘭一驚,本能往後躲去,卻被他伸手拉住,他口中的熱氣噴在她的頸側,熱熱的,讓她的心突然「怦怦」亂跳起來。

  江湖兒女便是再不拘小節,這樣透著曖昧氣息的親近也讓她不免有些心慌意亂。

  「還是幫我繫上吧。」洛子辰的口吻十分自然淡定,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錦鳳蘭的目光不敢跟他對上,只好落到手上,手中的那塊玉佩突然變得有些燙手。她明白,如果自己真的親手為他繫上,事情就變麻煩了。

  「不會嗎?」他神情自若的抓過她的手,在她怔愣之中便要就著她的手將玉佩掛到自己身上。

  錦鳳蘭倏地回神,觸電一樣抽回自己的手,眼神防備的瞪著他,「你要幹什麼?」

  他無害的笑著,「我教妳繫啊。」

  「不需要。」她的聲音有些硬邦邦,動作更是僵硬的把玉佩放到桌上。

  「不會也不算丟人,人總有第一次嘛。」洛子辰一臉理解的笑意。

  真想一拳打掉他臉上溫潤中透著戲謔的笑意。她暗自攥了下拳頭,克制衝動,盡量平和地道:「我不會為你繫的。」

  「我知道。」他點頭,然後話音猛地一轉,「妳害羞嘛。」

  錦鳳蘭真的很想扁他一頓解解氣。明明他給她的第一印象是君子如玉,為什麼短短時間接觸下來,她就越來越覺得他欠扁呢?

  洛子辰又看了她一眼,確定她真的不會改變主意後,不在意的笑了笑,拿過她放在桌上的玉佩繫到自己腰間,最後還不忘說道:「成雙成對,這才算圓滿。」

  錦鳳蘭臉一紅,伸手就要去摘自己腰間的玉佩。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劍眉微挑,帶了幾分警告地看著她,「我勸妳最好不要摘。」

  「為什麼」三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可是看著他的眼神,錦鳳蘭莫名的閉緊了嘴巴,心中卻益發的懊惱。

  「快點吃飯吧,再不吃,真的要涼透了。」洛子辰心情很好的坐回位子,重新拿起筷子,一邊招呼對面一臉陰沉不悅的佳人。

  看著桌上的精緻菜餚,錦鳳蘭卻一點食慾也沒有,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掀桌走人,但她終究沒那麼做。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5-27 11:08 PM

第二章

  六月天,小孩臉,說變就變。

  上一刻萬里無雲,艷陽高照,下一刻就烏雲密布,暴雨傾盆。

  這樣的天氣讓錦鳳蘭很煩惱,幾場天公不作美的雷陣雨接二連三降下來,洛子辰一行人也因此滯留在客棧。

  除了這個外,天氣接連變化也導致她的風寒之症不輕反重,這兩日更是只能臥床休息。

  如果只是這樣,她也能心平氣和的接受,她的身體狀況她自己清楚。

  可是,因為洛子辰這個人的存在,她便有些心浮氣躁起來,這樣的情緒起伏,在經過三年的沉澱涵養之後,對她來說已經有些新奇。

  「蘭兒,該喝藥了。」

  半倚在床頭的錦鳳蘭因這道清朗溫潤的嗓音而微微蹙眉。從昨天開始,他便打著照顧未婚妻的名義強硬的住到她的房裡來。

  洛子辰端著溫度適中的藥碗走近,坐到床邊,將她半攬到懷中,親自餵藥。

  在幾次抗議無效後,錦鳳蘭有些自暴自棄地接受他這樣體貼周到而又親暱曖昧的照顧。

  病中的她精力不濟,實不宜跟人硬碰硬。

  一碗藥喝完,洛子辰順手將一顆蜜餞塞入她口中。

  雖然錦鳳蘭並不怕苦,事實上,這三年來,她吃的藥比吃的飯還多,舌頭都已經習慣也麻木了。可是,他這樣的舉動還是讓她心頭生暖,莫名有些脆弱起來。

  洛子辰拿帕子將她唇邊殘留的藥汁拭去,攬著她閒聊似地道:「我不喜吃零食,這蜜餞是清硯到三十里外的地方為妳買回來的,可能滋味並不是十分好,但現在就將就些吧,等天氣好了,到了大城鎮,我再讓人買好的給妳。」

  「不用麻煩了,我並不覺得藥有多苦。」她也沒有吃零嘴的習慣。

  洛子辰皺皺眉,「可我看著苦。」每天喝幾大碗濃濃的藥汁下去,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反而看得直皺眉。

  錦鳳蘭不說話了,他的話讓她心暖,卻也讓她覺得心酸,突然之間很想念去世的父母,曾經她也是被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如今卻落得隻身飄零江湖。

  手背上一熱,洛子辰抬眼去看,被她眼中滾落的淚驚到,有些心慌地問:「妳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她抬手胡亂地擦去眼淚,「沒事,眼有些疼,所以落淚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有些閃躲的神情,眼眸微垂,只是靜靜的攬著她。

  等了半天不見他離開,她有些不自在起來,開口道:「我想躺一會兒。」

  「哦,」洛子辰應了一聲,扶她躺下,替她掩好被子,「那妳睡吧,我去看賬本,有事叫我。」

  「嗯。」

  洛子辰回到桌邊翻開賬簿,目光卻沒有落在上面,她不經意間流露的脆弱與感傷刺到了他的心。

  當初收到訂親玉佩時,他極其憤怒,這些年,他一直想把她揪到面前質問一番,但此時再回想,當年之事只怕大有蹊蹺。

  她憔悴的病容、破敗的身體,以及大夫說過的話在他心頭漸漸連成一條線。到底當年發生什麼事?她又是在怎樣的情形下典當了他們訂親的玉佩,並把當票送回洛家?

  她不說,他便不問,但有些事不是不說就永遠不會讓人知道的。

  「咳咳……」

  洛子辰聞聲看去,眉心不自覺的攢起,這偏僻之地的大夫醫術畢竟有限,還是應該盡快離開,尋個好大夫幫她仔細診治。

  這一陣咳嗽來得急且劇,錦鳳蘭不得不坐起身子,拿帕子掩口。

  「很難受嗎?」他起身走過去,卻在看到帕上的血跡時愀然變色,一把抓過那帕子展開。

  錦鳳蘭攔阻不及,只能一邊咳,一邊無奈地看著他。

  「不能再在這裡耽擱了,下午咱們就起程。」

  「咳……沒事,只是咳得厲害了些牽動內傷罷了。」

  「內傷?」他揚眉,果然是因為曾經受過重創才導致她的身體如此孱弱。

  錦鳳蘭頓知失言,輕飄飄的笑了笑,「江湖走闖的人難免的。」

  洛子辰重新拿了一方帕子遞給她,一撩衣袍坐到床邊。

  她不解的看著他。

  「除了父母血親,夫妻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蘭兒,」他微微加重語氣,「我希望妳能對我坦誠一點。」

  她蹙眉。

  見她止了咳,他從床邊幾上倒了杯溫水給她漱口,「當然,坦誠是相互的,我也會對妳坦誠。」

  「洛子……咳咳……辰……」

  「別急,我不趕時間。」

  越是看他這副雲淡風輕的神情,錦鳳蘭就越是惱怒,偏自己的身子不給面子,喉嚨這個時候不配合,讓她有話也說不出。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終於止住咳嗽,她捂著胸口瞪他,口氣十分惡劣。

  洛子辰平靜的看著她笑了笑,「娘子有命,為夫自然莫敢不從,那我就先到外面站站,等妳氣消了再回來。」說完,不等她開口就起身往外走。

  錦鳳蘭狠狠在床沿拍了一下。感動什麼的絕對都是自己的錯覺,像洛子辰這樣本性惡劣的人哪會有什麼好心,說不定是因為當初退親的人是她,他心裡有氣,所以才對婚事耿耿於懷。

  彷彿突然之間想通一切,錦鳳蘭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 ※ ※

  離開房間後,洛子辰便讓人安排下午起程事宜,接著回自己房間喝了杯茶,這才慢悠悠地又踱進錦鳳蘭的房間。

  瞧她神色平靜的靠坐在床頭閉著眼,似乎睡著了,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唇畔不自覺的帶了一抹笑,聲音低柔,像怕驚嚇了她,「用過午膳,咱們就動身,要是想睡等上了車再睡吧。」

  錦鳳蘭沒睜眼,只是側了下身,改平靠為側倚。

  洛子辰見狀笑笑,輕輕搖了搖頭,走回桌邊繼續看賬簿。

  洛家馬車很普通,可當錦鳳蘭登上馬車後,才知道裡面另有乾坤。

  裝飾擺設無一不精緻,卻又無一不低調,她不由得笑了,低調的奢華才是真正大家的風格,雖不張揚卻極有品味。

  洛子辰扶她到榻上躺下,又仔細的幫她掩了絲被,「累了就睡一會兒吧,妳放心,車行極穩。」

  飯後用過藥,此時藥性上來,錦鳳蘭確實有些困,便沒說什麼,閉目睡去。

  洛子辰拿了本書歪在一邊隨意翻看,沒看幾頁,目光就移到已然沉沉睡去的人兒身上。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呢?

  他仔細回想一遍。似乎自從他再次回到房間後,這幾天一直盤旋在她身上的那股煩躁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最初見到時的平靜寧和與淡然,就像一鍋快要煮沸的熱水突然之間冷卻下去。

  看著她蒼白而瘦削的臉,洛子辰的眉頭輕鎖。她還是太虛弱了,當務之急是調養好她的身子,其他事倒不忙,他應該徐徐圖之,逼得太急,只怕適得其反。

  心思轉了一遍,他不再糾結先前的問題,看她睡得沉穩,他也生出幾許睡意,便移到她身邊就勢挨著躺下。

  躺下沒一會兒,他猛地坐了起來,神色驚疑不定地看著沉睡的錦鳳蘭。

  他從來不知道一個活人睡著後身體會像一塊冰,如同一個死人!

  洛子辰狐疑的探了探錦鳳蘭的手腳,面色隨即陰沉下來。這過低的體溫太不尋常了,就算天生體涼也不致冰到這個程度。

  究竟她當年受的是怎樣的重創?

  他手指微顫的探向她的鼻端,在確定她尚有呼吸之後,心總算安定了幾分。

  他的手還沒來得及拿開,就看到原本熟睡的人睜開眼睛,靜靜的看著他,不發一言。

  洛子辰泰然自若的道:「我擔心妳睡得不好。」

  錦鳳蘭重新閉上眼。

  他握住她冰涼的手,有些擔心地問:「這樣的天氣,妳的體溫為什麼會這麼低?」

  錦鳳蘭依舊沒有開口,車廂內一時間寂靜得讓人有些壓抑。

  就在洛子辰覺得不會有答案時,她卻突然開口問:「有酒嗎?」重病的她無力靠自己的功力壓制寒毒,只能藉助外力了。

  他訝異的挑眉。

  「越烈越好。」

  「酒有,但不是烈酒。」他一邊回答,一邊打開旁邊的桌櫃,取出一只透著溫潤色澤的瓷白酒壺。

  錦鳳蘭心下哂然,一只酒壺也是精緻到堪比珍藏品,洛家門第果然不是一般人家可比。

  洛子辰要為她倒酒,錦鳳蘭擺手拒絕,直接拿過整只酒壺,掀開壺蓋,仰脖一口將酒灌了進去。

  「你喝慢點——」他擔心的看著她。

  一壺酒下肚,錦鳳蘭的臉色越漸蒼白。

  洛子辰愀然色變,急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還有酒嗎?」她並沒有躲避他的動作,逕自問道。

  洛子辰眸中滿是擔憂,「你的身體狀況還是少喝點吧。」

  錦鳳蘭只是繼續道:「有就拿出來。」

  洛子辰拗不過她,便又拿了一壺出來。

  等到桌櫃中的酒全部進了錦鳳蘭的肚子,她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洛子辰探著她的體溫,發現的確有所升高,神情卻不由得更加的憂心,「你這是飲鴆止渴。」看情形是借酒暖身,可以她此時的身體狀況,喝酒只會讓病情雪上加霜。

  錦鳳蘭滿不在乎地道:「顧得一時是一時吧。」

  洛子辰擰緊了眉,「蘭兒。」

  她微微揚眉,「身體是我的,我暫時還不想死。」

  洛子辰很不贊同地道:「但你如今的做法卻是在找死。」

  錦鳳蘭眼臉微垂,遮起眸底神色,心頭劃過苦澀。她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若不如此,身有寒毒的她恐怕早已不在這個世間。雪山上每當體內寒毒暴衝之際,除了運功抵抗她只能靠喝大量的烈酒,三年下來,酒量倒是練出來了。

  「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嗎?」洛子辰哼聲,仔細替她掩了絲被,又扯過一張毯子為她蓋上。

  錦鳳蘭習慣性想道謝,話到嘴邊又硬生生止住,最終決定還是睡覺。便是假寐,也好過跟他相對無言。

  但她到底身子過於虛弱,沒過多久就再次睡了過去。

  在確定她睡熟之後,洛子辰放下車窗簾,又從書架上拿過一只錦盒,取出一枝香,點燃插入香爐之中。

  很快,一股幾不可聞的清香便飄散在車廂內。

  ※ ※ ※

  錦鳳蘭恢復意識時就感覺身處於一個溫暖的地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舒服的醒來了。

  可是,當她緩緩睜開眼晴看到周遭的一切時,許久不曾有的殺人衝動也冒出了頭。

  睡前,她人在車上,但現在,她已經躺在一張精緻的雕花大床上,不過讓她暴怒的是與她一道睡在這張床上的洛子辰,因為她明顯感覺得到被下的自己是不著寸縷的,而對方也僅著了一件單薄的內衫。

  她攥緊拳頭,眼睛凶狠的瞇起。她本不該睡得這般沉,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腳。

  好!很好!非常好!終日打雁,竟讓雁啄了眼。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身上散發出的濃重殺意,洛子辰也醒了過來,一睜眼,便對上一雙閃著火焰的杏眸。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彷彿絲毫沒有察覺到身邊的人兒已經瀕臨爆炸的邊緣,他狹長的鳳眼微彎,勾出一個淺淡而又親和的笑容。

  錦鳳蘭忍無可忍,一伸手就揪住他的內衫襟口,咬著牙道:「該死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不疾不徐地道:「哦,我怕你睡得不好便點了枝安神香,至於——」完全無視於她騰騰的殺氣,他目光往被子看了眼,「你體溫實在是太過冰涼,我擔心你,又想咱們的關係已定,便是有所逾矩也是無礙的。」

  錦鳳蘭的手不由自主的掐到他的喉嚨上,陰惻側的看著他道:「如此說來,我倒要感謝你了?」

  「一家人,不用客氣。」

  她怒極反笑,「一家人?」

  洛子辰鳳眼微瞇,身上便有了一股逼人的壓力,狀似雲淡風輕地道:「難道蘭兒還打算不嫁給我不成?」

  我當然沒打算嫁給你!錦鳳蘭死死咬下亟欲衝口而出的話,眉頭緊鎖,一時間有些語塞。

  洛子辰好整以暇的看著她道:「所以了,既然如此,我們就是比現在再親密些也是無妨的。」說著,一翻身,便將錦鳳蘭壓在身下,兩人的身體立時毫無縫隙的貼到一起。

  錦鳳蘭驀地瞪大眼,瞪著身上的人,臉慢慢變紅。她雖未經人事,但是對於抵在自己雙腿處的硬物也隱約明白是怎麼回事,當下又羞又急,既想掙脫,又怕因自已掙扎而使情形更加失控。

  如果她夠鎮定就會發現洛子辰的耳垂殷紅欲滴。

  無力控制身體變化,洛子辰不免有些窘迫,但他向來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臉上硬是不露半點聲色,帶著幾分戲譫的看著她,然後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不過,老實說,太過瘦削的女人果然有些硌人骨頭。」

  這話相當的殺風景,兩人之間那點旖旎遐想就此灰飛煙滅,錦鳳蘭差點衝動得不顧一切的一掌拍飛他。

  占了便宜還賣乖無恥如斯,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咳咳……劇烈的咳嗽打斷她可能付諸的行動,也打斷洛子展後面的話。

  他趕忙從她身上翻下,扶著她幫她拍撫胸口,當指下細滑的肌膚觸感傳來,他為之一怔,繼而半垂了眸,若無其事的繼續趁機揩油。

  喉間的不適、胸口間因咳嗽而帶來的疼痛都讓錦鳳蘭無法顧及其他,一雙秀眉緊蹙。

  在她咳嗽稍緩時,一只玉碗遞到她的嘴邊。

  「先喝口水順順氣。」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這樣伺候她,錦鳳蘭沒有拒絕,順從的將碗中的水一口飲盡,然後目露訝異之色。

  洛子辰順手將碗放回床邊的小几上,解釋道:「這是生津止渴的梨花蜜,對你身子好。」

  「我睡了多久?」她努力忽視自己目前的不妙處境,盡力想得到一些對自己有用的資訊。

  「大概有一天多了吧,可是餓了?」這麼摸著她的肌膚,他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很想不顧她此時的身體狀況將她吃乾抹淨,生米煮成熟飯。

  錦鳳蘭有些尷尬的別開眼,「你先背過去,我要起身方便一下。」

  洛子辰一怔,之後輕笑,從善如流的轉過身。

  錦鳳蘭心中大大的鬆了口氣,擁被坐起,目光在床前掃了一圈後又不得不落回身邊的人身上,「我的衣服呢?」

  洛子辰恍然一笑,掀被下床,轉過屏風,不多時便捧著一疊女子衣物回來。

  錦鳳蘭只掃了一眼就知道這些衣物質料都屬上乘,只是在看到被他放在最上面的淡藍色抹胸時頓感有些不自在。

  洛子辰將衣物放到枕邊便識趣的轉過身去,只是嘴上難掩戲譫地道:「看也看過了,摸也摸過了,其實大可不必如此的。」

  錦鳳蘭飛快的將衣服穿上,這才發現他也只給她拿來貼身的抹胸、褻褲及內衫,不由得恨恨的抿緊唇。

  她雙腳落地的同時,洛子辰的手也伸過來扶住她。

  她眉一皺,道:「我還不到如此虛弱的地步,不必。」

  洛子辰不以為然的一笑,只管扶住她,道:「我領你過去。」

  轉過床角,有一道小門,錦鳳蘭被扶進去後,才發現門內別有洞天。

  雖然只是間淨室,卻收拾得潔淨明亮,簡單的幾件擺設也都不是普通質地。

  看來,這裡並不是客棧,極有可能是洛家名下的一處別院。

  兩人在簇新的紅漆馬桶前站住,錦鳳蘭一言不發的扭頭看向身邊的人。

  洛子辰眨了眨眼,旋即漾起一抹恍然的笑,鬆開她的手臂,道:「我到外面等你。」

  看著他出去,錦鳳蘭鬆了口氣。這個洛子辰有時候會給她一種無形的壓力。

  ※ ※ ※

  解決了生理需求後,她用旁邊架上飄著花瓣的水淨了手,又稍微靜了靜心,這才回到房裡。

  出乎她意料的,並未看見洛子辰,她凝神一聽,知道他在外間,便放下心。

  走到床邊,猶豫一下,還是決定上床繼續休息,不管她接下來要做什麼,首要的事都是得先把身體養好。

  沒一會兒就聽到洛子辰進來的腳步聲。

  錦鳳蘭面朝內而臥,動都沒動一下,心卻是莫名緊了下。

  「蘭兒,起來吃些東西再睡。」

  她不想理他,卻不代表洛子辰不會主動來招惹她。

  錦鳳蘭本想置之不理,旋即一想,不能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這才坐了起來。

  而這麼會兒工夫,洛予辰已端著一只托盤到了床邊,將一碗白粥和幾碟小菜放到床邊的小几上。

  錦鳳蘭遲疑了下,還是問了出來,「你不吃嗎?」

  洛子辰驀地笑得若春花綻放,他搖搖頭,「我吃過晚膳了,這是專門為你熬的粥。」

  「哦。」她低頭拿起筷子,不再多說。

  見她專心吃粥,洛子辰便坐到一邊看著,瞧她粥碗見底,便上前接過另盛一碗過來。

  連盛三碗之後,錦鳳蘭擺手阻止他,「夠了,我已經飽了。」

  洛子辰不免有些感慨,「你該多吃些的,實在是太瘦了。」

  這句話一出口,兩人都想到方才床第之間過於親暱的那一幕。

  不過,兩人反應卻大相逕庭。

  洛子辰似回味的揚揚唇,別有深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梭巡了兩遍。

  錦鳳蘭則是心頭一惱,當下就想抓起几上的碗朝他頭上砸去。

  洛子辰快手快腳的收走碗碟,笑道:「我不過實話實說,你也不該就這麼惱羞成怒吧。」

  再任某人這麼胡說八道下去,未免枉費她練了多年的武功。錦鳳蘭食指一曲,彈出一縷指風封了他的啞穴。

  這下,世界終於清靜了。

  洛子辰瞇眼看她,高高的挑了下眉,之後釋然一笑,她這是惱羞成怒了。

  錦鳳蘭卻不再理會他,逕自上床安睡,當他不存在。

  洛子辰眼珠轉了轉,慢吞吞的往床邊走。

  「出去。」冷冰冰的聲音自床上傳來,半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洛子辰置若罔聞的繼續移步,到床邊後扯住錦鳳蘭的袖子,讓她回頭。

  錦鳳蘭心頭的火眼看就要壓不住,在回頭看到他帶了幾分委屈的指著自己的喉嚨時,又強壓了下去。

  她惡狠狠的瞪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我給你解穴,你到別的屋子去睡。」

  洛子辰執拗地指著喉嚨。

  她解開他被封的穴道,然後指指門的方向,「好走,不送。」

  「可是——」他有些遲疑,「這就是我的房間啊。」

  錦鳳蘭當真是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現在我住這裡,麻煩洛大公子另尋他處棲身。」

  「不好,」他拒絕得很乾脆,「蘭兒你的身體這麼差,沒有我的體溫暖著,只怕你睡不安穩的。」

  錦鳳蘭險些沒直接一腳將人踹飛出去。她是腦子壞了才會允許他用那種最原始的方法幫她取暖。

  「你放心,我就只是幫你取暖而己,絕對不會做別的事,如果真要趁人之危的話,該發生的也早就發生了。」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錦鳳蘭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她若非一時不慎著了他的道,豈會任由事情鬧到這個地步?

  一見她右手捂胸,臉色白中隱隱透著一抹病態的嫣紅,似乎極力想壓下不適,卻因而讓自己更加的難受。

  洛子辰心頭一驚,倏地回神。

  調笑也該適可而止,真把她氣出好歹就糟了。

  思及此,他面上帶了幾分歉然,「你莫動氣,身體要緊。」

  錦鳳蘭惱怒異常的拍開他探過來的手,「看不到你……咳咳……我或許會好受些……咳……」

  此時此刻,她一點也不想跟他待在同一個空間,尷尬、羞窘、憤怒種種情緒交織,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想後面該怎麼辦。

  洛子辰一臉為難,「可是,看不到你,我會擔心。」他這樣步步為營,小心防範,就是不想再節外生枝。

  「出去。」她話從牙縫裡擠出來。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洛子辰相信自己現在已經屍骨無存了。

  唉,看來他家娘子是真的很惱他。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很委屈地退一步,「那我到外間歇息,有事喚我一聲即可。」

  見他當真轉身走開,錦鳳蘭堵在心口的那口悶氣稍微緩解。

  看來未來的路要怎麼走真要好生思量一番,不能再這麼順其自然下去,否則說不定哪天一覺醒來她就順進洞房去了。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5-27 11:20 PM

本帖最後由 qpmw159 於 2012-5-28 12:20 AM 編輯

第三章

  滿園芳菲,枝繁葉茂。

  曲徑通幽,小橋流水。

  錦鳳蘭坐在通風的迴廊簷下,躺在鋪了紫貂皮毛的搖椅上,身上還蓋著一件毛色純白的狐皮大氅。

  午後的風尚帶著一股灼熱,雖然常人可能不喜,但這樣的天氣對錦鳳蘭現在的身體狀況反而大有好處。

  目光不經意的瞥向身旁擺滿各色瓜果茶點的方几,再順道掃過遠處幾名靜靜肅立的侍女,錦鳳蘭心徑悄悄嘆了口氣。

  儘管知道這是洛子辰體貼的安排,可她實在不習慣這樣的排場。

  心思轉了幾轉,不由自主轉到洛子辰的身上。已經幾天沒看到他了,不曉得忙什麼去了?

  百無聊賴的微闔上眸,她打算再瞇一會兒。

  「咦,不是說你家少爺不在嗎?」

  「公子留步,我家姑娘在園裡歇著呢。」

  「姑娘?那人似乎很是訝異,「乖乖,那個不解風情的大木頭幾時也幹起金屋藏嬌的勾當?我就說他匆匆讓人花大錢買下這座莊園是有原因的,沒想到竟是為了這個,他倒是開竅了,有趣有趣。」

  聽到這裡,錦鳳蘭微微一怔。難道這座莊園並不是洛家名下的別院,而是他新近購置的?還是為了讓她就近調養身子匆匆高價購來?

  「請公子留步。」侍女正竭力勸阻來人繼續入內。

  「你們怕什麼?」來人發出一聲輕笑,「你家少爺不在,你家姑娘在也好啊,有客到訪,身為主人總要出來招呼才是。」

  「我家姑娘身子不適,不見客。」

  「你們也別攔在我跟前,趕緊去裡面問問,你家姑娘想必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會將客人拒於門外的。」

  「少爺吩咐過,任何人都不准打擾姑娘休息。」侍女態度很堅決。

  「他這麼寶貝的人我一定要見一見。」

  「你要見誰?」就在幾名丫鬟快要攔不住來人之際,一道清潤的嗓音及時響起。

  「喲,子辰,你回來得真是時候啊。」

  「對極,回得早不如回得巧,否則我還真看不到柳大少擅闖別人內宅的畫面。」

  「內宅?」來人似乎是被嗆到了。

  「內眷居處自是內宅。」洛子辰的口吻相當的理所當然。

  「你幾時有了內眷的?」來人狠喘了一口氣,「我沒記錯的話,你分明還未娶妻。」

  「昨日未娶不代表今日未娶,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你若果真娶妻,我家豈會沒有收到你的喜帖。」

  「你整日遊蕩在外,收不到也在意料之中。」

  「那我今日可算來得巧了,你還不趕緊把嫂夫人介紹給我認識一下?」柳月笙滿是戲謔的笑。

  洛子辰似是沉吟了下,「蘭兒身體不適,確實不宜見客。」錦鳳蘭聞言輕輕扯了下唇角,很是不以為然。

  「你把人家怎麼著了?都不能見客了?」

  錦鳳蘭因為來人的口沒遮攔而蹙緊眉。

  「咳……」洛子辰也被噎到而掩飾性的輕咳一聲,「既然你這樣說了,還是讓你見見吧。」

  「子辰你果然很識趣。」

  「好說好說。」

  聽到腳步聲移近,錦鳳蘭唇抿成一直線,猶豫片刻,最後什麼也沒做。

  穿過拱門,轉過遊廊,一眼便看到屋簷下靜靜躺在搖椅中的那道身影。

  無須更多的話,只看她在此盛夏時節身下鋪著紫貂皮毛,身上蓋著白狐大氅,手裡還抱著一只小暖爐,彷彿正身處寒冬臘月一般,便知她身體狀況不善。

  再走近些,椅中女子蒼白的臉色、缺少血色的唇瓣更是一目了然,柳月笙下意識朝身邊的好友看去一眼,無聲的詢問。

  洛子辰卻似沒看到一般,逕自走過去,伸手探了下她的額頭,面露欣慰之色,看來,是不再反覆了。

  錦鳳蘭適時睜開服,目光卻越過洛子辰落到他身後,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那是一個美得相當張揚的男人,猶如白雪皚皚中的一抹紅,剎那間將人的視線吸引過去。

  若洛子辰是一方瑩瑩美玉,此人便是一株妖嬈盛放的桃花。

  兩個同樣出色的男子,玉不掩花艷,花難遮玉華,竟是各有千秋,難分伯仲。

  接收到錦鳳蘭的目光,柳月笙微笑施禮,「在下柳月笙,見過姑娘。」

  錦鳳蘭眼臉微垂,想不到他還認識花名滿江湖的桃花公子,她倒小瞧了洛子辰的交際手腕。

  洛子辰不動聲色的移了下腳步,恰恰擋住她的視線,一手扶她,一手取過一邊的厚軟墊塞到她腰後。

  「既然醒了,便坐一會兒吧,整天躺著人益發懨懨的。」

  錦鳳蘭順從地任他擺弄,再接過他倒來的一杯梨花蜜,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慢慢啜飲。

  柳月笙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幾圈,一抹了悟的笑閃過眸底。

  「子辰,你不打算介紹這位姑娘給我認識一下嗎?」

  洛子辰示意他到一邊墩子坐下,才道:「她是我尚未過門的妻子。」

  柳月笙表情誇張地道:「哦,原來這就是你那位傳說中的未婚妻啊,怪不得,怪不得!」

  錦鳳蘭眼皮微掀,之後若無其事的繼續喝自己的梨花蜜。

  見兩人對他的話都沒反應,柳月笙不由嘻嘻一笑,自顧自從几上取了顆蘋果把玩,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道:「嫂夫人怎麼不發一言?」

  洛子辰接過錦鳳蘭手中的空杯,又幫她倒了杯溫水,再次推到她嘴邊,「梨花蜜喝得多也膩味,喝點水沖淡一些好。」

  錦鳳蘭盯了他片刻,便張口喝水。

  不甘被人冷落的柳月笙再次出聲,「子辰,你一再堵嫂夫人的嘴,是故意冷落我嗎?」

  「我未嫁人,公子慎言。」錦鳳蘭的聲音不高不低、不冷不熱,就像只是陳述一個事實罷了。

  可柳月笙偏從當中聽到了一絲警告,他不由得饒富興味的揚眉,仔細的打量了眼被好友如珠如寶伺候著的女子。

  錦鳳蘭暗哼一聲,目光移到洛子辰身上,「要我迴避嗎?」

  「不用麻煩,若有需要,我跟月笙換個地方就好,免得你還要走動。」

  柳月笙側目膘了好友一眼,突然覺得一陣惡寒。這個一本正經的說著肉麻話的人真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嗎?

  錦鳳蘭有些不自在的別開了眼,隨手捏了顆蜜餞放入口中,一股酸甜滋味在舌間蔓延開來,她微微蹙了眉。這味道有些過酸了。

  「怎麼了?不好吃嗎?」一直注意著她的洛子辰狐疑的也捏了顆放入自己口內。

  「酸。」話一脫口而出,錦鳳蘭就有些後悔,本來不想搭理這個人的。

  洛子辰幾不可察的笑了下,拿了只小碟遞到她嘴邊,「吐出來吧,既然不好吃就別勉強了。」

  這樣一來倒弄得錦鳳蘭有些尷尬,在柳月笙調侃的目光中,她略顯僵硬的吐出嘴裡的蜜餞。

  洛子辰又天外飛來了句,「這味道等以後你大概會喜歡,現在還早了些。」

  柳月笙立時打開手中摺扇掩面竊笑。好友這是赤裸裸的調戲了。

  錦鳳蘭起先不明白,心思轉了幾轉後驀地明白過來,登時對某人怒目而視,用力抓緊手中的暖爐,很想不顧一切的朝他砸過去。

  洛子辰側身幫她掖好白狐大氅,然後順勢將她的手放入暖和的毛氅下,笑道:「身子不好,自己也不注意,真讓人擔心。」

  錦鳳蘭的眼刀亳不留情的刺向他。

  洛子辰神色自若的微一挑眉,猛地湊到她跟前,小聲道:「我還以為蘭兒最近修身養性不會再對我動氣了呢!敢情這廝還是故意的?」

  一股火不可遏制的往上冒,錦鳳蘭嘴一張就欲怒斥出聲,卻在瞥見在場的第三人時慢慢閉上嘴,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看熱鬧的人哪裡都不缺,她還是不當戲子娛人一笑了。

  桃花公子眼見她就要發怒,卻在最後關頭峰迴路轉,換上一副淡然的神情,目光不由得變得玩味起來。

  「你要是累了不想說話就安靜坐著,不需要陪我們應酬。」洛子辰說完扭頭看了眼,又接著道:「月笙是不會介意的。」

  柳月笙趕緊附和,「對,我不介意,姑娘不舒服就歇著,有子辰陪我就好。」

  洛子辰一臉認真的看著他,道:「你剛才的稱呼就梃好的,何必改口?」

  柳月笙十分不給面子道:「人家姑娘既然尚未嫁你,那聲嫂夫人自然是不妥當的,枉你向來自稱有禮端方。」

  錦鳳蘭若無其事的扭頭去看一邊的花木,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洛子辰悄悄瞪了好友一眼。

  柳月笙搖著摺扇,神態十分悠閒。

  「說吧,你這個大忙人,這個時候怎麼有閒到我這裡打秋風?」洛子辰半玩笑半認真的問好友來意。

  柳月笙笑咪咪的眨眨眼,「想你了啊。」

  洛子辰眉一挑,漂亮的鳳眼危險的瞇了瞇,「是嗎?」

  彷彿一點都沒意識到他的不悅,桃花公子面不改色道:「當然是了。」

  「那你就兩手空空的登門來看我?」

  柳月笙笑著瞥一眼專心欣賞花木的錦鳳蘭,身子朝好友傾了傾,帶著幾分玩笑道:「你不能因為嫂夫人在這就打算敲自己兄弟竹槓吧,再說了,你洛大公子又不缺那點拜見禮。」

  洛子辰似假還真的道:「養家餬口不容易,人一旦有了妻室,要考慮的事就多了,自然不能再像未成家之前那樣。」

  柳月笙頓時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了起來,看著好友說不出話來。

  「這回就算了,下回可不能這樣了。」

  聽著好友那寬宏大量的口吻,柳月笙無語極了,目光忍不住瞟向一直保持沉默的錦鳳蘭。

  錦鳳蘭卻似完全沒聽到那些話,伸手探向自己腰後把軟墊拿了出來。

  「怎麼了?想躺下?」洛子辰伸手接過,一邊關切的問。

  她沒說話,只點了下頭,在他的幫助下重新躺下。

  洛子辰看看天色,半是詢問半是建議地道:「要不要回屋歇著?」

  「外面敞亮。」錦鳳蘭不想跟他多費唇舌,說完這四個字後便閉目養神。

  洛子辰朝好友看了一眼,瞧見他眼中明顯的揶揄,不以為然的輕笑一聲,道:「我惹了她不快,這兩天正跟我鬧脾氣呢。」

  「你怎麼惹人家不高興了?」柳月笙馬上換了一副八卦的嘴臉。

  「也沒什麼,」洛子辰一副雲淡風輕的口吻,「她只是不喜跟我同床共枕。」

  「……」柳月笙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好幾遍,喉頭滾動了幾下,到底沒能吐出一個字來。

  錦鳳蘭在聽到那句話時就霍然坐起身,目光如刀般射向洛子辰。

  面對她的怒火,洛大少爺神色不變,甚是從容的幫她掖了下狐裘,微笑道:「總歸是要習慣的,你也不必太介懷。」

  柳月笙困難的闔上下巴,覺得自己真的要重新認識一下眼前這位好友。子辰一向是不喜歡女人近身的,這樣主動黏上去的情形真是特別到絕無僅有,他想不側目都不可能。

  「洛子辰。」錦鳳蘭突然笑著朝他勾了勾食指。

  洛子辰沒有半點危機意識,乖乖的湊了過去。

  柳月笙直覺就想拿摺扇擋住眼,但最終還是八卦之心占了上風,睜著大眼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們。

  「今後同床你是不必想了,連我的房門你也休想再跨進一步。」她的聲音不大不小,足夠柳月笙聽得到,臉上帶著笑,可眼中一片冰寒。

  洛子辰神色不見異樣,頗是從容的笑道:「蘭兒不必刻意囑咐,若是連這等小事都處理不妥,何談閨房之樂?」

  錦鳳蘭死死攥住拳頭,努力保持著聲音的平和,「很好,我拭目以待。」

  洛子辰老神在在的道:「必不讓蘭兒你失望就是。」

  柳月笙在一邊看得興味盎然,竟然連閨房之樂都說出來了,子辰的目的昭然若揭啊。

  兩人對峙片刻,就在柳月笙以為錦鳳蘭一定會拂袖而去時,她卻從容不追的重新躺回椅中,繼續閉目養神,而洛子辰更是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溫柔的替她掩好大氅。

  柳月笙摸著下巴,難得露出困惑的表情,他突然覺得借住在這裡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 ※ ※

  黯淡星光下,一條人影步履不穩的自花徑一頭行來。

  及至近前,守在廊下的兩個侍女屈膝行禮。

  「少爺。」

  洛子辰擺擺手,朝緊閉的房門看了眼,「少夫人可睡了?」

  「睡了。」

  「你們下去歇著吧,這裡不用人伺候。」

  「婢子告退。」

  他上前推門而入,撲面而來的是熟悉的清香味,不禁微微彎了唇線,順手關上房門並落了鎖。

  轉過屏風,走到低垂紗帳的床前,伸手掀開輕紗,藉著窗外透入的微光,看著床上沉睡的人。

  喉間逸出幾聲輕笑,他動手將身上的衣物褪盡,掀起絲被一角躺了上去。

  手指熟練的剝去懷中人兒的貼身衣物,隨手扔下床,翻身壓了上去。

  床帳之內情慾氣息漸濃,夾雜著不可忽視的酒氣往外擴散。

  堅硬似鐵的分身抵在幽谷入口,洛子辰喘息粗重,一頭是汗,低頭看著身下沉睡的佳人,最終輕嘆一聲,翻身下床。

  打開緊閉的窗扇,讓透著清爽的空氣流進來,醒醒腦,就怕自己因為強烈的慾望而傷了她。

  他在窗邊站了片刻,稍微平復一下體內翻滾的情慾,然後重新掀帳上床,摟抱住床上的嬌軀,繼續揉搓蹂躪。

  身上異樣的感受讓錦鳳蘭自沉沉睡夢中悠悠轉醒,那種酸軟酥麻的感覺便清晰的傳達到大腦,她悚然一驚。

  猛地睜開的杏眸驚怒交加的看著此時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尚不及出聲,就讓人低頭在唇上輕啄了一下。

  「醒了?」

  「你——」他用力在雪峰上一揉,令她忍不住逸出呻吟,手指在他肩頭抓了一把。

  絲毫不在意肩上的疼痛,洛子辰埋首在她左右雪峰上各啃咬一口,喘著粗氣道:「我想要你,給我吧,蘭兒……」

  錦鳳蘭清楚的感覺到抵在自己私密處的那根禍患,整個人僵得不敢亂動,腦子一時間攪成了漿糊。

  「蘭兒……」洛子辰用力啃咬吮吻著她的肌膚,儘管忍得難受,卻沒有放縱自己不顧一切的滿足慾望,耐著性子等她點頭。

  不知不覺間,錦鳳蘭的手指越收越緊,直到抓進洛子辰的肉中。

  洛子辰微微蹙眉,分身卻因為身體上的疼痛而更加的亢奮,無數的片段在錦鳳蘭腦中閃過,她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心裡五味雜陳。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這段時間下來,她已經不排斥他的親近,也充分感受到他對她的用心,但……

  「蘭兒——」忍得萬分辛苦的洛子辰額頭的汗珠大顆大顆的墜落,箍在她腰間的右手忍不住用力掐了她一把。

  「嗯……」猝不及防的錦鳳蘭發出一聲呻吟,身體下意識縮了下。

  洛子辰本就在她私密處蓄勢待發的分身亦跟著彈跳一下,差一點就順著膩滑的蜜汁而入。

  兩人都不由得倒吸口氣,氣氛越發的緊繃暖昧。

  錦鳳蘭咬牙瞪著他。

  洛子辰幽黯的丹鳳眼中是翻滾的情慾,帶著幾分哀求與委屈看著她。

  驚怒之餘,錦鳳蘭更是羞惱交加。她不曉得他打的主意,一旦她退讓,就再沒有回頭的可能。

  她既恨不得一掌拍飛他,又莫名的下不了手,加之那根引得她輕顫的禍患不時的碾磨,讓她的身體忠實的做出羞人的反應,體內深處更產生一股陌生的空虛感,這個男人根本存心逼瘋她。

  默默的僵持一會兒,被撐開的雙腿終於慢慢盤在堅實緊繃的腰上,她微微抬高臀貼迎過去。

  洛子辰大喜過望,腰身一挺,分身凶猛的齊根沒入。

  瞬間撕裂的疼痛讓錦鳳蘭發出一聲悶哼,抓在他肩背上的手便想推離他。

  這個時候,洛子辰哪容得她退卻,雙手緊箍在她腰間,一鼓作氣的挺動起來。

  錦鳳蘭用力捶打著他的背,卻未能讓他有所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最後她忍不住挺身咬在他的肩頭。

  陷入情慾的洛子辰只覺得被那處柔軟緊窒包裹得好舒服,循著本能,盡情品嘗著那股難以用言語描述的美妙滋味。

  不知道過了多久,隨著他最後一記深挺,精關一洩,整個人癱軟下來,緊緊摟抱住身下的嬌軀微微輕顫。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慢慢平復了喘息,洛子辰在她唇上輕啄一口,帶笑道:「謝謝你,蘭兒。」今天的事他多少有些不光明,不過,她一直想撇清兩人的關係,他又實在憋得難受,這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

  錦鳳蘭悔恨交加。她不該一時意亂情迷心軟的,應該一掌拍飛他才對。她緊閉雙眼將頭扭到一邊,有些不想面對現實。

  洛子辰在她頸側親了一口,一邊揉搓著她的一隻雪峰,一邊笑道:「你我都是初嘗禁果,蘭兒也不必覺得太吃虧,實在氣不過,不妨再多咬我幾口好了。」

  錦鳳蘭簡直恨不得自己此刻是個聾子,也就不用聽到這人的胡言亂語。

  她用力拍開他不老實的手,想推開他來個跟不見為淨。

  孰科,她拍開一邊,他又揉搓上另一隻,身子更是死死壓在她身上,半點也沒有移動的跡象。

  「你還想怎樣?」她怒了。

  他笑嘻嘻的說:「長夜漫漫,蘭兒你何必急著睡覺,」停頓了下,又道:「反正你白日有得是時間補眠,現在我們多親熱親熱又有何妨?」

  錦鳳蘭心下一緊,防備的看著他。

  洛子辰眼中盡是毫不掩飾的笑意,以及——毫不掩飾的慾望。

  感覺到他埋藏在自己體內的慾望漸漸甦醒,錦鳳蘭倒吸口涼氣,手忙腳亂的就想推開他。

  洛子辰壓住她胡亂踹踢的腳,笑道:「都這個時候了,蘭兒還害羞什麼?」

  「放開——」

  掙扎壓制之間,他的慾望再次充盈,腰身用力面對她的又捶又抓,只管埋頭掠奪,讓她的掙扎在慾望的浪潮中漸漸變為迎合。

  酒氣與歡愛氣息交融,兩具身軀不時的撞擊分合,雕花大床也在寂靜的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從窗外吹入的夜風吹動紗帳,若隱若現間,春光微洩。

  ※ ※ ※

  幾次酣暢淋漓的放縱之後,洛子辰全身舒爽,翻身倒在一邊,不時發出幾聲輕笑。

  聽到他的笑聲,癱在枕上,只剩呼吸力氣的錦鳳蘭就愈加羞惱,她此時身子酸軟不適,尤其私密處更是疼痛,伴隨著隱隱的酥麻,簡直讓她羞憤欲死。

  這個混蛋絲毫不知節制,不顧她的求饒一個勁的求歡放縱,競硬生生折騰到天光發亮。

  洛子辰伸手將她摟入懷中,迎著她惱怒的目光,笑道:「米已成炊,你此時再恨也於事無補,反正我們夫妻一體,早晚而已,不氣了啊。」

  「無恥。」

  「好,我無恥,可是身子不適?我幫你揉揉。」

  錦鳳蘭聞言嚇得花容失色,急急抓住他的兩隻手,「不用,你別再碰我了。」

  她真的再也承受不了他的索歡。

  洛子辰一怔,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捏捏她的俏鼻,道:「放心,我知道你一夜沒睡也累了,今天……」說著不自在的輕咳一聲,「初嘗滋味難免有些控制不住,以後我會節制的。」

  錦鳳蘭將信將疑。

  洛子辰從腳下拉過絲被給兩人蓋上,朝她眨了下眼,帶著幾分調笑道:「睡吧,我保證不再折騰你。」

  錦鳳蘭遲疑的放開他的手,還是微微拉開了一些距離。

  洛子辰沒有再纏過去,而是噙著心滿意足的笑閩上眼眸。

  錦鳳蘭等了一會兒,見他真的偃旗息鼓,這才暗自鬆了口氣,實在是被他前幾次的詐欺嚇怕了。

  直到她沉沉睡去,洛子辰才睜開眼,手一伸,再次將人撈進懷裡安置好。

  心頭有些歉意,那蝕骨銷魂的滋味讓他幾乎忘掉她病弱的事實,難怪她惱他。

  將她鬢邊汗濕的長髮撩開,洛子辰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笑著慢慢閉上眼睛,摟著她逐漸睡去。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5-28 12:33 AM

第四章

  這幾日,錦繡園的下人明顯感覺到姑娘的心情不好,整個人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相反的,少爺卻是一副春風滿面的模樣,周身散發著喜氣。

  敏銳的柳月笙隱約猜到某種可能,幾番試探雖都被好友油滑的避了開去,卻讓他更加堅信自己的猜測。

  再次在園中見到錦鳳蘭時,他便噙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走了過去。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錦鳳蘭不動聲色,依舊慢陵啜飲著手中的蔘茶。

  「錦姑娘,今天興致這麼好出來賞花啊?」

  「柳公子的興致也不錯。」

  「子辰今天沒陪姑娘嗎?」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冷淡的道:「他身為主人,不是應該陪公子盡好地主之誼嗎?」

  「姑娘也算是半個主人,難道就不能略盡地主之誼嗎?」

  「公子說笑了,我也不過是客居於此罷了。」錦鳳蘭神色不變。

  「哦,客居啊。」柳月笙玩味一笑,「幾天前是客居,現在還是?」

  錦鳳蘭心頭暗自驚惱,臉上絲毫不露,「公子此言何意?」

  柳月笙暗自嘀咕。「難道自己猜錯了?如果不是,那就是面前的人太善於隱藏情緒。」

  心念電轉間,他輕咳一聲,笑道:「這幾日子辰有什麼喜事嗎?看他整個人神采飛揚的。」

  錦鳳蘭娘臉微垂,掩住眸底神色,若無其事的將茶碗擱置一旁的几上,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將目光投向湖中青翠如蓋的荷葉上,「你應該去問他本人,我豈會知道。」

  「那姑娘連日來又為何不悅呢?」柳月笙毫不放鬆,步步進逼。

  錦鳳蘭側首掃了他一眼,淡淡的、不帶絲毫情感的道:「這與你有關嗎?」

  柳月笙難得不自在的別開跟,掩飾性的搖了搖摺扇,「好奇,好奇而已。」

  「江湖人太好奇,會死得很快的,桃花公子。」

  柳月笙驀地一驚,難掩訝異的看向她。

  「你們在說什麼,我也有興趣加入。」

  柳月笙轉身就看到好友從花徑另一端走來,滿面笑容,眉梢跟角都透著喜氣。

  「沒什麼,只是隨便聊聊,倒是子辰你行色匆匆,忙什麼去了?」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洛子辰賣了個關子。

  柳月笙目光不解的看著好友走到錦鳳蘭身邊,泰然自若的把一支金步搖插入她的髮髻間。

  錦鳳蘭連動都沒動一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洛子辰左右端詳一下,滿意的笑道:「很適合你。」

  柳月笙咳嗽兩聲,示意在場還有他這個外人在,別太旁若無人。

  洛子辰掃了他一眼,「需要我幫你請大夫嗎?」

  「子辰,你這可有詛咒的嫌疑啊。」

  「我這是關心你。」他從容不迫道。

  「敬謝不敏。」柳月笙忍不住翻個白跟。

  洛子辰看著他極認真的說:「雖然我相信你的為人,但是你多少也要避諱些,這裡畢竟是內宅,你不要名聲,我家蘭兒還要。」

  柳月笙不由得張大嘴瞪著好友,半晌才恨恨地說了句,「見色忘友。」

  「客氣。」

  柳月笙這回真的說不出話了。

  「蘭兒,站久了腳酸,我扶你坐下歇一會兒吧。」洛子辰轉頭就忙著對心上人噓寒問暖。

  錦鳳蘭極想一腳把這個聒噪又煩人的傢伙踢到湖裡去。明知道她現在不想看到他,還不時到她眼前晃,惹得她肝火上升。

  「不必。」心裡惱他,口氣就不免差了起來。

  「還是歇會吧,我一頃便幫你揉揉腿。」

  「這衣冠禽獸。」錦鳳蘭嘴唇微顫,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柳月笙突然有些明白錦鳳蘭為什麼最近不高興了,換了他也會手癢想揍人,簡直是太不要臉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行揩油之實。

  「不用。」錦鳳蘭強忍怒火,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洛子辰攬住她的腰,貼近她耳垂,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道:「晚上——」他才剛嘗到甜頭就不讓近身,讓他夜間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錦鳳蘭忍無可忍,手指翻轉間,一腳就將他踹進湖,羅袖一甩,轉身走人。

  柳月笙幸災樂禍的蹲在湖邊看好友狼狽的爬上岸,「惹急了吧,就算是未婚妻,你是太過踰矩了。」

  子辰橫了他一眼,「早晚是我的妻子,哪來那麼多規矩。」

  「這可不一定啊,未婚夫妻也不是都能修成正果的,你不能不給人家姑娘留條後路。」

  「你少打她主意。」洛子辰撂下警告。

  柳月笙摩挲著下巴,忍不住嘆了口氣,「你不用擔心了,她根本對我不屑一顧。」

  洛子辰聞言就樂了,「這樣最好。」

  柳月笙拉住欲走的好友,「你這未婚妻究竟是何方神聖?」

  洛子辰蹙眉看他。

  柳月笙趕緊申明,「我好奇,她剛才直接道破我桃花公子的身分,難不成她出身江湖?」

  「我只知道她是我自幼訂親的未婚妻,別的倒不曉得。」洛子辰說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不是吧——」柳月笙難掩訝異。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管她是誰我都要娶進門的最後她只會有一個身分,就是我的妻子。」洛子辰說得篤定。

  「真自信。」

  「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小心竹籃打水一場空。」柳月笙忍不住潑他冷水。

  「不用嫉妒我,你的紅顏知己已經遍天下了。」洛子辰甩開他的手,「我回去換身衣裳,一會兒再找你。」

  「好吧。」瞧他一身狼狽,柳月笙只好先放他一馬。

  ※ ※ ※

  洛子辰回到屋裡時,錦鳳蘭正倚在窗邊舉目遠眺,對他理也不理。

  他笑著搖搖頭,自己到內室換衣裳,出來就走到她身後,摟住她的腰。

  「放手。」她抬手給他一肘。

  他不放反緊,嘴裡忍不住帶了點埋怨:「真下狠手打啊,就不心疼?」

  「大白天的,你幹什麼?」錦鳳蘭低頭輕呼,用力抓住他不老實的手。

  洛子辰磨蹭著她,氣息有些不穩,直接將人擠靠在窗台邊,低頭就在她頸間吮咬起來。

  錦鳳蘭嚇得急忙伸手拉上窗戶,低聲斥責,「院裡還有人在,你還要臉不要?」

  他悶聲輕笑。就是知道院裡有人他才纏上來的,趁著她關窗無箝制他的空檔,快手快腳扯開她的腰帶,遠遠扔到一邊。

  錦鳳蘭咬牙直接給了他兩腳,急切的想掩上衣襟。

  洛子辰哪肯放過難得的機會,趁她不備將人撲倒在地,不管不顧就剝起她的衣服。

  「洛子辰,你混蛋,快住手……」錦鳳蘭氣急敗壞,又不敢高聲。

  洛子辰扯下她的褻褲,從後進入她的身體,然後停住,貼著她耳垂道:「幾天不給碰,你就不怕憋壞我?」

  錦鳳蘭氣得直捶地,低聲罵了幾句。

  洛子辰聽了也不生氣,抬高她的臀,將她雙腿拉得更開些,這才腰間用力,挺動起來。

  「嗯……啊……洛子辰……你給我……啊……停下……」錦鳳蘭手撐在地上想起身。

  洛子辰喘著氣,退身出來,然後將她翻過來,再次壓了上去。

  錦鳳蘭恨得咬牙,又禁不住體內漸漸升騰而起的歡愉,不想讓人聽到起疑,只能強自忍耐,忍不了時就咬他。

  魚水之歡後,錦鳳蘭氣不過的又在他眉頭咬了一口。

  洛子辰瞇著眼笑,在她腰上摸掐了兩把,「我抱你回床上歇著吧,我還得去園子找月笙,真捨不得離開。」

  她哼了一聲,沒理他。

  洛子辰抱起她進內室,將她放上床,拉過絲被替她蓋上,「又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一口,睡吧。」

  錦鳳蘭拉住他,有些不自在,紅著臉低聲道:「把外面收拾了。」

  他笑著點頭,「你放心,我知道。」

  錦鳳蘭瞪了他一眼,翻身朝內而臥,不想再瞧他。

  洛子辰低笑幾聲,逕自從衣櫃裡取了乾淨衣裳換上,到外間收拾一下,又幫她取了新的內外衣物放到床頭。

  等他重新回到園子時,柳月笙坐在樹蔭下昏昏欲睡聽到他的腳步聲,柳月笙眼也不睜地道:「怎麼,捨得來找我了?」

  「有事與你商量。」

  「我說呢,要不是有事商量,你會記得回來。」柳月笙眼帶促狹的瞄好友。

  洛子辰在他旁邊的椅中坐下,端起茶碗抿了口,才道:「幫我個忙吧。」

  「說來聽聽。」柳月笙不是很認真的應承。

  「幫我證婚如何?」

  柳月笙劍眉挑高,「證婚?」

  「嗯。」

  「什麼時候?」

  「明天。」

  祈月笙微怔,「你不回揚州再辦,不怕太夫人惱你?」

  洛子辰不以為然的笑道:「她老人家只記掛著我娶妻生子,我先娶了再領回去見她也一樣,實在不行,就回去後再補次禮。先把人娶進門也免得到時候祖母橫加干預,祖母一直便對蘭兒的江湖身分很不滿。」

  「你倒都想好了。」

  「沒辦法,」洛子辰面露無奈,「有些事總要成親後才能做。」

  柳月笙馬上笑得極端暖昧,朝他擠眉弄眼道:「我本來還以為你這輩子打算出家當和尚,幾天不見就變得這麼急色,果然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

  洛子辰面不改色,徵微一笑道:「七情六慾誰都有,有些事遇到合適的人自然就按捺不住,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他自幼便不喜女人親近,卻自然而然的喜歡與蘭兒肌膚相親,似乎冥冥之中一切都是註定的。

  柳月笙怪叫一聲,「我突然覺得錦姑娘挺可憐的。」

  想不到洛子辰也點頭附和,「我也這麼覺得。」

  柳月笙哈哈大笑。

  洛子辰撒著茶蓋,微微含笑看向湖中的蓮荷。

  ※ ※ ※

  坐在布置得一片通紅的新房內,聽著外面的熱鬧喧嘩,錦鳳蘭心頭的那把火怎麼也按捺不下去。

  一大早一堆人就闖進她的房間,七手八腳的開始替她裝扮,然後,她才知道自己今天居然要嫁人;猶豫再三,她終究沒有出手,這個名分她要了也理直氣壯,畢竟人都是他的了。

  兩隻手在寬大的吉服袍袖中緊緊握在一起,喜帕下的櫻唇抿成一直線。

  但這不表示她就不生氣,那人所有的事都背著她,什麼都算計著她,這種感覺非常糟糕,她很不喜歡。

  枯坐無聊之際,為了防止自己想大多,她暗自屏氣凝神,捏訣行功運氣。

  時間就在她努力靜心中漸漸流逝,不知不覺間,夜幕降臨。

  新房外突然起了騷動,雜遝而又踉蹌的腳步聲傳來,有人進門。

  伴隨著喜娘的唱喝聲,錦鳳蘭眼前驀地一亮,她下意識的閉了下眼,再緩緩睜開,卻沒有抬頭。

  在眾人的哄鬧中,洛子辰伸指抬起她的下巴,看到一張明艷嬌美的臉。

  杏眸跟波如水,濃密的睫毛,隨著她一抬頭,像兩把扇子蓋在眼皮上。高鼻梁,櫻唇棠脂,紅潤誘人。鳥髮如雲,髮髻高綰,滿頭的珠翠在燭光映照下發出柔和的光澤,讓她更添了幾許風情與柔媚。

  眾人發出讚嘆聲,紛紛恭喜新郎官娶得美嬌娘。

  洛子辰滿眼的驚艷與痴迷,若非身邊的柳月笙悄悄用力掐了他一把,只怕還回不過神。

  夫妻倆並肩坐在床頭,眾人又嬉聞一陣,便識趣的退出新房。

  房裡只剩下新婚夫妻,桌上喜燭爆出燈花,引得洛子辰側目看了一眼,然後猛地一把摟住身邊佳人。

  錦鳳蘭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反抗。

  洛子辰摸著她光滑細膩的肌膚,描繪著秀麗精緻的眉眼,最後手指在她唇上來回輕抹,聲音瘩啞而隱忍,「蘭兒,你今天真美。」

  錦鳳蘭張嘴就在他的手指上咬了一口,很殺風景地道:「如花美眷總有年華老去的時候。」

  他手順著她的衣襟滑入,嘴上兀自調笑道:「娘子教導的是,是為夫膚淺了。」

  她推了推他,「我今天累了。」

  洛子辰挑眉,將她撲壓在床,扯鬆她的襟口,露出大片雪白柔膩的肌膚,眼中漸漸冒起了火,「春育一刻值千金,娘子也太狠心了。」

  錦鳳蘭伸腳想踢他沒踢到,將頭偏向一邊閃躲他火熱的唇舌撩撥「混蛋,我真的是累了。」

  洛子辰踢落床帳,兩人撕扯著滾上了床,不多時就有衣物被拋了出來。

  咚的一聲,一條人影被踢出羅帳,狼狽的跌落在地。

  洛子辰用力把自己身上最後一件衣物扯落,摸了下屁股,咕噥了句,「洞房之夜下這麼重的手,怨氣真重。」

  「自己到榻上去睡,別惹我生氣。」他充耳不聞的爬上床,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錦鳳蘭伸手按了下額際,蹙眉看著重新爬到自己身上的人,無奈的嘆了口氣,「洛子辰,我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

  他在她頸邊啃了一口,接著在她耳邊吹了口氣,手不停的在她身上游走,「真不舒服?」

  「嗯。」

  他抬起身,仔細把她頭上的珠釵翠環一件一件拿掉,讓那一頭鳥髮散落到枕上。

  錦鳳蘭有些狐疑的看著他,一時間抓不準他的打算。

  洛子辰手伸進她的髮中,把玩了一會兒,然後翻身而起,「我拿水過來幫你洗漱。」

  錦鳳蘭看著他沒作聲。

  洛子辰端了溫水進來,到床邊坐下,看著錦鳳蘭擰了濕布巾,一點點擦拭掉臉上的胭脂水粉,露出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色來。

  「你的身子還得好好調養,確實是我有失節制,不該在此時貪圖情慾之樂,讓你的身子雪上加霜。」

  錦鳳蘭倏地臉色爆紅,將頭扭到一邊。

  洛子辰見狀笑著湊過去,「蘭兒,咱們能不能打個商量?」

  她咬牙瞪了他一眼,下意識的拉高絲被,向床內縮了縮。

  洛子辰笑得越漸溫柔,人也越貼越近,手指在她光滑的眉頭撫弄,貼近她的耳畔,小聲道:「咱們也不能因噎廢食對不對?今天畢竟是咱們的洞房花燭之夜。」

  錦鳳蘭又羞又惱,抬手就拍開那張寫滿不懷好意的俊臉。這人跟初初見面時那個溫潤如玉的樣子簡直是天壤之別,第一印象,果然是會騙人的。

  「蘭兒……」他扶著她的肩慢慢倒下,一邊低聲調笑,一邊熟稔的撩撥她的身體。

  錦鳳蘭抓著他的肩背,發出難以抑制的呻吟,弓起腰向他貼近,肌膚因攀升的情慾而泛出誘人的色澤。

  「蘭兒……」他一邊親吻著她,一邊挺進她的身體。

  隨著他的動作越來越激越,錦鳳蘭破碎的呻吟不時逸出,手指也在他的背上劃下激情的痕跡。

  最後兩人氣息不穩的摟抱在一起,錦鳳蘭杏眸似閉非閉,臉上一股歡愉過後的嫵媚風情,與平時清淡秀雅的模樣截然不同。

  洛子辰最愛看她這樣誘人可口的神情,那因為他才綻放而出的嫵媚極大的取悅了他。

  氣息喘勻之後,錦鳳蘭伸手推推身上的人,「滿意了就到一邊睡去,別再廝纏了。」

  洛子辰悶笑一聲,「娘子還怕為夫食言不成?你放心,我今晚不會再纏你了,乖乖在我懷裡睡吧。」

  她啐了他一口,「不正經。」

  「夫妻之間哪有一本正經的,真要那樣,孩子打哪來?」

  錦鳳蘭口頭彷彿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身上的熱度降了下去,默默的在洛子辰懷裡翻了個身,背對他而臥。

  洛子辰卻沒有察覺懷中人兒的心緒變化,摟抱著她纖細的腰身嘆道:「還是太瘦了。」

  錦鳳蘭心緒煩亂,無心理會他。

  他抓過她的一隻手把玩,看著那纖細白皙的手指,忍不住張口啃咬了幾下。

  「我睏了,別鬧了。」她生怕他興頭又起急忙出聲。

  「累了?」聽出她聲音中的疲倦,洛子辰有些心疼,「我剛才做得狠了嗎?」

  她面上一熱,「胡說什麼,我就是疲乏了。」

  洛子辰想了想,道:「明天我請的老太醫便到了,正好讓他看看是不是你調養的方子出了岔,我看你的情況有些反覆呢。」

  錦鳳蘭有些嘲弄的揚揚眉,只當沒聽到。

  洛子辰也沒繼續說話,只是擁著她閉上了眼,長夜漫漫只能睡覺,他多少還是有些遺憾的。

  而錦鳳蘭心神疲憊,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 ※ ※

  屋裡雖然站了不少人,但卻非常安靜。

  老太醫把完右手把左手,然後又去把右手,眉頭皺得讓洛子辰看了就心驚肉跳。

  反觀當事人錦鳳蘭神色淡定,老太醫說把哪隻就換哪隻手過去,一點詢問的意思都沒有。

  「洛公子——」

  「吳老,咱們到書房說話吧。」洛子辰立刻截斷老太醫的話,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老太醫了然的點點頭,「也好,那老朽就不打擾少夫人休息了。」

  「吳老慢走。」錦鳳蘭神色依舊淡淡的,起身送了送。

  和老太醫到書房坐定之後,洛子辰才沉聲道:「拙荊情況到底如何,還請吳老據實以告。」

  老太醫捋著鬍子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尊夫人的身子曾受到很嚴重的損傷,目前情況雖已得到控制,可是隱憂仍在,一旦發作便冷熱交迫,難免傷身損氣,」他停頓了下,神色添了幾分凝重,「恕老朽直言,就算少夫人的身體能調理好,只怕於子嗣上也會很艱難,甚至是難以生育。」

  書房一時間靜寂得可怕。

  良久之後,洛子辰才出聲打破沉默,「我只想知道她的身子可能調理得好,至於子嗣,便聽天由命吧。」

  老太醫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因為少夫人的身子損傷過巨,調理起來恐怕有些麻煩,不過,依著洛家的錢財,我想倒也不是什麼為難之事。」

  洛子辰鬆了口氣,面色和緩下來,「這便好,還請吳老開幾副調養身子的方子,我好讓人照方子給拙荊調理。」

  「嗯,這是老朽分所當為,」老太醫笑著道,又看了他一眼,「依老朽看,少夫人的身子一直被人用心看護調理著。」

  洛子辰口頭一動,急忙道:「怎麼說?」

  「依脈象而言,之前幫少夫人調理的人也是杏林高手,其實公子請老朽過來,也是關心則亂而已。」

  「不瞞吳老,我先前所請的不過是些尋常大夫,至於之前幫拙荊調理的人我實在不曾聽聞,更不曾見過。」

  老太醫了解的點點頭,「這便是了,不過,想來少夫人剛剛嫁進洛府,不及細說也是正常的。」

  「也是。」

  老太醫朝書桌的方向看了眼,起身道:「老朽先開方子吧。」

  「吳老,請。」洛子辰將他讓向桌旁。

  老太醫很快便寫好兩張方子吹乾墨跡,將它遞給洛子辰。

  「這回真是麻煩吳老了,讓您大老遠跑過來。」洛子辰微帶歉意的說。

  「大夫人開了口,又是少夫人的事,老朽自是義不容辭。」

  洛子辰猶豫了下,開口道:「吳老,關於拙荊生育子嗣之事——」

  老太醫心領神會,「這個自然,老朽不會對他人說的。」

  洛子辰笑著目送老太醫離開,然後回到桌邊坐下,獨坐半晌,才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明亮的陽光晃得他微微瞇了跟,唇線上揚,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快步朝臥房走去。

  一進門就看到半倚在榻上閉目養神的妻子,那副慵懶又閒淡的摸樣讓他臉上不由自主漾出笑。

  「蘭兒。」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洛子辰過去挨著她坐下,毫不避諱屋裡的兩個丫鬟直接摟住她的腰,「你就不想知道大夫怎麼說的?」

  「調養而已總不至於會沒命,何必多問。」

  洛子辰眼光微閃,笑道:「娘子倒是看得開。」

  錦鳳蘭亦笑道:「難道要我整天愁眉苦臉的過嗎?」

  「娘子現在這樣就很好。」

  「把手拿開,有事便去忙事,無事也坐到一邊別來煩我。」錦鳳蘭蹙眉推開他,拿過一旁的薄毯蓋上,半躺到榻上。

  洛子辰朝兩個丫鬟揮揮手,看她們退出去,便重新貼靠過去,伸指就勾住她腰間的絲帶要扯開。

  錦鳳蘭有些惱,按住他不老實的手,道:「白日宣淫,你的聖賢書都讀哪去了?」

  洛子辰毫不在意的一笑,「管他讀到哪去夫妻教倫天經地義,況且我為你守身如玉這麼多年,你怎麼忍心不讓甘霖滋潤一下我這久早的大地?」

  錦鳳蘭瞪圓了眼,萬萬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直到他扯開腰帶要剝她衣服時,她才陡地回神,抓住他的手,咬牙道:「惹惱我,你就高興了嗎?」

  他有些委屈地說:「這也不能怪我,饑渴之人看到美食當前,自然想一飽口腹之欲。」

  這人果然是故意來惹惱她的。錦鳳蘭狠狠在他手上擰了一下,帶了幾分挑釁的道:「老太醫就沒告訴你縱欲傷身?」

  洛子辰噗哧一笑,貼到她耳邊道:「難道娘子不知世間有些人是天賦異稟,精力過盛的嗎?」

  錦鳳蘭臉色當即數變,驚訝之餘更有些驚恐,她遲疑的開口,「你——」

  洛子辰伸手捏捏她的鼻梁,笑得頗不懷好意,為夫先恭喜娘子今後不必擔心閨房寂寞,聲音倏地壓低,貼著她耳垂繼續道:「我保證把娘子餵得飽飽的。」

  錦鳳蘭壓下心頭的驚懼,不冷不熱的說:「如果是這樣,你又如何能守身如玉呢,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為夫自有排解之道。」

  「現在你也可以繼續自我排解。」錦鳳蘭忍不住哼了一聲,整天纏著她幹什麼。

  「娘子真不知道妻子是用來做什麼的嗎?」洛子辰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錦鳳蘭臉色驀地爆紅,又羞又惱的捶打他幾下。

  洛子辰哈哈大笑,摟著她在榻上翻了個身,讓她躺在自己身上,勾過她的一縷長髮把玩。

  帶著盛夏熱睛的陽光從窗外射入,落在相疊而臥的兩人身上,一室的寧靜與安然。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5-28 06:15 PM

第五章

  天空灰濛濛的,雲層低,空氣中透著壓抑,風一陣陣的刮過,揚起漫天的塵土,幾乎目不能視。

  這樣的天氣,路上的行人便有些稀少。

  在風沙肆虐中,一隊車馬緩緩自官道駛入青州城,沿著一條筆直的青石板路在一家客棧前停了下來。

  滿面塵沙的車夫勒住韁繩,護衛們紛紛下馬,車轅上的小廝也跳下來,打開車門掀起車簾請裡面的人下來。

  只看這排場便知不是普通人家,店小二格外的熱情招呼。

  雨突然劈哩啪啦的砸下來,所有人都加快了動作,以最快的速度進到客棧內。

  「這什麼鬼天氣啊,幸虧咱們坐在車裡,要不,還不跟他們一樣弄得灰頭土臉的。」

  零散坐在大堂的客人聞聲看向來人,只覺眼前一亮,那是一個漂亮的男人,那雙熠熠生輝的桃花眼不經意間就將人的心神勾去,忘卻了他的性別。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只顧著那張臉嗎?」洛子辰一邊打開摺扇輕搖,一邊調侃好友。

  大家的目光又轉到他的身上,皆在心裡暗贊一句,好一個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然後看到他身邊秀雅清麗的少女,一頭烏髮綰著婦人髻,髮間只點綴了幾件玉飾,一支赤金點翠的金步搖在鬢邊搖曳生姿,抬手解披風,衣袖微滑,露出腕間的翡翠鐲子,襯得她的肌膚欺霜賽雪。

  「少夫人,可以坐了。」一旁的丫鬟重新擦拭了桌椅,請錦鳳蘭入座。

  錦鳳蘭剛在長凳上坐下,身邊人影一閃,有人挨著她就坐了下來,她忍不住微微撇了下嘴。

  柳月笙直接在他們對面坐下,戲謔道:「子辰,雖說你們是新婚燕爾,但你這樣寸步不離的守著嫂夫人,實在是有失體統啊。」

  洛子辰神色自若的回敬,「知道我們是新婚燕爾還不知趣,非要打擾,著實是我交友不慎啊。」

  柳月笙置若罔聞,轉頭朝店小二道:「把你們店裡最好最貴的酒菜都拿上來,今天可是來了大主顧,賞銀少不了你的。」

  「是是客官放心,小的這就去。」

  浴子辰拿過茶壺替妻子倒了杯茶,然後瞥了跟對面的人,「這頓你要請客嗎?」

  柳月笙面不改色的說:「有你洛大少在還用別人拿錢出來丟人現眼嗎。」

  「不用客氣,我不嫌棄。」洛子辰笑得一派溫文。

  「不是客氣,實在是阮囊羞澀。」柳月笙半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看著他們兩個你來我往的鬥嘴,錦鳳蘭不由自主的彎了唇線,眼中也露出絲絲的笑。

  酒菜便在他們的說笑中陸續上來。

  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大,如注的雨中有急促的馬蹄聲接近,然後在店外戛然而止,隨之便是店小二熱情的迎客聲。

  「幾位客官裡面請。」

  「柳兄!」難掩驚訝的聲音倏地傳來。

  柳月笙聞聲望去,也不禁面露訝然之色,起身抱拳道:「雲少俠,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從那個聲音響起,錦鳳蘭持筷的手就瞬間收緊。

  洛子辰漫不經心的打量了下對方。如果柳月笙是一株燦爛盛放的桃花,那麼這個男子便是一樹繁華的梨花,清淡雅俊頗有幾分謫仙的風采。

  大堂的眾人已經有些服花挎亂,三個風格各異的美男子先後出現,讓這家客棧頓時蓬篳生輝。

  「柳兄一向遊戲江湖,想與柳兄偶遇一次也真不容易。」雲玉誠話中帶了幾許戲謔。

  「取笑了,不嫌棄的話,過來一起坐吧。」柳月笙頗有喧賓奪主之意。

  洛子辰亦朝對方施禮道:「請坐。」

  「那在下就叨擾了。」

  當雲玉誠走到桌邊準備坐下時,突然看到錦鳳蘭,他面色一變,聲音發顫,「蘭妹——」

  洛子辰眉頭一揚,眼神微斂。

  「蘭妹,真的是你!」雲玉誠激動的想抓她的手。

  錦鳳蘭手一抬,筷子就夾住他探過來的手,抬頭冷冷的看著他,「雲少俠,我跟你很熟嗎?」

  雲玉誠身子一顫,面露痛苦愧疚之色,用力握緊了拳,「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當年的事我也後悔——」

  錦鳳蘭冷哼一聲,將筷子放下,抽出一條絲帕擦了擦手,冷淡至極地道:「往事已矣,只怪我輕信人言,怨不得旁人。」

  「蘭妹——」

  「我早已與你割袍斷義,這樣的稱呼恐怕不適合。」

  「我——」

  洛子辰在一邊慢條斯理的開口,「娘子,不介紹我們認識嗎?」

  震驚過後,柳月笙體內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目光在三人之間不停移動。

  雲玉誠這才發現她梳著婦人髻,心口一陣椎心痛楚,後悔排山倒海而來,如同三年前看見她口噴鮮血倒地不起時一樣。

  「你……你……你成親了……」似是不敢置信,似是自我催眠,雲玉誠邊說邊搖頭。

  錦鳳蘭如刀般銳利的目光直直的看過去,一字一句地說:「若不是答應幫你的忙,三年前我便該出嫁的。」可是,她卻差點命喪黃泉,苟延殘喘至今,身體上的痛時刻提醒著她曾經被人如何的欺騙與傷害。

  這下,洛子辰的目光也瞬間銳利。

  柳月笙忍不住偷偷嚥了口唾沫,因為他想到了一件往事,然後他望著錦鳳蘭的目光就變得很複雜。

  「我……」雲玉誠頓時無言以對。大錯鑄成,他已無力迴天。

  錦鳳蘭目光透出幾分輕蔑,「不知道雲少俠是否已經如願抱得美人歸?我是不是要說聲恭喜?」

  雲玉誠突然面白如紙,一下癱坐到長凳上。

  錦鳳蘭輕輕的笑了起來,側臉對丈夫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三年前究竟發生什麼事?吶,」她朝對面努了努下巴,「我只是被一個江湖上人人稱頌的少俠騙去用我的性命討美人的歡心罷了。」

  柳月笙的目光也冷了下來。

  「可惜啊,」錦鳳蘭笑得燦爛起來,「最後他好像也沒能抱得美人歸,這筆買賣真是不划算得很。你說,是不是呢,雲——少——俠——」最後三個字,她拖長了音,說不出的奚落與諷刺。

  雲玉誠慘白著臉看她笑得一臉明媚,可那雙杏眸卻始終冰冷如霜,那個曾經嬌笑著喚他雲大哥的少女終究被他親手殺死了。

  現在的她沉靜淡漠,再也找不到當年那分狡黠慧黠的靈動。

  「對不起。」他只剩深深的後悔,恨自己被美色迷了眼,看不清自己的心,終至鑄成一生的憾事。

  錦鳳蘭笑容驀地一凝,冷然道:「如果我當年死了,你對著冰冷的墓碑說這三個字有用嗎?」

  柳月笙突然朝洛子辰深深一揖,「子辰,對不起,我不該請這樣的人與我們同桌的。」

  洛子辰面如霜降,揮了揮手,道:「這不怪你,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蘭兒在,你我都難免被人所騙。」

  雲玉誠面色青白交錯,他的隨從更是個個抓緊手中的兵器,卻沒人敢吭一聲,苦主當前,他們毫無立場。

  「我沒胃口,不吃了,先回房歇息了。」錦鳳蘭再不想看雲玉誠一眼。

  洛子辰握住她的手,道:「我們一道,我也沒胃口了。」

  柳月笙朝雲玉誠冷笑一聲,跟在洛子辰夫妻身後也離開了。

  雲玉誠呆坐半晌,然後沮喪的起身朝客棧外走去。

  他的隨從急忙跟了上去。

  隨著馬蹄聲遠去,他們一行人也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 ※ ※

  大雨蒸騰出的水氣瀰漫於天地間,在昏暗的天色中只能看清近處的景物。

  錦鳳蘭靜靜的站在窗前,目光落在很遠的地方。

  許多事發生了就回不去,有些人終究成了陌路。

  「蘭兒——」洛子辰輕嘆一聲,上前一步,將她攬入懷中,「別想了,都過去了。」

  「其實,我不想怪他的,」她的語速很慢,似乎在整理著自己的思路,「美人誰不愛,自古為美人拋頭顱灑熱血的還少嗎?我只是替自己不值,父親與雲大俠是朋友,我跟雲玉誠自小便認識,我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當成大哥一樣相信的人害得差點沒命。」

  「是他太膚淺。」洛子辰毫不留情的評斷。

  錦鳳蘭低低的笑了聲,「聽說過江湖第一美人嗎?」

  「南宮靈?」

  「看來是聽說過了。」

  「她確實有讓人迷戀的本錢,」洛子辰轉過她的臉,抬起她的下巴,笑道:「不過,那跟我沒關係,我有娘子足矣。」

  錦鳳蘭倒是有些詫異,「你見過南宮靈?」

  「見過。」

  「那樣一個美人你就不動心?」她懷疑的看著他。

  他笑著將她摟在胸前,直視著她的眼睛道:「你相公我很挑的。」

  錦鳳蘭雙手抵在他胸前,不讓他再貼近,「我看你也不怎麼挑。」

  「怎麼說?」

  「你自己知道。」想到他的登徒子行徑,錦鳳蘭的臉有些燒紅,用力想掙開他的懷抱。

  洛子辰笑得有些色迷迷,不老實的蹭著她柔軟的身體,在她耳邊呢喃般的說:「怪我當初在你病重時上下其手啊?我那還不是想趁你虛弱造成既定事實,免得你再跑掉,不過,那時你的骨頭真硌人。」

  「你真混蛋。」

  他摟著她轉了個圈,將她抵在牆壁上深吻,手也急切的去解她的衣帶。

  錦鳳蘭用力踩了他好幾腳,也沒能逼他停下,漸漸的也迷失在他的撩撥之中。

  不知何時,兩人轉戰到床上,衣物沿途丟了一地。

  洛子辰激烈的進出她的身體,從她身上索取著極致的歡愉,口頭那點惱怒也在逐漸攀高的情熱中化去。

  「哼,大哥?你把人家當大哥,人家可未必只把你當妹妹。」

  男人的直覺告訴他,那個姓雲的對他家娘子可不只愧疚那麼簡單,那神情,絕對是失去心中所愛的痛不欲生。

  錦鳳蘭被他越來越失控的動作弄得幾乎承受不住,緊抓著他的肩頭,從破碎的呻吟中擠出聲音,「慢……慢……啊啊……」

  洛子辰只想深深的占有她,宣告自己的所有權,讓其他男人再不能覬覦自己的妻子,他赤紅著眼睛,在攀上高潮的一刻在她的體內釋放。

  錦鳳蘭被他折騰出一身薄汗,摟著他光潔的背,激情過後的聲音透著絲絲的嫵媚與嬌柔,「你怎麼總是這樣?!再這樣真的要跟你分房睡了。」

  「我們是夫妻,哪有分房的道理。」

  她哼了一聲,「就算你精力充沛,也要顧忌一下我的身體受不受得了。」

  「我已經很節制了。」今天要不是受了刺激,才不會失控得食言,天未黑就吃了她。

  「節制?」還真敢說,她都替他覺得臉紅。

  誰料,洛子辰一本正經道:「除了初夜,從咱們成親至今,我都沒有整晚折騰你對不對?」一直不能盡興,他也很委屈的好不好。

  他一說,錦鳳蘭就想到初夜時他折騰她到天亮的事,頓時心有餘悸。

  「總之,你最好再節制一些。」她馬上堅定了立場。

  「蘭兒,你不能這樣對我……」

  窗外的風雨絲毫不能打斷床第之間的呢喃細語與嬌斥輕罵。

  「別鬧了,我有些餓了。」錦鳳蘭的聲音微帶嬌喘。

  洛子辰頭埋在她胸前,含糊的道:「我也餓著呢。」

  錦鳳蘭抱住他的頭,既想阻止他又有些想他繼續,豐盈上傳來的吮吻讓她的理智絲絲抽離。

  「晚上……晚上可好……」腦中最後的清明讓她說出這句話。

  洛子辰停下動作,抬頭看她,見她面泛潮紅,眼波嫵媚迷茫,喉頭滾動了幾下,艱難的開口確認,「晚上隨我?」

  「嗯。」當前錦鳳蘭只想阻止他繼續迷亂下去。

  他盤然一笑,在她唇上啄了下,道:「我去讓人拿飯菜進來。」

  她羞惱的瞪他一眼。

  洛子辰哈哈大笑,撈起床下的衣物翻身下地。

  錦鳳蘭掩著被子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的青幔,恨恨的咬了咬牙。這人擺明就是故意的,明知她怕兩人在房內待得太久讓人生出遐想,還不依不饒的纏著她,逼她自己先鬆口。

  心神漸漸寧靜下來,她又想到當年之事。

  其實,如果只是騙她犧牲自己救人,她怪過怨過也就算了,但是她無法容忍雲玉誠會有那樣齷齪的打算——

  「在想什麼?」

  她瞬間收起思緒,轉頭就看到丈夫扶若床欄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沒想什麼。」

  洛子辰在床邊坐下,抓過她的一隻手握住,柔聲道:「我們是夫妻,不管是什麼事你都可以告訴我,我就算幫不了你,聽你訴苦,總還是能做到的。」

  她垂下眼,沉默不語。

  「其實,你先前的話並沒有說完對不對?你之所以對雲玉誠那樣決絕,還有其他原因是不是?」

  錦鳳蘭心頭暗驚,驚訝於他的敏銳,也驚訝於他的執著,「洛子辰——」

  「我想知道,到底是為什麼。」他平靜的看著她,眸中卻是深深的執著,他不想有任何潛在的危險傷害到她。

  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他是知道我有婚約的,可他卻想趁我傷重之際借照顧彌補虧欠為由娶我,」頓了下,她才繼續,聲音卻透著壓抑的怒火,「讓我與南宮靈共事一夫,天下怎會有如此恬不知恥的男人!」

  背叛她的信任不夠,還想坐享齊人之福,讓她成為忘恩背信之人。

  洛子辰也不禁大怒,眼臉微垂,掩住眸底一閃而逝的寒芒。

  「歸還訂親的玉佩是他做的?」

  錦鳳蘭搖頭,「不是,是我,當時我命懸一線,能否治癒尚不可知,我怕萬一不治讓家父有負洛家大恩,便想主動退了親事,讓你能另聘他人。」

  「蘭兒——」他心疼的低喚一聲,將她摟入懷中,「這些年你受苦了。」

  她默默的伏在他胸前,心中又酸又澀。

  ※ ※ ※

  門上突然傳來輕敲聲,隨即口向起店小二的聲音,「客官,您的飯菜好了。」

  洛子辰放開妻子,道:「端進來吧。」

  一夜風雨未歇,清晨推窗而望,銀絲一般的細雨密密麻麻的懸掛在天地間,撲面而來的是帶著濕氣的涼風。

  洛子辰心滿意足的伸了個懶腰,呼出一口濁氣,回頭看向床的位置,輕笑一聲,「娘子,看來今天咱們上不了路了,你可以繼續睡了。」

  床帳之內,仰面而躺的錦鳳蘭臉上情潮尚未完全褪去,身子酥麻,軟成一攤春水,被人憐愛了整夜的她,再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搭理他。

  洛子辰回到床邊,掀開床帳鑽了進去,看著明媚嬌艷的妻子,忍不住又撲在她的身上。

  「滾開。」錦鳳蘭狠狠在他耳上掐了一把。

  他嘻嘻笑著蹭了蹭,這才停手,「一會兒用過早膳,我去找月笙說話,你休息就好。」

  「嗯。」

  「說吧,想問我什麼?」

  似乎早就料到好友會來找他,柳月笙一看他進門,就倒了兩杯茶招呼他坐下。

  洛子辰也不跟他客氣,開門見山地道:「我想知道三年前那件事。」

  柳月笙挑了下眉,輕笑道:「你怎麼就肯定我一定知道?」

  「武林第一世家的雲大公子,江湖第一美人的南宮二小姐,這樣兩個人物湊在一起,這件事怎樣也不應該很單純才是。」

  柳月笙點點頭,「確實,而且整件事牽連的,其實不只是武林第一世家和南宮山莊,還包括了聖手神醫的大弟子,怎麼也算是武林大事件,我會知道也就不足為奇。」

  「那就說說看吧。」洛子辰的口氣雲淡風輕,但是臉色卻不怎麼好看。

  柳月笙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三年前南宮莊主練功走火入魔,南宮二小姐求到了武林第一世家雲家,據說是因為那位神醫的大弟子說要找一位懂得太玄內經的人才能幫南宮莊主導回錯亂的內力。」

  「是蘭兒。」沒想到去世的岳父竟是江湖中最神秘莫測的太玄門人,洛子辰難掩訝異。

  柳月笙嘆了口氣,「其間到底發生什麼事沒人清楚,只知道南宮莊主恢復正常了,但原本對南宮靈愛慕非常的雲玉誠卻忽然變得冷淡,另外聖手神醫也將自己的大弟子逐出門牆。」

  洛子辰哼了一聲,「我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吳老所說有人幫蘭兒調養的是杏林高手的話也找到答案。」

  「那位神醫的大弟子只怕也是個為美色所惑的人,救治南宮莊主的方法想必是他所提供的,神醫出於彌補會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柳月笙伸手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好在嫂夫人福大命大,你也別想太多了。」

  「我差點失去她。」洛子辰攥緊了拳頭,忘不了初見時她那副憔悴虛弱的模樣。

  柳月笙默然片刻,然後用力在他肩上按了一下,「好好幫她調理吧。盛夏時節卻畏寒,看來當年她的身體一定遭到難以想像的重創。」

  洛子辰想到吳老的診斷,眼底寒意加深。「那些人加諸在蘭兒身上的,何只肉體上的傷害那麼簡單,他們甚至可能剝奪她成為母親的權利。」

  想到這裡,他臉色大變,霍然起身衝向門口。

  柳月笙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好友衝出門,愣了片刻才搖頭輕嘆。

  洛子辰急切的回到自己的房間,站到床前卻有些不敢去掀那層輕薄的床帳。

  沉默半晌,他慢慢坐上床邊的墩子。

  她應該是知道的,所以初遇時在明知他身分的情況下,她不認他,後來也不欲與他糾纏下去。因為她知道,不能生育對女人來說是怎樣致命的打擊,在他家這樣的世家大族中又是何等的不能被接受。

  難怪他一直覺得她有時候望著他的目光帶著些許複雜。

  從最初的抗拒到如今的順從,他不知道她到底經過怎樣的心路歷程,卻知道她心中只怕已經做出某種決定。

  洛子辰眉頭微挑,凝視著床上的身影,一點點抿緊了唇,無論她做了怎樣的決定,他都不可能放手的。

  輕輕的挑開床帳,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兒,他伸手輕撫她的眉眼。

  錦鳳蘭輕輕翻了個身,變成面壁而臥。

  洛子辰無聲的笑了笑,掀開被子一角,和衣躺了上去,摟住她輕笑道:「娘子睡得這般不沉啊。」

  錦鳳蘭其實早在他進門時就醒了,不過他到了床前卻一直沒有其他舉動,她迷迷糊糊的差點又睡了過去。

  洛子辰在她頸側嗅了幾下,輕嘆一聲,「睡吧,我陪著你。」

  錦鳳蘭見他確實沒有其他動怍,便放心的睡著了。

  洛子辰卻睜眼想了半天的心事。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5-28 07:13 PM

第六章

  揚州,自古繁華之地。
  
  揚州洛宋,名門世家,歷代出過的高官士子商賈名流不知凡幾,光是門前林立的牌坊便說明一二。
  
  當被人扶下馬車時,錦鳳蘭著實被朱漆大門外兩排早早迎候的人給弄得一怔。
  
  果然,高門大戶,丫鬟僕役成群,這兩排丫鬟俏、僕役俊,人人面色恭敬又透喜色。
  
  「恭迎少爺回府。」
  
  錦鳳蘭忍不住抬頭看了下天空,過午的日頭顯得溫和多了,湛藍的天空也無一絲雲彩。
  
  沒有人給錦鳳蘭請安,洛子辰眉頭微挑,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了一遍。
  
  「給少夫人見禮。」他沉聲,一字一字的吐出來。
  
  眾人垂首不動。
  
  洛子辰尚未發怒,錦鳳蘭倒先笑了,若無其事的低頭整整衣袖,然後似笑非笑的睨了丈夫一眼,道:「你說,現在我是跟你進去,還是就此識趣離開的好?」
  
  「出嫁從夫,你還想去哪?!」洛子辰拽了她就大步往門裡走。
  
  兩人一路進去,不時有人請安問好,洛子辰卻看都不看一眼,直往前廳而去。
  
  一看到廳內主位上一臉嚴肅的祖母,洛子辰大步上前,撩袍就跪倒在地,「孫兒給祖母請安,祖母一向安好。」
  
  錦鳳蘭被一起拽倒在地,鸚鵡學舌般地道:「孫媳給祖母請安,祖母一向安好。」
  
  沒有人說話,兩人也沒有下一步動作。
  
  過了一會兒,滿頭銀絲的洛老夫人才開口道:「起來吧。」
  
  「謝祖母。」
  
  洛老夫人的目光仔細打量著錦鳳蘭,半晌才向旁揮了下手,「讓少夫人敬茶。」
  
  馬上有丫鬟端了茶遞到錦鳳蘭手上。
  
  錦鳳蘭垂眸看手中的茶,嘴角微微掀了掀,然後走到老人家身前再次跪下,舉高茶碗道:「請祖母用茶。」
  
  洛老夫人半天沒動靜。
  
  錦鳳蘭就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隨著時間流逝,身體晃都沒晃一下,倒是旁邊的洛子辰看得直皺眉。
  
  不知道過了多久,洛老夫人才再次開口,「你就是錦家的女兒?」
  
  「是。」錦鳳蘭的聲音平靜淡然,沒有絲毫的睛緒起伏。
  
  「三年前你不是把訂親的玉佩歸還我們洛家了嗎?」
  
  「是。」
  
  聽到她平靜無波的回答,洛老夫人心裡就竄起一股無明火,用力往扶手上一扣,「既是如此,你怎麼還有臉找上門嫁進來?」
  
  「祖母——」洛子辰忍不住喚道。
  
  「你給我閉嘴站一邊,讓她回答。」
  
  錦鳳蘭抬起頭,直直的看向洛老夫人,微微一笑,坦然道:「我原沒這心思的,只是病中失身於令孫,他給我這個名分,我要了也理直氣壯。如果老夫人執意不認我這個孫媳,那麼便給我一紙休書吧。」
  
  洛子辰一臉陰沉的看著她。
  
  洛老夫人臉上難掩錯愕,目光在孫子與她之間掃了個來回,定定心,道:「你就對辰兒沒有留戀?」
  
  洛子辰攥緊了拳頭,指甲刺入手心兀自未覺。
  
  錦鳳蘭微笑如故,不緊不慢地道:「有些事發生不過早晚而已,過多的留戀只是傷人傷己。」一旦她不能生育的事被洛家人得知,無論主動還是被動,她總是要走的,眼睜睜看丈夫納妾入門,她辦不到。
  
  洛老夫人手指發顫地指著錦鳳蘭問孫子,「這就是你背著我娶進門的好媳婦?!」

  洛子辰垂眸道:「祖母,蘭兒跪了半天了。」

  「……」洛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孫子幾眼。他在指責自己惹得這丫頭動氣嗎?

  錦鳳蘭收回高舉的手臂,慢慢的自地上起身,走到一邊將茶碗放到几上,環視了大廳一遍,撇撇嘴,道:「給我休書呢,我就等等,如果不給的話,我有些累了,想去歇息。」
  
  洛老夫人氣結。
  
  洛子辰眸底閃過一絲笑意,垂下頭不去看祖母。
  
  錦鳳蘭非常平靜的看著洛老夫人順好了氣,再次用力拍在扶手上,衝著她怒道:「還不把茶端過來?」

  她聽話的重新端了茶跪下奉上。

  這回,洛老夫人馬上接了過去,並將一個紅包扔在丫鬟端著的托盤上。

  錦鳳蘭伸手拿過紅包直接揣進袖袋,恭敬的磕了一個頭,「謝祖母。」
  
  不等旁邊的丫鬟動作,洛子辰就急忙伸手扶起她,關切道:「膝蓋疼不疼?一會兒回房我幫你揉揉。」

  咳咳……看著不成器的孫子,洛老夫人簡直恨不得把手裡的茶潑到他身上去,好讓他清醒清醒。她辛苦在這裡給他媳婦立規矩,他卻忙著在一邊拆自家祖母的台。

  「祖母,蘭兒身上有病,又一路顛簸,讓她先回房歇息吧,孫兒陪您老人家。」

  洛老夫人突然就沒脾氣了,無奈的揮揮手,「扶少夫人去歇息吧。」

  「是。」立刻有兩個丫鬟過來扶錦鳳蘭離開。

  當廳內只剩下祖孫倆時,洛老夫人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指在孫子額上狠狠戳了一記,「你這孩子,越大越有主意,成親這樣的大事你也敢先斬後奏。你若真喜歡,祖母難道還會硬攔著你不成?」
  
  這個孫子有多死心塌地她不是不知道,自從被錦鳳蘭退親之後,他花費了不少工夫在找人上,尋尋覓覓三年,不管她期間如何逼勸他放棄就是不聽,前陣子得到一點線索便急急忙忙出遠門,誰知還真讓他把人給帶回來。
  
  洛子辰靦腆的笑了笑,聲音輕如蚊蚋,「祖母,您知道有些事總是成了親才名正言順的……」
  
  洛老夫人好氣又好笑的瞪他一眼,「就那麼急不可耐,趁人家病中下手?」
  
  「孫兒還不是為求萬全嘛,萬一她病好不告而別,那孫兒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倒也是。」瞧剛剛她那脾性,確實是乾脆爽利得讓人看得牙癢癢的。洛老夫人又想到一件緊要的事,「你現在也成親了,早點給我生個曾孫、好繼承洛家的香火。」
  
  洛子辰心一沉,面上依舊掛著笑,連連稱是,「祖母只管放心,孫兒一定努力,等蘭兒身子調養好,給您生十七、八個曾孫出來,為洛家開枝散葉。」
  
  洛老夫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這猴兒,這樣的話也這麼大剌剌的就嚷出來。」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蘭兒她不是不在嘛。」
  
  洛老夫人笑哼了聲,「那是,要知道你把她當母豬,肯定啐你一臉。」然後就是一陣笑。
  
  洛子辰陪著笑,心裡卻暗嘆,只怕她臉上帶笑,心裡愁苦。

  ※ ※ ※
  
  晨曦灑落在院中的花未上,立在廊下的丫鬟垂首肅立著,手上端著的洗漱之物也絲毫沒有不穩,然而偶爾抬頭投向緊閉房門的目光卻無不流露出幾分焦急。
  
  臥房之內,牙床之上,洛子辰正奮力在妻子身上辛勤耕耘著,一陣激烈的撞擊後,又一次將灼熱的種子噴灑在她的體內,喘著氣伏在她的身上。
  
  錦鳳蘭也氣息不穩,眼眸半睜半閉,神思倦怠,只想蒙了被子好好睡一覺。
  
  洛子辰笑著將她鬢邊汗濕的長髮理開,道:「起來吧,要給祖母請安的。」
  
  「混蛋。」幾乎是深惡痛絕的語氣。
  
  他笑得更開懷,暖昧的低語,「難道我伺候得娘子不舒服?」
  
  錦鳳蘭怒目而視。「舒服也不能整晚不睡吧?尤其明知第二天還要去給長輩請安,簡直就是混帳加三級。」
  
  「這樣才顯得我們恩愛啊。」他不是很正經的眨眼。
  
  「……」這人臉皮之厚,只怕連城牆也比不上,徒然長了張欺騙世人的君子臉。
  
  洛子辰最後又磨蹭了會,這才揚聲道:「來人。」
  
  聲音一傳來,外面的人就鬆了口氣。總算是要起身了。
  
  只是,當她們走進房中時,立刻被那股濃濃的歡愛氣息羞紅了臉。少爺……少爺晚上到底有沒有睡啊?
  
  錦鳳蘭沉默的任丫鬟們幫她梳洗打扮,微垂的眼眸掩起流轉的思緒。他究竟在不安什麼?

  毫不節制的纏綿,彷彿急切地想抓住什麼、證明什麼,是她讓他不安了嗎?
  
  然後心中不由得苦笑。她又何嘗不是,若非惦著那一天不知幾時便將到來,又怎會任他這樣予取予求。
  
  心口突然揪疼,錦鳳蘭伸手按住,眼眶有些難忍的酸澀,她暗自吸了吸氣,將那股突如其來的悲傷驅逐。
  
  自始至終她的臉上都沒有洩露一絲一毫的表情,當隱忍已經成了習慣,疼痛就會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看著裝扮一新的妻子,洛子辰眼中滿是歡喜,上前牽了她的手,輕聲道:「走吧,咱們給祖母請安去。」
  
  錦鳳蘭順從的跟著他起身,隨他穿越一道道迴廊小徑,最後進入一座花未扶疏的院落,看到一臉冷凝的洛老夫人。
  
  「孫兒跟孫媳來給祖母請安。」
  
  「我可不敢當,第一天過來請安便這麼晚,以後也不用來了。」
  
  洛子辰此時才有些後悔自己過於貪戀妻子的味道,害她被祖母嫌棄。
  
  「是孫媳的錯,明天一定早點兒來。」
  
  耳中傳來她恭順的認錯聲,洛子辰難掩訝異的側目,他以為她還會像昨天一樣。

  洛老夫人嘆了口氣,擺擺手道:「知道你們小倆口正是恩愛親密的時候,但有些禮數也不能因此就罔顧,都起來吧。」

  洛子辰被祖母說得面皮有些燥熱。這是在指責他過於貪戀閨房之樂了,就知道一回府肯定受到拘束,可是祖母連連去信催促,他也不好久拖不返。

  果然,這才回來第二天,規矩的帽子就扣下來了。
  
  「孫兒謹遵祖母教誨。」
  
  洛老夫人見他恭謹,臉色就緩和不少,「既然回來了,就別老窩在內宅,外面的人事該處理的就去處理了,你媳婦有祖母和下面的人照看著,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洛子辰抿抿唇,低頭道:「是。」祖母這是不給他白天親近蘭兒的機會。
  
  「從今晚開始,你屋裡便讓丫頭值夜吧。」洛老夫人緊跟著又吩咐一句。
  
  「祖母——」洛子辰抬頭看去,「孫兒不慣屋裡有人值夜的。」祖母到底想怎樣?難道讓他表演活春宮給下人看嗎?就算他不介意,蘭兒也肯定會直接把他踢下床的。
  
  「祖母的話也不聽了?」
  
  「祖母一向知道孫兒沒這個習慣的。」
  
  洛老夫人朝一旁肅手垂眸的錦鳳蘭看了眼,又看向孫子,有些語重心長說了句,「你總要顧忌一下她的臉面是不是?」
  
  「孫兒知道,以後再不會這樣。」
  
  「算了,總之你自己有些分寸。」洛老夫人也有些無奈了,孫子擺明一副固執己見的架式,孫媳也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祖母,讓他們傳膳吧,孫兒可餓了。」洛子辰帶了幾分撒嬌的說,想轉移祖母的情緒。
  
  洛老夫人見他如此,便忍不住笑了,「您的孫媳更不能餓壞了。」
  
  「好,傳膳,可不能餓壞了我的乖孫。」
  
  「好好,都不能餓壞了,讓傳膳的動作快著些。」洛老夫人不著痕跡的瞪了孫子一眼。
  
  洛子辰嘻嘻一笑,頗有幾分賴皮。
  
  真讓祖母給妻子立規矩的話,萬一把自己這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媳婦給嚇跑了怎麼辦?所以,無論如何,這規矩不能立。
  
  錦鳳蘭抬眸掃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覺的揚了揚。他這樣耍乖賣巧的,倒是費了心思。
  
  洛子辰笑著覷了她一眼。
  
  兩人視線碰到一起,一個得意,一個微嗔。
  
  洛老夫人看在眼裡,笑著點了點頭。
  
  ※ ※ ※

  「少爺,少爺……」
  
  隨著夾帶急切與驚惶的叫聲,一個小廝從外面一路跑進來。
  
  洛子辰放下手中的筆,劍眉一挑,問:「家裡出什麼事了?」
  
  來的是在他院落裡當差的小廝,他特別吩咐過有任何狀況要立刻到商行來通知他。
  
  「少爺……」小廝急急收住步子,喘著粗氣,「表小姐……表小姐來了……」
  
  洛子辰臉色一變,聲音忍不住拔高幾度,她又來了?簡直陰魂不散。
  
  「是呀,所以小的趕緊來通風報信。」

  「少夫人呢?」

  「在府裡陪著老夫人和表小姐說話呢。」

  洛子辰面上露出幾分焦急,一邊大步朝外走一邊惱道:「祖母糊塗了嗎,怎能讓蘭兒去陪她……」萬一惹惱妻子,給他來個不辭而別,可就麻煩了。

  退一步說,就算沒不辭而別,晚上不讓他上床也是件讓人抓狂的事,習慣了溫香軟玉親熱纏綿的夜晚,讓他孤枕而眠多少有點不人道。

  尤其前幾天才發生一個貼身丫鬟趁送茶水到書房給他的行勾引之舉的事,蘭兒為此已經好幾天不讓他近身了,天知道他真的有夠冤的,明明將自己保護得好好的,連根手指都沒被染指,妻子還是不消氣,表妹這要是再火上澆油,他還不得禁慾修身去。

  所以,他絕對不容許事態繼續惡化下去。

  想到這裡,洛子辰腳步加快,最後乾脆跑了起來。

  看著他趕投胎似的往外跑,商行裡的夥計面面相覷,不由得猜測府裡到底出了什麼天大的事。

  當洛子辰回到洛府奔進花園,只看到偎在祖母身邊矯笑說話的表妹卻遍尋不到妻子時,心當場一涼。
  
  「少爺。」
  
  焦急不已的洛子辰猛地凶惡的問向給他請安的丫鬟,「少夫人呢?」
  
  小丫鬟被他嚇得差點哭出來,「在花廳——」話沒說完,已不見自家少爺的身影。
  
  洛子辰一陣風似的刮進花廳,一眼就看到妻子半倚在窗邊軟榻上,似乎好夢正酣。
  
  懸空的心這才落地,他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窗外陽光正好,但入秋的天氣已然帶了涼意,看她什麼也沒蓋就睡去,他心生惱意。
  
  在他離她幾步遠時,錦鳳蘭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他不禁勾唇輕笑,「沒睡著啊。」
  
  她以手支額,歪著頭看他,「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想娘子你了。」洛子辰涎著笑臉的說,挨過去,毫不避諱這裡是空間開放的花廳,攬了她便靠到榻上,「所以就回來看看。」
  
  錦鳳蘭也不覺得有何不妥,任他攬住,眼睛又再次閉上,「我精神不太好,別吵我。」
  
  「身子不好也不知道蓋上毯子再睡。」
  
  「無妨,睡不實的,就是閉目養養神。」
  
  「給少夫人拿件毯子去。」洛子辰抬起身,朝廳外站著的丫鬟大聲道。
  
  那丫鬟領命匆匆而去。
  
  「哪不舒服嗎?」他仔細打量她的神色。這幾天她避著他,今天在陽光下,這麼近距離一瞧,便看出她的神色有些懨懨。
  
  「沒事。」
  
  她越說得輕描淡寫,洛子辰就越是不安,抓過她的一隻手,溫度偏高,眉頭不禁微蹙,又探向她的額頭,冰冰涼涼的。
  
  錦鳳蘭不得已坐起身,不想讓他察覺到自己的不適,卻不料下一刻,又被他抓住另一隻手。
  
  兩人的神色頓時都起了變化。
  
  洛子辰臉色冷沉,又抓住她的另一隻手,兩隻手,一冷一熱,熱得徐火爐,冷得似冰窟。這應該是兩股截然不同的內息在她體內互衝的結果,冰炭同爐,其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難怪……他突然明白了她這幾天對自己冷落的真正原因,心針扎似的疼,抓著她的手不由得用力起來,「蘭兒,你為什麼要瞞我?」

  錦鳳蘭有些尷尬,將自己的手用力抽回,笑了笑,試圖緩解有些緊繃的氣氛,「真的沒事,忍忍就過去了。」

  「喲,表嫂,這大白天的,你怎麼都不避諱一下呢?」一道透著尖酸的柔媚嗓音響起。

  洛子辰回頭就見到祖母的表情不太好看,心裡微沉,急忙自榻上起身站定,「祖母,蘭兒有些不舒服,我只是擔心。」

  「哼。」洛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冷著臉走了進來。

  錦鳳蘭亦從榻上下來,走過去卻沒有伸手去攙扶洛老夫人,只是肅手站在一邊。

  洛老夫人看看她,又看看嬌笑的扶著自己手臂的外孫女,眸底閃過不悅,到榻上坐下,冷冰冰的道:「既是不舒服就別勉強在這裡伺候。」

  「是,孫媳告退。」錦鳳蘭微微欠身,就要退下。

  洛子辰心疼的看她一眼。她此時身體一定非常不舒服,明知不解釋會讓祖母對她不滿,可仍舊倔強的不說一個字。
  
  「祖母,蘭兒真的——」
  
  洛老夫人手一揮,有些不耐煩道:「好了,我都讓她退下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洛子辰抿緊唇,看著妻子沉默的走出花廳。
  
  「表哥。」江青鸞的聲音比之剛才嬌柔百倍不止。
  
  洛子辰面無表情的看她一眼,聲音平板地說:「表妹。」
  
  洛老夫人看看嬌美如花的外孫女,又看看一表人才的嫡孫,忍不住露出滿意的笑容,「子辰,青鸞來了,你這幾天就多陪陪她。」

  「祖母,蘭兒人不舒服,我先回房看看她。」洛子辰冷聲打斷祖母的一廂情願,腳跟一旋便離開了。

  「外婆……」江青鸞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滾落,輕扯著洛老夫人的衣袖嚶嚶啜泣。

  洛老夫人惱怒的拍了下扶手,對著孫子揚長而去的背影微微瞇起了眼。
  
  洛子辰此時早已顧不得其他,只要一想到妻子現在正忍受著何等煎熬,他就心疼得要死。
  
  他一路追去,明明兩人離開前後時間沒差多少,卻沒有追到她,可想而知她走得有多快。
  
  當洛子辰追到房門外時,門窗卻緊閉著,推也推不開,他急得額頭都冒汗了。
  
  「蘭兒,開門,你開門……」
  
  急切的聲音傳入耳中,錦鳳蘭渾身瑟縮的倒在床腳,只有四顧無人時她才敢將自己的痛苦表露出來。
  
  「蘭兒──」洛子辰恨恨的捶了門板幾下,緩緩坐倒在地。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門裡門外兩個世界。
  
  所有的下人都不敢靠近。他們不知道少爺跟少夫人怎麼了,但少爺身上散發的那種生人勿近的氣息太過強烈,沒人想去找死,只是也不敢離開,只好遠遠守著。

  當弦月掛至中天時,緊閉的門板終於吱呀一聲打開。

  洛子辰立刻就跳了起來,但卻在下一刻摔倒在地,長久的維持著一個姿勢不動,他的腿麻了。

  「洛子辰——」錦鳳蘭彎腰扶他,聲音有些飄忽。

  他抓住她伸來的手,猛地將她拽入懷中抱任,緊得彷彿要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聲音都打著顫,「蘭兒,你沒事就好。」他怕得不敢撞開門,怕入眼的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讓你擔心了。」她有些抱歉的說。本來不想讓他知道的,終究沒瞞過去。

  洛子辰掩住心中的悲痛,抱著她起身,走進沒有點燈的房間,伸腳踢上門板。

  走到床邊輕輕將她放上去,拉過被子為她蓋上,他的聲音有著說不出的壓抑,「餓不餓,我讓人拿吃的進來?」
  
  「我累了,想睡。」
  
  洛子辰默默的在被中脫掉她的外衣,又脫掉自己的外袍,將她抱在懷中,以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冰冷的身體。
  
  「蘭兒。」他低低的喚。
  
  「嗯。」
  
  「經常這樣嗎?」他幾乎問不出口。
  
  雖然有從吳老那邊聽說發作的情況,但沒親眼見到根本無法想像是何等的折磨人。
  
  錦鳳蘭沉默了好半晌,就在他以為不會有答案時才出聲道:「已經不嚴重了,這回是我自己沒注意才會發作。」
  
  「明天請大夫過來看看吧。」
  
  「別忙了,這不是病,是傷,吳老光前所開的方子也只是幫我調養而已,急不來的。」她試圖安撫他。
  
  洛子辰急道:「難道就讓我看你這樣痛苦嗎?」
  
  錦鳳蘭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此事,你確實無能為力。」實話就是傷人。
  
  洛子辰也沉默了。
  
  一時間,屋裡靜寂得嚇人。
  
  良久,洛子辰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我知道祖母讓你受委屈了,你在她老人家跟前也不自在,不如——」

  「沒事,承歡膝下本就是做晚輩的該為的。」她截斷了他的話。
  
  「但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他實在是擔心。

  錦鳳蘭搖搖頭,道:「不礙事,我不會為難自己的。」
  
  洛子辰想了想,雖然還有些猶疑,但終究沒再說什麼。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5-28 08:33 PM

第七章

  翌日。
  
  當洛子辰夫婦去給洛老夫人請安時,江青鸞已經言笑晏晏的陪在一旁。
  
  見此情形,夫妻倆對視一眼,神色不變的上前請安。
  
  不多時,早膳便擺了上來,幾個人圍桌而坐。
  
  洛老夫人慈愛的看了眼身邊的外孫女,對孫子道:「辰兒,這些都是青鸞做的,你嘗嘗味道可合心意。」
  
  洛子辰正欲送入口的筷子立刻停住,他緩緩把筷子放下,抿抿唇,起身道:「祖母,我跟蘭兒還是回自己院中用膳吧,就不勞煩表妹費心了。」
  
  錦鳳蘭才吃了口,就被他強硬的奪下筷子,有些無奈的由他拉著站起。
  
  洛老夫人臉也沉了下來,冷冷的掃過沉默不語的孫媳,再看向孫子,「辰兒,你表妹遠來是客,你這是待客之道嗎?」
  
  他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既然是客自然尊貴,怎能讓客人下廚,咱們洛府自有廚子僕役可用。」
  
  江青鸞臉色一白,攥緊手中的羅帕。
  
  「到底是青鸞的一番心意,咱們不可辜負。」洛老夫人用力將筷子拍在桌上,怒容已現。
  
  「表妹厚意,我只能辜負了,吃下去,我怕消化不良。」洛子辰的話相當不給面子。
  
  江青鸞身子發顫,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錦鳳蘭揉了揉額際,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相公,表妹一番心意,這情總是要領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是真的不想插手。
  
  「你閉嘴。」洛老夫人突然怒斥,指著她厲聲道,「你悔婚在前,又厚顏再嫁,這且不說,你嫁進來已經數月,不曾親手做過半碗羹,不曾親手縫過一件裳,難道應該嗎?我老歸老,還不糊塗,這府裡發生的事我一清二楚,上回大夫過府為你診脈,說你身子損傷過甚,短時間內不宜生育,我這個孫子是洛家獨苗,今年二十有二,膝下空懸,難道你想斷我洛家香火?」
  
  錦鳳蘭眉毛一挑,低頭整衣袖,不再吭聲。
  
  「祖母——」洛子辰臉色很難看,「這不關蘭兒的事。」
  
  為了怕祖母起疑或一直給蘭兒壓力,他才讓大夫避重就輕的透露蘭兒的狀況,結果還是被祖母拿來作文章了。
  
  洛老夫人怒容更盛,「不關她的事?自從娶她進門,你的眼裡就只有她,幾時能看到別的人和事。」

  洛子辰噎了一下,他沒料到祖母會吃妻子的醋,「祖母這話就冤枉孫兒了,孫兒對祖母一直很孝順啊。」

  「你若真孝順我,趕緊納房妾進門,為洛家開枝散葉。」
  
  洛子辰暗暗握拳,聲音低沉了幾分,但語氣卻十分堅定,「祖母,孫兒還年輕,此事不急,等蘭兒的身子調養好,您想要多少曾孫,我們就生多少。」
  
  「就她那身子,幾時才能調養好?你給我個時間。」洛老夫人有些咄咄逼人。
  
  洛子辰心中一沉。
  
  錦鳳蘭心頭滿是苦澀,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她抬頭趕在丈夫之前開口,「祖母,其實我——」
  
  「蘭兒,」洛子辰截斷她的話,「此事有我,你不必插手。」
  
  錦鳳蘭長嘆一聲,笑了笑,道:「洛子辰,算了,這事遲早都要講的。」說完,語音微頓,看著洛老夫人說:「其實,我生不了孩子。」
  
  洛子辰緊緊抓著她的手臂,臉色接連幾變,最後沉了一張臉,盯著她不言不語。
  
  洛老夫人一下坐倒在椅中,手指著錦鳳蘭顫了顫,喘了幾口氣,才說出話來,「這樣的媳婦我們洛家要不起,辰兒,休書,趕緊給她休書。」

  錦鳳蘭輕笑一聲,慢慢坐下來,道:「去拿筆墨來。」

  下人們面面相覷,看了看氣急敗壞的老夫人,再看看氣定神閒的少夫人和一身冷凝氣息的少爺,最後有人慢慢退出去拿筆墨。

  等筆墨紙硯被人拿來,洛子辰一腳就把那人踹翻在地,罵道:「不長眼的狗奴才,你沒聽見本少爺說的話嗎?」

  洛老夫人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盞碗碟都發出顫聲,「為人子媳,無所出,當休之,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又不是她願意的。」

  「不管怎樣,她不能生育子嗣就不配占著洛府少夫人的位置,不賢不良不淑,這樣的女子有什麼好留戀的。」

  洛老夫人盛怒之下說話便重了。
 
  洛子辰也急了,「祖母摸著良心說,蘭兒從回到府裡,晨昏定省何曾落下?盡可能陪在祖母身前盡孝,哪裡不賢不良不淑?」

  「她——」

  洛子辰打斷祖母的話,繼續道:「至於洗手做羹湯、親手做衣裳,咱們這樣的人家哪需要她去做這些,祖母以此嫌棄蘭兒,未免說不過去。」

  洛老夫人一口氣堵在心口,差點沒背過氣。

  錦鳳蘭見狀,扯了下丈夫的袖子,道:「少說兩句,別氣著老人家。」

  「你給我閉嘴,」洛老夫人一肚子氣全朝錦鳳蘭撒去,「所有的事都是因為你,沒有你,辰兒溫良敦厚,幾時會如此頂撞我。」

  錦鳳蘭硬把手自洛子辰手中抽出,朝著洛老夫人恭敬的施了一禮,然後彎腰撿起散落在地的筆墨紙硯。

  眾人看著她走到一邊,將東西放在桌上書寫起來。

  一擺好,研開濃墨,挽袖執筆,不疾不徐的,很快一紙字跡娟秀又透著風骨的休書便寫好了。
  
  洛子辰氣得手指都在打顫。
  
  錦鳳蘭卻直接拉了他過去蓋手印,根本不給他反抗的機會,擒拿手加點穴,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最後,她從他懷中取出私章,端端正正的蓋好,收起休書,衝著他微微一笑,「如此,咱們便兩清了,告辭。」

  「錦鳳蘭你敢?」洛子辰怒髮衝冠。

  她神色不變,「就此別過,山高水運,但願咱們再不相逢。」說完轉身就走。

  「錦鳳蘭,你給我站住。」洛子辰急怒攻心,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辰兒!」

  「表哥——」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
  
  錦鳳蘭倏她回頭,見狀也不禁大驚,忙拍開他被封的穴道。
  
  穴道一解,洛子辰一下將她撲倒在地,趁她驚愕之際,從她袖中搜出那封休書,幾下便撕個粉碎。

  一時間,廳中眾人都怔住了。

  半晌,錦鳳蘭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

  洛子辰保持著兩人男上女下極端暖妹的姿勢,揚揚眉,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跡,哼了一聲,「你能做出剛才的事,我現在這樣又有何不可?」
  
  錦鳳蘭覺得頭疼,「你起來。」
  
  「不起。」
  
  錦鳳蘭臉上變色。大庭廣眾之下,他還真放得開!「你想怎樣?」
  
  「你發誓,不會再打休書的主意。」
  
  錦鳳蘭瞪著他不語。「我不打,難道別人就不打了嗎?」

  「發誓。」洛子辰抓著她的右手就舉了起來。

  錦鳳蘭眼角微抽,目光瞟向洛老夫人,老人家的神色比她好不到哪去,心下便舒坦了,咬咬牙,道:「不發。」

  江青鸞鬆了口氣,洛老夫人卻微微擰眉。

  洛子辰狠狠地盯著身下的人道:「你想好了?」
  
  錦鳳蘭心頭一顫,驚疑不走的看著他。
  
  他低頭在她耳邊道:「我不怕縱欲過度,你怕不怕?」

  錦鳳蘭立刻就把什麼威武不能屈拋到九霄雲外,發誓道:「我,錦鳳蘭,再不打休書的主意。」

  「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洛子辰陰陰的補充。

  她心有不甘的補全誓言,最後帶了幾分怒意道:「滿意了,就起來。」

  洛子辰卻像突然想到什麼,慌張的爬起來,又急急的扶起她,上下檢視一番,有些懊惱的說:「不要緊吧,地上寒涼,我一時忙急忘了你的身子不好。」

  錦鳳蘭伸手在胸口撫了撫,剛剛他撲上來用力過猛到底還是撞疼了她,低垂的眼掩去神色讓人無法窺探她的真實想法。

  洛子辰見狀面露驚惶之色,「怎麼?哪裡傷到了?」

  她左手擺了下,「沒事,我歇一下就好。」

  洛子辰趕緊扶她在椅上坐下又讓人倒了杯溫水過來像在伺候祖宗。
  
  洛老夫人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
  
  汪青鸞手裡的羅帕已經快要絞爛。
  
  錦鳳蘭雖然察覺到氣氛有些緊繃,可她現在實在有些累、有些煩不想再假裝無所謂假裝順從。
  
  於是她只輕啜了兩口水就說:「我回房去了。」
  
  洛子辰轉頭道:「祖母,我扶蘭兒回去。」

  錦鳳蘭跟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洛老夫人和汪青鸞認真的說:「我想表妹在的這段日子,我就不必每天晨昏定省來侍奉祖母了。」
  
  「辰兒,這就是你口中的好媳婦?」
  
  洛子辰沉默的看著妻子。他所知道的蘭兒一直就不是這些日子她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她一直在收斂隱忍,盡量順從著祖母努力做一個讓老人家滿意的孫媳婦。

  不過現在她似乎打算不再裝了。他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錦鳳蘭歪歪頭,眼中浮現淡淡的笑意,「祖母無論我怎麼做您都是不滿意的,那麼我索性不委屈自己了。就這樣,我先走了。」
  
  洛子辰眨眼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再看看大步而去的妻子驀地一笑揚聲道:「娘子等等我。」
  
  ※ ※ ※
  
  錦鳳蘭前腳進屋,洛子辰後腳就跟了進來。
  
  兩人默默坐到窗前的榻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錦鳳蘭伸手搭上他放在榻邊小几上的左手腕。
  
  洛子辰目光微閃靜觀其變。
  
  「還好沒有大礙。」
  
  他忍不住笑,「擔心我了?」
  
  錦鳳蘭放開他的手,垂了眼沒說話。
  
  洛子辰因她的默認而心情大好,用力抓住她的手,臉上的笑來不及全部綻放又慢慢凋落,「蘭兒我想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早膳還沒吃,先傳膳吧。」她並不想對此做出回應。
  
  「既然心裡有我,為什麼還那麼決絕?」他盯著她的眼,一字一字清晰的吐出。

  錦鳳蘭沉靜的看著他,淡淡道:「我這身子也許一直就這樣了,這輩子大概不能懷孕,這樣也沒問題?」
  
  「這些從來就不是問題。」他很嚴肅的看著她,「重要的是,像這樣當眾強迫自己相公的事不能再有了。」
  
  錦鳳蘭挑眉。
  
  「以妻欺夫畢竟不大好看。」說著也不禁微露尷尬,手握成拳在唇邊虛掩了。
  
  錦鳳蘭低頭淺笑。
  
  「難道你還想有下次?」
  
  她擺擺手,「我餓了,去讓人擺飯。」
  
  見她一副不欲再多言的模樣洛子辰也只好偃旗息鼓,推開門對外面候著的丫環吩咐一聲。
  
  很快早膳便擺上桌,兩人相對而坐默默用膳。
  
  飯後擦唇淨手,又有人端了香茗給他們。
  
  錦鳳蘭微微掀起杯蓋。清新茶香撲鼻而來,她眉頭一蹙抬眸看向對面的人道:「你拿錯茶了。」
  
  這個時候,拿著茶杯湊近嘴邊的洛子辰也察覺到不對勁。那股藥香明明就是妻子平日喝的藥茶的味道。
  
  「這味道真不怎麼樣。」將錯就錯的他對嚥下喉的藥茶給出評論。
  
  錦鳳蘭換過他手裡的藥茶,慢條斯理的啜飲。
  
  洛子辰揮手讓服侍的人都退下,然後移坐到她身邊,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道:「蘭兒,我今天才發現你懂醫術啊。」
  
  錦鳳蘭眼角餘光掃了他一下,繼續喝茶。
  
  洛子辰也不在意她的不理睬,兀自感嘆道:「我只知道岳父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棋琴書畫俱精,沒想到他老人家還擅長歧黃之術。難怪太玄門在江湖上盛名經久不衰,即便門人少在江湖走動,也沒人敢輕視半分。」
  
  錦鳳蘭淡道:「久病成醫,神醫前輩也不是吝嗇之人。」事實上,他太大方了。
  
  洛子辰點頭,「如此說來,神醫倒是豁達之人。」
  
  錦鳳蘭勾了下唇線。「豁達嗎?」她倒不覺得,「那位老前輩不但囉唆且固執得讓人頭疼。」
  
  喝完藥茶,錦鳳蘭便回內室歇息。
  
  洛子辰則命人到書房取來帳簿,就在外間的榻上處理手上的事務。
  
  妻子需要靜養,而他不想讓人來打擾她的清靜,不管誰來,有他擋著便好。
  
  當太陽移至正中時,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柳月笙在洛府向來來去自由,所以毫不避諱的就直接近了內宅,極是自然的上榻坐下,從容自若的享過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有朋自遠方來怎麼臉這麼臭?」桃花公子故作不解的眨眼。
  
  洛子辰哼了聲,放下手中的筆,道:「就這麼直闖內宅,你覺得我該笑面相迎嗎?」
  
  順著好友的目光,柳月笙垂眸看看手上的撒花請柬,揚眉輕笑,「噢,這個啊,我不過順路替人捎來的。」
  
  洛子辰直覺那東西是麻煩,所以口氣就好不起來,「我倒不知道柳大公子幾時成了信差了。」
  
  柳月笙不以為意的晃晃手中的請柬,「你不必吃醋,雖然請柬是給嫂夫人的,但你是她的丈夫,自然夫隨妻榮,有面子得很。」
  
  洛子辰皺了皺眉,「是誰送來的?」
  
  柳月笙頗是玩味的一笑,意味深長的朝內室看了眼,「九九重陽,武林大會召開,我過去湊了個熱鬧,九月二十六日是南宮老莊主的七十大壽,他老人家親自寫約請柬指名要給嫂夫人,這麼大的臉面,小弟自然要順路捎來。」
  
  一聽到南宮兩字,洛子辰的臉就黑了下來,等好友說完,他已經面罩寒霜,其黑如墨。
  
  「南宮家?」他冷哼,「他們倒還有臉下帖子。」
  
  柳月笙晃著手裡的請柬,眼中也是淡淡的冷意,嘴角卻掛著一抹哂笑,「雲少俠在南宮山莊作客,有這請柬就不意外了。」
  
  「無恥之徒!」四個字從他牙縫裡擠出來,帶著森森的寒意。只要一想到那個人曾經有那麼卑劣無恥的念頭,他就壓不住口頭的怒火。
  
  柳月笙摸摸鼻子,沒敢自找沒趣的接下這個話頭。
  
  「請柬拿來。」洛子辰一邊說,一邊伸手去奪請柬。
  
  柳月笙手忙往回縮,「唉,這可不成,這是給嫂夫人的,你不能越俎代庖。」
  
  「那樣的人家不去也罷。」他現在對南宮山莊是一肚子的火。
  
  「嫂夫人!」柳月笙看著無聲無息的站在內室入口的人,起身行了個禮。
  
  洛子辰下榻過去,扶住她,難掩關切地說:「是我們說話吵到你了吧。」
  
  錦鳳蘭看著柳月笙沒說話,只是把手攤平。
  
  柳月笙笑著將請柬遞過去。
  
  錦鳳蘭打開請柬,漫不經心的掃了幾跟,嘴角勾出一抹譏笑,然後隨手扔到一邊,「有要求一定要赴約嗎?」
  
  柳月笙的目光隨著那張請柬落到角落的几上,聞言笑道:「那倒沒有,他們尚不敢強硬至此。你也未必肯聽。」

  洛子辰當即表態,「這請柬娘子不曾看到,為夫作主扣下了。」
  
  柳月笙眼角徵抽,無語的看著好友。只要在錦鳳蘭身邊,好友的性情就變得讓人不敢恭維。

  錦鳳蘭在一邊墩子坐下,沉吟片刻,道:「只怕我得走這一遭。」
  
  「不行。」洛子辰斷然反對。
  
  錦鳳蘭沒理他,逕自朝柳月笙道:「有勞柳公子為我送帖,多謝。」
  
  「小事一樁,也是順路罷了。」
  
  洛子辰道:「娘子,你不必謝他,這個時候上門,他擺明就是來蹭飯的。」
  
  柳月笙面不改色道:「我聽說令表妹到了,想來午膳時必是佳餚滿桌,俏語嬌顏相伴。」
  
  洛子辰嘴一撇,「原來你有心於她呀。」
  
  「子辰,」柳月笙別有深意的笑,「你這話聽著怎麼有股不懷好意的味道呢?」
  
  「有道是君子有成人之美,月笙既有心,這個大媒我很是樂意幫你作。」
  
  柳月笙嚇得立刻搖頭撂手,「打住,休說我尚無成親之意,便是有心,你那位好表妹我也是不敢要的。」

  「月笙你一表人才,與我表妹真乃天作之合。」洛子辰一想到燙手山芋能丟出,筒直是心花怒放。

  柳月笙氣得在他肩頭一推,罵了句,「將麻煩轉嫁給兄弟,虧你做得出來。」

  洛子辰毫不客氣的回敬,「先前不是說得挺溜?怎麼一動真章就成了縮頭烏龜?」

  柳月笙的目光朝旁一瞥,卻見錦鳳蘭攏手於袖端然而坐,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咳咳,」洛子辰警告似的咳了兩聲,見他看過來,便道:「我們到書房說話吧。」

  「馬上便要吃午膳了,何必麻煩。」柳月笙拒絕。

  「既然來了,便跟我去向祖母請個安吧。」
  
  「也好。」
  
  見兩人起身,錦鳳蘭跟著站起,道:「子辰,我不一同前往了。」
  
  洛子辰點頭,「也好,中午你便自己用膳吧。」
  
  「好。」
  
  柳月笙難掩訝異的揚眉,拿摺扇戳了戳好友,朝錦鳳蘭掃了眼,無聲詢問。
  
  洛子辰輕輕搖頭,無奈嘆氣。
  
  柳月笙了然,不再多說,拱拱手,便先行往外走。
  
  洛子辰走到妻子身邊,輕聲道:「以後別勉強自己,不想見的人不見,不想說的話就不說,做你自己便好。」
  
  錦鳳蘭笑了笑。
  
  「如果嫁了我,反而讓你事事委曲求全,那不是我娶你的初衷。」
  
  錦鳳蘭眼中一熱,面上笑容加深,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快去吧,別讓柳公子久等。」

  洛子辰笑著俯身在她唇上一啄,「為夫去了。」

  錦鳳蘭捂唇瞪了他一眼。
  
  洛子辰哈哈一笑,大步離開。
  
  望著空空如也的門口,錦鳳蘭眼中慢慢盈滿淚水,低頭之間,淚水滴落。
  
  ※ ※ ※  

  傍晚時分,洛子辰披著一身的晚霞回到院落,一院寂靜,不聞人聲。

  舉目看去,不見一名服侍的丫環僕役,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朝著寢居走去。
  
  屋內,錦鳳蘭徐往常一樣半靠在臨窗的軟榻上,有兩個丫環坐在桌邊,正各自縫著手中的長衫。

  「蘭兒。」

  她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回來了。」

  洛子辰在她身邊坐下,朝兩個丫環一指,道:「這是做什麼?」
  
  她雲淡風輕地回答,「哦,表妹送了幾件長衫過來,我試了試,有些不合身,便讓丫環們給改改。」
  
  洛子辰仔細打量她的表情,然後忍不住笑道:「表妹也真是的,既是做來送人的,這麼不合身還得勞人再行修改,實是不夠誠心。」
  
  錦鳳蘭也跟著笑了下,「我這幾天就要出門,正缺外出的衣物,表妹這禮送得倒也適時。」
  
  洛子辰聞言揚了揚眉,頗不認同地看著妻子道:「你打算女扮男裝?」
  
  「男裝簡潔方便。」
  
  「那怎麼行。」

  「怎麼不行?」她白了他一眼,不滿他的大驚小怪。

  「你是我娘子,怎麼能穿男裝?」

  「出門在外,男裝比較方便。」

  「你我一起,你穿男裝,我就不方便了。」

  錦鳳蘭愕然。

  洛子辰理直氣壯的說:「難道你想讓人誤會為夫有斷袖之癖不成?」

  錦鳳蘭瞪大了眼,臉慢慢燒紅。這個男人——

  兩個修改長衫的丫環將頭垂得更低,不敢抬頭,更不敢讓主子看到自己臉上的笑。

  「胡說八道什麼?」

  洛子辰將她摟入懷中,調笑道:「為夫說的可是實話。」

  她壓了壓臉上的熱度,岔開話題,「今天柳公子怎麼沒跟你一起進來?」

  一聽這話,洛子辰就惱了,「以後真要跟他約法三章了,這內宅之地,不能讓他這麼跟著我進進出出的。」

  錦鳳蘭為之失笑,「那表妹怎麼推給他?」

  洛子辰怔了下,點頭,「說的也是,但是咱們這院子是絕對不能讓他隨便進來的。以前不覺得,現在越來越覺得那張桃花臉太招搖。」

  錦鳳蘭搖搖頭,對他沾酸的語氣有些無奈。

  「你這什麼表情?難不成那張桃花臉有那麼好看嗎?」

  她用力拍開他捏住自己下巴的手,啐道:「少胡說。」

  洛子辰哼了一聲,「那傢伙說要跟我們一道過去拜壽。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錦鳳蘭眉頭微蹙,「他也要同行?」
  
  「娘子,你這個『也』字大有內涵啊。」洛子辰瞇了眼。

  她直截了當道:「我的意思是,這次我沒打算跟誰同行。」

  「那怎麼成,你獨自上路我怎麼可能放得下心。」

  「我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

  「不行,我不放心。」

  錦鳳蘭閉了下眼,不打算再跟他溝通。

  洛子辰擁著她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兒,道:「蘭兒,不管你如何想,這趟杭州之行我是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
  
  她沉吟片刻才道:「江湖事,你不適合攪入其中。」
  
  「看來娘子真的不只是去拜壽那麼簡單。」
  
  「我與南宮山莊沒交情,更何況有三年前的疙瘩在,專程過去拜壽豈非是笑話?!」
  
  「你想如何?」
  
  「去看看。」
  
  「看人?」洛子辰眉頭挑高,目光頗為不善。
  
  「看人?」錦鳳蘭面露訝異之色,「看誰?」這人又想到哪去了?
  
  「月笙說武林大會尚未結束,或許有娘子你的舊識在。」
  
  錦鳳蘭頭疼的揉揉額際,有些挫敗地說:「你都在想些什麼啊?」

  「難道娘子沒有江湖舊識?」

  「當然有。」
  
  「那我就沒說錯了。」
  
  「但這跟你要同我一道前去沒關係。」
  
  「有。娘子啊,你要時刻記得自己已是有夫之婦,別的花花草草就當明日黃花,讓它們凋謝了吧。」洛子辰很是語重心長的說。
  
  真是服了他。錦鳳蘭氣得在他懷裡翻了個身側躺,懶得再搭理他。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5-28 11:53 PM

第八章

  天高雲淡,風輕氣爽。
  
  重陽之後,菊花猶盛。
  
  站在一片黃燦盛放的菊園前,錦鳳蘭一襲合身的天青色長衫,錦帶束腰,一側垂了一塊精雕細琢的玉佩,一側則繫了香囊荷包。

  如雲秀髮挽成書生髻,束了一方象牙白的絹紗,遠遠望去,猶如一朵盛放在暗夜中的曇花,飄逸俊秀。

  卸去一頭的珠翠,脫去滿身的錦繡,簡單大方,卻豐姿卓然。

  汪青鸞站在迴廊上怔然的看著,若不是知道她是女兒身,只怕也會被這風華清絕的書生勾得心跳加快。
  
  越是走近,江青鸞的臉色也越難看,那襲長衫明明就是她做給表哥的。
  
  及至近前,她再也忍耐不住,怒氣上湧,大聲質問,「我做給表哥的衣服怎麼會在你的身上?」
  
  錦鳳蘭彎腰掐了朵菊花放到鼻前輕嗅,對她的怒氣視若無睹,雲淡風輕道:「表妹差人送衣服過去,也未指明是給相公,愚嫂還以為表妹知我出門在即,特意縫給我做行裝呢。」
  
  「我管你要不要出門,有沒有行裝,這是我對表哥的一番心意。」
  
  錦鳳蘭轉著手中的菊花,微微一笑,抬眸輕瞥,道:「呀,他人不在,表妹就不裝了啊,溫柔嫻淑、嬌俏可人的解語花怎麼就變得如此氣急敗壞了呢?」
  
  「你——」
  
  錦鳳蘭手指輕碾,菊花在她手上滴溜溜轉了個圈,秀眉微挑,眼波流轉間,神色惑人,「如何?表妹的舌頭是讓貓叨了去嗎?」
  
  汪青鸞膛大了眼,似看到怪物一般,看著眼前這個一反常態言辭輕佻,舉手投足間風流天成的人。
  
  洛子辰與柳月笙一踏入花園,看到的就是清絕俊逸的書生將一朵黃菊插入嬌艷無雙、秀色可人的杏衣少女鬢角。
  
  郎情妾意,姦情一目了然。

  兩個男人不由得對視一眼。
  
  柳月笙掩不住眸底泛濫的笑意,意味深長的拍拍好友的肩,「我見過各種爭風吃醋,但從沒看過像嫂夫人這樣易釵而弁,打算自己收了情敵的奇思妙想。」
  
  洛子辰心火違超,眼中也暗火幽然,他再顧不得其他,大步朝她們走去,一把拽了妻子拖走。
  
  錦鳳蘭有些茫然的被丈夫扯回院落,摟進臥房,然後被他急切的剝了衣物,壓倒在床狠狠的占有。

  當腦中絢爛的花朵盡情釋放,從歡愉的頂峰回到人間,錦鳳蘭媚眼如絲的看著身上的人。

  洛子辰眉梢輕挑,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口,聲音沙啞誘惑透著性感,「你打算紅杏出牆搶我的風頭嗎?」
  
  錦鳳蘭眨眼,有些好奇,他是如何把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詞彙放到一句話裡表達心情的?

  洛子辰瞇著眼,手指輕揉著她的豐盈,難掩眉梢眼角的春情與得意,「娘子這般宜男宜女的客貌,著實讓為夫又喜愛又擔憂。」頓了下,他貼近她的唇,「以後不許隨便勾引女人。」

  錦鳳蘭噗哧一聲笑出來。這人真是腦殼壞掉,她勾引女人幹什麼?
  
  「還笑,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
  
  錦鳳蘭的目光透過床帳看向外面,玉臂輕舒攬在他頸間,嬌嗔一聲,「好好一件長衫就被你撕壞了。」
  
  洛子辰哪禁得住她無意間流露出來的媚態,分身立時亢奮,他一手愛撫著她的豐胸,一手抬起她一條玉腿,繼續第二輪的進攻。
  
  錦鳳蘭欲拒還迎的在他身下承歡,不時在他背上留下激情的痕跡,情難自禁的吟哦嚶嚀激得身上的人越戰越猛。
  
  「……你的衣服就是讓我撕的……蘭兒……真好……好舒服……再一下……嗯……」
  
  劇烈晃動的床帳久久之後平息下來,錦鳳蘭柔若無骨的趴在丈夫胸前,杏眸中蒙了一層水光,櫻唇因被人過度采擷而紅潤發腫,從頸下開始,原本雪白的胴體上吻痕青紫交錯,讓人見了禁不住面紅耳赤。
  
  洛子辰的手順著她光滑的背脊滑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弄著,神情間滿是饜足,微瞇著鳳眸輕笑,「蘭兒今天真是熱情。」
  
  「……」錦鳳蘭埋首在他胸前,將自己遲來的羞臊掩去。
  
  他在她耳邊輕語,「不過,我喜歡。」
  
  她狠狠掐了他一把。
  
  洛子辰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十指與她交扣,喟嘆道:「還是這樣合二為一的滋味最舒服。」
  
  即便成婚已經數個月,錦鳳蘭還是有些不能適應他過度放肆的言辭,只覺一股熱浪襲上面頰。

  靜靜的和妻子相偎相依,半晌之後,洛子辰帶了幾分壞笑的說:「真希望月笙此時也上了表妹的床。」
  
  錦鳳蘭終於忍不住啐了他一口。這人的心思太邪惡了。
  
  「穿男裝可以,」他一邊在她耳垂上輕咬,一邊說:「不許束胸,別把我的福利壓壞了。」
  
  錦鳳蘭羞得面紅耳赤,伸手在他背上狠捶幾下,恨恨地咬牙道:「閉嘴。」
  
  洛子辰卻不鬆口,執意要得到一個答案,「不許束胸。」
  
  錦鳳蘭在他灼灼目光下認輸,輕若蚊蚋的說:「好。」
  
  洛子辰朝外看了一眼,帶了幾分訝然的挑眉,「都掌燈時分了啊。」
  
  錦鳳蘭又擰了他兩下,沒好氣地道:「整天滿腦子的不正經,想到就撲過來,我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
  
  洛子辰笑嘻嘻的親了她兩下,振振有詞的說:「我家娘子這樣可口,為夫就是想節制也是有心無力。」
  
  「呸。」
  
  「起來吃點東西吧,要不晚上又有理由不讓我盡興。」
  
  「滾。」錦鳳蘭立刻惱羞成怒。
  
  洛子辰哈哈大笑。
  
  ※ ※ ※  

  從繁華的揚州到風景秀麗的杭州,一路走京杭運河,順風順水,幾日光景便到。
  
  終究,錦鳳蘭還是沒能阻止丈夫和柳月笙一路同行。
  
  當洛家樓船停靠在杭州碼頭時,一身紫衣的她站在船首迎風而立,極目遠眺水天一色,心也跟著空寂起來。
  
  洛子辰在後面看了她半晌,然後走過去,攬住她的肩頭,「在想什麼?」
  
  「煙水茫茫,人生無常。」
  
  他眉挑得高高的,「哦,想起誰了嗎?」
  
  她卻不理他話裡的酸意,逕自道:「小時候跟著爹娘走過幾次大運河,再後來便是獨自行走江湖,每次都來去匆匆,也不曾仔細看過這海天水闊的景致。」
  
  他聽出她話中的悲傷,緬懷著逝去的親人,感嘆著時光的無情,也透出幾分黯然失意。
  
  攬著她手臂的手微微用力,他發誓似地說:「以後我陪你仔細看。」
  
  她回眸一笑,伸手往他腰間輕輕一抱,道:「好。」
  
  「咳咳。」
  
  就在氣氛正好時,柳月笙殺風景的出聲,提醒他們別太旁若無人。
  
  這幾天整日看他們伉儷情深,柳月笙這個孤家寡人大受刺激,忍不住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冒出頭破壞氣氛。
  
  洛子辰轉頭瞪了好友一眼,惡狠狠地道:「我真後悔答應讓你跟我們一起來。」
  
  柳月笙皮皮地說:「可惜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哈哈。」最後,不忘再刺激一下好友,囂張的笑了聲。
  
  洛子辰不再理他,動手幫妻子攏了攏披風,牽著她的手朝甲板走去,「上岸吧,船上風大。」
  
  兩個出色的男子相互牽手,不管怎麼說都是件讓人側目的事。
  
  加上被拋在後面的桃花公子,一段三角斷袖禁戀便在眾人腦中揭開序幕。
  
  一行人下了船並未換乘馬車,而是信步行走。
  
  離開嘈雜的碼頭,穿過繁華的街市,最後在一家臨湖酒樓停下腳步。
  
  匡額上春風得意樓五個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黑底金字的招牌甚是引人注意。
  
  洛子辰扶著妻子的手低聲詢問:「就在這裡用膳可好?」
  
  錦鳳蘭笑了笑,點頭。
  
  柳月笙撇嘴,跟在他們兩人身後走進去。
  
  一進去,迎面就是一道粗獷豪爽的聲音,「柳兄弟,真巧,在這裡又碰到你了。」
  
  柳月笙抬眼一看,亦是笑著拱手走上前,「嚴掌門,別來無恙。」
  
  洛子辰連眼角餘光都沒分一點過去,只管扶著妻子跟在店小二身後往二樓雅間而去。
  
  進入雅間之後,他親手幫妻子把披風解開脫下。
  
  清硯早就識趣的跑到門外去候著。
  
  錦鳳蘭幾步走到窗邊,以手撐窗,朝著不遠處的西湖看去,感嘆了一句,「無論何時看西子湖,總是這般美麗。」
  
  洛子辰清淡卻飽含情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無論何時看娘子,都讓為夫心醉得一塌糊塗。」眼見她日漸紅潤的唇色,即使身體尚不見豐腴,但他相信來日可期。
  
  終有一日,他會讓只是曾經在腦海中描繪過的少女綻放後的姿態展現在眼前,拂去她一身傷痛。
  
  錦鳳蘭沒有回頭,唇線卻悄然揚起,俯低身子,欣賞著遠方的青山綠水。
  
  洛子辰環住她的腰,與她一同眺望那片湖光山色。
  
  就在他低頭要往妻子玉頸吻去時,門突然彼人推開,他不禁在心裡罵了句。
  
  「柳月笙,你上輩子跟我有仇是不是?」壓不住滿腔的怒氣,他轉身冷冷看向門口。
  
  門口,柳月笙笑得一臉燦爛,他一派風流的搖著手裡的摺扇,欠扁地說:「這個其實我也一直在懷疑。」
  
  「你上來幹什麼?」
  
  「吃飯啊。」柳月笙理所當然的說。
  
  洛子辰冷著一張俊臉,道:「你的朋友沒說要請你?」
  
  「我怎能有了新歡就拋棄舊愛呢。」
  
  「喜新厭舊不是一直都是你的本性嗎?」
  
  「那是對女人,子辰你是男人啊。」柳月笙說著就忍不住嘆了一聲帶了幾分的遺憾,「你要是女的,我肯定早就拋棄你另結新歡了。」
  
  錦鳳蘭仍然沒有回頭,似乎對身後發生的事充耳不聞,但若站在她的對面,就能看到她眸底掩不住的笑。
  
  柳月笙抬腳走了進來,頭也不回地吩咐,「把菜端進來吧,某些人不餓,我可餓壞了。」
  
  洛子辰這才看到後面端著托盤的店小二,牙癢癢的又朝好友瞪了一眼。
  
  柳月笙理也不理他,逕自在桌邊坐下,「嫂夫人,先用膳吧,吃完飯再好好賞景也不遲。」
  
  錦鳳蘭站直身,吐出一口濁氣,慢轉身走到桌邊坐下。
  
  洛子辰自然是坐在她身邊。
  
  三個人涇渭分明的坐成兩邊。
  
  柳月笙又一次眼角抽搐,他忍。見色忘友的男人,洛子辰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本該和諧安靜的用膳環境卻被天外飛來的刀劍之氣所破壞,三個人堪堪閃避開,桌上的酒菜卻未能倖免於被糟蹋的結局。
  
  嘩啦劈啪碎了一地的碗碟與杯盞,也砸爛了雅間裡的桌椅,甚至波及了牆上懸掛的幾幅字畫。
  
  柳月笙一把桃花扇輕鬆愜意的揮了幾揮,避免讓自己沾上飛濺的污漬。
  
  洛子辰也揮開手裡的摺扇把飛濺過來的東西擋開。
  
  三人之中,最閒的反倒是錦鳳蘭,她沉靜安寧的被丈夫護在懷裡,淡漠的看著在眼前打得難分難解的兩名江湖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人一多,打架鬥毆尋釁生事便不可避免,他們只是不走運撞上了而已。
  
  武林大會剛剛結束,許多江湖人仍逗留在杭州城,今天這樣的場面近來已引不起百姓驚惶。
  
  「兩位朋友,你們的恩怨能否換個地方解決?這樣很影響別人的用餐心情啊。」柳月笙出聲表示自己的不滿。
  
  錦鳳蘭冷靜的說:「當道理講不通時,那就可以動手了。」
  
  柳月笙撫掌同意,所以下一瞬他就動了,一把桃花扇使得得心應手,最後兩腳把人給踹出雅間,直直的朝樓下摔去。
  
  話說,看著門外,聽到樓下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柳月笙似乎帶了點困惑,手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看向錦鳳蘭,「為什麼出手的是我,而不是提議的你呢?」
  
  「因為她是你嫂子。」洛子辰給了他答案。
  
  錦鳳蘭這才慢條斯理地說:「我只是一向比較喜歡當君子而已。」
  
  柳月笙的臉一黑。
  
  洛子辰哈哈大笑,非常高興看到好友吃癟的樣子。「蘭兒說的沒錯,君子動口,小人動手。」
  
  「南宮姑娘——」
  
  突然樓下一陣騷動,洛子辰與柳月笙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看向錦鳳蘭。
  
  她表情很平靜,就像沒有聽到一樣。
  
  「蘭兒,要出去看看嗎?」洛子辰很是體貼的問。
  
  錦鳳蘭瞥了他一眼,想了想,才點頭,「也好,反正也得換張桌子吃飯。」
  
  瞧她這副聊勝於無的表情,兩個男人不禁又對視一眼,突然很認同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
  
  能一出現就引起轟動,而且讓男人騷動不已的南宮姑娘,武林中,杭州城只有一位——南宮靈。
  
  所以,三個人出去就看到樓下多了位美得不真實的紅衣女子。
  
  艷紅衣裙益發襯得她眉目如畫,肌膚欺霜賽雪。
  
  錦鳳蘭隨便往欄杆上一倚,帶出幾分慵懶和隨意,隨手把玩著腰間香囊下的流蘇,像星子一樣的眸子靜靜的看著樓下那抹艷紅的身影。
  
  洛子辰靠過去貼住她,在她耳邊低語,「在想什麼?」
  
  她老實地回答,「君子還是小人。」
  
  洛子辰一笑,藉著兩人相貼遮掩,手不老實的在她的腰上輕捏,「你高興就好。」
  
  錦鳳蘭臉有些發燙,扶在欄杆上的手微收,眼瞼微垂,然後驀地一笑。
  
  「笑什麼?」
  
  「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老了。」
  
  洛子辰心疼的擁住她,調侃道:「我記得南宮小姐比你還年長兩歲,那她豈不是更老?」
  
  「看上去美貌依舊,似乎還更誘人了些呢。」她恍似呢喃的低語。
  
  「娘子,你這是嫉妒了嗎?」洛子辰捏捏她的臉。
  
  他本是調笑,沒想到錦鳳蘭認真的點點頭,「嫉妒啊,這樣的美人我嫉妒一下才正常吧。」
  
  他將臉湊到她跟前,朝她眨眼,似笑非笑道:「我覺得也許她更嫉妒你。」
  
  錦鳳蘭推開他的臉,啐了一口,「滿口胡言。」
  
  兩人所站的位置並不偏僻,他們也沒有避諱旁人,很自然的就吸引了不少或驚訝或鄙視的目光。

  畢竟兩個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抱在一起,還是有些驚世駭俗。
  
  當南宮霞的目光掃過樓上時,突然停頓一下,之後眼睛瞬間睜大,直直地看向一處,神色似乎有些驚訝,還有些不可思議。
  
  暌違三年她們再次碰面。
  
  樓上樓下忽然之間就安靜下來,只剩下四日相對的兩人。
  
  最後,錦鳳蘭微微一笑,若無其事的開口,「好久不見,南宮姑娘。」
  
  南宮靈怔了下,才回神般的說:「好久不見,錦鳳蘭。」
  
  眾人只見那紫衣書生在欄杆上輕輕一拍,整個人便如枯葉一般從樓上飄然落,風情萬種,花團盡現下,泰然自若的在一張狼藉的桌上穩穩半蹲,姿態悠閒,風流瀟灑。
  
  洛子辰無奈撫額。
  
  柳月笙戲謔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子辰,我越來越覺得嫂夫人真的生錯了性別。」洛子辰毫不客氣的賞了他一腳。
  
  柳月笙朝樓下指了指,頗有幾分古怪的說:「哎,她幾時把你頭上的簪子拿走的?」
  
  洛子辰這時也看到妻子手裡那支白玉簪,下意識往頭上一摸,嘆氣,「我也不知道啊。」
  
  柳月笙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娶妻如此,做兄弟的只能送你四個字——好自為之。」
  
  洛子辰一下拍開他的手,哼聲道:「少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有妻如此,我求之不得。」
  
  柳月笙摸摸下巴,「你說嫂夫人打算怎麼做呢?」
  
  洛子辰摸摸鼻子,看著樓下對峙的兩人道:「我也想知道呢。」
  
  樓下的錦鳳蘭半蹲在滿是殘羹刺飯的桌上好整以暇的勾過耳畔的一絡長髮,微微一笑,道:「當年蒙姑娘大恩,鳳蘭一直銘記在心,不敢有半刻或忘,當真是朝朝暮暮思之未寐,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若非場合不對,柳月笙當真要笑出來。
  
  洛子辰也忍不住嘴角含笑。「這個時候的蘭兒有幾分當年畫像上的影子。」
  
  南宮靈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似要發火又強壓下,只足握劍的手緊了又緊,兩片櫻唇死死抿住。
  
  錦鳳蘭用手裡的白玉簪撓了下頭,驀地痞痞一笑,「咱們索性來個痛快,南宮靈,你自己說,想我怎麼回報你呢?」
  
  南宮靈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舉劍擋胸,做出防禦之姿。

  柳月笙湊到洛子辰身邊,壓低聲音輕笑,「嫂夫人夠壞啊,這麼赤裸裸的當面施壓威脅。明明什麼都沒做偏給了對方無法承受的壓力。」
  
  洛子辰寵溺的笑笑,沒說話。
  
  有人一見南宮靈被人威脅,便挺身要做護花使者。

  結果他們的刀劍尚未出鞘,錦鳳蘭手指翻轉間,只聞叮叮噹噹一陣響,持在手中的兵器紛紛落地。
  
  「私人恩怨,諸位插手,只怕不合江湖規矩。」錦鳳蘭依舊笑得雲淡風輕,卻沒人再敢輕舉妄動。

  清冷目光環視一圈,她淡淡的笑,「誰要不服大可上來試試,不過呢,刀劍無眼,咱們就各安天命。」

  不是威脅而是更勝威脅的話頓時就讓圍上來的人不約而同退了一步。
  
  錦鳳蘭朝南宮靈勾勾食指,笑得一臉溫良無害,「南宮靈,怎麼樣,想好答案了嗎?」

  南宮靈抓緊手中的劍,穩住心神,道:「你到底想怎麼樣?爺爺請你到杭州參加他老人家的七十大壽,不是讓你來找我麻煩的。」
  
  在場眾人聽得一頭霧水。既是南宮老莊主請來的人,又為什麼要找南宮二小姐的麻煩?
  
  不過,這更說明大有隱情,其中的恩怨牽扯想必也不是外人能插手置喙的。
  
  錦鳳蘭搖頭,「請柬呢,我就接了,我人也來了,可是我想了一路也沒想好該如何回報你,今天咱們既然碰到了,不如就問問你本人也好。」

  面對著對方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南宮靈卻覺得冷汗從脊椎骨往上冒。

  她後悔了,三年前她就後悔了,可是最深的恐懼,卻是在三年後重新面對錦鳳蘭,沉寂三年的她身上多了內斂,也更加讓人摸不著頭緒。

  這種捉摸不透的敵人才是最讓人害怕的,現在南宮靈怕得冷汗直淌。
  
  她嚥了嚥唾沫,有些艱澀的開口,「難不成你還想殺了我?」

  錦風蘭搖頭否認了,但她說出口的話卻讓南宮靈毛骨悚然,「有時候直接殺了對方反而是太便宜了他,我一向非常認同這個說法。」

  南宮靈連連後退。
  
  她無法不怕,無法不懼,因為南宮山莊不會為她出頭。

  柳月笙將手搭上好友的肩,感慨萬分的說:「子辰,我現在真的對嫂夫人感興趣了,她絕對是號人物。」
  
  洛子辰狠狠甩開他的手,低聲警告,「早打消你的念頭,她進了我洛家的門,這輩子都不會離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院牆再高,紅杏出不來,我也能翻牆進去,對不對?」
  
  洛子辰瞪了好友一眼,被他這半真半假的玩笑惹得心火大起,「翻牆時小心別讓我家的看門狗給咬了。」
  
  「謝謝提醒,我會小心的。」柳月笙搖著桃花扇,笑得無比歡樂。
  
  洛子辰沒好氣的用力拍了他後背一掌,然後朝樓下的妻子道:「蘭兒,既然不打算殺她,就別浪費口水了,你肚子還空著呢,咱們先吃飯。」

  眾人皆默然,在這種嚴肅的時候說這樣的話,實在很吊詭。
  
  錦鳳蘭聞言回眸一笑,身影輕旋,人已飛回樓上。
  
  洛子辰還驚艷於她方才瞬間的妍麗,見她回來,下意識伸手擁住她。
  
  錦鳳蘭泰然自若的將白玉簪插回他的頭上,微微一笑,「借用了一下,現在完璧歸趙。」

  做完這一切,她趴在欄杆上,對南宮靈道:「明天我一定會到場祝賀老莊主七十大壽,煩勞二小姐替我捎句話。」
  
  南宮靈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真是沒禮貌。」柳月笙嘖嘖兩聲。
  
  錦鳳蘭譏誚一笑,毫不客氣的說:「那些沒人教她。」
  
  洛子辰捏捏妻子的臉頰,寵溺地一笑,「好了,別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了,我已經讓店小二重找了個雅間,菜都擺上了,咱們吃飯去。」
  
  錦鳳蘭點點頭,任他牽了手走開。

  看著兩人的背影,柳月笙不由得扼腕。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時啊。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5-29 12:37 AM

第九章

  九月二十六,杭州,南宮山莊。
  
  張燈結彩的門前,來往俱是持刀佩劍的江湖人士。
  
  南宮老莊主的七十大壽正好在武林大會結束後,所以不少江湖上難得的人物都在今天露了面。
  
  錦鳳蘭從車上被丈夫扶下來時,忍不住抬頭看了看朱漆大門上懸掛的大紅燈籠。
  
  洛子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笑道:「喜歡這個?行,咱們回去就讓人把院子掛滿。」
  
  錦鳳蘭白他一眼,「無聊。」
  
  柳月笙附和,「絕對無聊。」
  
  錦鳳蘭若有所思的站在南宮山莊的大門前,沉吟半晌,然後低頭一笑,倏地轉身,「算了,不進去了。」
  
  洛子辰毫無異議的點頭,「行,那咱們回客棧。」
  
  柳月笙摺扇一層,攔住他們:「喂,你們夫妻倆也差不多點,都到人家家門口,又要打道回府,這不白來一趟嘛。」
  
  洛子辰聳聳肩:「不會白來的,正好領我們到處轉轉,好好游一下西湖。」
  
  錦鳳蘭從香囊裡摸出一瓣乾燥花嗅了嗅抬頭看天,只見滿天星光閃爍夜風撲面而來帶來深秋的涼意她的記憶忽地有些恍惚。
  
  記得那個相似的夜晚她坐在爹膝頭聽他給自己講那些江湖軼事,娘在一旁做著女紅溫婉的笑著。
  
  似乎很久不曾回想起這些兒時往事,卻突然在今夜再次浮現,也許是此時的氣氛太過相似吧,一樣寧和安好。
  
  洛子辰在第一時間察覺了她的心緒變化,握住她的手,湊過去聞了聞,笑道:「嗯,確實挺香的。」
  
  她知道他的用意,所以也只是笑了笑。
  
  笑意倏地在她的嘴畔凝固,一點點收斂,最後冷凝成一層寒霜。
  
  洛子辰也看到了那個人,所以他的臉色也冷沉了下來。
  
  柳月笙的反應更直接握緊摺扇,不爽的皺皺鼻。
  
  看到一身男裝的錦鳳蘭,雲玉誠先是訝異而後釋然,猶豫片刻,下馬走上前抱拳行禮,「你們也來了。」
  
  錦鳳蘭走向馬車一腳踏上馬凳,沒有跟他說話的打算。
  
  洛子辰自然也不會跟他說話。
  
  柳月笙倒是說了句話,「妹子,我們就不和少俠套交情了。」
  
  雲玉誠臉色頓時青白交錯,努力調整呼吸才能重新說出話來,「那就不打擾三位了。」

  錦鳳蘭已經矮身鑽進車廂,洛子辰緊隨其後也上了馬車,在進車廂前,他回過頭來,「月笙既然來了,你還是進去看看吧,我陪蘭兒回去就行。」

  柳月笙無奈點頭,「行,我進去看看。交到這樣重色輕友的朋友真是上輩子沒積德。」

  雲玉誠面露詫異之色疾步上前,「蘭妹,原來你沒有進去啊?」
  
  洛子辰哼了一聲,「這位公子請自重,我家娘子的閨名外人不好亂喊。」

  雲玉誠尷尬不已,向後退開兩步,形容羞慚地說:「是在下逾矩了,請見諒。」
  
  洛子辰冷冷一睇,這才鑽進車廂吩咐車夫趕車。
  
  馬車還沒來得及離開,一人從門內疾步而出,急急的喊道:「請錦姑娘留步,我家老爺子有請。」

  車廂內夫妻兩人對視一眼。
  
  洛子辰嘆了口氣。
  
  錦鳳蘭蹙了下眉頭,伸手揉了揉額際,喃喃自語道:「看來非讓我進去不可了。」
  
  洛子辰拄住她的手認真的看著她道:「別擔心,有我在。」
  
  她搖頭,「不擔心,只是覺得他們想太多了。」
  
  洛子辰不由得失笑,「難道你想少了?」
  
  錦鳳蘭很認真的說:「有時候一定要比別人想得更多才能保護自己少受傷害。」

  洛子辰若有所思。
  
  錦鳳蘭抿唇微笑懶懶的靠在丈夫的身上,眼波流轉間玉臂輕舒的往後勾住他的脖頸頭,微微後仰柔聲低喃,「子辰,咱們早些回去吧。」

  洛子辰眸色一深,俯首在她唇上一吻,低聲笑道:「你在勾引我嗎?」

  「你覺得呢?」
  
  洛子辰的手滑向她的腰帶,不管她打什麼主意,送上門的享受,他絕對不會拒絕。
  
  錦鳳蘭一把按住他作怪的手,眉梢微挑。
  
  洛子辰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埋在她頸側不輕不重的落下幾個吻,貼著她的耳廓呢喃,「別誘惑我,你知道我對你毫無抵抗力。」微微一頓,「不想進去,咱們就別進去了。」
  
  錦鳳蘭放鬆的靠在他胸前,無意識的摸著香囊下的流蘇。

  「丈夫是用來依靠的,乖,閉上眼。」他含著幾許蠱惑的聲音鑽進她的耳中。
  
  錦鳳蘭抬眼看他。
  
  洛子辰撫下她的眼皮,在其上輕輕一吻揚聲道:「麻煩回稟南宮老莊主,拙荊身子不適,我們就不進去了,壽禮會托柳公子代為呈上,改日我們再登門探望老莊主。」

  柳月笙意味深長的看著馬車,唇邊的笑帶了幾許暖昧,輕輕咳了一聲,對南宮家的下人道:「夜色已深,他們伉儷情深,要打道回府也在情理之中,老莊主一定能夠理解的。」
  
  雲玉誠俊顏慘白。
  
  錦鳳蘭杏眸微瞇,輕搓著手中的幾根流蘇,卻擋不住雙頰暈紅,嬌羞之態輕洩。
  
  洛子辰喉間滾出悶笑。有月笙這樣百無禁忌的朋友其實挺好的。
  
  「一切就偏勞月笙了,我與蘭兒便先告辭了。」謝還是要說一聲的。
  
  柳月笙滿不在乎的揮揮摺扇,嘴上不忘調侃,「小事一樁,只是子辰啊,多少節制一些,別累著嫂夫人才好。」
  
  雲玉誠手背青筋隱現,心嫉妒得生疼。
  
  洛子辰乾脆俐落的對車夫吩咐,「回客棧。」
  
  車夫應了一聲,馬鞭一揮就調轉馬頭。

  在清冷夜色中,馬蹄落在青石板路的聲響漸漸遠去,將張燈結彩、賓客隱隱喧嘩的南宮山莊遠遠的拋在身後。
  
  靜謐的車廂內浮動著淡淡的薄荷香,錦鳳蘭窩在丈夫的懷中,似乎睡著了。
  
  洛子辰知道她沒有睡,心中輕輕嘆了口氣,開口道:「要不要到西湖邊上走走?」
  
  她沒有睜眼,只是嗯了一聲。
  
  知道她有心事,不想說話,他也不勉強,靜靜的擁著她。
  
  大約半炷香的時間後,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洛子辰讓車夫走遠避開,這才低頭問懷裡人,「現在下去嗎?」

  錦鳳蘭舒展了下四肢,朝外看了一服,道:「下去走走吧。」

  洛子辰跳下馬車,又扶她下來。

  夫妻倆並肩漫步在西湖岸邊,在這樣一個月色黯淡,星光熠熠的夜晚,深秋的冷風呼呼的吹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你覺得南宮家另有打算,是不是?」

  錦鳳蘭並不意外他看出自己的想法。這個男人似乎總能知道她所想,她曾經因此憤怒、抗拒,最後卻淪陷在他和風細雨般的溫柔體貼中。

  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她的目光落在遠處漆黑的湖面上,聲音淡淡的說:「我不是一個胸懷寬大的人。」

  「我們不需要做聖人。」

  她一點也不訝異他會這樣說。有時候,他對她的縱容連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當年南宮莊主練功走火入魔,經過聖手神醫的大弟子診斷,要將他體內狂亂暴衝的內力導正,必須是一個內功深厚並懂得太玄內經的人才能辦到。我雖是太玄門傳人,但我內力不足,如果逞強出手,於自己而言將十分凶險,很可能終生殘廢。」

  洛子辰握緊了拳頭。

  「那時聖手神醫的大弟子因為痴戀著南宮靈,在她的哀婉相求下隱瞞了這件事,並答應一旦出事由他承擔一切責任,在不知道後果的情況下,我答應幫忙,可就在我幫南宮莊主導正真氣、收息納元完功之際,南宮靈從背後給了我一掌。」

  洛子辰眼中閃過凌厲殺氣。原來這便是當年的真相,這樣的殘酷與惡毒。

  「當年之事南宮山莊有負於我,南宮靈更可說是罪無可恕。他們雖然做出放逐南宮靈的姿態,但畢竟血濃於水,否則也不會藉機下請柬試圖緩和調解。」

  洛子辰冷哼一聲,毫不掩節自己的鄙視之意,他們倒是打得好算盤。

  錦鳳蘭不以為意的笑笑,「算盤打得再響,也要我配合才行。

  「是呀,可惜娘子沒讓他們稱心如意。」
  
  「也不是,」她仰頭吐了口氣,「我其實也想過一笑泯恩仇,可終究還是不想委屈了自己,所以最後我沒進去。」
  
  洛子辰了然的說:「趁著武林人士齊聚的時候,讓你在無奈之下不得不答應和解,他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是啊,當著一些掌門名宿的面,我如果應了就再無反悔的餘地。」

  「哼。想得倒美。」
  
  錦鳳蘭朝湖邊走了幾步,蹲下身子,伸手撥了幾下,湖水的涼意沁入肌膚,讓她憶起終年白雪皚皚的塞外雪峰。

  眼瞼微垂,她悄然攥緊拳頭。憑什麼讓她一笑泯恩仇,當她在生死之間徘徊,在傷痛中掙扎煎熬時,有誰能分擔一分一毫?
  
  「湖水寒涼,你身子不好,別任性。」一隻溫熱大掌拉回她的手,用羅帕輕輕替她擦拭手上的水漬,聲音帶著淡淡的責備。
  
  看著這個眉目清俊、溫潤如玉的男子低頭為她擦手,柔聲輕斥的模樣,錦鳳蘭勾起唇線,心中溫暖得一塌糊塗。
  
  擦乾了她手上的水漬,洛子辰抬頭就看到她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神情溫柔,臉上帶笑,心突然就被塞得滿滿的。
  
  「洛子辰。」她低聲輕喚。
  
  「嗯?」
  
  她撲入他懷中,環住他的腰,「嫁給你真好。」
  
  洛子辰嘴角彎起,抱緊她,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柔聲道:「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兩人在冷風中靜靜相擁,心頭卻暖如春陽。
  
  ※ ※ ※  

  天邊被彩霞粢紅,夕陽餘暉落在湖面上,水色天光間,勾勒出一幅精緻炫目的畫卷。
  
  錦鳳蘭不由得感嘆,雷峰夕照果然名不虛傳。
  
  洛子辰將重新填好炭的小暖爐塞入她冰涼的手中,「看了半天了,該回頭了。」

  「很美啊。」
  
  「你要實在喜歡,我讓人在這裡置處別院,想看就過來住上一段時間。」
  
  「財大氣粗。」錦鳳蘭撇撇嘴。
  
  洛子辰一點也不在意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猿臂一伸就摟住她的腰,低頭在她耳邊吹氣,「這樣才好把你寵得離不開我。」
  
  「啐。」洛子辰朝不遠處指了指,認真的說:「那裡如何?」
  
  她扭頭看了他一眼,一掌拍下他的手,道:「沒有必要,你別費這心思。」
  
  「你不是喜歡這裡嗎?」
  
  「我喜歡的東西多了,難不成你還都給我弄來啊。」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他微微一笑,「如果可能,自然是如此。」
  
  他說得輕淡,可她聽得動容,默默盯了他半晌,然後低頭微笑,輕輕的說了句,「你只要一直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洛子辰笑著看她,認真而慎重的點點頭。
  
  錦鳳蘭嫣然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指了指前面,道:「有些渴了,咱們喝杯茶去。」
  
  洛子辰反握住她的手,笑意滿眸。
  
  她曾經的恣意靈動,正在漸漸甦醒,而最讓他高興的是,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那是間很小且簡陋的茶棚,孤零零,遺世隔絕般建在離湖不遠處。
  
  店主是個年過半百的老漢,一身粗布葛衣背有些佝僂,指節粗大、皮膚粗糙但卻打理得極為乾淨整潔。
  
  端上來的是兩只粗瓷茶碗,但茶水澄澈,飄著清香。
  
  洛子辰深深吸了茶香,抿了口茶,旋即微笑,「他是個愛茶的人。」

  錦鳳蘭亦回以一笑,「面對著湖光山色,開一間小小茶棚,煮茶待客,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樂趣?」一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即便是一個普通人也有屬於他自己的秘密,何況是這個並不普通的茶棚老闆呢?

  慢慢喝完兩碗茶,他們留下兩文錢然後相偕離開。
  
  從遠離喧囂的地方重新回到人群聚居的街市,日暮時分攤販已經陸續收攤回家,只有街道兩旁的一些商鋪仍舊開門迎客。
  
  等到華燈初上,就只有酒肆、青樓這樣的地方才會如白日一樣喧嘩熱闖。
  
  錦鳳蘭掀起車窗看著外面,漠然的看著街上行色匆匆的過路人。
  
  突然一抹青色闖入她的眼簾,她的手不自覺的扶上車窗,一向平靜無波的眼裡起了微瀾。
  
  洛子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到一個身背藥箱,手持串鈴的江湖郎中。
  
  年紀很輕,大約二十四、五的樣子,稜角分明的眉眼帶著些許的滄桑與悲憫,不知是為他人還是為自身。
  
  「停車。」
  
  錦鳳蘭訝然的扭頭。

  洛子辰微笑,「既然是舊識不如見見。」
  
  錦鳳蘭嘆了口氣,搖頭,「有時候,有些人不如不見。」
  
  洛子辰的心突然像浸入醋缸中酸得讓他齜牙,忍不住執拗的說:「那介紹我們認識一下如何?」
  
  錦鳳蘭垂下眼,輕笑一聲,抓起他的手道:「那好吧,我們去見見他。」

  兩人下了車向著那個正在遞錢買燒餅的青衣男子走去。
  
  錦鳳蘭在他面前站定,淡淡一笑,「宋大哥,好久不見。」
  
  她話一出口洛子辰就捏了捏拳頭。好親暱的稱呼啊……
  
  宋瀾先是微怔,之後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將包著油紙的燒餅放入衣袖之中才開口道:「看來你過得很好,這我就放心了。」

  錦鳳蘭扭頭看看丈夫莞爾一笑,「這是我丈夫洛子辰,」再轉向宋瀾,「這是宋瀾宋大哥。」
  
  宋瀾微垂了跟,淡淡的說:「被聖手神醫逐出門牆的不肖弟子。」

  洛子辰愕然,目光在兩人間打了個來回。他這是知道蘭兒不會如此介紹他,才自己主動說明嗎?
  
  他應該明白如果他聽蘭兒說過當年之事,知道他的身分後一定會對他不客氣才對,可他偏偏在蘭兒試圖隱瞞的時候自己挑明了出來。

  這人倒是有些擔當……

  錦鳳蘭嘆氣,「宋大哥,事情已經過去了。」

  宋瀾搖頭,目光堅定的看著她,「不,一日治不好你,事情便一日沒有過去。」
  
  她搖頭,「我從來沒怨過你,你為什麼不肯放過自己?」
  
  「你可以原諒我但我不能原諒自己,當年我明知道你若替南宮莊主導正內力可能反噬己身,卻為了私慾而選擇隱瞞。」

  「為情犯錯,你不是第一個,我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何必呢?」對他她已經勸說得無力。

  這一刻洛子辰突然明白方才妻子在車上所說的話——有些人不如不見的意思,她見了他,他只有內疚而她亦無奈。
  
  確實是不如不見!
  
  宋瀾笑了笑朝她伸出手。
  
  錦鳳蘭笑著側首還是將右手遞了過去。
  
  宋瀾三指搭在她的脈上,凝神切脈,半晌後微微頷首,「已經大有起色,還須繼續調養。」
  
  錦鳳蘭收回手,道:「我知道。」
  
  宋瀾從藥箱中取出一只瓷瓶,遞過去,「這是我新配的,一日三顆,用藥茶服食,可以固本培元,對你的傷大有益處。」
  
  錦鳳蘭目中閃過一絲訝異,「你特意為我來杭州的?」

  宋瀾神色如舊,不見絲毫異色,「本來要到揚州見你,知道你來了杭州便直接尋來。」
  
  錦鳳蘭抿抿唇,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洛子辰適時開口道:「既然在此相遇,不如我們作東請宋兄小酌一杯如何?」
  
  宋瀾猶豫一下,就想拒絕。

  洛子辰道:「宋兄千萬別拒絕,小弟誠心相邀,若是相拒,日後我倒不好向宋兄開口相求他事。」

  宋瀾只好點頭,「麻煩了。」
  
  三人重新上了馬車,洛子辰吩咐車夫到另一條街上的燕回樓。

  很快,馬車便在燕回樓前停下。
  
  自從上車後便一直默默無語的三人先後下來,走了進去。
  
  人生何處不相逢!
  
  一進門,錦鳳蘭腦中就冒出這句話,直覺朝宋瀾看去。
  
  那張傾世容顏猝不及防闖入眼中,宋瀾整個人為之一震,然後慢慢緊繃,平靜無波的眸子掀起層層波瀾。
  
  「宋大哥!」南宮靈驚喜無比的看著他,正要上前,卻在看到他身邊的人時僵住腳步。
  
  宋瀾收拾了眸底的驚濤駭浪,漠然道:「南宮姑娘。」

  錦鳳蘭夫妻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不解。

  她以為他當年能為她背棄醫德,那情應是刻骨銘心的,可他方才眼中只有濃得化不開的嫌惡——對他自己。

  洛子辰以為宋瀾至少也該有一絲欣喜,可他只從他身上感受到疏離與冷漠。

  「宋大哥,你為何對我如此冷淡?」南宮靈有些受傷。那個曾經把她捧在手心呵護的宋大哥不是這樣的,他為她去死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宋瀾冰冷無情的說:「如果你對當年的事有一絲的內疚,我尚且不致後悔愛上你,但你呢,你自私的不認為自己有錯,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南宮靈受傷的後退一步,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宋大哥——」
  
  宋瀾一字一句道:「因為愛你,我做了有違良心的事,縱然懊悔,我也甘願為你承擔那個後果,可是,我無法原諒自己愛上的人竟是那樣一個心腸歹毒的人,我有眼無珠,害人害己。」
  
  南宮靈整個人搖搖欲墜,宋瀾的這番解釋就如同在印證雲玉誠不說一字的疏離。難怪……難怪他後來會變成那樣。
  
  錦鳳蘭默默的嘆息一聲,上前一步,道:「宋大哥,我們上樓吧。」
  
  宋瀾收回目光亳不留戀的朝樓上走去。
  
  南宮靈看著曾經最愛自己的男人與自己擦肩而過,沒有絲毫的停頓,心裡的一個地方突然塌了下去,她真的失去這個曾經義無反顧愛著她的男人。

  這些年,她明白了許多事,才恍然自己錯失了什麼,她以為自己還能挽回,結果卻是這樣的殘酷。

  回不去了,永遠——
  
  是不是在她當年一掌打向那個為父親療傷即將收功的女子時,一切就註定了?
  
  她只是嫉妒,只是恨她分去雲大哥的愛,她要的是雲大哥全部的愛,所以她不能容忍她的存在,她要殺了她。

  可是,錦鳳蘭最終沒有死。

  然後,一切就都變了。
  
  雲大哥不再對她笑,爺爺不再見她,爹也不再關切疼愛她,她失寵了,在南宮山莊的地位一落千丈。

  那些愛慕她的男人,眼中顯而易見的慾望,那種想剝光她衣服為所欲為的瘋狂,除了厭惡之外也開始讓她害怕了。

  驚懼的看著錦鳳蘭上樓的背影,南宮靈想到她當年離開前對自己說的話——美貌是你最強大的武器,卻也是你最大的悲哀。

  她腳一軟,整個人坐倒在地。

  錦鳳蘭聽到聲響回頭,淡淡的看了眼那個彷彿被人抽去所有力氣的絕世美人,嘴角譏誚的揚起。
  
  「沒有人不用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不願意同情南宮靈,自始至終最無辜的便是她自己,被隱瞞可能遭到內力反噬替人療傷已是不幸,最後竟還被所救之人的女兒趁隙偷襲,差點命喪黃泉。

  所以,她不會同情南宮靈。

  錦鳳蘭重新硬起自己的心腸,再次邁步。
  
  洛子辰冷冷瞥了南宮靈一眼,眸底閃過的是一抹不容錯認的殺機。
  
  傷害蘭兒的人都不值得原諒,尤其是罪魁禍首。

  ※ ※ ※  

  對於宋瀾的離開,錦鳳蘭沒有挽留,只是平靜的看他從容遠去。

  洛子辰站在她身邊,看著遠處那抹漸漸消失的背影道:「以他的醫術不需要做走街竄巷的江湖郎中的,他在自我放逐吧。」

  錦鳳蘭嘆了口氣,「他不肯放過自己,我也沒辦法,其實我從來就沒恨過他。」

  洛子辰替她攏了下披風,又探手摸了摸她手中的暖爐,才道:「就因為你從來不恨,或許他才更無法原諒自己。」

  如當頭棒喝,她倏地回頭,「是這樣?」

  洛子辰一笑,「你呀,就是太善良了。」

  「有嗎?」
  
  「如果不善良,又怎會對害你至此的人從不怨恨?」他笑著反問。

  錦鳳蘭抿抿唇,目光變得有些複雜,再次看向路的盡頭,「在那件事發生之後,他立刻就後悔了,是他主動向聖手神醫告罪,並同時決定不管我落下怎樣的殘疾都會終生相伴,不離不棄,算是贖罪。」

  「你說什麼?」洛子辰的上下牙床磨到了一起。

  她眨眼,試圖矇混過關,「沒什麼。」

  洛子辰要笑不笑的看著她,輕聲細語道:「真的嗎?」

  她縮縮肩,別開眼,「那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我不覺得自己需要委屈自己去接受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如果得不到一生相護的那個人,其實獨自一人也沒什麼關係的。」
  
  洛子辰突然很心疼,將她摟入懷中,輕撫著她的背,道:「你有我。」

  「你知道嗎,洛子辰,我爹娘很幸福,他們彼此相愛,不離不棄走過一生。爹對我說,我值得一個男子一心一意,如果不被愛了,那就瀟灑的轉身而去,因為一個不愛我的人,不值得我為他傷心留戀。」

  洛子辰表情嚴肅起來,認真誠懇的看著她道:「岳父說的對,你值得。」

  錦鳳蘭幽幽嘆了口氣。

  「怎麼了?」他有些擔心。

  她伸手摸上他的眉眼,輕輕的恍似呢喃般地道:「其實我想過,等你知道我無法有孕而要納妾生子時離開的,我真的不想委屈自己。」

  他肯定的說:「你不需要委屈自己。」
  
  錦鳳蘭收斂了神情,輕而堅定地道:「所以,別給我機會棄你而去。」

  洛子辰認真的點頭,「好。」

  她又朝遠處看了眼,「咱們也走吧。」

  洛子辰點頭。

  兩人轉身朝不遠處停著的馬車走去。

  「娘子,咱們商量個事吧。」洛子辰一副有事相求的表情。

  「嗯?」錦鳳蘭不無懷疑的瞥他一眼,她一直堅信這個男人是個滿腹黑水的傢伙。

  「其實我覺得對於青鸞表妹,娘子你完全可以輕而易舉的解決掉的,」洛子辰換上一副討好的表情,「所以,麻煩這次回去後,你把她從家裡弄走吧。」

  「弄去哪兒?」錦鳳蘭虛心求救。

  「哪來的弄哪去啊。」

  「難道你不想再攝合她跟柳公子了?」

  洛子辰突然間明白了,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戲謔的笑道:「原來,你這麼壞心啊。」

  錦鳳蘭無辜的道:「我早說過我不是聖人的啊。」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5-29 12:54 AM

第十章

  這是錦鳳蘭第一次走進洛子辰的書房,她本來只是想來找本書看,結果當她轉過書架後卻愣住了。
  
  牆上懸掛著一幅畫,畫上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筆觸,她的眼中很快蒙上一層水霧,霧聚成水,成串滑手指微顫的撫上那幅畫,低低的呢喃逸出唇,「畫……是爹的畫。」

  「爹……」她不會認錯,這是爹畫上的她,是自己十三歲的模樣,她永遠記得那一年,就在那一年,爹也像娘一樣永遠的離開了她,留她獨自一人在江湖飄泊。

  看畫上的自己所穿的衣物、所梳的髮髻,錦鳳蘭知道那是父親病重前的某一天。

  問題是,父親所畫的自己的畫像怎會出現在子辰的書房?

  錦鳳蘭決定留在書房等丈夫回來給她一個解釋。

  所以當洛子辰從外面回來沒在院落裡看到自家娘子,一問之下便來到書房。

  「今天怎麼想到來書房?」

  錦鳳蘭放下手上的書,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無所事事,突然想找本書看,就來了。」

  他坐到錦榻的另一邊,給自己倒了杯茶,「要不,在我們院落也弄間書房給娘子放書?」

  「不需要,這裡也沒有太遠,我過來方便得很。」

  「娘子是在等我回來。」他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她從榻上起身,轉到書架後,「這幅畫你從哪裡得來的?」

  洛子辰了然一笑,把玩著手中的茶盞,笑著走過去,看著畫上嬌俏少女,柔聲道:「岳父每年都會送一幅你的畫像給我,一直到你十三歲他過世,才再沒有畫送來。」

  錦鳳蘭怔怔的看著他。

  他撫上她的面頰,輕笑道:「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從嬰兒長成一個娉婷少女。」讓他的一顆心也慢慢陷落,「不得不說,岳父太精於謀算。」

  「你十三歲之後的事我知道的便很少,你在江湖中並未闖出什麼名號,要尋你也是不易。」

  錦鳳蘭終於回過神來,笑了下,「江湖出名的人死得早,我對自己的命愛惜得很。」

  洛子辰哈哈大笑。他喜歡妻子的這種坦率。

  錦鳳蘭似乎在回憶,眉字間籠上了層哀傷與惆倀,「爹過世之後,我守孝三年,沒怎麼在江湖走動,後來就發生南宮山莊的事,再後來……」她聲音慢慢低了下去,終至消音。

  「那三年你在養傷?」他問得心翼翼。

  她點點頭,「是呀,我躲到塞外雪峰治療內傷,我體內有兩股內力互相衝突,發作起來,時而如烈火烘烤,時而如墜冰窖。」

  洛子辰不由得攥緊拳頭。

  錦鳳蘭的表情很淡漠,彷彿在說別人的事,「兩者之間,烈火焚燒的情形多過墜入冰窖,你沒辦法想像那種活活烘烤,心就要炙裂一般的感受,只有在冰天雪地中才能讓我有活下去的意志。」

  洛子辰一拳重重的捶在牆上。

  「可是,那樣的環境對我的身體猶如雪上加霜,好不容易才化解掉那股炙陽之力,但體內寒毒年深日久,我只能回南方溫暖之地調養。」

  洛子辰收回拳頭,血從他的指關節裡流出,一點點滴落在地。

  錦鳳蘭嘆了口氣,抓過他的手,用羅帕幫他處理包紮好,「一會兒回房再幫你上藥。」

  「蘭兒,你受苦了。」
  
  「走吧,回院落。」
  
  「一點小傷,不礙事。」

  「今晚不准上床。」說完,錦鳳蘭抬腳就走。

  洛子辰急急迫上去,「娘子,這樣就太不通情理了啊,怎麼能這樣呢……」

  他一路喳喳呼呼的。

  「娘子,我聽話還不成嗎?不讓上床這種懲罰太重了……」

  一進門,錦鳳蘭面無表情的找來金創藥,解開他手上包著的羅帕,上藥後重新包紮。

  「像你這樣天生性慾旺盛的人以前一個人時是怎麼熬的?」她挺好奇的。

  洛子辰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湊到她耳邊輕輕的說了兩句。

  錦鳳蘭只是順嘴一問,沒想到他真回答了,只是答案——她抬腿就賞了他一腳。「不要臉。」

  「我說的都是真的。」

  「下流。」

  「那就下流給你看。」
  
  她一掌拍開他,回到軟榻坐下,臉色一正,直直的盯著他。
  
  洛子辰自討沒趣的摸摸鼻子,挨了過去,「乖乖坐好。」
  
  「想知道什麼,你問吧。」她擺出這種神色就表示不會允許他矇混過去,他當然得識趣點。
  
  錦鳳蘭猶豫了下,才道:「你讓人對南宮靈動手了嗎?」
  
  洛子辰面色微沉,「蘭兒,這事你別管。」
  
  「子辰,其實你不用這麼麻煩的。」

  「在她那樣傷害了你之後,我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洛子辰的聲音一下子變得陰森起來。
  
  「她長了那樣一張臉,本身就已是件不幸的事了……」

  「那是天譴,是她活該,但她欠你的,我也絕不會不去討。」洛子辰完全不肯鬆口。

  「……」
  
  「你怎麼知道的?」她明明都不出門怎會知道這件事的。
 
  錦鳳蘭替自己沖了杯藥茶,慢慢啜了兩口,抬眸看他,「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消息管道。」
  
  「……」

  「有人說你家的院牆不是很難爬。」她一點也不覺得出賣某人會良心不安。

  洛子辰大怒,一掌拍在小几上,「柳月笙那個混蛋!他還真的敢翻牆。」

  「你去問他啊。」  

  「下回不許他進咱們家門。」

  錦鳳蘭笑著搖頭。

  ※ ※ ※  

  一直以來錦鳳蘭都覺得自己脾氣還不太壞。
  
  可是,顯然有人把她當成不會發脾氣的聖人。
  
  江青鸞用衣服擋在胸前,勉強遮掩裸露的身體,看著背著陽光一步一步從外面走進來的人,小腿肚發顫,一股莫名的害怕席捲而來。

  錦鳳蘭的目光落到榻上一身酒氣的人身上,走過去,替他把了下脈,不由得勾了勾唇。還真是不小心,被人趁醉下了迷藥。

  漂亮的杏眸微微瞇起。敬老專賢是她從小接受的教導,不過,爹說的對,有些為老不專的長者完全可以不理他們,好比洛老夫人。

  人,最怕被身邊最親近的人出賣,因為這是致命的。

  今天,子辰就被自己的祖母出賣了。

  若不是清硯機警跑來通知她,恐怕等他一覺醒來不想負責也不行了。

  想到這裡,錦鳳蘭看向嚇得渾身發抖的江青鸞,笑容滿面的朝她勾勾手指。

  江青鸞嚇得後退了兩步。

  錦鳳蘭一臉和善的說:「你過來,我想讓你幫我證明一件事。」

  江青鸞直往後退。

  「不想死就過來。」錦鳳蘭伸手從桌上抓下一角,瞬間就碾成了粉。

  江青鸞慘白著臉挪過來。

  錦鳳蘭指示,「做你本來想做的事。」

  江青鸞難以置信的瞪大了跟。

  錦鳳蘭重複一遍,「去做。」

  江青鸞仔細打量她的神色,最終確認她是說真的,只好哆哆唆嗦的靠近榻邊,慢慢朝正因催情藥發揮作用而難受蠕動的人伸出手。

  她的手一貼上洛子辰的身子,他整個人一僵,然後閃電般出手,只聽「嚓」一聲,緊接著便是江青鸞高亢而凄厲的慘叫聲。

  錦鳳蘭於心不忍的偏偏頭,咕噥了句,「還真是不好糊弄。」

  江青鸞捧著自己斷掉的右手腕癱倒在地,痛得淚水直流,花容失色。

  錦鳳蘭抿抿唇,想了下,還是一腳將她踢飛出去,實在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屋外傳來江青鸞的又一聲慘叫,接著就是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錦鳳蘭走到門口,看著亂成一團的外面,道:「把人抬到老夫人那邊去吧,找個大夫替表小姐好好看看,要知道爬床這活弄不好可是會出人命的。」

  一時間,院裡有插手的沒插手的都錯愕的看過來,突然發現他們家少夫人其實是很危險的。

  很快,眾人便落荒而逃,迅速消失在洛少夫人的視線中,簡直堪比風馳電掣之勢。

  錦鳳蘭眨眼,之後忍不住莞爾,慢慢將房門閩上,落閂。

  其實,她真的是很溫柔的一個人,通常她都不會發脾氣的,更不會隨便朝人動手,她發誓。

  錦鳳蘭走到榻前站定,彎腰仔細打量丈夫的表情變化。

  似乎是感覺到她的氣息,洛子辰猛地探手將她拽倒,一個翻身就將她壓在身。

  在催情藥與酒精的交互作用下,他的理智完全飛到九霄雲外,野蠻的撕裂她身上的衣物,毫不憐惜的占有她,與她抵死纏綿。

  當洛子辰的神智一點點回籠時,已是深夜時分。

  看著身下被躁躪得凄慘的妻子,他忍不住噗哧一笑,「看來我真是愛慘了你。」

  「滾!」看他已經清醒,錦鳳蘭把他從身上踹下去。

  她蹙眉扶腰。他今天用力太狠,可憐她的腰。

  「怎麼了,是不是我神智不清時做得狠了?」洛子辰馬上察覺她的不適,有些擔心的問。

  她瞪了他一眼。

  洛子辰神色間難掩自責與懊悔,「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若非他對其他女人的親近本能的排斥,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我也沒想到。」錦鳳蘭老實承認。「真沒想到老夫人連這種極端的手段都使得出來,看來對子嗣很執著。」

  洛子辰嘆了口氣。他雖然理解祖母的想法,但實在無法容忍這樣的行為。

  看他落落寡歡的樣子,錦鳳蘭安慰的輕拍他的背,柔聲道:「她老人家也是想要洛家後繼有人……」

  「我不能原諒。」洛子辰截斷她的話,極是嚴肅的說。

  「到底是祖母。」她試圖勸他。

  「除非她讓步,否則這回我絕不妥協。」他很堅持。

  「何必呢?」錦鳳蘭不贊同。

  洛子辰擁緊她,「蘭兒,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碰其他女人的身子。」

  「可我終究無法為你……」

  「我不在乎。」

  「祖母在乎。」

  「此事你不用管,我會解決的。」

  錦鳳蘭欲言又止,心裡嘆氣。算了,由著他們吧,這對祖孫一樣固執難勸,都讓人頭大。

  「娘子怎麼處理江青鸞的?」他終於想起這件事。

  錦鳳蘭撇撇嘴,意興闌珊道:「她先被你折斷手,又被我一腳給踢出去了。」

  洛子辰光是愕然,繼之爆出一陣哈哈大笑,抱著妻子在榻上翻了幾個滾,忍不住笑道:「蘭兒,蘭兒,你簡直太可愛了。」

  「可愛?」

  錦鳳蘭不以為然,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還可愛?!
  
  「蘭兒——」洛子辰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小心打量著她的神情,「你發現了?」

  錦鳳蘭微怔,之後恍然,「你會武的事嗎?」

  「嗯。」

  「我早知道了。」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什麼時候?」

  「你第一次給我點迷香醒來後。」她也沒打算瞞他。

  洛子辰沉默了。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然而……

  錦鳳蘭哼了一聲,「你在床第之間雖然極力隱藏,可壓制我時力道太過恰如其分,我腦子又沒進水,便是身在病中,我對自己的身手還是有幾分自信的,你若不會武,我憑什麼示弱讓你占便宜,還不是怕你色慾熏心使強動蠻。」

  洛子辰面露尷尬。現在想想當時情形,確實如此。
  
  「蘭兒,」他討好的涎著臉笑,「其實初夜那次,你是心甘情願的吧。」他心裡一直覺得當初之事自己有失厚道。

  錦鳳蘭漲紅了臉,讓她怎麼承認這種事?!

  洛子辰從她的表情看到答案,不禁大喜,低頭狠狠的吻上她的唇。

  很快,兩人就再次糾纏到一起,屋內再次響起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
  
  ※ ※ ※
  
  大雪紛飛的隆冬時節,一騎快馬在風雪中一路疾馳,最終在洛府大門前停下。
  
  馬上之人翻身跌落馬背,腳步踉蹌的撲到門前的石階上,然後爬過去,用力拍響大門。
  
  不久之後,得到消息的錦鳳蘭匆匆趕到前廳。
  
  「宋大哥!」見到來人,她大驚,「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這麼狼狽?」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與疲憊,宋瀾從懷中拿出一只玉盒,遞過去,「快,快把裡面的東西吃了。」

  她愣愣的接過,打開玉盒,裡面是一隻通體血紅、晶瑩欲滴,像雪蛤一樣的東西,「吃了它。」

  錦鳳蘭嚥了口唾沫,咬咬牙,拿起那東西便塞進嘴裡。

  「要嚼,嚼碎了再嚥。」

  錦鳳蘭皺著眉忍著那股腥甜怪味嚼爛嚥下,再用力壓下胸口的反胃。這既是宋大哥拚了命送來的東西,不管怎樣,她都該接受。
  
  見她吃下血蔘蛤,宋瀾心口提的那口氣一下子放鬆下來,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 ※

  二月十八,天氣晴好。
  
  一大早,洛府便亂成一團。
  
  已在小佛堂參禪拜佛三個月的洛老夫人在陪嫁嬤嬤的攙扶下,急急陪忙的走進孫子居住的院落屋裡,洛子辰正心慌意亂的來回走動,口中念念有詞。
  
  「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洛老夫人邊問邊走進來,看到像無頭蒼蠅般的孫子,不由得用力敲了一拐杖,「你媳婦呢?」
  
  「在裡面。」洛子辰回答著,同時跟在後面進了內室。
  
  剛剛吐完的錦鳳蘭臉色發白的靠在枕頭上,用羅帕輕輕擦拭著嘴角,看到洛老夫人進來,便欲坐起來。
  
  「躺著,快躺著,有身子的人了,可大意不得。」
  
  「對對,躺著。」洛子辰急忙附和祖母的話。
  
  錦鳳蘭虛弱的笑笑,「只是反應有些大,沒什麼的。」
  
  洛老夫人轉頭看著孫子問:「大夫都說什麼了?」
  
  「幾個大夫都說是喜脈,是正常的孕吐,讓我們不用擔心,也寫了安胎的方子。」
  
  「好好好。」洛老夫人一疊聲的說好,喜形於色。
  
  洛子辰也高興到不行。聽到大夫確診時,他簡直不相信。

  一定要好好感謝宋瀾,多虧了他年前送來的血蔘蛤。想到那個被神醫逐出師門的男子,洛子辰一時間百感交集。

  錦鳳蘭眼眶一熱。這些年來,宋瀾到處搜尋珍奇藥材,但凡對她有益的,不管如何艱難都盡力弄來,而她在服過血蔘蛤後,畏寒的體質略有改善,本也沒太留心,沒想到會帶給她這意外的狂喜。
 
  手放在依舊平坦的小腹上,她眼中的淚珠終於滾落,能孕育他們夫妻共同的孩子,這是她不敢想像的。

  「可不能哭,有身子的人要愛惜身體。」洛老夫人急忙給她擦眼淚。

  「就是,就是。」洛子辰鸚鵡學舌般的幫腔。
  
  「你們都給我聽著,小心伺候著少夫人,若磕著碰著了可饒不了你們。」
  
  「對,對。」洛子辰繼續幫腔。
  
  錦鳳蘭抬手掩在唇邊,眼中浮現笑意。
  
  ※ ※ ※  

  轉眼,五個月過去,肚子已經隆起來的錦鳳蘭行走之間已有些不適。

  這日,她讓丫環找來針線棉布,親手裁剪了件小衣,坐到廊下縫縫補補。
  
  從未見過少夫人動針線的丫環們均驚奇不已,她們一直以為少夫人是不懂女紅的,可如今看少夫人熟稔的下針扯線,她們突然覺得上當了。

  處理完手邊事務回院落陪妻子的洛子辰也是這樣的感覺,他圍著妻子足足打轉了三圈才停下腳步,一臉委屈的看著她道:「蘭兒,你從來沒為我縫過衣物。」他深深的嫉妒了,嫉妒她肚裡的那個小傢伙。
  
  她頭也沒抬的說:「府裡不是有針線房嗎?」
  
  「那怎會一樣?!」
  
  「一樣是穿在人身上的東西,我不認為有什麼不同。」

  洛子辰黑著臉拉了張椅子坐到她旁邊,不再吭聲了。

  嬰兒的衣服縫起來並不費勁,不久,一套小巧可愛的衣服便做好了,錦鳳蘭舉在手中仔細檢查,唯恐哪裡做得  不好。
  
  洛子辰一把搶到手中看,瞧那細密整齊的針腳,誰要敢說這是不擅女紅的人做出來的,他就一頭撞死給他看。
  
  於是,他懷著忐忑的心情開口,「娘子,你會下廚的吧?」

  錦鳳蘭奇怪的看他一眼,「會呀,我娘去世後,一直是我照料爹的飲食起居。」

  感覺自己越來越暴躁的洛子辰深呼吸。

  「那當初江青鸞又做飯又送衣時,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最終,他還是沒忍住。

  「那樣勞心勞力的事為什麼要去搶?娘說過那是女人需要會的,但不表示一定要去做,」她一直深以為然。

  「好!很好!非常好!」
  
  洛大少爺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陰著臉就走了。

  結果,沒多久就被祖母拿拐杖給趕回來了。

  洛老夫人看著手裡的嬰兒衣服,笑瞇了一雙老眼,「這樣的賢慧妻子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你小子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現在她是怎麼看孫媳怎麼不礙眼,反倒是孫子有些礙眼了。

  洛子辰暗自磨牙,瞄著妻子隆起的肚皮暗暗發誓,等小傢伙出來,是個兒子,他一定要蹂躪折磨他,要是女兒的話,就細心呵疼。

  敢跟他搶老婆,即便是兒子,也是絕不能原諒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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